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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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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尾聲

鐘笛讓淩程把南極行退掉。她沒有那麽長的假期,也覺得耗資太大。

“好日子一年就過完,往後的許多年該怎麽過?”這對鐘笛來說是天花板的旅程,她還不想這麽早就讓自己觸到天花板。

又問:“你卡裏就剩幾萬塊錢了,你找誰借錢報的名?”

淩程不吱聲,臉上寫著四個字——你很掃興。

鐘笛:“我還想去非洲看動物大遷徙,想去冰島看極光看鯨魚,我還有那麽多很貴且難以實現的願望,難道你每一個都要去執行嗎?”

“只要你提,我會力所能及地去做到。”

“別,求你,別帶著彌補心態跟我談戀愛,好嗎?我們可以一起去旅行,但沒必要一上來就去南極。我拿走那三十萬和你送的車,這已經讓我非常有心理負擔了。我的確往前走了一步,可你不能推著我走更多步了。

我的向往僅僅只是向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向往。骨子裏我是個習慣了過小日子的人,按部就班,謹小慎微,我把錢看得很重,我會去權衡一筆錢究竟花在什麽地方更值當。我做不到花掉幾十萬去買一個精神上的滿足,然後就能靠這份精神滿足支撐我過接下來現實的生活。比起去看遠方,我現階段更希望我能踏實走好自己腳下的路。淩程,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嗎?”

鐘笛學會了更直接的表達。脫口而出這番話後,自己的內心也感受到輕微的震動。這一定是這段時間他們倆初步磨合的成果。

從前她總是研修不好“拒絕”這門學問,跟淩程擰巴著,一定會讓簡單的問題上升高度,到最後傷人傷己。

現在她不再畏懼跟淩程坦誠交流。她是一個怎樣的人,她如何會成為一個這樣的人,她能改變的是什麽,做不到的又是什麽,她都不忌諱跟淩程分享。

鐘笛在學習表達,淩程也在學習理解。他靜下來,認真耐心地思考鐘笛這番話,而後問她:“那你現在最想要做什麽?”

鐘笛不假思索地給出答案:“想要事業上有更長足的發展,最好三年內能升職漲薪。我再努努力,爭取五年內付一套小房子的首付。我想有一個安穩的完完全全屬於我自己的家。”

“那我呢?我在你的規劃裏扮演什麽角色?”淩程難掩眼神裏的失落。她字字句句都沒帶他玩。

“你想聽實話嗎?”鐘笛靠近淩程,可能會令他繼續心梗的話還沒出口,就先營造出一份想要安慰他的溫柔氛圍。

“當然。”淩程洞察她的小心思,自顧自地笑一下,“我還有什麽打擊承受不了?”

鐘笛深呼一口氣,輕聲說道:“淩程,可能是眼前的日子太好過了,所以我開始焦慮我們的未來了。”

前半句話讓淩程感到異常舒心,後半句話也有同等的威力令他感到惶恐。

他問:“是焦慮我的事業規劃嗎?”

鐘笛點點頭:“我知道這段日子你很開心,我也很開心,可是現實問題擺在眼前,我們無法忽視。我會想你接下來該如何發展,回南陵還是去職場更廣闊的北京或者上海,我也會合計我這邊營收如何……”

“你是不相信我說的那筆投資有回饋嗎?”

“也不是。不過即便幾百萬到了你手裏,你就真打算退休了嗎?當然……”鐘笛有些小心翼翼的心理,急忙又開口:“你要gap一年是可以的,這個我們已經達成了共識,我只是……”

“只是已經開始煩我了?覺得你沒有自己的空間了?”

“一點點吧。不是煩你,是稍微覺得你亮活兒亮的有些頻繁了……”

“……”淩程失望地甩開鐘笛的手。

鐘笛又拉住他:“我先說完再哄你,好嗎?”

淩程搖頭:“哄不好了,我emo了。”

鐘笛捧住他的臉,親吻他的嘴唇,“乖,聽我說完。”

淩程纏著她親了兩分鐘,感受到她的誠意之後,給她繼續表達的機會。

鐘笛娓娓道來:“我只是在想,如果我們還想往更深的關系發展,我們是不是該平衡一下心態,不要只著眼於眼前的風花雪月?況且要實現你心中的浪漫,真的很費錢。淩程,這麽多年了,你應該想明白我的性格了,我就是一個因為窮怕了所以容易焦慮容易患得患失容易內耗更容易內卷的人。

那天香蕉說嫂子卷娃的時候,我其實認真思考了一下,如果未來我也當了媽媽,我會做一個不卷娃的媽媽嗎?我的答案是不確定。再往深了想,我也會覺得你我根本就不合適,你很浪漫,是天真又理智的享樂派,而我是個徹頭徹尾的現實的守舊派,我們倆想要磨合好未必是一件容易的事……”

淩程聽急了,倏地從沙發上站起來,“你怎麽越說越不對勁了,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希望你好好考慮一下我們的關系,你確定還要跟我這種性格的人繼續走下去嗎?”

“廢話!你在說什麽廢話啊?我不跟你走下去,不跟你結婚生孩子,難道我真的要去出家當和尚嗎?”淩程虛虛地掐住鐘笛的脖子,“鐘笛,你玩死我算了。”

“那就不聊了。走著吧,路是人走出來的。理想道路得靠我們一步一步踏踏實實地走下去。”

“那你起碼也得給我上路!”

“我上路了啊。這不,我的小命正攥在你手裏。”鐘笛捧住淩程掐她脖子的手,輕輕地咬一口。

淩程松了手,把鐘笛摟進懷裏:“那你說,我現在是你什麽人?”

“我養的一條狗……”鐘笛笑成一團。

“滾犢子!”

“我對象!行了吧!”

“行,你現在跟你所有的朋友和同事說,我淩程是你鐘笛的男朋友。”

“現在?怎麽說?大半夜騷擾他們,他們一定會覺得我有病吧。”

“那你發朋友圈。”淩程說完舉起鐘笛的手機給二人拍了張合照。

“太俗了吧!”鐘笛死活都不肯,又問:“名分這麽重要嗎?他們總會發現的,你急什麽?”

“給領導的要緊文件遲遲得不到蓋章的時候你急不急?”

“文件有什麽可急的,不給我報銷發.票我會比較急。”

“……”淩程無可奈何,“行,我現在是說不過你了。”

鐘笛又哄他:“人在社區,我們天天膩在一塊兒,你還怕你的身份坐不實嗎?”

“那遇到熟人你不許松開我的手。”

“我保證不松開。”

“騙人是狗。”

“汪汪汪……狗多可愛啊……”

-

B區最熱衷傳播八卦的那位陳阿姨最先得到了他們戀愛的消息。她在牌桌上把消息分享給其他兩位阿姨:“聽說他們以前就在一起過,這兜兜轉轉又在一起了,浪漫哦!”

就這樣,一周的時間不到,整個社區便都傳開了。業主們都說小鐘主管名花有主,對象正是那個年紀輕輕就辭了職一心一意追她的帥哥小淩。

“一心一意?帥哥?”鐘笛聽到這些描述後,嚴重懷疑是淩程幹預了阿姨們傳播八卦。

“我不帥嗎?”淩程反問。

鐘笛一個白眼送過去,“論標榜自己,你是全世界第一名。”

其實一心一意是餘湘的原話。

那天有阿姨跑到琴房問餘湘:“那個小淩,人到底怎麽樣呀?看著是真的蠻帥的,可是好像也沒個正經工作,我們小鐘人這麽好,可別遇見什麽渣男軟飯男了。”

餘湘便細細訴說一個曲折卻浪漫的愛情故事給這位阿姨聽。於是後來的版本就成了鐘笛耳聞的這一版。

許曼寧打趣鐘笛:“這下你工作更好開展了吧,叔叔阿姨們再也不惦記著給你介紹對象了。”

鐘笛的確少了這部分的煩惱,可無形之中又多了一些新的煩惱,比如——

“小鐘啊,你年紀也不小了,既然男朋友有了,那不如就早點定下來,早點生個小孩,放在社區養,給我們熱鬧熱鬧……”

蘇粵也來恭賀鐘笛,送給她一雙手工的熊貓手套,說愛情就像冬天裏的手套,身邊多一個人,冬天會多溫暖幾分。

鐘笛點點頭,她不僅覺得很暖,甚至還有點熱。

淩程在醫院門口遇到陳院長和許醫生,兩人紛紛恭喜他的樣子讓他產生一種他不是戀愛而是結婚的錯覺。

許醫生:“那天鐘笛來找我看喉嚨,我還囑托她,說你以後要是結婚生子,要她一定通知我,嘖嘖,難怪那天她答應的那麽爽快呢。”

陳院長一點也不感到意外,拍拍淩程的手臂:“得償所願啦?小鐘可是我們社區裏的金疙瘩,以後你可得攥緊了。”

淩程接收著一聲又一聲的恭喜,一句又一句的愛情忠告,仿佛變身成為某大型真實情感觀察的試驗品男一號,正式迎接他有名有份的戀愛人生。

他心裏,這個劇目的名字應該叫——《小鐘和她的男朋友》

他會以鐘主管附屬品的身份,在眾目睽睽之下,努力去成為一個滿分男友。他覺得自己不怕接受任何人的檢驗。

“不怕嗎?我哥這周末要來。”鐘笛立馬送上一句紮心的話。

周末楚琪和汪洋帶著肉肉來翡翠湖秋游,四大一小在湖邊的露營基地搭起了帳篷。

汪洋每周都能聽到淩程這個名字,因為淩程每一周不是給肉肉寄繪本就是給她買玩具,他用他自己的方式在汪洋這裏刷滿存在感。

“他獻再多殷情我也不會把你的戶口本還給你。”汪洋慎重地對鐘笛說。

鐘笛不打算靠嘴上功夫去扭轉汪洋對淩程的態度,也不打算這麽快就跟淩程定下來。

她說:“戶口本你盡管收好,等我買得起房子的那一天你再拿出來吧。”

眼下電車好賣,汪洋的事業正穩中有升,他想要參與進鐘笛的買房計劃。

“哥,你顧好你自己的小家。我長大了,現在可以獨當一面了。”鐘笛拒絕汪洋出資的提議。

汪洋打量一下正陪肉肉玩游戲的淩程,“他真打算就這樣荒廢下去?”

鐘笛:“你管他的呢。你管好我不就行啦。”

汪洋不得不承認,現在的鐘笛正處在一個最好的狀態,她好像從一場滂沱的雨水中踏了出來,走進了一片艷陽天。

“你不許跟他住在一起。”汪洋又對妹妹提要求。

“我沒有。”

“過去的教訓要謹記!”

“知道啦。”

汪洋又忍不住審視淩程,嘴裏輕哼一聲:“他倒是很會帶孩子。”

“沒你會帶。”

“那當然,那是我女兒。他要是喜歡自己生啊,老盤我閨女算怎麽回事?”

“你不同意他上哪兒生去?”鐘笛又搖搖頭笑笑,心想,淩程這一生最大的挫敗,一定不是她給的,而是她哥給的。

有哥哥嫂子真好。

鐘笛看著眼前的溫馨畫面,此刻忽然無比想念美真。

也想起美真離世前跟她說的那些話——

“我們總是在為一念之差這四個字買單,可能淩程就是你的一念之差,就像你是我的一念之差。現在媽媽要走了,可以拍著胸脯說一句,我不後悔當初一念之差生下你,相反,生下你是我做的最好的選擇,我自認為母親這個角色我當得還算盡責,所以我有底氣不去提你的父親是誰。鐘笛,如果你有不回頭的勇氣,那就希望你也能擁有不後悔的底氣。人生苦短,你要讓自己好過。”

不後悔的底氣對鐘笛而言,是塑造一個堅不可摧的自己。鐘笛並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悟到美真的人生哲理。她只是在跟淩程和好之前,問了自己一個問題——“你害怕再一次失去嗎?”

想清楚答案之後,她便輕裝上陣。

淩程的再次出現,讓她得到驗證,五年的時光裏,她早就成為了更好的鐘笛。當愛情不再是唯一命題,而是變成豐富她人生的一個元素之後,淩程便不再是她的一念之差,而是錦上添花。

她不再畏懼任何分離,也就能安心踏實地在愛情裏做自己。

-

這一年年尾,鐘笛休了長假,要和淩程去北方看雪。

出發之前,兩人在520收拾行李,淩程看見鐘笛執意要帶蘇粵送給她的熊貓手套,立刻就把自己給她做的手套拿了出來。

“戴我做的這一雙。”說完把蘇粵做的那一雙扔遠。

“你什麽時候做的手套?”

某人委屈巴巴:“你每天晚上都不肯留下來陪我,我寂寞了睡不著,自然有大把時間做東西。”

鐘笛現在每一周都能收到淩程做的手工禮物。

“那你再給我織一件毛衣吧,我要配套的,還有帽子、圍巾……”

“你做夢!”他只是不想看她戴別的男人送的手套而已,“你還真把我當成你的男保姆了?”

“我哪兒敢啊。”鐘笛打量一下這屋子裏隨處可見的畫作和手工品,“你現在是藝術家,我得供著你。”

幾天後,兩人置身於東北的茫茫大雪中,合力堆出了一個熊貓雪人。

鐘笛讓淩程站在雪人旁拍了照,然後發了條遲到的朋友圈——可愛(熊貓)

淩程:“太沒誠意了吧,文案都是抄襲我的。”

鐘笛搓了個雪團扔在他身上,“誠意在我心裏。”

“我看你心裏也沒我。”

“噓!”鐘笛擡頭看天,“淩程,下雪了。”

淩程把人撈進懷裏摟著,“冷嗎?”

鐘笛環住他的腰,搖了搖頭,嘴上說不冷,卻把手放進他的羽絨服口袋裏,結果猝不及防摸到一個小盒子。

“……”

“摸到就自己拿出來吧大傻子。本來是要在南極進行的,現在好了,換到祖國遼闊的大東北了。”

“大東北多好啊。”鐘笛說著話,把小盒子往裏塞了塞。

“餵!”

鐘笛按住淩程想去拿盒子的手,“你別現在啊,我怕我在這冰天雪地裏拒絕你,你這顆心當場就被凍住。”

“你拒絕的理由是什麽?之前那些說爛了,你最好能換點新詞。”

鐘笛想了又想,“算了,你拿出來吧。”

“……”淩程無語:“你真的好敷衍!”

待淩程真的把戒指盒子拿出來後,他自己的情緒先更疊。

可未等他浪漫訴說,鐘笛就已經打開了盒子,然後把裏面那枚戒指取出來,戴在了自己左手無名指上,“好了,我收下了,你就別跪了,怪冷的,我們快進屋子裏去吧。”

“……”

鐘笛牽著淩程的手走到木屋門口,突然轉身看著他的眼睛,“淩程,你是不是忘了,你是跟我求過婚的。”

這不是她第一次收他送的鉆戒了。

他們曾經是訂過婚的。

漂浮的冰雪好像一瞬間凝固在眼前,時光迅速回流,淩程的思緒穿越到過去。

很快又穿回來。

“那不算。”他擲地有聲。

因為不夠正式,所以不算。因為彼時愛的不如此刻清醒,所以不算。

鐘笛聳聳肩,不再計較往事。他說不算便不算。

日子一天天走過,他們在日覆一日的陪伴裏生出了新的默契。

“鐘笛。”淩程又叫住她。

“說。”

“今年的最後一天,我去民政局等你,你別來。”

“……”

-

這一年的最後一天,淩程在民政局等了鐘笛一整天,她都沒有出現。又到了情人節,他又是一個人在民政局的排號區等待。

然後是520、七夕……他繼續唱獨角戲。

終於到了第三年,鐘笛三十歲生日這一天,同一個民政局裏,淩程在經歷了十多次漫長的等待後,鐘笛在沒有得到任何提示的情況下,坐到了他身邊。

“這個游戲好玩嗎?”她問他。

淩程說這是他的愛情行為藝術。

“我的新家快裝修好了,我也要升職了。”她告訴他。

“是嘛,那你打算什麽時候邀請我搬進去?”

這時工作人員叫到他們的號,淩程做了個請的動作。

鐘笛的腳步沒有遲疑,但是邊走邊問他:“還能反悔嗎?”

“你想看我當場猝死的話,你就試試。”

“那還是別了,人命關天。”

一切都很順利,紅色的小本子拿到的那一刻,淩程忍不住舒了一口長氣。

“你至於嗎?”鐘笛掐了一下他的胳膊,“是真的。”

淩程聳聳肩:“離婚是不可能的,你懂嗎?咱們倆一輩子鎖死了。”

“這話好難聽。”

“那你說句好聽的。”

“我愛你?”

“可以不是疑問句的語氣嗎?”

“小橙子,我愛你。我像十八歲時那樣愛你。”雖然十分突然,可鐘笛是誠心的。

淩程並不懷疑鐘笛的真心,這幾年她的表白總是來得跟鬥嘴一樣自然。

她到底還是被他給捂化了。

淩程的眼睛在大夏天裏濕掉了。

“生日快樂,老婆。”

“不許叫我老婆!”鐘笛有點受不了,看見他潮濕的眼睛,自己也一陣鼻酸。

“你管得著嗎?我想叫什麽就叫什麽。”說完一把抱住他的老婆。

兩人回到車裏,遞給對方紙巾。

擦掉矯情的眼淚後,他們開車去到湖邊,在大太陽底下吃冰激淩。

鐘笛:“今天39度,這裏一個人都沒有,我們倆就像兩個白癡。三十歲的白癡。”

淩程:“白癡又如何,沒人比我現在更快樂。”

“你真的快樂嗎?”

“不然呢?你不快樂嗎?”

“挺好的。”

“只是挺好的?”

“非常好。我今天給我的狗辦了證,還擁有了一條很牢固的狗鏈。”說完鐘笛哈哈大笑起來。

“神經病!”

鐘笛越想越覺得好笑,湊過去,把唇上的奶油送了一點到淩程的嘴巴上。

“甜嗎?”她問。

很甜。

就像他們這幾年的生活一樣。也會像,他們未來的生活一樣。

-

六年後,淩程指著相冊裏一張老照片對五歲的小竹子說:“這就是南極。”

小竹子嘟嘴:“好美啊,你和媽媽為什麽不帶我去?”

“帶你去了啊。”

“啊?那我在哪裏?”

淩程翻到另一張照片,指著鐘笛的肚子說:“你在這裏。”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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