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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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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戰

四面都是猩紅的眼,一只眼裏數個瞳孔擁擠著。

花玄合上眼,四周魔眼潰散無形。

地面覆著層薄暗的血霧,花玄身上隱隱閃爍著金光,血霧隨步而散,為他讓出一條窄道。

藤棍橫掃,風裏露出猙的形容。

方寸之地豁然碎裂,花玄急速撤身,猩紅長尾迫追而來。花玄躲閃不及,只得擡棍抵擋,卻仍被砸陷下去。眼看又一尾即將擺來,花玄暗道一聲“大意了”,便欲抽身躲避。

混沌鏡裏的空間驟時顛轉,本就一色的天地霎時翻覆,化學身子一輕,巨尾已擡。

猙獸重砸在天空,花玄一棍墜落,猛砸在他腹下,登時血霧退散。

“俱是幻象。”花玄松力,猙已消失不見。妖風在瞬息間匯聚,花玄以棍破風,卻被突如其來的一爪掀翻在地。猙獸雙目血紅,鋒芒隨利爪再次摜下。

長棍鞭擊在猙獸肉身,卻再次見得對方隨風而散。

魔眼再然顯現,花玄心海不穩,一時難分真假。

倘若不能盡快分辨出幻象與現實,他就會在這輪回中徹底迷失。

花玄拇指摩挲著長棍上的紋路,在背後涼風躥骨時擡臂一攔。異獸的猙獰怒吼緊迫在耳後,花玄卻閃首不看。他似乎找到了關鍵,只要不直視猙的眼,就不會陷幻!

五道長尾遮天蓋下,四面血霧被斥散,重岳沈壓之下金光暴漲。

棍杖掀翻巨力,花玄一步踏地,竟是想與猙獸硬碰硬。然而五尾拍落,花玄手中藤棍一歪便輕易卸力,只剩金光匯聚,如浪潮翻蓋在猙獸之頂。

鏡中空間“哢嚓”出現裂痕,花玄神色一驚,那裂痕背後魔眼湧現,已在四方包裹。花玄略退一步,才發現腳下也布滿魔眼,無數瞳孔與他齊動,被摜倒在地的猙獸也不見蹤跡。

“倘若這也是幻境,”花玄呼出氣,“一切都是猙的幻術,混沌鏡對他的束縛仍在。”

就是因為混沌鏡束縛頗深,才叫猙獸無法硬來,這也是花玄的機會,只要能找出他的原身,一切就有贏面。可他的目的不在於誅殺猙獸,而是收服猙獸。

花玄橫掃一棍,佛家人的自持重回面上,待他緩緩行了個佛力,周遭魔眼竟出現“哢哢”碎裂聲。

初塵看著混沌鏡裏的景象有些出神,他回頭看了眼西邊,籲嘆一聲:“什麽也看不見啊……”這裏太低了。

天都那頭萬千亡魂盡歸忘川,彥川垂眸看著奈何橋。

“老陸還真舍得。”十風心下覆雜,目光沿著雲端向北,“昨夜險境萬不可重演。”

“西面高墻還需加派人手,不過此事涉及神司叛變,有我罪責。”南禹往西邊城墻走去,更遠處一片荒涼,“日後的事情可能還需你來做。”

十風沒講話,因為眼下亡魂已將被盡數藏納。奈何橋吸收亡魂一夜之久,石柱上紫色紋路逐漸明顯,“奈何橋”三字顯眼至極。東邊日光愈明,四面亡魂盡數歸於橋中,彥川輕撚扳指,奈何橋也消失不見。

“多謝閣下出手相助。”十風向彥川行禮,還想繼續,卻被一口打斷。

“你也是沈丹臣的徒弟?”彥川靜立空中,眼裏露出些不滿,“你比臨天君差了不少。”

十風沈了沈眸,沒動怒,彥川已飛身雲霧準備離開。

“南邊!”一位神司快步沖來,“南邊防線被突破了!”

“南邊?”南禹聞言一驚,緊迫地問,“來者何人?”

“是江離的人,不是死人軍。”神司腿腳一軟,險些沒撐住,“他們原本就藏於霜城之中,如今更以天都人越界為由大舉進犯!”

“這霜城乃是無主之地,何來的越界一說!”南禹轉過身,卻被十風一把拉住。

“守住此地,霜城妖氣尚存,雷法最為克制,我去。”十風投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隨即一步踏入半空,在雲層的庇佑之下飛奔向南。

南禹看了眼還未穩定下來的城防,問那神司:“你說‘越界’,究竟是什麽意思。”

神司半跪在地,顯然時在飛奔時用盡餘力:“昨夜西邊城破,從南北調去了不少人,這會兒南邊城防空虛,被藏在霜城中的太平殿人鉆了空子。八十二神司中還有叛徒,刻意向霜城引戰!”

南禹眉頭緊皺:“叛徒呢。”

“是寒舟,”神司的粗喘逐漸平歇,“寒舟慣愛用影子制造分身,在城墻上的他就是分身,至於其本體……”神司一頓,“沒找到。”

南禹手扶著城墻,摩挲著上邊的紋路:“霜城位於三方勢力之間,江離怎麽敢將人送到那裏?”一旦初塵與界無一並夾擊霜城,在此作戰的所有人都逃不了,他們根本沒有退路,這完全不像是江離的風格。南禹眼眸一擡,問:“為首的是誰。”

神司恍然振身:“忘記跟九霄君說了,為首的是霜焱君。”

長棍重砸在地,數只血色大手被震得難以維持原貌,轉瞬間又有無數長須從空隙中湧現。

“光憑人力根本破不開猙的幻象,”花玄奮力抵擋,險些被一爪貫穿胸膛,“只有借助混沌鏡之力,才能找到出路!”猙幻術強大,實際上這是來自於伏魔君的能力。伏魔君為鎮大妖,其幻術最為出色,號稱“伏魔幻術非混沌不能破”,好在如今就身處混沌鏡中,只有借力打力才有勝算。

金芒如庇體鎧甲,抵住巨手的同時震蕩開來。花玄巨力撕扯,長棍雷霆般擊穿一只魔眼,那眼睛發出淒厲嘶喊,黑色血液淌湧出來。

“阿彌陀佛。”

金光全然灌註腳下,那魔眼登時破碎,這幻象空間被撕出一個裂口。

裂隙之後的猙雙眼圓瞪,花玄心想這便是找到本體無疑了,便飛速騰沖,藤棍驟然變大,如山岳般從空砸落。猙獸躍身閃離,之見原本所處之地被轟出一個深數丈的巨坑。

猙顯然怒不可遏,五尾猛力震蕩,頭頂一角仿若匯聚著渾身力量。

“斬妖除魔,”花玄腦海裏浮出低沈的聲音,“又來了。”

那猙獸躍至半空,勁風臨面間重重砸落,卻發現花玄悄然消失。

“以彼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師父教得不錯。”花玄的聲音鬼魅般游動在上方,待猙獸回神時,那擎天巨柱已遮蔽天光。

猙的背部被砸得凹陷下去,花玄踩住他的後頸:“適才是你在說話。”

猙雙目猩紅,這一次遭受的重創總算不是幻境,而是實打實的重擊。花玄垂頭看去,對方近乎癲狂的眼眸之下竟浮現出一點清明:“先前沒怎麽聽師父提起過你,只是道聽途說,與你相關的皆是不宣傳言。”

猙獸齜牙低吼,若非受困於混沌鏡中,他又怎麽會受此大辱!

花玄放手摁在他的腦上,說:“阿彌陀佛,小僧看你是被侵蝕了心境,讓我度你一度。”

他手掌徒然發力,猙的腦袋被猛然摁入地面,碎石掩住了嘴角。猙獸想張嘴嘶吼,卻滾進去無數碎石。

“小僧初來天海,需要有人幫襯著,若是能得你相助,日後……”花玄沒正經地笑起來,“風光無限。”

猙逐漸沒了聲響,花玄疑心這還是他的詭計,通天的藤棍沒敢收回來,只是躍下猙的後頸,繞到他正前方看他。猙疲然睜眼,殺氣已減。

花玄與他對視片刻,問道:“判若兩人。”

“自然判若兩人。”猙獸的聲音再一次出現在腦海,他沈穩地說,“甚至可以說是三人。”

花玄略有吃驚:“我倒想聽聽。”

“伏魔君宿沐職為鎮壓我,卻監守自盜妄圖吞靈以求突破。宿沐人心不足蛇吞象本該由妖氣撐破神軀,江離借用黃泉之力為他重鑄身體,而後宿沐便歸於他的帳下。”猙平靜開口,完全不像眼前這個兇狠乖戾的異獸,“黃泉之力暴戾至極,你借混沌鏡將其鎮壓,我才能有開口的機會。”

“難怪。”花玄從他平靜無波的語氣裏隱約察覺出一點渴望,接著問,“你說的‘三人’是什麽意思?”

“我,也就是猙獸,是這身體原本的主人。”猙道,“宿沐吞了我,他也在此。黃泉之力吞噬了我的肉身,現在的我操縱不了身體,只能以靈魂之姿與你交談,這便是三人。”

“你也聽見了,我此行不是為了斬妖,就是想找個人與我同行。”花玄問,“有什麽辦法能幫你奪回軀體?我幫你,你跟我走。”

猙獸沈默一陣,他內心渴望,卻不再相信任何人。他說:“連初塵也沒能幫我,人總要變的,曾經給我送烤鴨的小子如今頂天立地,將我遺忘在此。我不怪他,人各有志,可我也不會輕信任何人。”

“如果你心下決絕,就不會如此多言。”花玄不急不緩,“我的師父大抵就是你所說的初塵,他若棄你於不顧,就不會讓我來。我能走進這混沌鏡,就說明我是你的轉機。”

實際上這後半段話就是瞎扯,初塵本意是讓他來此歷練,尋找喚醒猙獸的方法是誰都行,花玄可以,左君竹可以,哪怕是小白也可以。

猙對此像是深信不疑,咬牙間說:“我信你。你只要將宿沐的靈魂誅殺,再將黃泉之力剝奪就行。”

“只要。”花玄嘴角抽了抽,他沈默半晌也沒找到辦法。

混沌鏡霍然出現一道口子,從裏面走出兩人,一黑一白神色詭異。

“黑白無常?”花玄曾在傳聞中聽過這兩位的名號,不料這凡間話本裏的阿物兒竟是真的,當即嚇得險些昏厥。

“我們是受臨天君所托,來此幫忙。”黑無常面色陰森,“我們從黃泉界來到天海行跡隱蔽,還請二位不要向外訴說。”

花玄點頭,白無常俯身看著猙獸,寒冷的微笑一直沒散:“這皮囊之下有兩幅神魂,抽離其一可以做到,另外的黃泉之力……”

黑無常適時地問:“若是抽離別處算是損失,我們有法子將其融於你身,不會有誤。”

猙放松下神情,說:“隨意吧,只要能還我自由身。”

“宿沐的靈魂,”白無常將手輕放在了猙的頭頂,“宿沐的神軀還在下邊,靈魂是不能要了,可這神軀興許還有用。”

“明白。”黑無常示意花玄後退,袖子裏鎖鏈垂落,“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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