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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積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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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積屍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那怪異的重錘砸擊管道聲再度響起。

而且,這次的聲音距離亓清二人很近很近,聽起來就在眼前。

符一鳴拔腿便奔了過去,亓清來不及多想,只能快速跟上。

路過一處岔路,跑過一個轉角,兩人同時猝然止步,瞪著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非常濃重刺鼻的血腥氣撲面而來,前方盤踞著幾條粗大的排汙管道,全被砸毀,不斷有血肉模糊的碎屍塊從中汩汩湧出,隨著地面積水的流動,緩緩向遠處淌去。

符一鳴捂住口鼻,悶聲道:“我記得酒店圖紙上標的,這裏的隔壁,就是潛水泳池的循環凈水管道。”

他邊說邊踮起腳尖,又往前走了兩步,盡量避開那些屍塊,四下張望,像在尋找什麽。

不一會兒,他身形凝滯住,眼睛朝某處直直望去。

順著他視線的方向,亓清發現,這些粗大排汙管背後,有面混凝土墻,也被打穿了一個大洞,露出墻內參差錯落的細長管道,而這些管道壁上,同樣明顯有人為砸開的裂口。

這些細長管道,應該就是潛水泳池的循環凈水管道了。

果真是有人故意砸開了相鄰管道,使排汙管道中的孕婦屍骸碎屑洩露進了凈水管道,進而又流入了潛水泳池。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砸擊聲再響了起來,這回聽得更清楚,就在排汙管道的盡頭,有一間房,四壁全是粗糲混凝土,門好像是鐵門,虛掩著,門上爬滿猩紅痕跡,分不清是鐵銹還是沈屙血跡。

符一鳴似乎執意要抓住這砸擊之人,沖向那扇門,推開一條縫,閃身進入。

亓清伸手欲攔,耳塞裏,卻傳來榮兆宇的一聲驚叫,她一分神,沒攔住符一鳴。

她沖手環低喝:“榮兆宇,沒事吧?”

榮兆宇的聲音斷斷續續、時有時無地傳來,像在與人拉扯:“我……我沒事,是……鐘家人,他們……他們識破我身份了!”

“你這叫沒事?!”亓清一陣眩暈,“榮兆宇!榮兆宇!你怎樣了!”

沒有回音,亓清喉頭瞬間收緊。

幸而未過多久,榮兆宇的聲音便又響起,且聽起來清晰平穩多了:“我被抓住了……”

“我艹!何映嵐何映菡呢?”

“鐘家人認得何映嵐,所以我讓她倆在屋外面候著。放……放心,鐘家人沒把我怎樣,已經松開我了,說其實剛我進門時,就已經猜到了我身份,說想和我好好談談。 ”

“他們對軍方態度變了?”

“看起來是……他們說,之前孟總司令一直跟他們私下有接觸,做了很長時間他們的思想工作。”

亓清方才緊張得差點一口氣憋死,這會兒才將這口氣緩緩吐出,但心依然懸著。

耳塞裏,又傳來些窸窸窣窣的對話聲。

過了片刻,榮兆宇再開口,口氣轉而十分凝重:“亓軍長,鐘家父母跟總司令接觸過相當長一段時間,但最後幾次接觸時,他們覺得總司令變得非常古怪。

說雖然總司令言行方式和以前差不多,卻總像是換了個人,與鐘家人交涉,話裏話外的意思,竟是想勸他們把女兒的屍骸銷毀。之前總司令可是一直讓他們小心保存屍骸,因為是十分重要的證物。

結合你之前告訴過我的,總司令在安和療養院時,行為也出現了異常,時間點和鐘家人所說的恰好吻合,會不會……”

榮兆宇欲言又止。

亓清手按住太陽穴,那裏抽跳得厲害。

她正想再多問幾句,突然,前方鐵門內傳來一聲符一鳴的慘叫,相較剛才榮兆宇的驚嚇,這聲簡直可以用撕心裂肺來形容。

亓清臉色驟變,沖向鐵門,從門縫擠了進去。

“亓軍長!亓軍長!你那邊出什麽事了!!!”這回是榮兆宇吼了起來。

耳塞中,悄無聲息了好久,而後傳來亓清極輕的一句:“我找到積屍地了。”

榮兆宇心跳停滯了一瞬,接著右眼皮莫名顫起來,他趕緊伸手揉了揉。

這一句話說完,亓清便幾乎不能呼吸了,怔怔望向前方。

面前是間幾百來平的房間,看起來像個廢棄的鍋爐房。各種設備、管道積滿灰塵蛛網,屋頂上懸著數盞老舊射燈,奄奄一息地投射下昏黃光束。

空氣塵埃在光束中飛舞,四周粗糲的灰褐色混凝土墻面上,巨大排風扇正吱呀吱呀吃力轉動著。

房間中央的空場上,橫亙著許多鐵絲網,一眼望過去密密麻麻的。它們將空場分割成大大小小不同的區域。

這些區域中,三五成組擺放著數張鐵架床,每張床上都躺著一具蒼白女屍,有的被白布遮著,有的露出半截身子,有的眼睛還突兀圓睜著。

亓清走到離她最近的一張床邊,揭開白布,只瞥了一眼,立馬又蓋上了。

是孕婦,肚子被剖開,能看到內裏破裂的子宮,胎兒殘留在子宮中,被“蠶絲”纏繞。

這一刻,極致的恐懼下,出於機體自我防禦的本能,亓清多個感官發麻發木,仿佛與外界隔著一層霧障,腦子裏嗡嗡的,聽不到聲音,也聞不到氣味,只看得見眼前連綿不絕的白布。

白布一直延伸至房間盡頭。

那裏,站著一個人,從頭到腳被防汙服包裹,正從一張張床上拖出女屍,拖到一塊銹跡斑斑的金屬案板上,舉起斧頭,將屍體剁成碎塊,扔進排汙管道口。

斧頭與金屬案板相撞擊,一下接一下。

亓清持槍慢慢向這人靠近。

而這人似乎專註於手頭工作,根本沒察覺到背後有人。

這時,耳塞中,榮兆宇突然又吼了起來:“亓軍長!你吭一聲!!你沒事兒吧?!!”

吼聲鼓動著耳膜,感官屏蔽猛一下被打破。

五感慢慢回籠,亓清聞到空氣中充斥著的刺鼻血腥,混合著鐵銹味和藥水味,而耳邊,又傳來了那陣“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分明是從眼前的案板上發出的聲響!

難道方才一路上聽到的聲響,不是什麽管道被重物砸擊,而是有人在這兒碎屍?

不對呀,剛剛的聲響時近時遠,絕不是位置固定不變的……

待距離那人還有四五米遠的時候,亓清驀地停下腳步,僵立不動了。

“亓軍長!亓軍長!回我一聲!”榮兆宇還在吼。

亓清腳下像灌了鉛,根本無法動彈。

她艱澀吞咽了一口,緩緩道:“你剛才說,總司令變得古怪,你懷疑到了什麽?”

聽到亓清回覆的聲音還算平靜,榮兆宇大松了口氣,道:“我知道總司令一直有腿疾,過去靠藥物,算勉強能維持,可近一年病情急轉直下,接連做了好幾場手術都沒好轉。

聽司令部的人說,他受病痛折磨嚴重,情緒變得很不好。過去那樣一個剛強的軍人,最近竟出現過輕生念頭。”

“輕生……”亓清的語氣聽起來並不意外。

“越是親近的人,他越是瞞著,但我外祖……”榮兆宇哽咽了下,“我外祖和總司令兩人病房相鄰,所以知道些事情。”

亓清不說話了,想來傳聞中,榮兆宇那身為開國功勳的祖輩便是他外祖了,司令部的病房區對外戒嚴,能知道內情的,除了醫護,也就只有同屬軍方高層的病人了。

榮兆宇深呼吸了下,繼續道:“總司令執意徹查人體爆炸案,對‘侍蜂人’組織是個極大威脅,他們必然會想方設法除掉總司令,恰恰此時,總司令處於情緒消極狀態。

如果總司令真消極到自殺了,他們不用自己動手,就能除掉這個威脅,當然求之不得。可這時候卻出了意外——安和療養院內爆發大動亂,何映嵐偷偷將消息傳了出來,傳給了總司令以及近衛軍。

如此一來,‘侍蜂人’組織就不得不對總司令動手,控制住他,利用他將療養院的動亂掩蓋住。

總司令精神崩潰之際,只要‘侍蜂人’找到機會,將蜂王植入他體內,輕易就能控制住他。

這個機會並不難找,因為總司令正在住院,只要買通醫護,通過輸液的方式,就能讓蜂王附體他。”

“嗯,你分析得很有道理。”亓清語調依然平緩。

可這回,榮兆宇終於聽出不對勁了——她的尾音在發抖。

瞬間,榮兆宇好似被寒意浸透,意識到了什麽,聲音極細微道:“亓軍長,你真沒事嗎?”

此刻的亓清,距離碎屍那人不足三米,她怔怔盯著前方,清清楚楚地看到,面前的人、金屬案板,以及從病床上拖出的孕婦屍骸,都是全息投影,是假的。

方才她剛進入房間時,距離碎屍之人很遠,加上被周圍的血腥氛圍驚駭到,一時沒察覺,只因為身邊的孕婦屍骸都是真,便理所當然地以為,遠處的碎屍場景也是真。

而此刻走近了,看清了這一幕是假象,她心裏的恐懼沒輕減半分,反而愈發濃重。

周圍的昏暗仿如泥潭深沼,將她拖拽其中,越陷越深。

五感回籠的亓清這時才恍然意識到——符一鳴不見了。

怔楞之際,突然,身後傳來轟隆一聲巨響,亓清猛然回頭,發現鍋爐房的鐵門不知被誰關閉了。

她條件反射地往回走了兩步,擡頭看了看射燈,又往四周看了看這如停屍間般的場景,停下腳步,呵呵呵地輕笑起來,笑裏全是辛諷自嘲。

自以為步步小心、處處留意,沒想到啊,原來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算計中。

她宛如走在迷宮中的小白鼠,無論再怎麽用盡心思、拼盡全力,終點只有一個——別人早為她設計好的陷阱。

“亓軍長,快來救救我,這裏好黑呀,我好害怕呀,哈哈哈。”

房間中,忽然飄蕩起符一鳴的哭聲,不知從何處傳來,四面八方綿亙不絕,說是哭聲,語調裏卻滿是笑意,讓人骨寒發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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