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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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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 69 章

何尚書好說歹說將他勸住。

陸乘書又不免露出猜忌, “她不會等我。”

“你別鉆牛角尖。”何尚書眼見獄卒過來露出歉意,知道不能長久待下去,還是低聲道:“我是你師父, 你要信我。”說罷, 撂下衣袖,無奈地走了。

出了大理寺的大牢,何尚書回到馬車上, 卻見到李通早已恭候多時,對他拱手道:“何大人。”

“燕槐安那邊的事情打探如何。”

李通將今夜所見所聞, 並說院子嚴防死守,無人能進去, 但姜羌剛冒大夫混了進去。

“這孩子。”何尚書輕嘆一聲, 坐在蒲團上, 身子佝僂著,頭發虛白, 眼尾的細紋多了好幾道。

李通瞅見, 寬聲安慰道:“大人不必憂心,姜羌聰慧,自是無事。”

“他們一個個的脾氣倔強, 我再擔心也沒有用, 譬如, 乘書,他大可不必弄成一身傷, 可……再說姜羌,當年她若是聽我的話, 如今想必已經相夫教子,幸福美滿, 何須趟這趟渾水。”

何尚書百感交集,捋了捋胡子,仿佛能看到當年骨瘦如柴的姐妹用剛毅的目光望著他。

李通卻說:“若是乖乖聽話,那她就不是姜羌了。”

“也是。”

何尚書釋然一笑,忽然繃緊身子,咳嗽了好幾聲,嚇得李通連忙將布簾全擱下,生怕有風吹進馬車。

“你不用大驚小怪,我老了,身子骨也不行了,再怎麽小心也躲不掉。”何尚書露出笑意坦蕩地道。

李通聽到連連勸解,放寬心,卻見何尚書擺擺手,目光落在楠木矮幾上,空蕩蕩,好似他孑然一身。

何尚書搖搖頭失笑,令一旁的李通摸不著頭腦。

一切都恍若無知,隱於夜色中,馬車晃晃蕩蕩。

-

深宅院中。

燕槐安命大,僅僅是包紮了傷口,還能強撐著意志力,固執地攥緊她的腕骨,不讓她走。

宋遠杳已經從之前的驚嚇中回過神,忍著小腹的疼痛,剛想要怒斥他,“松手。”

餘光卻瞥見大夫正在上藥。

宋遠杳只能忍氣吞聲。

請來看病的大夫,瘦小清臒,胡子呈八字,頭發虛白,專心致志幫燕槐安上藥,動作嫻熟,經驗老到。

反觀燕槐安躺在病榻上,一身血腥,雙眼緊闔,卻死活不願松手,也不知大夫看到作何感想。

半晌,大夫終於上完藥,對著燕槐安叮囑幾句休養生息的話,而後目光忽然落在她隆起的小腹。

“夫人,我觀你面色體虛,是否腹中有異。”

宋遠杳蹙眉,剛想搪塞過去,卻見大夫忽然仰起頭,對她無聲說了句,“夫人。”

她神色一楞,餘光看向躺在床榻雙眼緊闔的燕槐安,見他沒有睜眼,連忙回頭對她道:“我腹中疼痛已有一段時辰,大夫可有法子。”

“可否讓我給夫人看下病。”

宋遠杳面露難色,望向不知是睡,還是小憩的燕槐安,再看纏在手腕上的手,頷首道:“你來吧。”

隨後她伸出左手的腕骨,而右手還在被闔眼的燕槐安緊緊攥緊。腕骨覆蓋上布帛,大夫坐在她的對面,凝神靜氣地合眼診脈。

廂房內,婢女們都伺候在一旁,青煙裊裊,青花瓷的一截桃李枝探出窗欞。

大夫沈思片刻,擱下手,另一名婢女為她將布帛揭開,露出蓮藕皙白的半截腕骨。

“夫人身子體虛,需要長年調理,若是夫人不嫌棄,我能否開個藥方給夫人。”

宋遠杳眉梢上揚,朝著身邊的婢女們道:“去準備紙硯筆墨。”

廂房內一共有六名婢女伺候,聽到她的命令後,幾名婢女頓時忙碌起來。

宋遠杳朝大夫使了一個眼神,趁著四下無人,大夫在她掌心悄悄地寫下兩字。

她頓時明白來人是姜羌,思緒轉動,燕槐安如今昏迷不醒,可是逃跑的好時機,若是能跑走……

宋遠杳悄無聲息地瞄向躺在病榻的燕槐安,思緒萬千。

這時,婢女們已經拾掇好案幾,筆墨紙硯也備好,請姜羌過去寫藥方。

姜羌若無其事地跟在婢女身側,去書寫藥方。

宋遠杳則是坐在床邊,右手的腕骨還一直被燕槐安攥緊,看起來像是束縛在金籠裏的玉器。

但她沒有煩躁,反而一直用餘光打量西邊,透著山鳥屏風,一直窺聽姜羌的動靜。

少頃,姜羌卻已經將藥方寫下,字跡潦草,卻能看出字裏行間的所說何字。

“夫人,藥方已經寫好,隨時可派人去抓藥。但夜已深,老身要回去,但我年事已高,不知可否派人送我出府。”

姜羌說罷,弓著腰咳嗽了幾聲,仿佛要將脾臟心肝都咳出來。

宋遠杳不假思索地道:“輕綠,去送大夫出府。”

輕綠是個高挑的女子,辰時伺候她盥洗,手忙腳亂,幾乎要將她的都要打濕。於是她安排輕綠去送姜羌。

她吩咐下去後,其餘人也不敢不從,在聽到關門聲,宋遠杳藏在衣袖裏的左手顫抖了一下,餘光落在燕槐安死死攥緊自己另一只手的腕骨上,沈思片刻。

宋遠杳打算掰開,但她還是先打算將廂房裏的婢女們引開,於是開口說餓了,支走三個婢女後,又假意心煩意亂,命其他幾人在屋檐下候著。

起初,她們面面相覷,不敢動身。

宋遠杳拿出之前囂張的姿態,眉梢上揚,冷聲道:“怎麽,你們敢不聽我的,信不信我將你們都發賣了。”

“砰!”的一聲,婢女們自然不敢不從,一個個地都出了廂房,候在屋檐下。

宋遠杳將她們全都支走後,這才敢掰動他的手指,萬幸他在昏迷,不用多大的功夫,輕而易舉地掙脫開。

掙脫後的宋遠杳,心底閃過疑慮,這麽輕松?偷偷用餘光瞄他方,見他沒醒,徹底放松下來,起身走到窗欞一處推開。

她想知道能不能從窗欞逃出去,畢竟廂房外有護衛巡邏,還有婢女們看手,無法逃出去。

正當她推開的一剎那,卻聽到身後傳來虛弱的男聲。

“阿杳,你想走?”

宋遠杳雙手一頓,窗欞的罅隙露出深夜的一角,身後也傳來輕微的一笑。

這笑聲,立馬將宋遠杳從呆楞中引出,不假思索側身說看向他,“你裝睡?”

不知何時,躺在床榻昏睡的燕槐安已經起身,燭火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斜斜搖曳,剪影頎長、扭曲。

宋遠杳沒由來,心頭一慌張,踉蹌往後,後腰抵住硌人的窗欞。

“我剛醒。”燕槐安緩緩走近,燭火燒得“滋滋滋”作響。

宋遠杳無法辨別眼前人說的是真是假,心底陡然升起恐慌,眼睜睜見他瘦削的臉頰,浮現薄薄的紅暈,猶如醉山頹倒,東倒西歪,向她走來。

“阿杳,你怎麽不信我呢?”燕槐安身體虛弱,步步往前,唇角露出的笑意,仿佛神祇仁慈。

可他卻伸出手,妄圖抓住她,以不容置喙的語氣道:“阿杳,你是我的娘子。”

他衣袖揮舞,在墻壁上映出影子,在千鈞一發的剎那。

宋遠杳卻感覺身後猛然狂風卷來,面色驚慌,下一刻,有人忽然從窗欞後探出手,將她往後一拉。

她尚且還不明白發生何事,耳畔被女人溫熱的氣息覆上,“夫人,我帶你走。”

是姜羌。

宋元杳想也不想地放松身子,抄起窗欞下方的半腰花幾上的瓶花,往後一擲,轉身攥緊姜羌的掌心,一腳踩半腰花幾上,撲入姜羌的懷中。

“阿杳。”

燕槐安溫潤的嗓音,透著脆弱,猶如磨掉尖銳的箭,狠狠地紮入宋遠杳的心底。

但她沒有回頭,僅僅是攥緊姜羌的掌心,義無反顧地跟她逃走。

“夫人我已經將這裏摸透,跟緊我。”姜羌步履輕快,身上的衣裳從送她走的婢女身上換下來的,因此躲過了院子護衛的巡邏,順手與將府裏的布局,摸得一清二楚。

宋遠杳一路跟隨她,庭院裏也漸漸有了動靜,此起彼伏,“有刺客。”

“救夫人。”

……

宋遠杳不由咬緊唇,低聲道:“府邸護衛眾多,你要怎麽帶我出去。”

姜羌低聲道:“夫人,你不用擔心,我自有辦法。”

她一雙明亮的眼眸,神采奕奕,在這漆黑的夜色中,沒由來令宋遠杳心頭一松。

“好。”

-

尚書府內。

何尚書夜不能寐,正在書房看書,忽然李通闖入書房,下跪拱手,面色焦急,將姜羌已經將夫人帶出來的事,一五一十稟告。

“姜羌她們身後有人一直追著,我已經派人去接應她們。”

何尚書嘆氣,“那就好。”說罷,又聽到李通咬牙,一臉凝重地說:“陸大人明日即將被流放,可當夜他卻從大理寺的牢房消失不見。”

“卑職這時才發現,大理寺有一半的獄卒早被唐家收買。”

這也就意味,唐家早就在大牢安排人手,那……

何尚書猛然一驚,踱步徘徊,雙手握拳,不到片刻,立馬吩咐他備馬。

李通一楞,仰起頭看向何尚書,見他蒼老的面容上嚴肅不已。

“唐家的人,沒有本事能將擄走乘書,除非他是自己走的,那麽他為何要走,定然是有人洩露他妻子被人綁走一事,而今夜恰巧是個好時機,畢竟明日他就要被流放,若是被人知道他潛出大牢,甚至不見蹤影,你說他可有翻身機會?”

何尚書說到這裏,一身老骨頭都發出“嘎吱”的聲響。

李通這才發覺,是何尚書握拳用力,發出的動靜,不過他此刻卻顧不上其他,憂心忡忡地道:“若是這樣,陸大人豈不是中陸賊人奸計。”

“所以我讓你備馬。”何尚書老臉肅穆,甩袖往外走。

“我要親自將孽徒抓回來。”不然,私逃牢獄的大罪,可就要架在陸乘書的身上。

可這一切,是不是唐家早就算好的?

若是真的是唐家算計好的,那當真的好算計。

與此同時,捂著胸口傷勢,不讓人攙扶,強撐著上馬車的燕槐安,卻看到馬車上多了一個人。

那人微微一笑,撐開折扇,誇讚他道:“燕世子你這一手謀算,當真精巧,任憑陸乘書怎麽想,都不會想到,是你幫我們唐家出了這狠計。”

“甚至用發妻,做誘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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