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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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 55 章
燕槐安端坐在馬車上, 由於咳嗽，脊背彎下，像是承受大山壓低, 可他又很快撐起, 目光炯炯望向遠方。
他想阿杳。
母親的那些話，他自然是不信，可為了博取能出京州的權利, 燕槐安佯裝動怒不信，非要親眼來看一眼, 才肯死心。
賀柔巽應許他的請求，於是對外宣布, 他身患疾病, 需要調養幾日。
燕槐安出了京州, 心情越發迫切，想到第一次見到宋遠杳, 又想到這些年的往事, 心底泛起暖意。
馬車行駛在官道上。
風聲撩動馬車上的檐下銅鈴，簌簌響聲伴夏風，送入官道上。
冥冥之中, 一輛馬車擦肩而過, 銅陵聲驟然歇下, 燕槐安輕咳幾聲，仰頭望去, 正逢一行鳥雀掠在上方。
他倏然撞見，柔荑般的纖手, 將車簾放下。
猶如羊脂玉的肌膚，在暖光中熠熠生輝。
他迅速挪開眼, 怕唐突佳人，而馬車快速從他跟前掠走，仿佛鏡花水月。
燕槐安沒有多想，反而想到宋遠杳。
他記得阿杳的手，猶如白玉，極為細膩白嫩，旁人都比不上。
也許是太過思念宋遠杳，燕槐安一路上都沒有歇息，強撐著病體，先是來到青雲城，打探到的事實真的跟賀柔巽說的一模一樣。
燕槐安始終不信，遂去了寧州城。
幾日後，他進入城內，在城中百姓中打聽到沈府居住的府邸後。
燕槐安來到沈府的大門，奴仆想攙扶他下馬車，都被他拒絕。
他獨自下馬車，來到沈府大門，發現大門緊閉，並未多想，叩門卻遲遲等不到回應。
燕槐安皺眉，無人應答，出事了嗎？
隨後，他見沈家一直沒有門房有人開門，便暫時在寧州城的客棧住下。
他住下後，吩咐奴仆去打聽一下沈家的情況。
這一打聽才知道，沈家的主人生了大病，去了寺廟調養身體，問起是哪個主人生病，皆說是沈家的男主人。
問起沈家的夫人，眾人都說他們夫妻琴瑟鳴和，應當是一起去往寺廟。
當燕槐安問起沈家夫人，卻發現眾人都不知沈家夫人姓甚名誰，只是都說長得花容月貌。
倘若問起畫像，大家都紛紛搖頭。
燕槐安也不知真假，將這些暗自藏在心中。
至於沈家為何大門緊閉，則是沈崖不知為何，將府中的奴仆全都放出了府邸。
燕槐安聽得奇怪，遂隔日，去寧州城內大大小小的寺廟打聽，卻始終沒有打探到沈崖和宋遠杳的下落。
一切真相藏於雲霧之間。
燕槐安幾日操勞，身子大不如以前，一直隨行的奴仆眼見他連續幾日都沒有找到宋遠杳的下落，還落得身子不如以前，便再次勸解。
終於在收到賀柔巽的信函，說他父親身體剛好，去酒樓見客，卻遭遇刺客刺殺，需要他趕回去。
他這才不甘心回京州。
可在回到京州的那一日，燕槐安想要路過沈府，看看最後一眼。
正當他路過時，一直緊閉大門的沈府，終於推開了一扇門。
燕槐安頓時聚精會神，卻看到推門而出是個面色蒼白的男人。
男人一襲墨色長衫，身形消瘦，而他似乎察覺燕槐安的目光，仰起頭，露出了兇猛的危險黑眸和臉頰半邊的傷疤。
四目相對，燕槐安對他生出了強烈的不滿和敵視。
馬車緩緩往前，無論燕槐安心中生出多少不滿，他如今都要先回京州。
因此，他沒能看到身後沈崖露出的兇狠一面。
“你還敢回來嗎？”
沈崖望著通體褐色的馬車，想到宋遠杳已經跟陸乘書離去，高大的男人多了脆弱。
可他仍撐著病體，撚住藏在袖子裏的信件。
夫人狠心，卻又懂他，在之前給他留下了一封信。
寥寥兩字，已經訴說了一切。
沈崖也因此留下自己這條命，苦苦沈思了幾日，遂決定打理好沈家。
倘若陸乘書食言，他會作為夫人的後盾，護她一輩子衣食無憂，錦衣玉食。
沈崖眺望遠方，一行白鷺從遠處山川湖畔躍入雲霧間，留下幾道殘影，隨後一輛馬車闖入密林山間。
-
正逢宋遠杳掀起布簾。
白霧深深，白鷺穿林山野。
她心下不免輕快，壓在胸口的郁悶，也一消而散。
身後的陸乘書因趕路，未曾好好歇息，如今宋遠杳在身側，聞著她身上的暖香，竟扶額撐著頭，雙目闔眼小憩。
宋遠杳知道他疲倦，也沒鬧出動靜。
她看完了風景，將布簾擱下，側身見他睡得安穩，緩緩湊近，發覺他眼角有烏青，臉頰比之前瘦削了不少。
遙想這幾日種種，又想到那晚，她忽然驚醒，起身去尋陸乘書，卻見到了沈崖逼問陸乘書發誓的那幕。
她為了不打草驚蛇，小心翼翼地回來，將此事藏起來，可那一幕，始終在她腦海裏，無法忘懷。
於是在離開之前，她還是留了一封信給沈崖。
沈崖就像是她信裏所說的笨蛋，若是真的想要將自己藏起來，大可離開沈府，可他卻只是將自己關起來。
當她是傻子，沒有察覺到沈府有一間廂房是上鎖的嗎？
不管如何，宋遠杳還是書寫了信封給他，雖信上字跡甚少，但他一定能看懂。
宋遠杳篤定地想，美目落在陸乘書的面容上，也許是閑來無事。
她趁陸承書小憩，指尖纏住他的烏發，見陸乘書毫無動靜，心裏頓時有了其他主意。
陸乘書醒來時，天色漸暗，月朗星稀，馬車不知何時歇下。
他面無表情，身子剛一動，頭皮一疼。
陸乘書微微一楞，隨後視線往下，卻始作俑者，臉頰白皙，青絲如綢緞鋪開，將他的膝蓋當作枕頭酣然入睡，另一只纖手的指尖纏繞住他一綹青絲。
他指尖動了動，也許是夏日，宋遠杳睡得悶熱，鬢角都有了汗珠，臉頰微微紅，唇齒張開。
絳紅色，隱隱約約浮現。
陸乘書掌心莫名多了黏稠的汗漬，面無表情用帕子為她鬢角處的汗漬揾了揾。
隨著幾縷晚風從罅隙躍入，掀起青灰布簾，月色斜斜落在宋遠杳的唇齒上，似乎是註定，陸乘書擦拭的帕子，慢慢挪動到了唇邊。
他心中好似架起了臺子，幾人站在臺上，看不清面容的賓客站在臺下。
臺上揮舞手中的鼓槌的男人們，一下又一下敲擊皮鼓，轟隆隆的震聲響徹整個夜色。
陸乘書不知不覺中，收起帕子，擲在一旁，冰冷的指尖，碾在她的唇上，正要揉捏時。
一雙惺忪泛著霧氣的眼眸，忽然對上陸乘書。
陸乘書面不改色收回，奈何宋遠杳一句低語打斷他的思緒。
“下流。”
“……”
陸乘書攥緊手，都來不及辯解，困乏的宋遠杳滿不在乎將頭繼續枕在他的膝蓋上，順勢一抓，薅了他好幾縷青絲在掌心。
令其不能動。
宋遠杳困乏不已，之前語氣含糊不清，雙眼闔上，儼然又要繼續睡下去。
“你覺得我下流？”陸乘書語氣冷靜。
宋遠杳很困，說的話有氣無力，“你不是嗎？”
陸乘書面無表情，可唇角緊抿，冷聲道：“我之前說的實話。”
“哦。”宋遠杳腦海迷迷糊糊，艱難地跟他對話，只感覺耳畔有蚊蠅在嗡嗡叫喚，打攪她的入眠，心情煩躁，正要呵斥陸乘書。
誰知，腰肢傳來力道，有人握住，而後宋遠杳嗚咽聲傳來。
“孩子……你……我要睡……”
“我在履行你說的下流。”
陸乘書面無表情，指尖揉捏起被他親腫的唇瓣，目光望向她眼中泛著淚花的可憐又羞惱的模樣。
宋遠杳滿臉困意，都被他此舉搞得一掃而空，“嗚咽”中透露不安，“車夫還在……”
“他去別處歇息了。”
陸乘書低聲道：“他在不遠處的密林歇息，你若是聲音大點，將他引來……”
宋遠杳瞬間不敢亂動，而陸乘書俯身肆意親吻她的唇，又一邊小心護著她的小腹。
夜深人靜，月影落下。
幾日後，他們兜兜轉轉回到縣衙，宋遠杳被他安置在一處住宅，又安排了婢女們伺候她。
陸乘書在回到縣衙後，一直忙於公務，常常深夜歸來。
宋遠杳卻由於懷孕，白日嗜睡嚴重，傍晚總睡不著，胃口又大了起來，深更半夜，總想著吃肘子和一些葷食，於是她這幾晚都半夜吃夜宵。
有次，陸乘書身上沾染雨水，從縣衙回來，身上還有肅殺，本想沐浴更衣，途經宋遠杳廂房，見門窗透著燭火。
他皺起眉頭，推門而入，正好看到宋遠杳坐在紅酸枝美人榻上，身側是紫檀矮幾，擺著幾碟油光的盤子，再看她咬著肘子，腮幫子鼓起，原本嫵媚鋒利的貌美，在這幾日貪吃中，多了幾分憨意。
陸乘書目光停留在她圓潤的下顎骨，卻見宋遠杳心虛擱下豬肘子，四目相對。
他緩緩地說：“你近日胖了。”
“……”
宋遠杳不服氣，“我只是吃多了，胖一點你都要說我。”
“我沒指責你胖。”陸乘書緩緩走上前，發現宋遠杳豐腴了不少，再看她小腹隆起，忍不住將掌心覆上，面無表情道：“孩子是不是也會變胖。”
“你胡說八道什麽？”宋遠杳以為他在意自己變胖，雙目怒斥，可唇角油漬，實在惹眼。
陸乘書垂眸：“你這樣，比之前好看。”
“你別以為說好話，我就原諒你。況且我只是半夜餓了，吃點豬肘子，你都不允許嗎？”
宋遠杳美目盼兮，流露埋怨，好似是他不讓她吃東西。
陸乘書收回手，低沈的嗓音透著漫不經心的篤定，“你這幾日，不會都半夜吃東西吧？”
他忙得腳不沾地，沒有過問宋遠杳近日之事，可看她胃口甚好，不免生出擔心。
再見宋遠杳心虛不敢望著他，只敢看啃了一半，油光滿面的豬子，陸乘書心知肚明，當夜就命人大夫來。
大夫當夜趕來，細心診脈一番後，說她腹中胎兒並無大礙，“孕婦若是懷孕期間，胃口甚好，也是常見的事，但還是切忌吃太多辛辣之物。”
在大夫告誡下。
陸乘書給了大夫一筆賞銀。
宋遠杳見人都走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唇角上揚，小腿晃蕩，卻被他扶住，“你還懷著孕。”
“孩子不過兩月，你這般小心作甚。”
宋遠杳不以為然，肚子忽然軟下去，饑腸轆轆，令她咽了咽口水，餘光瞥向冷掉的豬肘子，想要伸手去拿。
陸乘書卻扼住她的腕骨，面無表情地道：“冷了。”
宋遠杳仰起頭看他，眉眼皺下，雲鬢幾綹青絲不安分垂在肩膀，下顎圓潤，凝脂如玉的膚色透著瓷器的光澤。
“可是我餓。”宋遠杳不情願地說。
他巋然不動，不近人情，令她氣惱地說：“陸乘書，我都答應跟你回來，也不做你的嫂嫂，可你都不讓我吃飽，你對不起我。”說罷，聲音裏含著委屈和哭腔。
陸乘書知道她是在裝模作樣，心底卻在聽到她的哭腔，止不住心裏一抽。
“夜已深，廚娘都去睡了，我給你做。”
宋遠杳頓時不裝了，將掐在手臂的手指收回，雙目流露疑惑，“你會下廚，可是我聽陸乘雪給我讀書，裏面說君子遠庖廚。”
“我又不是君子，況且這句話是指君子要有惻隱之心，不能殺生，何曾是不讓男子下廚。”
陸乘書見她茫然，於是端起冷掉的豬肘子，冷聲吩咐她，“你坐在這，等我回來。”說罷，大步走出門檻。
宋遠杳見他背影落入夜色，哪裏坐得住，跟上去想看看他下廚的模樣。
畢竟她還真沒見過男子下廚。
就連陸乘雪都沒有給她下廚過。
宋遠杳躡手躡腳地跟上去，路上人英雄殺，她為了肚中的孩子，走得輕慢，所幸，她知道廚房的去處，不急不慢，來到後，就聞到菜肴的香味。
她眼前一亮，陸乘書手腳這麽快，好香，他竟然會下廚？
宋遠杳提著裙裾，一眼就瞧見背對自己，佇立在竈臺前的陸乘書。
男人的身影高大，頎長的背影落在地上，面無表情任由煙熏沾染身上，而他的衣袖早早挽起，露出孔武有力，青筋分明的手臂。
沒一會，宋遠杳看他將鍋裏菜肴盛起。
宋遠杳忍不住走進廚房，迫不及待想要看看他做的什麽菜，太香了。
奈何她沒走幾步，陸乘書一抹寒冷的眸光，警告地掃去。
“廚房血腥重，你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肚子裏的孩子著想，去院子待著。”
宋遠杳話是這麽說，但還是乖乖聽他的話，來到院子，坐在石凳上，隨後餘光瞥見陸乘書從廚房走出來，心中的不滿，消弭殆盡。
陸乘書端著瓷盤走到她的面前，遞給她一雙竹箸。
宋遠杳興高采烈接過，定睛一看，發現是鹹筍炒鵝，上面撒了蔥花，色香味全。
宋遠杳顧不上夾了一塊到唇邊，連陸乘書冷著臉說，“燙。”都顧不上，導致燙嘴，眼尾都紅了。
陸乘書命她趕緊吐出來，宋遠杳這才想起這一茬，吐了出來。
自知在陸乘書丟臉的宋遠杳，心虛地不敢急著夾，只能慢條斯理吃。
夜闌人靜，宋遠杳吃得腮幫子都鼓舞，陸乘書坐在她的身側，面無表情地。
宋遠杳吃得肚子微漲，擱下竹箸，斜望著陸乘書，“你不是當官嗎？身邊有人伺候，你怎麽還會下廚。”
“你以為當官，每時每刻都需要人伺候嗎？”
宋遠杳看他面不改色，想想也是這個理，肚子餓得快，又忍不住吃了幾口。
等到實在吃不下，宋遠杳才放棄吃完的念頭。
可她又舍不得美食，一臉戀戀不舍，陸乘書覷見，冷聲道：“吃多了，對孩子不好。”
宋遠杳想到孩子，放棄貪吃的念頭，可在她起身，卻站不穩。
陸乘書手疾眼快扶住她，眉頭難得皺起，“你是不是吃多，站不穩了。”
“才不是。”
宋遠杳不承認是自己吃多，才踉蹌不已，推搡他，表明自己可以走，奈何沒走幾步，陸乘書偏執地走上來，非要扶著她。
“我可以自己走。”
“你就當我下流，想扶著你。”陸乘書面無表情地道。
“……你怎麽還記得之前的事情。”
宋遠杳想到那夜發生的點點滴滴，臉頰生粉，惱羞成怒地道。
陸乘書平靜道：“我說你下流，你會惦記多久。”
“……”
宋遠杳說不過他，閉嘴不想搭理他，顯然是生悶氣。
兩人踩在月光，游廊下燈籠搖曳，兩道剪影落在地上，兩人走得很近，好似親昵交疊的鴛鴦。
“你生氣了。”陸乘書平靜地道。
“沒有。”宋遠杳別扭臉。
陸乘書：“你喜歡吃鵝嗎？”
“你會做？”
“不會，我可以學。”
宋遠杳眼珠子轉動，心動不已。
陸乘書忽然停下腳步，晚風拂去衣袂，猶如織雲飄起。
宋遠杳疑惑看向他，卻看到陸乘書斜瞥望來，平靜地道：“下月，我們成婚吧。”
“我不想你當我的嫂嫂，我想你是我的妻子。”
陸乘書目光凝視宋遠杳，在月下，他的面容模糊不清，可宋遠杳在心裏臨摹過他的長相，也能清楚地明白這張冷清面容下的真心實意。
“你會讓我衣食無憂，還有富貴人生嗎？”
宋遠杳問他，陸乘書欣然道：“當然。”
她展露笑容，眉梢上揚，圓潤的下顎輕擡，“那我明日要吃鵝。”
“吃多會積食。”
“你答應我，衣食無憂的？”
兩人的爭執從走廊傳到風中，幾只夜貓攀爬到屋檐，悄無聲息地觀摩這一幕。
只見廊下的男人，語氣平靜。
“保你衣食無憂，又沒說多少。”
“陸乘書你敢騙我。”
“我又不是好人。”男人冷靜地道。
……
嬉鬧聲吵得夜貓尖叫幾聲，換去別的地方歇息。
-
翌日，陸乘書心情正好，回到縣衙，不急著讓他們找出這幾年的疑難案件。
陸乘書先是找到李通，告知下月自己要大婚一事。
李通大喜過望，恭喜地拱手，慶祝的話語張口就來，隨後欲言又止地道：“大人娶妻，固然是好事，可是夫人之前是大人的嫂嫂，若是大人執意要娶夫人，難保事後有人用此事，大做文章。”
陸乘書何嘗不知，可他已經做好娶宋遠杳的準備，怎會畏懼這點。
“倘若僅僅是因為這一點，我就要退縮，豈不是顯得我懦弱無能。”陸乘書語氣冰冷，眉眼浮現戾氣。
李通聞言，神色一怔，拱手道：“是卑職無能。”
他羞愧不已，轉而說起姜羌的事情。
原來姜羌派去護在宋遠杳，沈崖那廝早就察覺到，設計將她關押了起來。
待到陸乘書走後，沈崖才將姜羌放回他的身邊。
回來的姜羌卻覺得奇恥大辱，這幾日一直不斷練武功，快要魔怔了。
陸乘書聞言，沒有多大的情緒變動，吩咐他註意一下姜羌便可。
“她性子驕傲，此劫也正好磨礪她。”
陸乘書說罷，去往縣衙辦公之地，走到半道上，卻有詫異中途攔下他。
原來是有人從京州而來，要宣告聖上的旨意。
此等大事，差役不敢耽誤，連忙去請他過去接旨。
陸乘書心底疑慮，皇上派人來宣告聖旨，所為何事，直到他去了一趟，方才知道。
燕國公慘遭他人刺殺，而當日多年不歸京州的旭王爺，離奇出現在當日刺殺的酒樓。
眾所周知燕國公與旭王爺早年有過嫌隙，甚至十年前，年輕氣盛的旭王爺還當街毆打過燕國公。
如今燕國公身亡，事發之地有多年杳無音訊的旭王爺，朝堂上下一時爭論不休。
恰巧旭王爺說燕國公不是他殺的，為了調查真相，平息天下悠悠之口，皇帝命人調查，這時太子卻力保陸乘書回京調查此案，畢竟陸乘書的審訊才能，早已傳遍天下。
旭王爺也不知為何，在聽到太子的舉薦後，也是允許皇帝派陸乘書調查，而這道聖旨是派遣他回到京州，順便將他的官職恢覆，但也只是暫代。
這也意味著，陸乘書要回到京州。
若是之前，陸乘書毫不意外，可在這個關頭命他回京，宋遠杳怎麽辦？
他不會徒留宋遠杳一個人留在縣裏，倘若帶回京州
陸乘書眼神淩厲，想到京州的一個人，也想到之前曾聽宋遠杳夢中喊的名字，攥緊拳頭。
“陸乘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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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槐安端坐在馬車上, 由於咳嗽，脊背彎下，像是承受大山壓低, 可他又很快撐起, 目光炯炯望向遠方。
他想阿杳。
母親的那些話，他自然是不信，可為了博取能出京州的權利, 燕槐安佯裝動怒不信，非要親眼來看一眼, 才肯死心。
賀柔巽應許他的請求，於是對外宣布, 他身患疾病, 需要調養幾日。
燕槐安出了京州, 心情越發迫切，想到第一次見到宋遠杳, 又想到這些年的往事, 心底泛起暖意。
馬車行駛在官道上。
風聲撩動馬車上的檐下銅鈴，簌簌響聲伴夏風，送入官道上。
冥冥之中, 一輛馬車擦肩而過, 銅陵聲驟然歇下, 燕槐安輕咳幾聲，仰頭望去, 正逢一行鳥雀掠在上方。
他倏然撞見，柔荑般的纖手, 將車簾放下。
猶如羊脂玉的肌膚，在暖光中熠熠生輝。
他迅速挪開眼, 怕唐突佳人，而馬車快速從他跟前掠走，仿佛鏡花水月。
燕槐安沒有多想，反而想到宋遠杳。
他記得阿杳的手，猶如白玉，極為細膩白嫩，旁人都比不上。
也許是太過思念宋遠杳，燕槐安一路上都沒有歇息，強撐著病體，先是來到青雲城，打探到的事實真的跟賀柔巽說的一模一樣。
燕槐安始終不信，遂去了寧州城。
幾日後，他進入城內，在城中百姓中打聽到沈府居住的府邸後。
燕槐安來到沈府的大門，奴仆想攙扶他下馬車，都被他拒絕。
他獨自下馬車，來到沈府大門，發現大門緊閉，並未多想，叩門卻遲遲等不到回應。
燕槐安皺眉，無人應答，出事了嗎？
隨後，他見沈家一直沒有門房有人開門，便暫時在寧州城的客棧住下。
他住下後，吩咐奴仆去打聽一下沈家的情況。
這一打聽才知道，沈家的主人生了大病，去了寺廟調養身體，問起是哪個主人生病，皆說是沈家的男主人。
問起沈家的夫人，眾人都說他們夫妻琴瑟鳴和，應當是一起去往寺廟。
當燕槐安問起沈家夫人，卻發現眾人都不知沈家夫人姓甚名誰，只是都說長得花容月貌。
倘若問起畫像，大家都紛紛搖頭。
燕槐安也不知真假，將這些暗自藏在心中。
至於沈家為何大門緊閉，則是沈崖不知為何，將府中的奴仆全都放出了府邸。
燕槐安聽得奇怪，遂隔日，去寧州城內大大小小的寺廟打聽，卻始終沒有打探到沈崖和宋遠杳的下落。
一切真相藏於雲霧之間。
燕槐安幾日操勞，身子大不如以前，一直隨行的奴仆眼見他連續幾日都沒有找到宋遠杳的下落，還落得身子不如以前，便再次勸解。
終於在收到賀柔巽的信函，說他父親身體剛好，去酒樓見客，卻遭遇刺客刺殺，需要他趕回去。
他這才不甘心回京州。
可在回到京州的那一日，燕槐安想要路過沈府，看看最後一眼。
正當他路過時，一直緊閉大門的沈府，終於推開了一扇門。
燕槐安頓時聚精會神，卻看到推門而出是個面色蒼白的男人。
男人一襲墨色長衫，身形消瘦，而他似乎察覺燕槐安的目光，仰起頭，露出了兇猛的危險黑眸和臉頰半邊的傷疤。
四目相對，燕槐安對他生出了強烈的不滿和敵視。
馬車緩緩往前，無論燕槐安心中生出多少不滿，他如今都要先回京州。
因此，他沒能看到身後沈崖露出的兇狠一面。
“你還敢回來嗎？”
沈崖望著通體褐色的馬車，想到宋遠杳已經跟陸乘書離去，高大的男人多了脆弱。
可他仍撐著病體，撚住藏在袖子裏的信件。
夫人狠心，卻又懂他，在之前給他留下了一封信。
寥寥兩字，已經訴說了一切。
沈崖也因此留下自己這條命，苦苦沈思了幾日，遂決定打理好沈家。
倘若陸乘書食言，他會作為夫人的後盾，護她一輩子衣食無憂，錦衣玉食。
沈崖眺望遠方，一行白鷺從遠處山川湖畔躍入雲霧間，留下幾道殘影，隨後一輛馬車闖入密林山間。
-
正逢宋遠杳掀起布簾。
白霧深深，白鷺穿林山野。
她心下不免輕快，壓在胸口的郁悶，也一消而散。
身後的陸乘書因趕路，未曾好好歇息，如今宋遠杳在身側，聞著她身上的暖香，竟扶額撐著頭，雙目闔眼小憩。
宋遠杳知道他疲倦，也沒鬧出動靜。
她看完了風景，將布簾擱下，側身見他睡得安穩，緩緩湊近，發覺他眼角有烏青，臉頰比之前瘦削了不少。
遙想這幾日種種，又想到那晚，她忽然驚醒，起身去尋陸乘書，卻見到了沈崖逼問陸乘書發誓的那幕。
她為了不打草驚蛇，小心翼翼地回來，將此事藏起來，可那一幕，始終在她腦海裏，無法忘懷。
於是在離開之前，她還是留了一封信給沈崖。
沈崖就像是她信裏所說的笨蛋，若是真的想要將自己藏起來，大可離開沈府，可他卻只是將自己關起來。
當她是傻子，沒有察覺到沈府有一間廂房是上鎖的嗎？
不管如何，宋遠杳還是書寫了信封給他，雖信上字跡甚少，但他一定能看懂。
宋遠杳篤定地想，美目落在陸乘書的面容上，也許是閑來無事。
她趁陸承書小憩，指尖纏住他的烏發，見陸乘書毫無動靜，心裏頓時有了其他主意。
陸乘書醒來時，天色漸暗，月朗星稀，馬車不知何時歇下。
他面無表情，身子剛一動，頭皮一疼。
陸乘書微微一楞，隨後視線往下，卻始作俑者，臉頰白皙，青絲如綢緞鋪開，將他的膝蓋當作枕頭酣然入睡，另一只纖手的指尖纏繞住他一綹青絲。
他指尖動了動，也許是夏日，宋遠杳睡得悶熱，鬢角都有了汗珠，臉頰微微紅，唇齒張開。
絳紅色，隱隱約約浮現。
陸乘書掌心莫名多了黏稠的汗漬，面無表情用帕子為她鬢角處的汗漬揾了揾。
隨著幾縷晚風從罅隙躍入，掀起青灰布簾，月色斜斜落在宋遠杳的唇齒上，似乎是註定，陸乘書擦拭的帕子，慢慢挪動到了唇邊。
他心中好似架起了臺子，幾人站在臺上，看不清面容的賓客站在臺下。
臺上揮舞手中的鼓槌的男人們，一下又一下敲擊皮鼓，轟隆隆的震聲響徹整個夜色。
陸乘書不知不覺中，收起帕子，擲在一旁，冰冷的指尖，碾在她的唇上，正要揉捏時。
一雙惺忪泛著霧氣的眼眸，忽然對上陸乘書。
陸乘書面不改色收回，奈何宋遠杳一句低語打斷他的思緒。
“下流。”
“……”
陸乘書攥緊手，都來不及辯解，困乏的宋遠杳滿不在乎將頭繼續枕在他的膝蓋上，順勢一抓，薅了他好幾縷青絲在掌心。
令其不能動。
宋遠杳困乏不已，之前語氣含糊不清，雙眼闔上，儼然又要繼續睡下去。
“你覺得我下流？”陸乘書語氣冷靜。
宋遠杳很困，說的話有氣無力，“你不是嗎？”
陸乘書面無表情，可唇角緊抿，冷聲道：“我之前說的實話。”
“哦。”宋遠杳腦海迷迷糊糊，艱難地跟他對話，只感覺耳畔有蚊蠅在嗡嗡叫喚，打攪她的入眠，心情煩躁，正要呵斥陸乘書。
誰知，腰肢傳來力道，有人握住，而後宋遠杳嗚咽聲傳來。
“孩子……你……我要睡……”
“我在履行你說的下流。”
陸乘書面無表情，指尖揉捏起被他親腫的唇瓣，目光望向她眼中泛著淚花的可憐又羞惱的模樣。
宋遠杳滿臉困意，都被他此舉搞得一掃而空，“嗚咽”中透露不安，“車夫還在……”
“他去別處歇息了。”
陸乘書低聲道：“他在不遠處的密林歇息，你若是聲音大點，將他引來……”
宋遠杳瞬間不敢亂動，而陸乘書俯身肆意親吻她的唇，又一邊小心護著她的小腹。
夜深人靜，月影落下。
幾日後，他們兜兜轉轉回到縣衙，宋遠杳被他安置在一處住宅，又安排了婢女們伺候她。
陸乘書在回到縣衙後，一直忙於公務，常常深夜歸來。
宋遠杳卻由於懷孕，白日嗜睡嚴重，傍晚總睡不著，胃口又大了起來，深更半夜，總想著吃肘子和一些葷食，於是她這幾晚都半夜吃夜宵。
有次，陸乘書身上沾染雨水，從縣衙回來，身上還有肅殺，本想沐浴更衣，途經宋遠杳廂房，見門窗透著燭火。
他皺起眉頭，推門而入，正好看到宋遠杳坐在紅酸枝美人榻上，身側是紫檀矮幾，擺著幾碟油光的盤子，再看她咬著肘子，腮幫子鼓起，原本嫵媚鋒利的貌美，在這幾日貪吃中，多了幾分憨意。
陸乘書目光停留在她圓潤的下顎骨，卻見宋遠杳心虛擱下豬肘子，四目相對。
他緩緩地說：“你近日胖了。”
“……”
宋遠杳不服氣，“我只是吃多了，胖一點你都要說我。”
“我沒指責你胖。”陸乘書緩緩走上前，發現宋遠杳豐腴了不少，再看她小腹隆起，忍不住將掌心覆上，面無表情道：“孩子是不是也會變胖。”
“你胡說八道什麽？”宋遠杳以為他在意自己變胖，雙目怒斥，可唇角油漬，實在惹眼。
陸乘書垂眸：“你這樣，比之前好看。”
“你別以為說好話，我就原諒你。況且我只是半夜餓了，吃點豬肘子，你都不允許嗎？”
宋遠杳美目盼兮，流露埋怨，好似是他不讓她吃東西。
陸乘書收回手，低沈的嗓音透著漫不經心的篤定，“你這幾日，不會都半夜吃東西吧？”
他忙得腳不沾地，沒有過問宋遠杳近日之事，可看她胃口甚好，不免生出擔心。
再見宋遠杳心虛不敢望著他，只敢看啃了一半，油光滿面的豬子，陸乘書心知肚明，當夜就命人大夫來。
大夫當夜趕來，細心診脈一番後，說她腹中胎兒並無大礙，“孕婦若是懷孕期間，胃口甚好，也是常見的事，但還是切忌吃太多辛辣之物。”
在大夫告誡下。
陸乘書給了大夫一筆賞銀。
宋遠杳見人都走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唇角上揚，小腿晃蕩，卻被他扶住，“你還懷著孕。”
“孩子不過兩月，你這般小心作甚。”
宋遠杳不以為然，肚子忽然軟下去，饑腸轆轆，令她咽了咽口水，餘光瞥向冷掉的豬肘子，想要伸手去拿。
陸乘書卻扼住她的腕骨，面無表情地道：“冷了。”
宋遠杳仰起頭看他，眉眼皺下，雲鬢幾綹青絲不安分垂在肩膀，下顎圓潤，凝脂如玉的膚色透著瓷器的光澤。
“可是我餓。”宋遠杳不情願地說。
他巋然不動，不近人情，令她氣惱地說：“陸乘書，我都答應跟你回來，也不做你的嫂嫂，可你都不讓我吃飽，你對不起我。”說罷，聲音裏含著委屈和哭腔。
陸乘書知道她是在裝模作樣，心底卻在聽到她的哭腔，止不住心裏一抽。
“夜已深，廚娘都去睡了，我給你做。”
宋遠杳頓時不裝了，將掐在手臂的手指收回，雙目流露疑惑，“你會下廚，可是我聽陸乘雪給我讀書，裏面說君子遠庖廚。”
“我又不是君子，況且這句話是指君子要有惻隱之心，不能殺生，何曾是不讓男子下廚。”
陸乘書見她茫然，於是端起冷掉的豬肘子，冷聲吩咐她，“你坐在這，等我回來。”說罷，大步走出門檻。
宋遠杳見他背影落入夜色，哪裏坐得住，跟上去想看看他下廚的模樣。
畢竟她還真沒見過男子下廚。
就連陸乘雪都沒有給她下廚過。
宋遠杳躡手躡腳地跟上去，路上人英雄殺，她為了肚中的孩子，走得輕慢，所幸，她知道廚房的去處，不急不慢，來到後，就聞到菜肴的香味。
她眼前一亮，陸乘書手腳這麽快，好香，他竟然會下廚？
宋遠杳提著裙裾，一眼就瞧見背對自己，佇立在竈臺前的陸乘書。
男人的身影高大，頎長的背影落在地上，面無表情任由煙熏沾染身上，而他的衣袖早早挽起，露出孔武有力，青筋分明的手臂。
沒一會，宋遠杳看他將鍋裏菜肴盛起。
宋遠杳忍不住走進廚房，迫不及待想要看看他做的什麽菜，太香了。
奈何她沒走幾步，陸乘書一抹寒冷的眸光，警告地掃去。
“廚房血腥重，你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肚子裏的孩子著想，去院子待著。”
宋遠杳話是這麽說，但還是乖乖聽他的話，來到院子，坐在石凳上，隨後餘光瞥見陸乘書從廚房走出來，心中的不滿，消弭殆盡。
陸乘書端著瓷盤走到她的面前，遞給她一雙竹箸。
宋遠杳興高采烈接過，定睛一看，發現是鹹筍炒鵝，上面撒了蔥花，色香味全。
宋遠杳顧不上夾了一塊到唇邊，連陸乘書冷著臉說，“燙。”都顧不上，導致燙嘴，眼尾都紅了。
陸乘書命她趕緊吐出來，宋遠杳這才想起這一茬，吐了出來。
自知在陸乘書丟臉的宋遠杳，心虛地不敢急著夾，只能慢條斯理吃。
夜闌人靜，宋遠杳吃得腮幫子都鼓舞，陸乘書坐在她的身側，面無表情地。
宋遠杳吃得肚子微漲，擱下竹箸，斜望著陸乘書，“你不是當官嗎？身邊有人伺候，你怎麽還會下廚。”
“你以為當官，每時每刻都需要人伺候嗎？”
宋遠杳看他面不改色，想想也是這個理，肚子餓得快，又忍不住吃了幾口。
等到實在吃不下，宋遠杳才放棄吃完的念頭。
可她又舍不得美食，一臉戀戀不舍，陸乘書覷見，冷聲道：“吃多了，對孩子不好。”
宋遠杳想到孩子，放棄貪吃的念頭，可在她起身，卻站不穩。
陸乘書手疾眼快扶住她，眉頭難得皺起，“你是不是吃多，站不穩了。”
“才不是。”
宋遠杳不承認是自己吃多，才踉蹌不已，推搡他，表明自己可以走，奈何沒走幾步，陸乘書偏執地走上來，非要扶著她。
“我可以自己走。”
“你就當我下流，想扶著你。”陸乘書面無表情地道。
“……你怎麽還記得之前的事情。”
宋遠杳想到那夜發生的點點滴滴，臉頰生粉，惱羞成怒地道。
陸乘書平靜道：“我說你下流，你會惦記多久。”
“……”
宋遠杳說不過他，閉嘴不想搭理他，顯然是生悶氣。
兩人踩在月光，游廊下燈籠搖曳，兩道剪影落在地上，兩人走得很近，好似親昵交疊的鴛鴦。
“你生氣了。”陸乘書平靜地道。
“沒有。”宋遠杳別扭臉。
陸乘書：“你喜歡吃鵝嗎？”
“你會做？”
“不會，我可以學。”
宋遠杳眼珠子轉動，心動不已。
陸乘書忽然停下腳步，晚風拂去衣袂，猶如織雲飄起。
宋遠杳疑惑看向他，卻看到陸乘書斜瞥望來，平靜地道：“下月，我們成婚吧。”
“我不想你當我的嫂嫂，我想你是我的妻子。”
陸乘書目光凝視宋遠杳，在月下，他的面容模糊不清，可宋遠杳在心裏臨摹過他的長相，也能清楚地明白這張冷清面容下的真心實意。
“你會讓我衣食無憂，還有富貴人生嗎？”
宋遠杳問他，陸乘書欣然道：“當然。”
她展露笑容，眉梢上揚，圓潤的下顎輕擡，“那我明日要吃鵝。”
“吃多會積食。”
“你答應我，衣食無憂的？”
兩人的爭執從走廊傳到風中，幾只夜貓攀爬到屋檐，悄無聲息地觀摩這一幕。
只見廊下的男人，語氣平靜。
“保你衣食無憂，又沒說多少。”
“陸乘書你敢騙我。”
“我又不是好人。”男人冷靜地道。
……
嬉鬧聲吵得夜貓尖叫幾聲，換去別的地方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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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陸乘書心情正好，回到縣衙，不急著讓他們找出這幾年的疑難案件。
陸乘書先是找到李通，告知下月自己要大婚一事。
李通大喜過望，恭喜地拱手，慶祝的話語張口就來，隨後欲言又止地道：“大人娶妻，固然是好事，可是夫人之前是大人的嫂嫂，若是大人執意要娶夫人，難保事後有人用此事，大做文章。”
陸乘書何嘗不知，可他已經做好娶宋遠杳的準備，怎會畏懼這點。
“倘若僅僅是因為這一點，我就要退縮，豈不是顯得我懦弱無能。”陸乘書語氣冰冷，眉眼浮現戾氣。
李通聞言，神色一怔，拱手道：“是卑職無能。”
他羞愧不已，轉而說起姜羌的事情。
原來姜羌派去護在宋遠杳，沈崖那廝早就察覺到，設計將她關押了起來。
待到陸乘書走後，沈崖才將姜羌放回他的身邊。
回來的姜羌卻覺得奇恥大辱，這幾日一直不斷練武功，快要魔怔了。
陸乘書聞言，沒有多大的情緒變動，吩咐他註意一下姜羌便可。
“她性子驕傲，此劫也正好磨礪她。”
陸乘書說罷，去往縣衙辦公之地，走到半道上，卻有詫異中途攔下他。
原來是有人從京州而來，要宣告聖上的旨意。
此等大事，差役不敢耽誤，連忙去請他過去接旨。
陸乘書心底疑慮，皇上派人來宣告聖旨，所為何事，直到他去了一趟，方才知道。
燕國公慘遭他人刺殺，而當日多年不歸京州的旭王爺，離奇出現在當日刺殺的酒樓。
眾所周知燕國公與旭王爺早年有過嫌隙，甚至十年前，年輕氣盛的旭王爺還當街毆打過燕國公。
如今燕國公身亡，事發之地有多年杳無音訊的旭王爺，朝堂上下一時爭論不休。
恰巧旭王爺說燕國公不是他殺的，為了調查真相，平息天下悠悠之口，皇帝命人調查，這時太子卻力保陸乘書回京調查此案，畢竟陸乘書的審訊才能，早已傳遍天下。
旭王爺也不知為何，在聽到太子的舉薦後，也是允許皇帝派陸乘書調查，而這道聖旨是派遣他回到京州，順便將他的官職恢覆，但也只是暫代。
這也意味著，陸乘書要回到京州。
若是之前，陸乘書毫不意外，可在這個關頭命他回京，宋遠杳怎麽辦？
他不會徒留宋遠杳一個人留在縣裏，倘若帶回京州
陸乘書眼神淩厲，想到京州的一個人，也想到之前曾聽宋遠杳夢中喊的名字，攥緊拳頭。
“陸乘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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