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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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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半分鐘還和他通過電話,這會兒猝不及防就在這遇到他。夏仰有點不可置信,站在原地沒動。

段宵穿著高階黑的連帽衛衣,寬闊瘦削的肩背懶散地往後靠。

明明閑散地跟在自己家似的,他卻還是裝模作樣地問了句:“怎麽?不歡迎我?”

“……”

就算不歡迎,你不也不請自來了嗎?

身後樓道口的風還在往裏刮,夏仰先關上門,轉身嗔怪地看了眼妹妹:“怎麽沒和我說他過來了?”

溫雲渺說話本就費勁。

一句話還沒在腦子裏組織完。

段宵已經開口替她轉了話頭:“連個蛋糕也沒買,這也叫來給別人過生日?”

夏仰看了眼茶幾上的三層奶油蛋糕,熟視無睹地回擊:“你好哪兒去?禮物都沒有。”

“有,有的,姐姐。”

溫雲渺終於打斷他倆之間的劍拔弩張。

剛說完,門口傳來一聲粗曠的男聲———“京州市內快送,送貨上門。有人在家嗎?簽收一下。”

段宵下巴稍擡,使喚人:“去開門。”

夏仰不明所以,打開門才看見兩個戴著工帽的搬運工,身後將近比人還要高的紙盒子裏裝了一臺西門子家具。

“夏小姐是嗎?這邊您訂的冰箱,麻煩在訂單上簽個字。”

工人往裏好奇地瞧了一眼,正好看見沙發上的段宵,眼神立刻挪開了。

冰箱不算便宜,這邊小區樓裏會舍得買的更是寥寥無幾。這男生看著就非池中物,坐在這裏什麽話都沒說,卻一眼感覺不是這兒的人。

但……陽臺那又確實掛著幾件男人的衣服。

紙筆遞到了夏仰手裏,有外人在,她沒說太多,看了一眼價目表,把字給簽了。

溫雲渺在她耳邊小聲說:“他中午來的時候,想把蛋糕先冰著……發現冰箱t,壞掉了,就買了新的。”

“嗯,知道了。”

夏仰沒追問她為什麽不和自己說,輕點了點頭,把門打開讓他們搬進來。

兩個工人扛著冰箱進來,問:“是放在原地方嗎?這個舊冰箱不要的話,我們老板說可以出360塊錢回收。”

索性壞的也沒用,這屋子不到90平,也沒雜物間堆放一臺破爛,夏仰同意了。

舊冰箱就兩層,新冰箱是雙開門的。體積大,占的面積也大,放在家裏這個角落嶄新到過於突兀。

溫雲渺去了餐桌那邊寫作業。

工人們在拆泡沫和包裝紙,撕膠帶的聲音十分聒噪。

夏仰站在旁邊看,肩上落下一條手臂,男生半個身子的體重都壓了下來,語調親昵:“是不是沒買好?我不會挑東西。”

聽著這語氣,像是一家人。

工人餘光又掃了他們,挺年輕登對的小夫妻。

知道他是不想讓陌生人覺得這裏只有女孩住,夏仰配合地“嗯”了聲,又真情實感地抱怨:“太大了,占地方。”

“大點好,裝得多,我家那冰箱就是太小了,逢年過節塞點肉都塞不下……”工人聽他們說話,接了一句,“這房子東西這麽少,你們一家不常在這住吧,還是你老公會疼人啊!”

耳畔有聲戲謔的哼笑,氣息灼燙。

夏仰聽得臉紅耳躁,手肘往他緊實腰腹那撞了下,被他溫熱的手掌握住。

段宵淡笑著捏了捏她那細胳膊,點頭說:“辛苦兩位師傅。”

**

溫雲渺是夏仰大姨的女兒,比夏仰小兩歲。今年17,在京郊鎮上讀高三。

她出生時就伴隨著輕微自閉和說話障礙,長這麽大,溝通上雖然沒有多少問題了,卻還是留下了說話結巴的毛病。

雖然她們是表姐妹,但夏仰的大姨一輩子沒結婚。大姨生病長期吃藥後,夏仰父母人好,不踩高捧低,是親戚裏唯一會給她們家搭把手,能幫則幫的。

後來夏仰父母相繼去世。

兩個年紀相仿的女孩就這麽相依為命地活著。

夏仰考上京大後,沒法帶她一起去市中心生活上學,只能時不時回來一趟。

好在京州郊區小鎮的學費、生活費都便宜,人也少。溫雲渺雖然是自閉癥患者,但智力正常。

她高一高二都是住校,高三寫作業常常要熬到很晚,這一年才自己搬回來住。

工人們走後,夏仰收起臉上有些過分假開懷的笑:“渺渺,怎麽不過來拆禮物?”

溫雲渺順從地走過來,搬著小凳子坐在茶幾邊打開了夏仰送的禮盒。

裏面是套紅色系的三件套:圍巾、手套和襪子。

“本來想給你織的,可是我手笨,跟著我室友學了幾次都沒學會。”夏仰給她卷了卷圍巾,看著妹妹的臉被映紅,喜笑顏開地說,“入冬天冷,早晚自習去學校的時候記得帶。喜歡嗎?”

溫雲渺咧開嘴,露出一排潔白的貝齒:“好看。”

她們在這姐妹情深,坐在沙發一側的段宵乏味地出聲:“好了沒?可以吃蛋糕了吧。”

“……”

夏仰朝茶幾上的蛋糕看過去,看著品相和款式都不是鎮上這些普通蛋糕店能做得出來的,不禁問:“你在哪買的?”

段宵:“不知道,王姨訂的。”

“從公寓那帶到這兒來?在路上都悶一個多小時了。”

說是這麽說,課她還是驚訝於蛋糕毫無損壞的表面,奶油上面浮著的果肉看上去還很新鮮。

溫雲渺指了指垃圾桶裏的東西:“蛋糕盒子,下面……有冰塊,都化了。”

夏仰恍然大悟,一邊拆開蠟燭盒子,一邊說:“那吃吧,先許願。”

段宵從口袋裏拿出打火機點燃了那數字為“1”和“七”的蠟燭。

他看溫雲渺在那閉著眼睛許了半天,笑了聲:“差不多行了。說話說得慢,許願也許得慢?”

“你別催她!”夏仰瞪他一眼,見溫雲渺睜開眼了,又變臉飛快,“許完啦?”

溫雲渺靦腆地點頭,吹滅了蠟燭。

蛋糕味道不膩,訂的也不大,就精致小三層。幾個人都吃過了,還剩下一小塊,溫雲渺把多出來的放進了冰箱裏。

電視機一打開,是學英語的頻道。

段宵就坐在那看,也不打算走,時不時像個老大爺似的開口:“水在哪?渴了。”

夏仰在陽臺收衣服,屋裏就他倆在。

溫雲渺瞥他一眼,起身去給他倒。再回來時,就看見段宵拿著她剛做的物理練習題在那懶洋洋地看。

他沒有一點動了別人東西的自覺性,泰然自若地接過她遞來的水杯,點評道:“你比你姐聰明,現在能考多少分?”

溫雲渺:“上次模擬考,是652。”

“985是能隨便挑了,京大就還差點。”

她和夏仰不一樣,沒學藝術。

夏仰母親是申城話劇院的,舞蹈出身。夏仰從小就跟著她學舞,從初中起就是走藝術生的路子,上京大舞蹈系自然也不用這麽高的文化分。

但普通文化生想上京大,得吃不少苦。

段宵拉出張椅子坐下,示意她拿筆過來:“你物理的主觀題都很薄弱,去年不是還行嗎?到今年就偏科了?”

溫雲渺憋了半天,憋出一個字:“難。”

“嗤。”被小女生的坦蕩逗樂,段宵不給面子地拆她姐的臺,“你知道你姐會怎麽說嗎?她會說今年出卷子的老師變了。”

說到這,他又沒忍住笑:“她那總有一堆理由,就是不承認自己寫不出來。”

溫雲渺當然知道。

她還知道接下來給她輔導功課的過程中,這人嘴上會一直提到她姐。

溫雲渺時常覺得段宵雖然人很好。

但他有病,還病得不輕。

第一次見到他的那個暑假,他給自己送了一本專門講異性戀的中學生啟蒙書籍。

她只是很依賴姐姐,又沒到病態跨越血緣的迷戀程度。可在他眼裏,似乎所有人都對夏仰有非分之想。

夏仰回來一趟就是檢查妹妹的生活狀態,從廚房到臥室。

看見桌上還擺著從舊冰箱裏拿出來的菜,她皺了皺眉幫忙塞進去,絮叨數落道:“不是讓你多吃肉嗎?怎麽上個月給你買的鴨還凍著一半,生活費用完了?”

“還有的。”溫雲渺擡起頭,“作業多,自己煮飯……來不及。現在我,都在學校吃。”

段宵撂開筆,起身:“行了,去買點東西把她冰箱塞滿吧。”

溫雲渺連忙擺手,她是屬於情緒一激動,結巴更嚴重的:“不、不用,我吃不了,我……”

段宵徑直拉過夏仰,留她在家繼續寫作業。

兩個人往門口走,他這張嘴一如既往地壞:“不想聽你說,等你說完天都黑了。”

“……”

**

外頭天確實黑了。

11月中旬的北方,天黑得快。

小鎮就這麽大,開車反倒不方便。他那車又不便宜,難免引人註目。

兩個人剛才在屋裏也沒怎麽說話,現在就剩下他倆並肩走著,有一種相對沈默的尷尬感。

夏仰想著去買點糕點、水果之類的,轉身問他:“你今晚什麽時候回去?”

段宵反問:“你呢?”

“我不回去了。明天上午沒課,機構那節課也被我調到明晚了。”她看了眼時間,說,“快7點半。”

“你急什麽?我來這連頓晚飯都沒吃。”

“那吃完晚飯走?”

“嗯。”

他隨口應了聲。

街上傳來烤紅薯和栗子的香味,夏仰對這些不太感興趣,也吃不了,慢慢走到街邊的一家驢打滾的糕點店裏。

老板說可以嘗一下再買,遞給她一塊:“純手工現做的,可好吃了!”

夏仰咬了一口,味道確實不錯,軟糯清香,裏面紅豆餡的口感十分清甜。

但她算了算含糖量,不想把這一整塊都吃完,丟掉又太浪費。

段宵看著她糾結的表情,在一旁開口:“手上的給我吃。”

“哦。”

她遞過去。

段宵沒打算接,微張著嘴等她餵。她睫毛抖了下,一股腦兒地把那塊糕點全塞進了他嘴裏。

他視線灼灼,邊嚼邊埋冤地問:“你要噎死我?”

夏仰不自然地轉過臉,從包裏把裝著薏仁水的保溫杯遞給他:“誰讓你不自己拿。”

一回頭,看見老板娘一臉慈母笑地望著他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來這拍電影呢,這小情侶,都長得這麽好看。”

段宵心情不錯地笑了聲,囫圇開口:“拿五盒。”

“要這麽多幹嘛?”夏仰看他那大口氣就急,扯了一下他手。又回過頭對老板娘說,“兩盒就夠了!家裏人不多。”

老板娘露出個“懂”的表情,麻溜兒地裝盒遞過去。

付過錢,夏仰提著糕點往外走,又在旁邊買了兩袋橙子和梨。

段宵兩手空空,跟在旁邊問接下來去哪。

“去買菜,不是要吃晚飯嗎?這裏的菜市場一般在9點關閉。”她說完,打了個噴嚏。

夏仰從京大出來就穿了身秋冬季的棉質長裙,上身套著件薄紫色的線衫。

白天是多雲天氣,溫度不算低t。剛才在室內也有暖氣,一出來才發現晚上風這麽大。

瞧見他動作,夏仰忙說:“你別給我脫,待會兒你也感冒了。”

段宵裏面還穿了件毛衣,他又本就是常健身的體格,不怕凍。脫下來的那件衛衣披在她身上:“我們倆之間,誰更容易生病?”

“……”

夏仰無語。

她一家子都遺傳的身瘦體弱,她更是一到換季就得感冒一次。

段宵那件外套穿在她身上大了好幾個號,明明也不矮,但那骨架就像個小孩偷穿大人衣服。

他給她穿完,心血來潮地還戴上了後面的帽子。

帽子壓下來,蓋住女孩的大半張臉,露出個白皙纖細的下巴尖。

夏仰身上挎著包,還提著東西,弄不開。只好往後仰頭,想把那帽子給弄下去,人又被拉回去。

她看不見他表情,猜他又在玩自己,輕皺眉:“你好無聊,這帽子都擋住我眼睛了。”

段宵低聲笑,喉結一滾。兩只手拉著帽子邊沿把人拉近,脖頸一勾低,探進去親她。

路燈光影疏黃,偶爾有行道樹的枯葉落下。闃寂的街道上連輛車都沒有,只有他倆在接吻。

帽子這麽大,誰也看不到裏頭親得多熱烈。

男生粗礪的指腹沿著她臉頰摩挲了一下,順著肌膚滑下來,掌心握住她頸側,能感受到她吞咽涎液的顫動。

唇瓣覆下來時還算溫柔,舌齒抵進來後就變得熾烈了。

夏仰踮著腳迎合他動作,手裏的東西沈,差點從不知不覺快松開的手指上掉下去。

她偏開一點臉,細細喘著氣:“袋子……”

段宵伸手撈過來,提在自己手上,另一只空著的手去牽她。溫熱的呼吸落在她唇側,又碰了碰她臉。

夏仰頭上還戴著那帽子,垂眼看著底下十指相扣的兩只手。

好像這些天來,彼此心照不宣的冷淡期就這麽消弭了。

……

從菜市場買完菜回來,夏仰說不能讓壽星煮菜,決定自己來下廚。

溫雲渺擔憂地看著他們倆一前一後進廚房。

她是會做飯的,但她姐長這麽大最擅長的只有跳舞,其他事情好像都做得不是多順手。

至於她那朋友,看著也不像會做菜的。

夏仰在手機上搜了幾道菜的教程,把配菜都洗完,也切好,轉過頭:“你在幹嘛?”

段宵面前是那盆活蹦亂跳的蝦,他把水倒了,蝦全裝在簍子裏,回答說:“等蝦死。”

“你在等我們被餓死吧?”

夏仰皺眉,拿著剪刀抓起一只蝦剪斷了蝦頭,利落去掉了蝦線。

段宵看著她殘暴的手法,遲疑:“它是活的。”

她面無表情地抓起那個缺水缺氧蹦跶得最厲害的蝦,剪掉蝦頭,擡眸看他:“現在死了。”

“……”

下鍋時倒輕松許多,夏仰照著網上說的那樣:下料酒、生抽和小米辣,期間還放了一把去腥味的香菜。

段宵站在旁邊,悶聲:“香菜好臭。”

她也不喜歡這個菜,可面色不改地又往鍋裏丟了三根香菜,皺著鼻子說:“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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