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信子

那封信上又是阿爺叫我請求大辰國派兵援救的事。

那個小國快撐不住了。

那天我出了皇宮先去了沈府，帶著沈洛洛的紅轎子與紅嫁衣來了丞相府。

我一回到丞相府徑直朝宋簡的書房走去將裏面的沈洛洛用迷藥迷暈。

給她穿上了紅嫁衣把她塞進了紅轎子裏面。

一口氣做完所有的事再派人去宮裏傳了消息。

一聲嗩吶響，阿爺的國得救了。

我看著那道越來越遠的紅影看了好久，一下跌坐到了地上。

小碧將我扶進了西閣，皇後的口信便來了。

她誇我會做事，早早如此便不會有如此多的麻煩。

我卻只是呆坐坐在那扇窗前，等著他回來問罪。

那天的夜黑得嚇人，我瞧著院子口有了隱隱綽綽的火光。

是他回來了，他跪了一天都沒見到皇上的面。

他一身紫金色的官袍被雪淋濕了。

站在院中滿臉疲憊地望著窗前的我。

「沈後，叫你做的？」

「對不起，我做錯了事！」

「其實…你阿爺的事你應該與我說的，我才是你的夫君。」

他的話音一落，我擡頭淚眼朦朧地看著他。

他的這一聲說地冷淡，我聽著手指傳來了涼意。

那夜我楞楞地瞧著黑夜裏的他，久久未言語。

「罷了！天色不早了，你…好好休息。」

說著他手中的那點火光散了。

我想喚他卻終是沒有叫出口。

我以為他回來肯定會發怒的，但他沒有。

他很冷靜，就像這一切就是有點心酸的笑話。

小碧說我應該會高興的，這就說明他不在乎沈洛洛了。

我對小碧笑笑，沒答話。

我知道，他只是對我沒有情。

亦不必將自己的怒發在一個陌生人的身上罷了。

那夜可真冷，第二日他依舊會去上朝但此後他再也沒有來過西閣。

那天後，京城都在傳過。

沈洛洛大婚之日醒來後一直哭，甚至想用剪刀自盡。

後來天氣漸暖，沈後還是沒有替我護住那個小國。

阿爺同西涼周邊許多小國一樣堅決不屈服西涼。

我知阿爺這樣，都是為了他那個遠在大辰國的我不受欺負，安穩一生。

開春之日，阿爺的頭和眾多其他的小國國君的頭被懸掛在西涼國的城墻上。

消息傳來那天正是西涼起兵攻打大辰國的那日。

這消息是沈後給我送來的。

那天小碧他們安慰我，而我卻沒有哭。

只是終日不再離開西閣，呆呆地坐在那扇窗前看著他的書房。

從此不言一語，因思念無聲。

再後來宋簡在朝政上功績斐然，但在府中卻是同我一般沈默著。

他有他的書房，我又我的西閣，我們互不打擾。

那天被我強行塞進轎子裏的沈洛洛一年後死在夫家。

消息傳來時，他依舊像往常一般冷冷的。

沒有了以前的沖動，也沒有他的少年意氣。

他心中的那輪明月好像黯淡了銀光。

但我這朵風信子到了枯萎的時刻，也沒有走進他的心中。

——

後來他還是來過西閣兩次。

第一次是他醉酒不小心闖了進來，那次他來得匆忙，我看著驚喜。

在這之前我的啞巴侍衛有幾次還想帶著我離開丞相府。

但每次逃到半路，我心慌還是返了回來。

最後一次我看著生氣的他們打趣地說，這是阿爺的囑托，我不能走。

他們不信，我在口中喃喃自語了好幾遍，我自己都快信了。

小碧被我這句話氣得哭了。

她說我亂找借口，可我就是忘不了他。

她說我以前的這種借口都是假的，說我口是心非。

那次我看著面臉淚痕的小碧楞住了，心中一痛，點了點頭。

他醉酒那夜喝紅透了臉，門開時我還呆楞楞的看著他。

他腳步虛浮地向我走進，撫著我的臉，對我說。

「真好，你還在！」

我抱著倒在我身上的他，他長著還是那樣的好看。

那夜我用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臉，最後輕輕碰了一下他的唇。

就此一下，我燒紅了臉，傻笑著一滴滴的淚珠砸下，哭了一夜。

後來我一直想他可能是認錯了人，卻還是留有一分期待。

這句話他就是對我說的。

一日我記起阿爺以前說，一個人一生心中都藏著事是活不長久的。

未曾想，我確是比他走得早。

我的病來得急，離開的那天，是此讓他第二次踏進我的西閣。

那天我躺在床上吊著最後的一口氣，一直等著他下朝。

我等了他許久，那感覺就像我們新婚夜的那天一般。

但這次我卻等到了他。

他問我可還有心願未了。

我卻看著坐在我床邊的他傻笑，看了他好一會兒對他說道。

「宋簡，你來為我掀一次蓋頭，可好？」

他看著我一楞，清冷的眼眸中有了波瀾。

「好！」

我看著他又笑了。

蓋頭掀起，我眼角一滴淚砸下，倒在了他的懷中。

宮裏的嬤嬤以前說，紅蓋頭要新婚夫君來掀。

這樣以後的婚姻才會一生順遂。

這句話我一直都記著，壓在心底都快發了黴。

就像這個故事的開頭，我一眼便心悅於他，而後終其一生。

看他的最後一眼依舊動了心，盡管他不愛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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