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那晚在醫院，方梧翻來覆去很久都睡不著。

耳邊響起曲蘭亭小小的鼾聲，她點開手機屏幕，塞上藍牙耳機搜了首歌聽。

王心淩甜美的嗓音響起時，好像把她瞬間帶回了少女時代。

“如果有一天，我回到從前……”

方梧縮在冷硬的折疊床上，慢慢閉上眼睛。

一句句歌詞敲打著她的心臟。她想起下雨天的屋檐，夜晚的清風巷，鋪著陽光的一大片操場……

她還想起了和朱赳的第一次見面。

那是一個晚霞絢麗的夏日傍晚。她放學回到家，像往常一樣迫不及待打開電視機。

曲蘭亭在醫院的藥房工作，方梧摸清了她的值班規律，將看電視和寫作業時間平衡得完美無缺。

那天她邊喝汽水邊吃辣魚幹，一邊目不轉睛盯著電視裏俊男靚女。

這時院子裏傳來“咚”的一聲響。方梧條件反射地藏起魚幹，一手關掉了電視機，動作相當迅捷熟練。

她警惕地回過頭去，看見窗外有個陌生少年正站在她家的梨樹下。

方梧噌一下站起來，跑出去驚疑道：“你是誰？怎麽在我家？”

少年委身樹下，豎起食指示意她別說話。然後她聽見隔壁院子傳來中年男子怒氣沖沖的聲音：“臭小子，給我滾出來！跑哪兒去了？”

方梧無語望天，想起不久前隔壁搬來的一家三口。這男孩應該和她同齡，他們穿一樣的校服，上下學路上偶有相遇，但並無交集。

圍墻那邊，罵罵咧咧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少年松了口氣站起來，沖她朗然一笑。

“我是朱赳。”他笑時眼睛彎似新月，分外和氣友好，“雄赳赳氣昂昂的赳。”

她管他是哪個赳？

她對他松垮的校服外套和刺猬一樣根根直立的頭發沒有好印象，很快下逐客令：“哦。大門在那兒。”

她轉身回屋，又撩起門簾挑釁地看著他：“下次再翻墻，我喊你爸了。”

少年對她細聲細氣的威脅一點都不在意，反而笑瞇瞇叫住她：“餵，你家電視有幾個頻道？”

“首先，我叫方梧，梧桐的梧。其次，”少女揚起一抹煙霭般的細眉，表情神氣得不得了，“我家有五十多個頻道！”

……

後來方梧常常反省，做人還是要低調。否則她也不會在十三歲的夏天，為自己招來了一個大尾巴。

未成熟的青春年華裏，他總是在她左右。

兩個同樣孤獨的小孩，哪怕是搶遙控器時，都是快樂的吧。

黑暗中，方梧噌一下從折疊床上坐起來，忿忿不平地自語：“不是，結婚為什麽不請我？”

她心中湧起一股難捱的沖動，跑去走廊裏，用力輸入一串號碼。

淩晨兩點，萬籟寂靜。她被理智拉住，轉而點開了短信。

“朱赳，新婚快樂。”她一個字一個字打出來，慢慢仰頭靠在走廊的墻壁上。

睡不著出來散步的阿公關切道：“囡囡怎麽了？”

方梧站直身子，眨眨微濕的眼眶，笑說：“沒事阿公。”

“我只是在想……過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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