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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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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 73 章

宋遠杳回青雲城, 並不是一時沖動,而是想拾掇一下陸乘雪的遺物。

於是在幾日後,她婉拒了何尚書的挽留, 毅然地回青雲城。

回到青雲城的那日, 天色正好,途徑山水,晴光漣漪, 燕隼齊飛。

她渾身疲倦,回到昔日的陸府, 姜羌便急著命人將被褥拾掇一番,讓她先就寢。

宋遠杳睡了好覺, 醒來窗幾擺放青瓷瓶花, 斜斜碎光, 躍入浮沈。

“夫人。”姜羌自從游船那日後,一直跟在她身邊, 至於她姐姐。

姜羌道:“姐姐另有事在身。”

宋遠杳了然, 並未多問,應允姜羌跟隨在身邊。

姜羌這次跟隨宋遠杳來到陸府後,她就命人將府上七七八八打掃一番。

估摸她幾時醒來, 又命人給她備好糕點吃食, 無一不穩妥。

宋遠杳坐在紅酸枝木的美人榻上, 雲鬢挽起,小腹微微隆起, 露出半截白玉藕般的手臂,舀了舀湯勺, “賬房都收拾好了嗎?”

“嗯。”

“陸乘書如今可好。”她想起陸乘書心底一梗,擺擺手, 不想聽到糟糕的話。

姜羌還想給她驚喜,看她不想知道,也就閉口不言。

待到宋遠杳將湯藥喝完,姜羌撤下湯藥,問她要不要走動幾下。

宋遠杳覷了一眼窗外明媚的天色,似覺刺眼,用絹帕遮擋,玉頸修長,“嗯。”

踱步消消食,倒也尚可。

可天色悶熱,走幾步,黏稠的汗漬,將她弄得渾身不自在。

“好了。”

她受不了悶熱,命人備好熱水,沐浴更衣,換了一套鵝黃色羅裳襦裙,眉梢微微輕佻,說不上來的嫵媚。

許是身懷六甲,宋遠杳身段都豐腴不少。

姜羌給她換衣,止不住地臉紅,宋遠杳看到都忍不住打趣。

一向脾氣尚佳的姜羌,被逗弄著臉紅跺腳,少有的天真了,倒是讓宋遠杳笑意加重。

見把她氣得不願說話,宋遠杳才收起笑容,低聲問她,“我聽李通道,你和你姐姐本該是何尚書的女兒,為何要放棄榮華富貴,如今還要來伺候我。”

姜羌垂頭為她系上湘葉絲絳,指尖動作熟稔,聞言頭也不擡道:“我與姐姐出生本就官宦之家,榮華富貴也享受過,可家道中落,顛沛流離。夫人你見過鄉野的野鶴和螢火蟲嗎?我見過,光彩奪目,是我們困在粉墻,從未見過的風景。姐姐帶我躲在小船裏,我們深夜才能出來,滿眼荷花,耳畔蟬鳴和鳥兒鳴叫。”

宋遠杳聽聞,心裏知曉了她們的想法。

“若是從前,我和姐姐定然會當深閨的千金小姐,撫琴作詩,受人侍候。可我們並不想當鑲嵌耳墜的珍珠和雲鬢上價值千金的金簪玉石。”

“我與我周旋,寧做我。”

姜羌拋下此話,仰起頭笑著看她。

宋遠杳濃郁的睫毛顫抖,低聲道:“是我愚昧了。”

“不是夫人愚昧,而是人各有志,夫人遭遇得比我和姐姐都痛苦得很多,人生來便不同,夫人的路自是與我們不同。況且我也只是伺候夫人幾月,隨後我便會跟姐姐去襄陽。”

“襄陽?”

“對,我跟姐姐會去襄陽殺一人,若是回不來,夫人記得也給我和姐姐立長生牌。”

對於生死,姜羌說得隨意,儼然早就看淡。

宋遠杳心口湧入陌生的情緒,凝望著眼前的姜羌,她生得清秀,說出生死攸關的事,卻面對笑意。

宋遠杳冥冥之中似乎探到姜羌骨子裏的另一面。

她想,自己是否有在意的東西。

好像除卻榮華富貴,金玉器具,她都不愛。

可她就是這般的人,心無大愛。

宋遠杳從思緒掙脫出來,滿懷認真道:“你和姜雪一定能回來。”

“借夫人吉言。”

之後的日子,姜羌的一番話,在她心底留下漣漪。

於是她想著,離開青雲城,去往別處,用這些家業,置辦幾個鋪子。

她不會經商,便尋幾個經商的人,迷迷糊糊的路,也有了影子。

宋遠杳撫摸小腹,心底對將來多了期盼,至於陸乘書,她也不敢深想。

她只是沒料到,陸乘書會這麽快從流放的罪名脫身,甚至馬不停蹄趕到她這邊。

彼時,宋遠杳在賬房,想著將賬本都好好鎖起來,但在走之前,還是命人晾曬一番,隨後又命人搬進來,全都放好。

待到下人們辦妥。

宋遠杳就命令他們下去,自己閑來無事,翻騰著賬本,卻不想門窗傳來“哐當——”一聲。

將她驚嚇住,側身時,一聲淩厲的風聲,席卷她的雲鬢,幾綹青絲鉆出。

“杳杳。”

男人低沈的嗓音,平靜悠然,看向她的目光,卻目光灼灼,好似即將要燙傷她。

宋遠杳定了定心神,後腰抵在博古架,望著一襲墨衣,不請自來的陸乘書。一段時辰未見,他清冷的臉頰瘦削了不少,眉眼是縈繞不去的病氣。

宋遠杳漫不經心想著,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他,確認他沒有受傷,相安無事,方才松口氣,想起要瞪他一眼。

“你回來嚇我?”

“我來見你,你不關心我?”陸乘書走近,語氣冷靜,直勾勾望著宋遠杳,猶如深夜的玉鉤,充滿涼意和幾分貴氣。

宋遠杳蹙眉,收斂心神,冷聲道:“你看起來沒事,況且你怎麽來青雲城。”

她本隨意一說,陸乘書淡淡地一句,“想你。”

打斷她的思緒,心亂如麻,含糊地道:“你從哪裏學到的胡說八道?”

她微微仰起頭,露出白皙的玉頸,唇瓣絳紅。

陸乘書目光停頓在她的絳紅唇齒間,語氣平靜。

“沒有。”

宋遠杳聞言松開蹙眉,“你……”

本想問他,身體可好,陸乘書卻走近,燭火微微搖曳,窗欞風聲呼嘯,遠處傳來銅鈴,不知哪家。

許是很久未見,宋遠杳心神晃動,垂下頭,餘光瞥見他頎長的影子,逐步靠近。她唇角幹澀,指尖攏了攏,織金花卉衣袖隨風飄起,爭先恐後,好似雲枝頭的盛開的花團錦簇。

陸乘書俯身湊近,兩人近在咫尺。

“杳杳。”

“我剛沐浴更衣,天熱,不準挨這般近。”宋遠杳怒視於他,色厲內荏。

宋遠杳話音落下,卻見他面無表情,好似真的聽進去,剛想清清嗓子,嚴厲呵斥,小腹傳來異樣。

她微微一楞,這才發現陸乘書在撫摸小腹,垂眸間,眉眼深邃,令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你不會又想傷害這孩子吧?”

宋遠杳想起之前他發瘋的一幕,拍開他的手,蹙眉呵斥道,又見他掀起眼皮子,露出烏黑的眸子,捉摸不定。

“已經四月了。”

“四月怎麽了?”宋遠杳真擔心,他會對孩子下手,悄無聲息地挪動步履,想要離去。

她的腕骨忽然一緊,擡頭看向的陸乘書,見他面無表情地道:“孩子四月,你覺得我會對他下手嗎?”

誰知道呢?

宋遠杳看他冷若冰霜,猜不透他的心思,喉嚨一緊,冷哼一聲,“你認為呢?”

她將此話拋給他,陸乘書卻雙手抱住她腰,下顎抵在肩膀,動作難得小心謹慎。

宋遠杳一楞,耳畔聽到陸乘書低沈的話,“杳杳,我累了。”

男人語氣平和,聽不出疲倦,但宋遠杳卻能聽出他的脆弱,想到他流放的這幾日,身上應當還有傷勢,又不知疲倦來尋自己。

宋遠杳心軟,也就任由他抱著。

隨後聽到陸乘書低沈地道:“你腹中孩子也有四月,杳杳我們明年成親可否。”她的小腹有孕已經遮不住,為了她的名聲,只能明年娶她。

陸乘書攥緊手,發出骨骼作響的聲音。

可她遲遲沒有給陸乘書答覆,不由令陸乘書面色尤為一冷,以為是陸乘書的死。

陸乘書雙眸寒意,松開對她的禁錮,腕骨青筋蜿蜒,“你還惦念他?”

宋遠杳楞了一下,她剛剛小腹疼了一下,沒聽清他的話,轉眼見他兇狠地望著自己,儼然是動怒神態。

她心底生出怒意,不由冷聲道:“我惦念他不是理所當然嗎?他可是你兄長,我也是你的嫂嫂。”

宋遠杳明顯說的是氣話。

陸乘書卻當真了,將她逼在逼仄的賬房,燭火微弱,兩人的剪影,猶如鴛鴦交疊。

“兄長他死了,理應我娶你。”陸乘書眼底泛紅,這段時日的疲倦,湧入心底。

宋遠杳難得見到他咄咄逼人下的疲倦,像是短針紮在心底,密密麻麻的刺疼席卷全身,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回應。

陸乘書面無表情望著她,烏黑的眼眸,盡是宋遠杳的身影。他頎長的身影籠罩她的全身,黑影重疊,窗幾瓶花的蓮花垂頭,月桂高懸雲枝,風聲鶴唳。

“杳杳,你不答應也沒事。”

陸乘書話音落下,掃過她面容上放松的神態,俯身在她耳畔邊道:“你不答應,我也娶你。”

“我死也不會放過你。”

“杳杳。”

他用平靜的語氣 ,說著危險瘆人的話。

若是平常,宋遠杳早就害怕,虛張聲勢罵他。但這次,宋遠杳無動於衷,也許是猜到他是這種人,以至於當他吻了下來,狂風驟雨,夾雜著激烈和幾分粗魯,她都絲毫不意外。

陸乘書向來不會這般穩重。宋遠杳卻隱隱約約猜到他是在害怕。

她閃過這個念頭,很快陷入唇齒交融,春色暧昧。

耳邊響起,風聲拍打窗欞,瓶花摔落地上,珠簾婆娑,蟬鳴響起。

“杳杳,我的骸骨與皮肉皆是你的。”

宋遠杳抗拒的纖手,陡然間耷拉下來,不再掙紮,任其墜入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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