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33章 強取豪奪的女配四

關燈
第33章 強取豪奪的女配四

冰雪消融之際, 南秀率大軍凱旋。她這一場仗打得異常漂亮,西夷被擊潰後奔逃數千裏, 只剩些殘兵敗將,隨後大周乘勝追擊,大獲全勝。

等回到長安論功行賞時,南秀卻只向女皇討了個令馮溪徹底脫離奴籍的恩賞。

在東宮的馮溪也早早聽聞了南秀凱旋的喜訊,很快有宮人前來為他拆下腳鐐,恭賀他自此擺脫了奴籍,卻一直不見南秀得意地趕來欣賞自己感恩戴德的模樣。

直到夜幕降臨馮溪仍滿心覆雜, 當王崇州忽然推門出現時瞬間從床邊站起, 怔怔望向他。

過來的人不是南秀,他心底有一絲失望悄然劃過, 快得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數月行軍加之身上帶傷,南秀從宮中回來後小憩不過一個時辰就忽然發起高熱來。出征時王崇州也跟隨在她左右,此時身上像是帶回了戰場上的血腥煞氣, 簡單解釋了幾句後便對馮溪說:“請公子隨我去主院為殿下侍疾。”

王崇州的語氣十分強硬, 不容拒絕, 平素對馮溪冷淡恭敬,此刻眉目攜霜,大有迫他出門之意。

而馮溪沈默了一下,並未像從前那樣說什麽難聽的話,呆楞地應了一聲:“好。”

春寒未盡, 又已經入了夜。馮溪心頭五味雜陳, 出門時忘記披上外裳, 自然也沒人會提醒他。

他身著單衣穿過料峭寒風, 緊緊跟在腳步匆忙的王崇州後面,走了一路被凍得唇色青白。等到推開南秀寢殿的大門才有暖香的熱氣迎面撲來, 逐漸溫暖他發僵發冷的四肢。

王崇州並沒有隨他入內。

他呆呆地在外間站了一會兒。不遠處一展屏風掩住 內室,屏風上畫著一匹揚蹄的戰馬,邊角處龍飛鳳舞地寫著幾句詩——

“醉和金甲舞,雷鼓動山川。”

他猛地回過神來,提步走進內室。

內室裏只有一個彩兒,看到他後不怎麽開心地撅了撅嘴,但沒有說話。

馮溪已經有好幾個月沒見過南秀了,此刻目光落在床上發現她和之前相比瘦得厲害,厚厚的被子壓在她身上,更顯得單薄可憐。

彩兒一言不發地將床榻邊的凳子讓給他,然後站在屏風附近死死盯著他看。

馮溪默默坐到了床邊。睡夢中的南秀仍保留幾分警惕,聽到響動聲眉頭跟著皺了一下,眼皮也顫了顫。

在他的註視下,她緩慢睜開了眼睛,只是眼底蒙蒙一片,還未完全清醒過來。看到床邊坐著的人有一張無比熟悉的臉,她先是凝視了一會兒,然後費力地擡起手,指尖似乎要觸上他的眉眼,近在咫尺時他卻習慣性地輕輕偏頭躲開了。

最終她的手垂落下來,握在他腕上。

她緊緊握著他的手腕,手心格外滾燙,面上顴骨處浮紅,明顯燒得很厲害。馮溪過去對她從沒有好臉色,但如今想到她是因戰事受傷,又知曉了她向女皇所要的封賞,落在她臉上的眼神幾度變化。

“我終於……蕩平西夷了。”一片安靜中,她忽然喃喃道,“你開心嗎?”

聲音細微帶顫,像是一把毛茸茸的小刷子拂過他的耳朵。

馮溪被她握住的手也跟著一顫,沒有出聲,忽然想起出征前夕她與自己的那段對話:

——那你覺得誰可為明君?

——昔年吳王文治武功,愛民如子……

許久,他嘴唇闔動,不知為何脫口而出:“禍害遺千年。”

同時眼底浮起些茫然的神色。

南秀很快又沈沈睡去,彩兒湊上前來為她仔細地掖好被子,瞥了馮溪一眼低聲冷冷道:“殿下雖然睡了,你可不許走。”

馮溪沒接話,只輕點了下頭。

彩兒又嘆氣:真是看到他這張木頭一樣的臉就覺得厭煩!

馮溪就這麽在凳子上坐了一夜,也不覺得困倦,在這段寂靜又漫長的時間裏想了很多事,想到南秀的討人厭,想到兩人初識,也想到他在長湯行宮被監工用鞭子狠狠抽打時她從天而降。

她對自己確實有恩,而自己不過是仗著她的喜歡,才有資格任性妄為。若論卑劣,她實在遠不及自己。

第二日一大早南秀就不再發熱了,睡了整夜也養足了精神,醒來後看到床邊熬了一宿眼底微紅的馮溪,先是楞了一下,然後坐起身笑著問他:“你在這兒守了一夜?”

沈吟後又道:“……可別是詛咒了我一夜吧?”

她最擅長煞風景,一夜未眠的馮溪臉色更不好看了,但也沒有拂袖而去,仍端正地坐在床邊。

沒幾日南秀的身體就徹底養好了,在此期間馮溪一直留在她寢殿,不過夜裏不再需要他守著,只有白天時要在她眼皮子底下呆著。

兩人相安無事地共處一室。某一日南秀百無聊賴,心血來潮說要聽琴曲,琴女便被叫來錚錚地彈了幾曲,全都是些陣前鼓舞士氣的樂曲。

馮溪握著書的手緊了又緊,覺得書頁上的文字都變成了胡亂跳動的墨點子,實在看不進去,又被她目光灼灼地盯著,索性將書一放,擡眼看著她沒好氣道:“你若想聽,我先回西苑去,等你聽夠了再回來。”

南秀眼睛一亮,手順勢壓在他的書上,在書頁上輕輕敲著手指,笑盈盈地看著他:“看書多無聊啊,我們去街上玩兒吧?”

馮溪知道她是閑不住的性子,心裏自然不想出門,可與她對視的一瞬間嘴上卻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

南秀見他默許,揚聲命下人去備馬車。

兩人乘坐著馬車到了街上。雖然花燈節早就過了,仍有店家在開燈棚掛燈謎,也有幾人駐足猜謎。南秀埋在心底的回憶浮上眼前,頓時來了興致,催促馮溪下車,也帶他湊到了三三兩兩的人群中。

簡單的謎題都被別人解開了,只剩幾道極難的還孤零零地掛著。南秀知道以馮溪的才學很輕易便能解開它們,於是撞了撞他手臂,指著最高最大的一盞燈,眼睛亮晶晶地同他說:“我想要那個。”

這句話和回憶裏自己曾說過的一模一樣。說出來的那一刻南秀都晃了神,視野內馮溪的這張臉也與記憶裏的人緩緩重疊。

只是回憶裏的小舅舅淺笑著應下了。

面前的馮溪卻拒絕了。

馮溪只覺得周圍人落在他身上的視線即便克制,依然別有深意。或許是他想得太多了,可還是十分抵觸以如今的卑賤之身當街賣弄才學。

更令他無地自容的是,當他無措地將視線微微一移,就看到了不遠處越走越近的表妹林萍兒。

一身粉裙的林萍兒眉目間正籠著輕愁。她生得極美,腰肢如細柳,步履款款,見到馮溪後也很快停了下來,遙遙望著他。

林萍兒身邊的侍女畏懼地看了南秀一眼,謹慎催促她快些離開,可林萍兒卻置若罔聞,絲毫沒有挪動腳步。

南秀覺得這實在太巧了,於是同馮溪道:“太平街這麽長,今日又非年節,你們二人還能恰巧相遇,可見還是有些未盡的緣分。”

馮溪看向她。

南秀真覺得他快要哭了。自己好似成了牛郎織女腳下的銀河,千方百計地攔著有情人相見,哭笑不得間又想著:總歸不是小舅舅陪在身邊,明明在做一樣的事,但她只覺得無聊透頂。

她轉頭望著那只高高懸掛的花燈,小舅舅若是在,這東西此刻已經在自己手上了。

林萍兒被侍女半求半迫地拉進了街邊的鋪子裏,馮溪也慢慢收回了視線,這才發現南秀正在自己解燈謎,手上已經提了三盞花燈,店家和圍觀眾人的恭維讚嘆聲不絕於耳。

馮溪頗為驚訝。

南秀解謎的速度比他還要快上一些,他心裏才思索出答案,她就已經張口說出來了。

語速不緊不慢,看神態又胸有成竹。

不出片刻工夫,燈棚裏僅剩的幾盞燈都被她贏了過來。她將它們提在手上負在身後,手腕隨著思索一下一下輕輕動著,形態各異的花燈在她手間搖曳不斷。

臨近午時她又帶自己去登月樓吃飯,一直沒提方才遇上林萍兒的事,也沒有怪罪他的意思。可他坐下後心裏還是說不出的愧疚別扭。

各色佳肴擺了滿滿一桌子,她略夾了幾筷子後借口有事離席,讓他先吃,卻很久沒有再出現。

半個時辰之後才有她的隨從進入廂內,告知他:“殿下有急事先走了,命屬下等到公子吃得盡興後再送公子回家。”

馮溪一個人被留在了登月樓,有些莫名,有些憋悶,還有些奇怪的委屈。“回家”這個詞令他心頭一顫,口中頓感苦澀至極——他早已經無家可歸,即便父親有朝一日還能起覆,知曉他委身太女,應當也不會再認他這個兒子了。

“走吧。”他垂頭喪氣地起身,一桌子菜自南秀走後他也沒再動過,現下腹中空空,卻毫無食欲。

隨從護著他離開登月樓,上了馬車。

而此時此刻,在登月樓最頂端的高臺上,南秀雙腿交疊架著圍欄,一堆花燈擠擠挨挨地貼在一旁。她一手拿起小酒壇貼近唇邊,清冽的酒水隨著動作滾入喉間,目光無波無瀾,朝下望著馮溪上了馬車,又看著馬車朝東宮的方向駛去。

只看背影,他也並不像小舅舅。

小舅舅比他高很多,肩膀也寬很多。

一股微冷的風自高臺吹過,拂過她發間,像一只柔軟的手輕輕摸著她發頂。她又灌了一口酒,覺得心裏凝結不散的執念,好像被這一下輕而又輕的風吹散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