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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斷腿的偏執女配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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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斷腿的偏執女配4

4.

南秀和過去截然不同的態度使兩人間再次沈默下來。

“對了, 我想——”她想到了什麽,又突然開口。

沈司檢擡眼看向她。

南秀說:“我想學點什麽東西打發時間, 突然覺得畫畫挺有意思的,可不可以幫我找個合適的老師。”

她問“可不可以”時眼神顯得有點客氣疏離,神態也比之前多了一些坦然。不過這樣的變化太過細微,沈司檢只覺得心頭有絲異樣滑過,但也沒有多想,痛快地點頭應下:“好。”

很快他就列出了幾位履歷出色的老師讓她從中挑選。結果許靜在得知這件事後也跟著上了心,沈司檢提供的幾個選擇都被她毫不留情地否了, 直接微信聯系了自己的畫家好友, 對方都還沒有給出回應,她就十拿九穩地從手機相冊裏先翻出照片給南秀看。

照片上的人叫苑蘇文, 長相文氣,笑容靦腆,頭發和南秀印象裏的藝術家完全不同, 短短的很清爽, 從氣質上看更像一個在校大學生。

許靜給他的評價是“七分長相, 十二分才華”,又打開他的百度百科,點點上面幾頁都劃不到盡頭的獎項列表,咬著蘋果問南秀:“牛吧?”

南秀點點頭,讚同道:“確實挺牛的, 不過教我是不是有點大材小用了?”

“教我們南大小姐怎麽就大材小用了?”許靜挑眉, “他欠我個人情, 你隨便用。”

忍了又忍, 還是沒忍住八卦的欲望:“他為了蔣大美女從國外追到國內,結果人家給他發了好人卡, 正暗自神傷呢,找點事做也好。”

南秀問:“蔣林星?”

許靜點點頭。蔣林星是蔣家二小姐,以蔣家的能量完全不需要像其他家族那樣通過聯姻來實現資源整合,任由她沈迷學術一路讀到博士。她和南秀還做過一年高中同學,後來因為父親工作調動轉了學,二人仍斷斷續續保持著聯絡。

南秀又說:“那你得提前讓他心裏有個準備,我其實一點專業基礎都沒有,只會胡亂畫。”

“放心,我覺得你很有天賦。”許靜不是瞎吹牛,她和南秀從初中起就是同桌,打小又算有點藝術鑒賞能力,一直看她自娛自樂畫了很多年漫畫和油畫,水平絕對在基準線以上。

於是南秀在許靜的攛掇下很快和這位苑老師互加了社交賬號,簡單聊了幾句之後,第二周就開始了學畫生涯。

鄭阿姨起初對家裏時不時多出個陌生男人還不太習慣,但苑蘇文這個人雖然不太愛說話,卻很懂禮貌,幾次接觸下來鄭阿姨對他的印象很好。而且他不等飯點就會離開了,畫室的門也不關,教三個小時便準時道別。

其實南秀和苑蘇文的交流也十分有限,除了聽他專業上的指導外幾乎沒有其他話題。等熟悉一些以後苑蘇文才提出請她看畫展。

她從來沒有看過畫展,現在對於出門這件事也沒那麽抵觸,略一思考後便同意了。

苑蘇文先帶她看了一些私人畫展,經過她同意後,他們還去過一些對外開放的大型畫展。在畫展上難免會遇到一些熟臉,南秀叫不上名字,也沒有心思和必要去和這些人寒暄,倒有許多人主動來找她攀談,有的熱情地稱呼她“沈太太”,有的諂媚或以長輩姿態問候她媽媽和繼父。

他們的視線如何克制,最後總是忍不住落在她坐著的輪椅上,或是落在她隔著一層毯子下那條殘缺的右腿上。

而她的態度始終不鹹不淡,遇到別人搭話也會回應,但撞上她冷淡的視線,有自覺的都說上幾句就告辭了。

苑蘇文推著她各處去看,時不時彎下腰和她說話,交談的內容一般也都與畫展上的作品有關。

但她這樣光明正大地和一個年輕男人出入各大畫展,外面的傳言自然不會好聽,風言風語很快傳到了顧明月耳朵裏。

顧明月怕沈家借機挑女兒的刺,主動來找唐瓊說:“她心裏不舒服,你我都知道。你也是看著秀秀長大的,知道她的性子,她肯定不會做讓咱們兩家都難堪的事。”

唐瓊自己先慚愧起來,前段時間兒子的桃色緋聞鬧得滿城風雨,她面對好友時這張臉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真心實意地說:“我巴不得秀秀多多出門散心,總憋在家裏心情怎麽會好?”

想了想,眼睛一亮:“兩個孩子結婚以後還沒有度過蜜月,不如趁著秀秀現在心情不錯,讓他們出去玩一圈?”

顧明月不置可否,只說:“除非兩個孩子都願意。”

唐瓊替兒子承諾道:“司檢肯定沒意見。”

而對於外界的種種風聲,南秀倒是很坦然。她只當苑蘇文是老師,完全沒有別的想法。

不過等苑蘇文再邀請她出門時,兩人間就多了許靜。

*

譚沛的朋友給他發了幾張照片,他放大後認出了南秀,立刻幸災樂禍地轉發給沈司檢,又調侃了一句:“你們夫妻倆這是不是叫——各玩兒各的?”

等了好半天才收到回覆:“無聊。”

譚沛繼續犯賤:“要是南秀遇到了另一個合心意的,然後放過你,那不就皆大歡喜了?”

沈司檢沒理會他。

“而且盛潔明顯對你舊情難忘,能不能再續前緣就看你夠不夠主動了。”結果這一句剛發出去就看到了刺眼的鮮紅色感嘆號。

“!!”被拉黑的譚沛頓時氣急敗壞。

另一邊。

沈司檢久久註視著照片上南秀的側影,一旁苑蘇文俯下身正笑著和她說話,畫面極其和諧。他將手機鎖屏,閉目後慢慢仰靠在椅背上。

他回家的時候還沒到晚飯時間,鄭阿姨正在畫室裏面打掃,發現他站在門口還意外他今天回來得居然這麽早,見他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畫板,笑著說:“太太畫得越來越好了。”

墻角擺滿了畫板,都是南秀最近新畫出來的成果。

“以後太太說不定能成個畫家呢。”鄭阿姨仿佛與有榮焉,擺弄畫板時動作也格外小心翼翼。

沈司檢看得認真,鄭阿姨識趣地悄悄離開。

最近沈司檢忙於工作,經常回來得很晚,南秀又習慣早睡,兩人的交流越來越少。

吃完晚飯後她又進了畫室,沈司檢則去了書房工作,只是效率前所未有的低,到十一點多回房時看到她照舊蜷在被子裏,睡得臉頰紅紅的。

他放輕腳步進了浴室。

“秀秀?”

“嗯?”南秀無意識地回應了一聲,鼻音有些像撒嬌。

沈司檢翻身上來,周身帶著潮濕的水汽。

“可以麽?”他低聲詢問,聲音傳進她的耳朵裏顯得有些含混。

南秀本來睡得正香,身上一沈,被壓得半睜開眼看他,眼前虛蒙,只能看到他模糊的影子。緊接著,他的吻已經落了下來。

她迷迷糊糊地回吻,混沌中幾乎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感覺到他的呼吸輕輕重重噴在耳側,漸漸清醒過來,躲了一下冷靜道:“……總這樣勉強自己,很沒意思吧。”

沈司檢的臉貼著她頸窩,停下來汗津津地抱著她,悶悶說:“沒有勉強。”

今晚他的動作在南秀看來更像是一種妥協和示好。她不發瘋了,他們的關系仿佛有了轉機,而他的愧疚足夠維系這段奇怪又扭曲的婚姻。

“司檢哥。”南秀很久沒這麽叫他了。她輕輕問,“如果六年前我沒有失去右腿,你會和盛潔在一起,對吧?”

沈司檢那時已經正式向她提出分手。她裝作灑脫地同意了,嘴上答應回歸妹妹的身份,但還是纏著他帶自己到處玩。

高中時的情竇初開對於沈司檢來說,確實沒什麽值得刻骨銘心的。他那時候也不像現在這樣話少,長相清俊,成績出眾,身邊有一大群朋友,籃球足球都不在話下,學校裏對他明追暗戀的女孩子有許多。

他和南秀一起長大,習慣了照顧她,習慣了她圍在自己身邊,所以她十八歲生日那天紅著臉向他表白,他以為那就是愛了。南秀也天真地相信兩人大學畢業之後就會在雙方家人的祝福下結婚、生子、然後度過一生。

高中畢業後南秀實現了從小到大的夢想,順利考入電影學院表演系,結識了更多志同道合的朋友,雖然和沈司檢同在一個城市,也不像小時候那樣從早到晚地黏著他。

這期間,沈司檢和盛潔常被同班同學們打趣,所有人都覺得他們郎才女貌。

臨近畢業,在沈司檢生日那天南秀撞見了大家起哄的場面,由此單方面開始和他冷戰。可令她措手不及的是,沈司檢認真考慮後和她提出了分手。他很坦誠,承認自己喜歡上了盛潔。

她那時候滿腦子都是緩兵之計,忍著眼淚說:“那司檢哥你能不能別那麽快談戀愛,至少今年不要,讓我緩一緩。”

沈司檢同意了。他甚至沒有向盛潔表白,也沒有再和她有更近一些的接觸,以至於那段時間盛潔還以為他並不喜歡自己。

再後來,沈司檢為替盛潔出頭得罪了一群小混混,小混混為報覆開車撞向了他的車,兩車碰撞致使坐在副駕駛的南秀傷勢嚴重,右腿被迫截肢。

南秀的這句話沈司檢無法否認。

他擡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啞聲說:“結婚後我和她再也沒有聯系過,之前網上那些傳言不好聽,是我做得不夠好,我向你道歉。”

南秀想,如果現在她趴進沈司檢懷裏擠出兩滴眼淚,甚至不需要說任何話,就能將他徹底綁在自己身邊,他和盛潔也就再無可能了。

從前她歇斯底裏地發瘋,為的不就是達到這個目的嗎?

*

對於度蜜月這件事,唐瓊心裏其實有些沒底,很怕兒子會以工作為借口敷衍過去。沒想到還不等她醞釀好說辭,沈司檢突然暫停了手上的一切工作,說想帶南秀出去玩幾天。

這不是就是度蜜月!唐瓊驚喜不已。

考慮到南秀的情況不太適合出國,度蜜月的地點最終定在了國內一座海濱城市,也不需要乘坐公共交通工具,由沈司檢的司機負責帶著他們自駕游。

不過對於這次旅行,南秀明顯沒有那麽積極,臨行前幾天大半時間依然泡在畫室裏。沈司檢偶爾敲門問她某件裙子拿不拿,或是更喜歡哪個帽子。

到了出發那天,從坐進車裏南秀就開始睡覺,快到目的地時沈司檢才把她叫醒。

南秀喝了一口水,清醒許多。

沈司檢清清嗓子,主動找話題:“聽說你的畫得獎了?”

南秀抿掉唇上的水漬,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一個很小很小的獎。我媽非要我試試,她覺得我畫得好,吹牛說我再練兩年國際大獎都能拿。”

顧明月還把那些收藏在家裏的,南秀從小到大畫的畫都翻了出來,沈司檢特地幫忙一起整理好帶回了現在住的房子裏。

“你畫得很好。”沈司檢反倒認真起來了。

聽他誇獎,南秀轉頭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開玩笑說:“你覺得我畫得好,敢把我的畫印在你公司的產品上嗎?”

沈司檢嘴邊浮起笑意,連眼底都透著笑,裝作思考後說:“那得先談談購買南老師你的版權需要多少錢了。”

南秀反倒慫了,擺手說:“我可丟不起那個人,等我再練練吧,練好了記得來買。”

兩人間氣氛和諧,沈司檢凝視著南秀鮮活的表情,逐漸安靜了下來,他猶豫了一下,擡起手想幫她撥開側臉的發絲。

南秀忽然轉頭看向車窗外。

蔚藍廣闊的大海鋪展向天邊,和天空相互映襯,海岸線蜿蜒包裹著沙灘,遠遠看去格外漂亮。

這邊是一處私人海灘,完全看不到游客的身影。下車後沈司檢推著南秀停在沙灘上,她坐著輪椅遠望向天際,感受到鹹濕的海風吹在臉上,心裏格外平靜。

這裏只有他們兩人。

海浪從遠處蕩過來,沈司檢看她望著大海出神,視線一直落在她的側顏上。

南秀隔著毛毯感受著自己失去的右腿。經過這麽多天的沈思,她終於認清數年來的偏執有多麽可笑和不值得,那些淺淺的不甘也變得無足輕重了。

不是她要成全沈司檢和盛潔,而是真的是時候放過自己了。

沈司檢擡手碰了一下她肩頭,關切詢問:“會不會有點冷?”

南秀突然說:“我們離婚吧。”

沈司檢一怔,放在她肩頭的手慢慢收回。

說出這句話之前,南秀想著如果要表現出灑脫,那就絕對不能哭,一哭就會顯得矯情,好像還舍不得他,在欲拒還迎一樣。

可真的說出來了,連尾音都是顫抖的,淚水蓄積在下巴尖,又滴落在毛毯上。

她的手也在輕輕顫抖,深吸一口氣,調整輪椅方向,背對著沈司檢盡量平靜道:“回去吧,我累了。”

她想看一看海,如今沈司檢已經為她做到了,就算是兩不相欠吧。

返程路上,南秀已經迅速調整好了情緒,甚至還好心提醒沈司檢:“辦好手續之前,你可別告訴你媽。”

唐瓊阿姨一直覺得虧欠了自己,幾年來應當也是身心俱疲。南秀不想折騰了,放過自己的同時,這麽多人也都可以解脫了。

至於她親媽,要是現在得知自己準備離婚,可能剛進家門就會看到律師已經在桌邊等候了。

“你要是提前暴露了被你媽罵,我可不會幫你。雖然他們早晚也會知道,不過到時木已成舟,總不會壓著咱們兩個覆婚。”

沈司檢始終沈默著。

聽完這些話,他擡起臉,與南秀目光相接。

南秀也懶得緩和氣氛,避開他的註視道:“我知道你一直很想離婚,因為覺得虧欠我,所以開不了口罷了。剩下那點對我的愧疚,就轉成物質補償吧。”

“爭取一次性給清,免得我睡一覺起來又後悔了,繼續對你牽牽扯扯,惹人厭煩。”

她聲音低下來,幾乎像是喃喃自語:“以後一面也不見,什麽消息都聽不到,那樣最好了。”

一直是她絮絮叨叨地在講話,沈司檢表情木然,雕塑一樣坐著,放在膝上的手攥成拳,前方的司機幾次忍不住透過後視鏡看他。

南秀深吸一口氣,迅速說:“是要先找律師吧,那你快點找,離婚協議擬好了再拿來給我簽字。”

5.

譚沛隱隱覺得沈司檢最近很不對勁。

約他出來吃飯,十次有九次都不會出來,唯一出來的一次,又只顧著悶頭喝酒,明知有胃病還這麽不愛惜身體。

譚沛想撮合盛潔和沈司檢的心不死,畢竟都是他的朋友,要不是當初出了那場意外,兩人早就成了,哪裏還有南秀發瘋的機會?想到最近盛潔和另一個男明星緋聞不斷,他擔心沈司檢是因為這件事心情不佳,又悶在心裏不肯說。

沈司檢這個人,說得好聽點是沈穩,說得難聽點就是悶騷,從來不會主動爭取什麽,當初和盛潔也屬於順其自然,就差臨門一腳了。

這一腳,他這個做朋友的決定幫他們踢。

“今天出來吃飯唄?”譚沛給沈司檢打電話邀約。

沈司檢坐在辦公室裏,一手拿著電話,一手在合同上簽字,順口道:“我就不去——”

“你再不來我生氣了啊。”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譚沛打斷。

沈司檢頓了一下,只好改口:“哪裏,幾點?”

“雲格,晚上七點。”

譚沛再次確認:“你一定要來啊,不然我真的會生氣。”

沈司檢嗯了一聲,掛了電話。

收到邀請的自然不止他一個。

黑色保姆車穩穩停在雲格飯店金碧輝煌的大樓外,經紀人擋了一下車門把手,好聲好氣地打著商量道:“要不咱別去了?你現在是大明星,多少眼睛盯著你呢。”

盛潔把墨鏡戴好,冷著臉偏頭看向他,平靜道:“來都來了。”

經紀人實在不希望她下車。狗仔無孔不入,說不定現在就躲在附近等著偷拍她呢,萬一再拍到她和沈司檢同框……他都不敢想輿論會有多難聽。

自從沈司檢已婚這件事被神通廣大的網友扒出來之後,盛潔的名聲也跟著受了影響。

當初盛潔和沈司檢傳了幾回緋聞,熱搜都是沈司檢那邊花錢撤的。當時他還覺得沈司檢這事兒辦得地道,省了他們不少事,還讓他們白嫖了一波熱度。

但如今全網都知道沈司檢有老婆,就算貌合神離,也很難不讓網友質疑盛潔插足了別人的家庭,再被拍到一次,那絕對不可能輕易糊弄過去,網友的吐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盛潔前途一片光明,可不能在這種破事上翻車。誰知道她固執得要命,今天這大學同學聚會居然非來不可了,在經紀人看來無異於是自找麻煩。

經紀人現在只能默默祈禱沈司檢日理萬機忙於工作,千萬別過來撞槍口。

結果怕什麽來什麽。盛潔下車還沒到一分鐘,經紀人就看到了穿黑色風衣的沈司檢,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不斷念叨著:“完了完了完了……”

居然真這麽點兒背,和沈司檢同時來了。

盛潔同樣看到了沈司檢,她腳步一頓,到底還有幾分理智,略緩了兩步等他進門,然後才扶了扶墨鏡朝飯店門口走去。

幾分鐘後沈司檢剛落座,便聽到同學興奮地歡呼一聲,循聲擡起頭,看到盛潔走入了包廂中。

盛潔摘下墨鏡,朝大家笑了笑,聲音柔婉:“好久不見。”

“你對我們是好久不見,我們對你可不是。”譚沛揚聲笑道,“街上不知道多少你的廣告啊,大明星。”

盛潔臉上浮起淺紅,她今天的妝畫得非常淡,不像鏡頭裏那樣美得奪目,但又處處精致,環視一圈,視線自然而然地落在沈司檢身上,見他站起身,向自己走了過來。

說不緊張是假的。盛潔忍不住攥了一下手指,心也隨之提起。四周暧昧的視線在兩人間來來回回,都是老同學,當年也參與過起哄和撮合。

卻見沈司檢從衣架上取回自己的大衣,穿在身上,對眾位同學說:“實在抱歉,我想起來家裏還有點急事需要處理,先走一步。”

譚沛雖是以同學聚會的名頭攢的飯局,但這包廂人來齊了也就七個,還都是幾年中一直有聯系的舊交,此刻大家面面相覷,不知道是唱的哪一出。

盛潔一來,沈司檢就要走。大家不是傻子,當然看出沈司檢是有意躲盛潔,可也都不敢攔下他。

譚沛更是懵了。

沈司檢出門後讓經理把他存在這裏的酒送去包廂,身後盛潔已經追了上來。

“沈司檢!”

走廊裏時不時有人經過,她氣喘籲籲地拉住他的手臂,皺眉不解:“為什麽躲著我?”

沈司檢收回了手。她眼睛立刻變得紅紅的,聲音微帶哽咽:“我是不是不該從國外回來?”

當初他選擇和南秀結婚,加上她又得知了南秀出事的內情,才會因愧疚和傷心跑去英國讀研,回來後也一直努力克制著自己,直到聽共同好友說他似乎準備離婚了,才終於鼓起勇氣,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他面前。

此前媒體的捕風捉影在網上傳揚開,她錯過了很多次澄清的機會,就是因為想知道他會有什麽反應。

“其他人還在等你,我有事就先走了。”沈司檢表情冷淡,說完後直接轉身離開。

自尊心讓盛潔再也邁不開腳步,貿然追出來已經很難堪了,視線恍惚了片刻,落寞地折身返回。

這段短暫的對話還是被暗處的鏡頭記錄了下來,圖頻也很快被發到網上。

《爆發爭吵!盛潔淚灑雲格飯店!》

盛潔紅紅的眼眶落入攝像頭中,#盛潔 插足#的熱搜話題也飛升至榜單第一位。經紀人飛快危機公關,與相熟媒體聯系後通過電話采訪的形式認真說明:“我們盛潔和寰政科技的沈總只是大學同學,當日是同學聚會。謝謝大家關心。”

隨後各大媒體不約而同地po出某同學的朋友圈截圖,截圖裏是一張聚會合照,但網友很快又發現,這張合照裏並沒有沈司檢。

不過媒體文案滴水不漏,都說沈司檢有事提前離開,盛潔只是和他寒暄了兩句。

離開雲格後譚沛連著給沈司檢打了好幾個電話。

沈司檢將手機調成靜音,司機載著他又去了那日的海灘。夜裏的海邊很冷,他在這裏站了整整一夜,回家後獨自喝了很多酒,渾渾噩噩地睡到深夜才猛然驚醒,沈沈喘出一口氣。

醉酒後頭痛欲裂,睜眼看著暗沈沈的房間,過了好一會兒才完全清醒。

他夢到了以前。

剛結婚的時候,他和南秀也像很多普通夫妻一樣,和諧地生活了一段時間。南秀還曾經心血來潮給他做飯,結果她完全不會,又提前將鄭阿姨打發走了,結果手忙腳亂摔碎了碗不說,還在廚房滑到了。

因為疼得厲害只好給他打電話,他當時正在開會,連忙叫停會議開車回家。

當時他責備了她,說不需要她這麽做。

後來她也確實沒再做過了。

她以前張揚漂亮,偶爾還喜歡到專業賽道上騎兩圈賽車,從小學習跳舞,學生時代的演出總是最吸引人眼球的一個,她還熱愛表演……後來失去了一條腿,畏懼別人打量的目光,變得不愛出門,整日在家裏上網看電視。

盛潔出國前,他們爆發了第一次,也是最大一次矛盾。

他知道自己是擅長冷暴力的。因為不愛與人爭執,面對南秀時愧疚又讓他無法冷言相向,所以他選擇住在了公司,想要彼此冷靜幾天。

南秀卻認為他出軌了盛潔,並且堅信不疑。只要他不在家,就會瘋狂地給他打電話,如果沒聽到,她甚至可以一直打電話打到手機關機。

從那以後,南秀的情緒時好時壞,兩人關系直墜冰點。

結婚六年,他確實不止一次想過離婚。

但最後又敗於不忍心。看過她發瘋後蹲在一片狼藉中默默掉眼淚,想到她從前笑著撲向自己的樣子,無論如何也說不出“離婚”兩個字。

如今,他們真的離婚了。

*

離婚後,住的房子記在了南秀名下,沈司檢早就搬出去了。

南秀知道鄭阿姨一直是想回到沈家的,所以多給了幾個月的工資後就讓她回去了。合適的保姆沒那麽容易找到,但她也不急,心想著慢慢看吧。而房子她有點想賣掉,又覺得這裏地段這麽好,賣了可惜,反正不缺錢,索性先閑置了下來。

盛潔最近出演的電視劇很火,她實在閑得沒劇看,到處都能刷到片段也忍不住看了幾集。

不得不說,男主角挺帥的。

許靜來找她時還見她捧著平板看得廢寢忘食,見到盛潔那張我見猶憐的小白花臉蛋出現在屏幕上簡直瞳孔地震——

“你怎麽在看她的劇?!”

南秀反手將劇安利給她,隔著屏幕戳戳男主角的臉,感嘆說:“真的好帥啊。”

許靜拿她沒辦法,從沒追過星的好友居然因為一部人工糖精偶像劇喜歡上了蔣嘉那個花孔雀,想了想問道:“你喜歡他?那想不想見一見?”

“上哪兒見?”南秀倒沒那個心思,拍拍自己的右腿,“你還能把他請到我家不成?”

許靜許諾道:“肯定能讓你見到。”

結果沒兩天許靜風風火火地跑來她家,把她從床上拉起來:“穿衣服!姐姐帶你去追星!”

南秀接過許靜遞過來的東西仔細一看,居然是蔣嘉演唱會的vip門票,看著票上的信息,她新奇地問:“他不是個演員嗎?”

“是演員就不能是歌手啦?好歹你也差點進這個圈子,土不土。”

南秀對現實生活中的蔣嘉並無興趣,但因為是第一次去看演唱會,還真帶著期待跟許靜出了家門。

一開始許靜還猶豫著要不要 聯系蔣嘉開個後門,讓負責人直接帶她們入場。但南秀想體驗一下看演唱會的全部流程,許靜就咬咬牙開車陪她去了市體育館,推著她的輪椅在vip入口排隊、安檢,一路上自然也得到了很多註目禮。

許靜心裏一直有些戰戰兢兢,要是放在以前,她肯定不敢帶南秀來人這麽多的場合,因為那時候南秀心理狀態特別差,接受不了別人異樣的眼光。

可現在南秀能坦然面對這一切了,逛街、看畫展,現在又來了演唱會。許靜有點想哭,也一直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生怕南秀受傷。

隊伍裏青春靚麗的女孩子很多,排在南秀前面的女孩幾次回頭,眼裏滿是對她的好奇,看起來也就十六七歲的年紀。

南秀在人群裏實在好看得打眼,一張堪比女明星的臉讓人很難不註意到她,更何況她還坐在輪椅上。

“你也是來看蔣嘉演唱會的?”女孩主動問。

這是一句廢話了,在這裏排隊的不是來看他還能看誰?但南秀知道她只是忍不住和自己搭話罷了,並無惡意,所以友好地回道:“是啊!我是他的劇粉。”

她的用詞逗笑了女孩,“那我送你一份周邊吧!”

女孩一邊熱情地說著,一邊翻自己的包。她口中的周邊是一張有些硬度的磨砂卡紙,還挺長,上面印著蔣嘉的名字和照片,和電視劇裏的他差距不小,畫著有點濃的妝,甚至還戴著耳環。

“謝謝。”南秀認真地接過來,後來還陸續收到了別人送的帶燈頭箍和熒光棒,入場後受現場氣氛感染幫旁邊的女孩子一起舉了很大的燈牌。

結果她居然上熱搜了,話題是#輪椅女孩#。

不管是蔣嘉的粉絲也好,看熱鬧的路人也好,對南秀的評論都特別友善。這條熱搜也被各大網站推送,熱度居高不下。

熱愛網上沖浪的譚沛看到了新聞推送,拿給因為胃出血住院的沈司檢看,嘖嘖兩聲,陰陽怪氣道:“她離婚之後過得倒瀟灑,還有心情追星,我還以為她沒兩天又要哭天搶地,扮可憐逼你回頭了。”

沈司檢沈默了一下,說:“她不會的。你不要這麽說她。”

譚沛嘆氣:“確實不會。反倒是你可憐,還把自己搞到醫院來了。”

“早說了像你那樣喝酒早晚會出問題。”

等他走後,沈司檢在手機上下載了微博。

熱搜仍留有遺跡,不止圖片,還有許多動圖和視頻。視頻裏她穿著白色的外套,頭發隨意地披著,和周圍其他人一樣在臉上畫了一顆紫色的心,笑得很開心。

晚上沈司檢忍不住給許靜打了電話。許靜接通得很遲,可能是見他遲遲不肯掛斷沒辦法才接了。

接通後,許靜的語氣不太客氣:“什麽事?”

沈司檢頓了一下,說:“她不適合這樣出現在熱搜上,管不住所有人的嘴,總會有人攻擊她的……身體。”

許靜剛想反駁,手機卻被一旁的南秀輕輕抽走了。

“餵?”她聲音輕輕的,隔著聽筒很近地響在耳畔,傳進沈司檢耳朵裏。

沈司檢沒有說話,南秀只能聽到他的呼吸聲。

她也並不在意,繼續說著:“今天我很開心,許靜也是好意帶我出去散散心。我總不能一輩子把自己關在象牙塔裏,害怕別人的註視。”

沒聽到他回應,她又問:“聽你媽媽說,你住院了?”

“……胃出血。”沈司檢低聲道。

“那,註意身體。”南秀說完後就無話可說了,“我先掛啦?”

沈司檢握著手機的手很用力,聲音卻很輕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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