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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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陸乘書的身影頎長, 幾乎將她的全身影子遮住，也令她躲避不能。
宋遠杳明白，她需有個孩子, 若是陸乘書真的要與她無媒茍合, 理當推波助瀾，順水推舟。
奈何陸乘書的氣勢恐怖，將她止不住打顫, 欲想掙紮，身子被推在床幔, 推搡間，青翠床幔被撕裂一道道口子, 刺耳地猶如雷鳴。
“你等等——”
宋遠杳扯開嗓子, 可陸乘書用撕下來綢緞, 堵住她的央求，氣得她雙目瞪大, 腳腕一揚, 想要踹開他。
彼時，窗欞傳來野鳥驚悚的聲響。
宋遠杳還未反應，外頭到底發生何事, 滿臉陰翳的陸乘書, 俯身湊到她耳畔道：“你不要出去。”說罷, 起身，不知從哪裏翻出一只蓮花金簪, 遞給她。
“這是我托人打造，你摁住蓮心, 會有銀針射出，大約有八只, 針上含毒，小心行事。”
前者跟個瘋子，轉眼又冷靜地囑咐宋遠杳小心。
宋遠杳還尚且不知，究竟發生何事，聽他一說，正想問他，卻見他離去，還不忘將房門重重關上。
少頃，宋遠杳聽到窗欞外有打鬥的動靜。
她打了一個激靈，將衣裳攏好，握緊陸乘書走之前留給她的蓮花金簪，下床榻，赤腳踩在冰冷的地上，想要尋覓羅襪和鞋子，東找西找，仍是沒尋到。
以至她顧不上穿鞋，赤腳踩在地上，聽著門外的動靜，悄悄來到窗欞，想看看外頭究竟發生何事。
象牙鑲嵌的螺鈿覆在窗欞上，白日看得賞心悅目，傍晚隱於夜中。
她躡手躡腳，解開木栓，往外推了小縫隙，想要旁觀發生何事。
在推開窗欞時，冷風爭先恐後闖入，伴隨著陣陣血腥味，幾乎在眨眼的工夫，她看到一雙陰森兇悍的眼睛。
宋遠杳嚇得手腳發軟，捂住唇，匆匆忙忙將窗欞關上。
窗欞外，男人看到她的目光，眼中精光乍現，這就是他們此行要殺的人嗎？
男人握緊手中刀，眼神一淩厲，手中長刀一揮。
窗欞頓時四分五裂散開，待在廂房裏的宋遠杳，驚慌失措往後不停地走，而掌心裏的蓮花金簪，捏得掌心都出汗。
她從未遇到這般兇險的一幕。
男人長得端正，雙目卻充斥著殺意，竟從窗框，一躍而進。
宋遠杳摩挲著金簪，面色蒼白，發髻邊的汗珠落入地板，赤腳一步步往後退。
怎麽回事？她平常也沒得罪過要置她於死地的人啊！
宋遠杳心中焦急萬分，惶恐間，身後碰倒了屏風和檀木花幾，瓶花趁此摔落在地上。
“砰——”連同她鼓動害怕的心，一起摔裂得四分五散。
“你是誰？誰派你來的。”宋遠杳強壯鎮定，心一橫，按住地蓮花金簪子的花心。
男人聞言，面上猙獰，見她柔柔弱弱，心情大好地逼近她。
“你叫宋遠杳，不對，從今往後，你就是死人了。”
男人話音落下，高舉刀刃，直取她的項上人頭。
-
燕國公。
正在床前伺候父親的燕槐安，心中沒來一疼，以至於掌心的湯碗從中跌落，引得婢女們驚呼。
恰逢賀柔巽來看望，見到他心神不定，再看昏迷不醒的燕國公，朝身邊的許嬤嬤使了眼神。
許嬤嬤心領神會，吩咐其他婢女們都下去。
“你看我兒，近日操勞過重，孝心感人，你父親醒來必定感動，可你也要照顧好自己的身子。”
賀柔巽半蹲，拾起殘碗，上面還有餘溫的湯藥殘渣。
燕槐安擋住她的舉動，溫聲道：“不必母親勞煩。”
賀柔巽輕聲，“我不勞煩，誰勞煩。”說罷，不顧他的阻攔，拾起殘渣湯碗，不承想手指被劃傷，血淋淋的口子。
將燕槐安看得皺眉，許嬤嬤也趁此機會，命人進來。
“不必擔心，受點傷，留點血，又不至於大驚小怪。”
賀柔巽輕嘆，看向面容擔憂的燕槐安，“只要我兒，平安無事，那邊萬事無憂，正巧你衣不解帶，伺候你父親一晚上，也該去歇，許嬤嬤，你去送送世子。”
燕槐安欲言又止，想要留下，架不住賀柔巽的好言相勸，無奈之下，也就退下，回去歇息。
待人走後，賀柔巽倚坐在燕國公的床邊，見到昔日愛慕的男人，如今變得面目可憎，心底生出無盡怨恨，恨不得一手掐死他。
但她不能。
她還要為燕槐安謀路，而且她可不能讓他死得這麽早。
遙想新婚當夜，他意氣風發說：“阿柔，我只有你一個妻子。”
後來，恩愛化為烏雲。
“阿柔，我身為男人，多一個妾室，你應當理解。”
“阿柔，她性子溫柔，望你能容人。”
再後來。
男人化為猙獰的惡鬼，高高在上，迎了一個又一個進門。
他說：“阿柔，你怎麽蛇蠍心腸，連個女人都容不下，還有槐安早已經死了，世子之位，你讓給槿娘的兒子，不行嗎？”
諸如此類，猶如在吃掉她的心肝。
賀柔巽攥緊帕子，目光憎惡地望著男人。
“我會給我兒鋪平路，任何人都不能搶走他。”陰森森的話，猶如爬在樹梢的毒蛇吐著蛇信子。
燕槐安跟許嬤嬤回去的路上，途徑垂花廳，他冷不丁開口。
“許嬤嬤，這幾年，我娘過得可好。”
許嬤嬤聞言，用帕子拭淚，輕嘆道：“夫人這幾年過得苦不堪言，府裏的幾個妾室哪個是好惹。夫人的娘家又落敗，在府裏的地位，不比當年。萬幸，世子你回來了，夫人也可以安心享福了。”
燕槐安靜靜傾聽，心中想要問的話，到底沒有說出口。
“我明白了，許嬤嬤。”
許嬤嬤連連頷首：“世子知道夫人的苦心，夫人定當欣慰。”
“不知有一句話，當講不當講。”
許嬤嬤仰起頭，眼尾的褶子一道道，“無論夫人做什麽，她都是為了世子你，你千萬不要埋怨她。”
燕槐安蹙眉，溫潤的面上，多了覆雜。
任由寒風，屹立夜色中。
半晌，他緩緩道：
“我知道了。”
許嬤嬤垂頭，兩人繼續往前走。
她走在後頭，望著燕槐安，想到昔日半大的孩童，經歷非人折磨，兜兜轉轉，成為能抵擋一面的男人，這其中苦楚，無人能知。
但，往後餘生，許嬤嬤提燈在想。
一定，不要恨夫人啊！
-
夜色如黛，青山院子裏，廂房裏的燭火燒得滋滋響。
宋遠杳坐在楠木圓凳上，驚魂未定，拍著胸脯，望著下方死不瞑目的男人。
男人面上有銀針，後背則是被一劍刺傷，倒在地上，血流成河。
“你——”宋遠杳懼怕出聲，望向站在窗欞的陸乘書。
陸乘書衣衫上沾染血跡，估摸是被濺上去，面無表情的面容上也有血跡，周身氣勢駭人。
“躲裏面。”陸乘書用染血的劍，指向螺甸櫃子。
宋遠杳領悟其意，赤足跑到螺甸櫃子邊上，恰巧前方有山鳥屏風，能擋住她大半的身影。
正當她赤足小跑到櫃子那頭，廂房大門忽然被人踹開。
宋遠杳嚇得半蹲下，抱頭縮頸，四周縈繞的血腥味重得令她想嘔吐。
但她不敢有任何動作，廂房裏的打鬥聲驟然響起，將她困在其中，不敢輕舉妄動。
宋遠杳縮在角落，屋內的燭火被陸乘書挑斷，昏暗中，僅靠月色，才能依稀看到陸乘書頎長的背影，還有刀光劍影。
晚風夾雜了血腥味，屋內的桌椅板凳盡數倒塌，宋遠杳雙腳僵硬，死死握住了掌心的蓮花金簪。
刀身淩厲，忽閃銀光。
好幾次，宋遠杳都嚇得強壓住懼怕，深怕發出聲響。
須臾間，廂房裏的動靜安靜了片刻。
宋遠杳緊張地睜開眼睛，赫然對上一個眼神呆滯的男人，她想也不想用蓮花金簪子，“咻——”
男人倒地不醒，血液從他胸口溢出。
宋遠杳方才後知後覺，他早就是個死人，那……
她躡手躡腳探出頭，映入眼簾的便是滿地屍體，嚇得倉皇，雙腳發軟，可餘光瞥見提劍佇立在月下的陸乘書。
“小叔。”
她想要起身，卻聽到陸乘書那邊傳來一道冷淡的聲音。
“別過來。”
他冰冷的聲音好似遏制危險，宋遠杳還以為有刺客，不敢亂動，可是過了半盞茶的工夫，見廂房還是沒有動靜。
她心中疑惑，小心翼翼走出來，卻發現四周無人，只有滿地的屍體，還有坐在楠木圓凳上冷若冰霜的陸乘書。
見他用帕子擦拭劍身上的血跡。
宋遠杳剛靠近，便聽到他冷漠的聲音。
“說了不要出來。”
“可是沒有危險啊？”再說她還有蓮花簪子，怕什麽。
宋遠杳信誓旦旦，對他的話置若罔聞，赤腳往前，卻踩到一攤黏稠，臉色頓時煞白。
她不知所措時，一柄劍擋住她的去處，隔絕兩人的接觸。
宋遠杳以為被嫌棄，冷聲道：“我不過是來看看你有沒有受傷，你還攔著我。”
說罷，她仍舊往前，顧不上踩到了血跡，步步緊逼，面前的劍身在顫抖，往後一退。
宋遠杳得意揚起下顎，沒走幾步，餘光瞥見他的掌心溢出血跡，一眼就不是他人的血跡，而是他自己的。
她神色微微一動，見他坐姿端正，也看不出受傷的樣子，忍不住輕哼說了句，“裝模作樣。”
誰知，她低語正好被陸乘書聽到，掀起眼皮子，涼薄的眸子透著沈靜的死氣。
宋遠杳上揚的眉眼一下子慫下去，不情不願地說：“我去給你請個大夫，但是這些刺客要怎麽處置？”
說起來，這群刺客不會是來刺殺陸乘書，她不是倒黴被牽連上 。
那她豈不是冤大頭。
宋遠杳心思亂七八糟，卻一直沒聽到他的回應，不耐煩地道：“你怎麽不說話。”
她說罷，正要往廂房走去，可她才走一步，陸乘書的冷聲幽幽傳來。
“院子沒有人在，你喊也是無用。”
“騙人，白日我梳妝打扮，不是有人送來銅盆和帕子嗎？”
宋遠杳質疑，言辭鑿鑿，見他巋然不動，烏黑的眸子睥睨她，看得她心裏煩悶。
“你這般看我，是覺得我會撒謊騙你不成嗎？”
她嘟囔著，聽他說螺甸櫃子裏有藥膏，這才不情不願地去拿。
藥膏是白瓷，小小一瓶，宋遠杳將瓶子遞給他，而後環顧地上的死人一圈，厭煩道：“你怎麽招惹這麽多刺客。”
“你為何覺得，他們是為了刺殺我的。”
陸乘書接過藥膏，並未塗抹，撚在掌心，語氣冷冰冰，平靜得仿佛之前沒有經歷刺殺。
宋遠杳雲鬢散亂在腦後，玉頸修長，芙蓉面容，薄唇微張，理所當然道：“我又沒有結仇。再說，我結仇的人，也不至於想殺我。”
“倒是你——”
她得意洋洋俯身靠近，察覺他屏氣凝神，還以為是被她說對了心思，不免尤為倨傲。
“你惡名在外，在官場上得罪的人數不勝數，有人花錢刺殺你，不是很正常嗎？”
宋遠杳說得頭頭是道，奈何他一言不發，審視的目光一直落在別處，狐疑望去，才發覺一雙瑩白赤足，都染上了血跡。
“好臟。”宋遠杳抱怨，走了幾下，黏稠的血跡像印泥依附在她身上，氣得她想趕緊去沐浴更衣。
這時，她聽到骨骼作響的動靜，困惑地張望過去，見到陸乘書面無表情，手腕攥緊。
手腕骨嘎吱作響，好似在壓抑欲念。
宋遠杳又察覺到熟悉的危險，提裙裾往後走，但陸乘書反手用劍斷去她的去處。
她想要怒斥，發覺坐在楠木圓凳的陸乘書，掀起眼皮子，流露陰郁，不近人情的面容，好似在猙獰。
宋遠道嚇得想拔腿就走，可他一個用力了，天旋地轉，坐在楠木圓凳的人，換成了她。
“你——”
宋遠杳怒斥，還未說話，見他取走自己的絹帕，扼住她的腳腕，用帕子擦拭血跡。
他怎麽好心幫她，再說，宋遠杳望著一地的屍體，囂張的氣焰，頓時慫下去。
可她還要裝著沒事人，沈聲道：“我不需要你幫我。”
宋遠杳想要收回腳腕，奈何他抓得死死的，不給她任何逃跑的機會。
“你需要我幫你。”陸乘書心底的暴虐，再度湧入心間。
尤其是見到羊脂玉的赤足，染著血色，難言的欲念，擊潰自持力。
他想用刀子，在細長的腳腕處，用鋒利的刀子，劃出一道道血痕，露出內裏的骨肉和噴湧的血跡。
她一定會哭得梨花帶雨，不斷央求。
“嫂嫂。”
他突兀的一句話，打斷了宋遠杳思緒。
“你？”宋遠杳蹙眉，見他親自為她擦拭雙足的血跡，可無論帕子怎麽擦，血都止不住。
宋遠杳眼眸落在他的掌心，“你的手受傷了，怎麽幫我拭凈。”
她越是掙紮，卻越能感受到，黏稠的血跡覆在皮肉的惡心。
陸乘書仰起頭，在滿地屍體，月色皎潔的夜晚。
他探出一只手，血淋淋的掌心還有血跡滲出，但他面不改色，用血色的手拂在她的臉頰。
兩人近在咫尺，陸乘書能看到她的面色霜白，纖細的身子顫抖，也能看到這張芙蓉嫵媚的面容，藏著恐懼，但她仍然強撐鎮定道：“你在幹什麽？”
全然沒有之前囂張跋扈。
宋遠杳揣度不了他的想法，虛張聲勢，可接下來他的話，令她失去了血色。
“嫂嫂，你喝過你的血嗎？”
她內心升起翻湧的惡心，四肢百骸都湧入了冰冷的寒冷，絳紅的齒唇微張。
“誰會惡心喝自己的血。”
可這話，令陸乘書不覆冷靜，身子主動前傾，血腥味濃撲面而來。
他生得好看，清冷薄情，素日面無表情，很少有人願意看清楚他的面容。
現今，他面容扭曲，好似覆上惡鬼面具，隱隱約約露出了歡愉。
陸乘書半跪在她的面前，左手扼住她的腳踝，令其無法逃走，另一只手卻扼住她顫抖的臉頰。
“喝自己的血固然惡心，但應當比自己的血被放幹，更為三生有幸。”
他低沈的嗓音，沒有往日冷靜。
宋遠杳都懷疑他是不是被下藥了。
不然，他怎麽變得這般嚇人，能說出如此恐怖的話，叫她直犯惡心。
但陸乘書並不想放過她，喃喃自語。
“我審訊犯人甚少會見血。”
“嫂嫂你知道嗎？每次我一說完這些話，犯人都會嗤笑，亦或者僥幸地認為我不會，因此，你猜猜，我是怎麽處置犯人。”
陸乘書幽幽地說，右手溫柔撫摸，白皙的半張面容覆上了他的血跡。
宛如正月的寒冬，臘梅跌落雪中，一片片，再也不覆當年的模樣。
像極母親死的那天晚上。
宋遠杳聽聞，毛骨悚然湧入心間，“你不會是讓他們喝血吧？”
這也太變態了吧！
見他一言不發，宋遠杳掌心捏緊蓮花金簪，低聲說了句，“可你不是審訊不血嗎？”
“嫂嫂聰明了一回，我不過是審訊，見他們一個個都不願意開口，便用刑法悶棍，敲打幾下，不過用刑，不能見血，很有考究，該從哪裏下手，哪裏更痛這些……還有後面會端來一碗紅湯，騙其熬制骨湯血肉，至於是誰的……”
陸乘書面無表情湊近，兩人的面容都有血。
但他臉頰的血是地上躺著的屍體，而她臉頰的血是陸乘書的。
“嫂嫂，你猜猜是誰的。”
宋遠杳拼命搖頭，再猜下去，她都要變成瘋子。
陸乘書面色陡然冷下來，面無表情的臉上仿佛籠罩了陰翳，“嫂嫂，你是不願意跟我說話嗎？”
“……”
宋遠杳攥緊掌心的蓮花金簪，忍住要給弄死他的沖動，萬一用了，他死了和滿地的屍體，她要怎麽澄清。
奈何陸乘書好像被下藥，瘋得她都想罵他了。
萬一罵他，讓他更瘋了，該怎麽辦？
宋遠杳煩躁不已，眼前的陸乘書遲遲沒有等到她的回應，目光的危險濃烈，好似要撕下她的皮肉。
她忙不疊開口，“你以前不是喜歡我叫杳杳嗎？”
“可你不喜歡。”
“我允許你這樣喊我。”
“杳杳。”陸乘書古怪地喊著這兩個字。
宋遠杳見他臉色稍霽，還以為這件事，落下帷幕。
可外面傳來淩厲的呼嘯，隱隱約約中，幾株落花從外飛入，闖入廂房，直至他們的面前。
“有人來了。”
陸乘書面無表情，站起身，眉眼止不住地戾氣。
宋遠杳一楞，怎麽還有刺客？
今晚怎麽是個多事之秋。
宋遠杳想要找個地方藏住。
陸乘書先一步將她拎起來，不顧她的意願，在紫檀邊嵌牙五百羅漢插屏旁的紫檀香幾上挪了一下桌角。
紫檀邊嵌牙五百羅漢插屏竟也隨之轉動，露出能容納一人所進的暗道。
“這是暗道，你不必出來。”
陸乘書將推進去，宋遠杳詫異 ，睡得廂房裏，竟有暗道，不過她及時挽住陸乘書的手臂，不解其意道：“你為什麽不躲進來。”
“我想殺人。”
陸乘書面表情，坦坦蕩蕩望著面如雪霜的宋遠杳。
宋遠杳當即松開手，卻又想假模假樣地關心他。
“殺……萬一你要是受傷……”宋遠杳在他晦暗的目光下，看得心虛不已。
早知道就不關心他。
“其實我是真的想關心你。”宋遠杳還想為自己辯駁，雲鬢散亂，婀娜多姿的身段藏匿在衣裳中。
“可是我不出去殺人，我想與你魚水之歡。”
陸乘書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低沈的嗓音，冷靜地闡述一樁稀松平常的事。
“這裏有很多死人，看著你與我，在床幔糾纏，我會褪……”
“閉嘴。”宋遠杳再也受不了跟他周旋，一把將他推搡在暗道外，嫵媚的面容布滿緋紅，連帶脖頸的一片粉意。
怎麽會有人，用平淡的語氣，說這般下流的話。
當真是齷齪，下流。
宋遠杳在心底痛罵他，可男人低聲說了句。
“杳杳。”
止住了她心底的咒罵。
宋遠杳羞惱仰起頭，見到他冷若寒霜，語氣冷靜。
男人不近人情，一身寒意，在百姓當中素有惡名遠楊，亦是之前千方百計，想要抓她進大牢的小叔。
可是這樣的男人，身後的皎潔月光化為輕紗綢緞，籠住了他的寒意，也蒙蔽了她的雙眼。
“我去替嫂嫂殺人。”
一剎那，宋遠杳的心間響起鼓樂齊鳴，不斷敲擊心扉。
她的臉頰滾燙，雙目飄忽不定，唇齒張開，素日的兇悍變成了軟綿綿的斥責。
“是你去殺人，跟我有什麽關系。”
她怒氣沖沖地說，陸乘書沒有辯解，拾起長劍，一身肅殺走了出去。
宋遠杳鬼使神差，望著他頎長的背影，攥緊了掌心的蓮花金簪子，冷哼地說了句。
“你記得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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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乘書的身影頎長, 幾乎將她的全身影子遮住，也令她躲避不能。
宋遠杳明白，她需有個孩子, 若是陸乘書真的要與她無媒茍合, 理當推波助瀾，順水推舟。
奈何陸乘書的氣勢恐怖，將她止不住打顫, 欲想掙紮，身子被推在床幔, 推搡間，青翠床幔被撕裂一道道口子, 刺耳地猶如雷鳴。
“你等等——”
宋遠杳扯開嗓子, 可陸乘書用撕下來綢緞, 堵住她的央求，氣得她雙目瞪大, 腳腕一揚, 想要踹開他。
彼時，窗欞傳來野鳥驚悚的聲響。
宋遠杳還未反應，外頭到底發生何事, 滿臉陰翳的陸乘書, 俯身湊到她耳畔道：“你不要出去。”說罷, 起身，不知從哪裏翻出一只蓮花金簪, 遞給她。
“這是我托人打造，你摁住蓮心, 會有銀針射出，大約有八只, 針上含毒，小心行事。”
前者跟個瘋子，轉眼又冷靜地囑咐宋遠杳小心。
宋遠杳還尚且不知，究竟發生何事，聽他一說，正想問他，卻見他離去，還不忘將房門重重關上。
少頃，宋遠杳聽到窗欞外有打鬥的動靜。
她打了一個激靈，將衣裳攏好，握緊陸乘書走之前留給她的蓮花金簪，下床榻，赤腳踩在冰冷的地上，想要尋覓羅襪和鞋子，東找西找，仍是沒尋到。
以至她顧不上穿鞋，赤腳踩在地上，聽著門外的動靜，悄悄來到窗欞，想看看外頭究竟發生何事。
象牙鑲嵌的螺鈿覆在窗欞上，白日看得賞心悅目，傍晚隱於夜中。
她躡手躡腳，解開木栓，往外推了小縫隙，想要旁觀發生何事。
在推開窗欞時，冷風爭先恐後闖入，伴隨著陣陣血腥味，幾乎在眨眼的工夫，她看到一雙陰森兇悍的眼睛。
宋遠杳嚇得手腳發軟，捂住唇，匆匆忙忙將窗欞關上。
窗欞外，男人看到她的目光，眼中精光乍現，這就是他們此行要殺的人嗎？
男人握緊手中刀，眼神一淩厲，手中長刀一揮。
窗欞頓時四分五裂散開，待在廂房裏的宋遠杳，驚慌失措往後不停地走，而掌心裏的蓮花金簪，捏得掌心都出汗。
她從未遇到這般兇險的一幕。
男人長得端正，雙目卻充斥著殺意，竟從窗框，一躍而進。
宋遠杳摩挲著金簪，面色蒼白，發髻邊的汗珠落入地板，赤腳一步步往後退。
怎麽回事？她平常也沒得罪過要置她於死地的人啊！
宋遠杳心中焦急萬分，惶恐間，身後碰倒了屏風和檀木花幾，瓶花趁此摔落在地上。
“砰——”連同她鼓動害怕的心，一起摔裂得四分五散。
“你是誰？誰派你來的。”宋遠杳強壯鎮定，心一橫，按住地蓮花金簪子的花心。
男人聞言，面上猙獰，見她柔柔弱弱，心情大好地逼近她。
“你叫宋遠杳，不對，從今往後，你就是死人了。”
男人話音落下，高舉刀刃，直取她的項上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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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國公。
正在床前伺候父親的燕槐安，心中沒來一疼，以至於掌心的湯碗從中跌落，引得婢女們驚呼。
恰逢賀柔巽來看望，見到他心神不定，再看昏迷不醒的燕國公，朝身邊的許嬤嬤使了眼神。
許嬤嬤心領神會，吩咐其他婢女們都下去。
“你看我兒，近日操勞過重，孝心感人，你父親醒來必定感動，可你也要照顧好自己的身子。”
賀柔巽半蹲，拾起殘碗，上面還有餘溫的湯藥殘渣。
燕槐安擋住她的舉動，溫聲道：“不必母親勞煩。”
賀柔巽輕聲，“我不勞煩，誰勞煩。”說罷，不顧他的阻攔，拾起殘渣湯碗，不承想手指被劃傷，血淋淋的口子。
將燕槐安看得皺眉，許嬤嬤也趁此機會，命人進來。
“不必擔心，受點傷，留點血，又不至於大驚小怪。”
賀柔巽輕嘆，看向面容擔憂的燕槐安，“只要我兒，平安無事，那邊萬事無憂，正巧你衣不解帶，伺候你父親一晚上，也該去歇，許嬤嬤，你去送送世子。”
燕槐安欲言又止，想要留下，架不住賀柔巽的好言相勸，無奈之下，也就退下，回去歇息。
待人走後，賀柔巽倚坐在燕國公的床邊，見到昔日愛慕的男人，如今變得面目可憎，心底生出無盡怨恨，恨不得一手掐死他。
但她不能。
她還要為燕槐安謀路，而且她可不能讓他死得這麽早。
遙想新婚當夜，他意氣風發說：“阿柔，我只有你一個妻子。”
後來，恩愛化為烏雲。
“阿柔，我身為男人，多一個妾室，你應當理解。”
“阿柔，她性子溫柔，望你能容人。”
再後來。
男人化為猙獰的惡鬼，高高在上，迎了一個又一個進門。
他說：“阿柔，你怎麽蛇蠍心腸，連個女人都容不下，還有槐安早已經死了，世子之位，你讓給槿娘的兒子，不行嗎？”
諸如此類，猶如在吃掉她的心肝。
賀柔巽攥緊帕子，目光憎惡地望著男人。
“我會給我兒鋪平路，任何人都不能搶走他。”陰森森的話，猶如爬在樹梢的毒蛇吐著蛇信子。
燕槐安跟許嬤嬤回去的路上，途徑垂花廳，他冷不丁開口。
“許嬤嬤，這幾年，我娘過得可好。”
許嬤嬤聞言，用帕子拭淚，輕嘆道：“夫人這幾年過得苦不堪言，府裏的幾個妾室哪個是好惹。夫人的娘家又落敗，在府裏的地位，不比當年。萬幸，世子你回來了，夫人也可以安心享福了。”
燕槐安靜靜傾聽，心中想要問的話，到底沒有說出口。
“我明白了，許嬤嬤。”
許嬤嬤連連頷首：“世子知道夫人的苦心，夫人定當欣慰。”
“不知有一句話，當講不當講。”
許嬤嬤仰起頭，眼尾的褶子一道道，“無論夫人做什麽，她都是為了世子你，你千萬不要埋怨她。”
燕槐安蹙眉，溫潤的面上，多了覆雜。
任由寒風，屹立夜色中。
半晌，他緩緩道：
“我知道了。”
許嬤嬤垂頭，兩人繼續往前走。
她走在後頭，望著燕槐安，想到昔日半大的孩童，經歷非人折磨，兜兜轉轉，成為能抵擋一面的男人，這其中苦楚，無人能知。
但，往後餘生，許嬤嬤提燈在想。
一定，不要恨夫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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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黛，青山院子裏，廂房裏的燭火燒得滋滋響。
宋遠杳坐在楠木圓凳上，驚魂未定，拍著胸脯，望著下方死不瞑目的男人。
男人面上有銀針，後背則是被一劍刺傷，倒在地上，血流成河。
“你——”宋遠杳懼怕出聲，望向站在窗欞的陸乘書。
陸乘書衣衫上沾染血跡，估摸是被濺上去，面無表情的面容上也有血跡，周身氣勢駭人。
“躲裏面。”陸乘書用染血的劍，指向螺甸櫃子。
宋遠杳領悟其意，赤足跑到螺甸櫃子邊上，恰巧前方有山鳥屏風，能擋住她大半的身影。
正當她赤足小跑到櫃子那頭，廂房大門忽然被人踹開。
宋遠杳嚇得半蹲下，抱頭縮頸，四周縈繞的血腥味重得令她想嘔吐。
但她不敢有任何動作，廂房裏的打鬥聲驟然響起，將她困在其中，不敢輕舉妄動。
宋遠杳縮在角落，屋內的燭火被陸乘書挑斷，昏暗中，僅靠月色，才能依稀看到陸乘書頎長的背影，還有刀光劍影。
晚風夾雜了血腥味，屋內的桌椅板凳盡數倒塌，宋遠杳雙腳僵硬，死死握住了掌心的蓮花金簪。
刀身淩厲，忽閃銀光。
好幾次，宋遠杳都嚇得強壓住懼怕，深怕發出聲響。
須臾間，廂房裏的動靜安靜了片刻。
宋遠杳緊張地睜開眼睛，赫然對上一個眼神呆滯的男人，她想也不想用蓮花金簪子，“咻——”
男人倒地不醒，血液從他胸口溢出。
宋遠杳方才後知後覺，他早就是個死人，那……
她躡手躡腳探出頭，映入眼簾的便是滿地屍體，嚇得倉皇，雙腳發軟，可餘光瞥見提劍佇立在月下的陸乘書。
“小叔。”
她想要起身，卻聽到陸乘書那邊傳來一道冷淡的聲音。
“別過來。”
他冰冷的聲音好似遏制危險，宋遠杳還以為有刺客，不敢亂動，可是過了半盞茶的工夫，見廂房還是沒有動靜。
她心中疑惑，小心翼翼走出來，卻發現四周無人，只有滿地的屍體，還有坐在楠木圓凳上冷若冰霜的陸乘書。
見他用帕子擦拭劍身上的血跡。
宋遠杳剛靠近，便聽到他冷漠的聲音。
“說了不要出來。”
“可是沒有危險啊？”再說她還有蓮花簪子，怕什麽。
宋遠杳信誓旦旦，對他的話置若罔聞，赤腳往前，卻踩到一攤黏稠，臉色頓時煞白。
她不知所措時，一柄劍擋住她的去處，隔絕兩人的接觸。
宋遠杳以為被嫌棄，冷聲道：“我不過是來看看你有沒有受傷，你還攔著我。”
說罷，她仍舊往前，顧不上踩到了血跡，步步緊逼，面前的劍身在顫抖，往後一退。
宋遠杳得意揚起下顎，沒走幾步，餘光瞥見他的掌心溢出血跡，一眼就不是他人的血跡，而是他自己的。
她神色微微一動，見他坐姿端正，也看不出受傷的樣子，忍不住輕哼說了句，“裝模作樣。”
誰知，她低語正好被陸乘書聽到，掀起眼皮子，涼薄的眸子透著沈靜的死氣。
宋遠杳上揚的眉眼一下子慫下去，不情不願地說：“我去給你請個大夫，但是這些刺客要怎麽處置？”
說起來，這群刺客不會是來刺殺陸乘書，她不是倒黴被牽連上 。
那她豈不是冤大頭。
宋遠杳心思亂七八糟，卻一直沒聽到他的回應，不耐煩地道：“你怎麽不說話。”
她說罷，正要往廂房走去，可她才走一步，陸乘書的冷聲幽幽傳來。
“院子沒有人在，你喊也是無用。”
“騙人，白日我梳妝打扮，不是有人送來銅盆和帕子嗎？”
宋遠杳質疑，言辭鑿鑿，見他巋然不動，烏黑的眸子睥睨她，看得她心裏煩悶。
“你這般看我，是覺得我會撒謊騙你不成嗎？”
她嘟囔著，聽他說螺甸櫃子裏有藥膏，這才不情不願地去拿。
藥膏是白瓷，小小一瓶，宋遠杳將瓶子遞給他，而後環顧地上的死人一圈，厭煩道：“你怎麽招惹這麽多刺客。”
“你為何覺得，他們是為了刺殺我的。”
陸乘書接過藥膏，並未塗抹，撚在掌心，語氣冷冰冰，平靜得仿佛之前沒有經歷刺殺。
宋遠杳雲鬢散亂在腦後，玉頸修長，芙蓉面容，薄唇微張，理所當然道：“我又沒有結仇。再說，我結仇的人，也不至於想殺我。”
“倒是你——”
她得意洋洋俯身靠近，察覺他屏氣凝神，還以為是被她說對了心思，不免尤為倨傲。
“你惡名在外，在官場上得罪的人數不勝數，有人花錢刺殺你，不是很正常嗎？”
宋遠杳說得頭頭是道，奈何他一言不發，審視的目光一直落在別處，狐疑望去，才發覺一雙瑩白赤足，都染上了血跡。
“好臟。”宋遠杳抱怨，走了幾下，黏稠的血跡像印泥依附在她身上，氣得她想趕緊去沐浴更衣。
這時，她聽到骨骼作響的動靜，困惑地張望過去，見到陸乘書面無表情，手腕攥緊。
手腕骨嘎吱作響，好似在壓抑欲念。
宋遠杳又察覺到熟悉的危險，提裙裾往後走，但陸乘書反手用劍斷去她的去處。
她想要怒斥，發覺坐在楠木圓凳的陸乘書，掀起眼皮子，流露陰郁，不近人情的面容，好似在猙獰。
宋遠道嚇得想拔腿就走，可他一個用力了，天旋地轉，坐在楠木圓凳的人，換成了她。
“你——”
宋遠杳怒斥，還未說話，見他取走自己的絹帕，扼住她的腳腕，用帕子擦拭血跡。
他怎麽好心幫她，再說，宋遠杳望著一地的屍體，囂張的氣焰，頓時慫下去。
可她還要裝著沒事人，沈聲道：“我不需要你幫我。”
宋遠杳想要收回腳腕，奈何他抓得死死的，不給她任何逃跑的機會。
“你需要我幫你。”陸乘書心底的暴虐，再度湧入心間。
尤其是見到羊脂玉的赤足，染著血色，難言的欲念，擊潰自持力。
他想用刀子，在細長的腳腕處，用鋒利的刀子，劃出一道道血痕，露出內裏的骨肉和噴湧的血跡。
她一定會哭得梨花帶雨，不斷央求。
“嫂嫂。”
他突兀的一句話，打斷了宋遠杳思緒。
“你？”宋遠杳蹙眉，見他親自為她擦拭雙足的血跡，可無論帕子怎麽擦，血都止不住。
宋遠杳眼眸落在他的掌心，“你的手受傷了，怎麽幫我拭凈。”
她越是掙紮，卻越能感受到，黏稠的血跡覆在皮肉的惡心。
陸乘書仰起頭，在滿地屍體，月色皎潔的夜晚。
他探出一只手，血淋淋的掌心還有血跡滲出，但他面不改色，用血色的手拂在她的臉頰。
兩人近在咫尺，陸乘書能看到她的面色霜白，纖細的身子顫抖，也能看到這張芙蓉嫵媚的面容，藏著恐懼，但她仍然強撐鎮定道：“你在幹什麽？”
全然沒有之前囂張跋扈。
宋遠杳揣度不了他的想法，虛張聲勢，可接下來他的話，令她失去了血色。
“嫂嫂，你喝過你的血嗎？”
她內心升起翻湧的惡心，四肢百骸都湧入了冰冷的寒冷，絳紅的齒唇微張。
“誰會惡心喝自己的血。”
可這話，令陸乘書不覆冷靜，身子主動前傾，血腥味濃撲面而來。
他生得好看，清冷薄情，素日面無表情，很少有人願意看清楚他的面容。
現今，他面容扭曲，好似覆上惡鬼面具，隱隱約約露出了歡愉。
陸乘書半跪在她的面前，左手扼住她的腳踝，令其無法逃走，另一只手卻扼住她顫抖的臉頰。
“喝自己的血固然惡心，但應當比自己的血被放幹，更為三生有幸。”
他低沈的嗓音，沒有往日冷靜。
宋遠杳都懷疑他是不是被下藥了。
不然，他怎麽變得這般嚇人，能說出如此恐怖的話，叫她直犯惡心。
但陸乘書並不想放過她，喃喃自語。
“我審訊犯人甚少會見血。”
“嫂嫂你知道嗎？每次我一說完這些話，犯人都會嗤笑，亦或者僥幸地認為我不會，因此，你猜猜，我是怎麽處置犯人。”
陸乘書幽幽地說，右手溫柔撫摸，白皙的半張面容覆上了他的血跡。
宛如正月的寒冬，臘梅跌落雪中，一片片，再也不覆當年的模樣。
像極母親死的那天晚上。
宋遠杳聽聞，毛骨悚然湧入心間，“你不會是讓他們喝血吧？”
這也太變態了吧！
見他一言不發，宋遠杳掌心捏緊蓮花金簪，低聲說了句，“可你不是審訊不血嗎？”
“嫂嫂聰明了一回，我不過是審訊，見他們一個個都不願意開口，便用刑法悶棍，敲打幾下，不過用刑，不能見血，很有考究，該從哪裏下手，哪裏更痛這些……還有後面會端來一碗紅湯，騙其熬制骨湯血肉，至於是誰的……”
陸乘書面無表情湊近，兩人的面容都有血。
但他臉頰的血是地上躺著的屍體，而她臉頰的血是陸乘書的。
“嫂嫂，你猜猜是誰的。”
宋遠杳拼命搖頭，再猜下去，她都要變成瘋子。
陸乘書面色陡然冷下來，面無表情的臉上仿佛籠罩了陰翳，“嫂嫂，你是不願意跟我說話嗎？”
“……”
宋遠杳攥緊掌心的蓮花金簪，忍住要給弄死他的沖動，萬一用了，他死了和滿地的屍體，她要怎麽澄清。
奈何陸乘書好像被下藥，瘋得她都想罵他了。
萬一罵他，讓他更瘋了，該怎麽辦？
宋遠杳煩躁不已，眼前的陸乘書遲遲沒有等到她的回應，目光的危險濃烈，好似要撕下她的皮肉。
她忙不疊開口，“你以前不是喜歡我叫杳杳嗎？”
“可你不喜歡。”
“我允許你這樣喊我。”
“杳杳。”陸乘書古怪地喊著這兩個字。
宋遠杳見他臉色稍霽，還以為這件事，落下帷幕。
可外面傳來淩厲的呼嘯，隱隱約約中，幾株落花從外飛入，闖入廂房，直至他們的面前。
“有人來了。”
陸乘書面無表情，站起身，眉眼止不住地戾氣。
宋遠杳一楞，怎麽還有刺客？
今晚怎麽是個多事之秋。
宋遠杳想要找個地方藏住。
陸乘書先一步將她拎起來，不顧她的意願，在紫檀邊嵌牙五百羅漢插屏旁的紫檀香幾上挪了一下桌角。
紫檀邊嵌牙五百羅漢插屏竟也隨之轉動，露出能容納一人所進的暗道。
“這是暗道，你不必出來。”
陸乘書將推進去，宋遠杳詫異 ，睡得廂房裏，竟有暗道，不過她及時挽住陸乘書的手臂，不解其意道：“你為什麽不躲進來。”
“我想殺人。”
陸乘書面表情，坦坦蕩蕩望著面如雪霜的宋遠杳。
宋遠杳當即松開手，卻又想假模假樣地關心他。
“殺……萬一你要是受傷……”宋遠杳在他晦暗的目光下，看得心虛不已。
早知道就不關心他。
“其實我是真的想關心你。”宋遠杳還想為自己辯駁，雲鬢散亂，婀娜多姿的身段藏匿在衣裳中。
“可是我不出去殺人，我想與你魚水之歡。”
陸乘書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低沈的嗓音，冷靜地闡述一樁稀松平常的事。
“這裏有很多死人，看著你與我，在床幔糾纏，我會褪……”
“閉嘴。”宋遠杳再也受不了跟他周旋，一把將他推搡在暗道外，嫵媚的面容布滿緋紅，連帶脖頸的一片粉意。
怎麽會有人，用平淡的語氣，說這般下流的話。
當真是齷齪，下流。
宋遠杳在心底痛罵他，可男人低聲說了句。
“杳杳。”
止住了她心底的咒罵。
宋遠杳羞惱仰起頭，見到他冷若寒霜，語氣冷靜。
男人不近人情，一身寒意，在百姓當中素有惡名遠楊，亦是之前千方百計，想要抓她進大牢的小叔。
可是這樣的男人，身後的皎潔月光化為輕紗綢緞，籠住了他的寒意，也蒙蔽了她的雙眼。
“我去替嫂嫂殺人。”
一剎那，宋遠杳的心間響起鼓樂齊鳴，不斷敲擊心扉。
她的臉頰滾燙，雙目飄忽不定，唇齒張開，素日的兇悍變成了軟綿綿的斥責。
“是你去殺人，跟我有什麽關系。”
她怒氣沖沖地說，陸乘書沒有辯解，拾起長劍，一身肅殺走了出去。
宋遠杳鬼使神差，望著他頎長的背影，攥緊了掌心的蓮花金簪子，冷哼地說了句。
“你記得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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