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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溝壑可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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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溝壑可填,欲壑難填

2022年夏末,本是一段晴空萬裏的好日子,徐良卻生了場大病。

周三夜裏,我剛洗完澡,準備關燈熟睡,耳畔卻響起了楊千嬅的歌,“就算只談一場感情,除外都是一時虛榮”。

徐良的來電鈴聲唱了許久,我僵持著接或不接,心煩意亂地猶豫片刻,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阿越,我心臟有點不舒服,胸悶、呼吸不暢,叫了你們醫院的救護車,你趕緊來醫院幫我辦下住院手續”,徐良的話溫吞、簡短,說得並不清晰。

原來以為會是讓我厭煩的老生常談的對話,沒想到會是這麽要緊的事情。

我當下掛斷了電話,立馬隨意套了件T恤和拖鞋就往醫院趕。

在來醫院的路上,我設想過無數的場景。

雖然這些年從醫的經驗,讓我面對“生死無常”的坦然已經刻在了骨子裏,但我依舊無所適從,忐忑、焦慮,甚至裹挾著對親情淡薄的愧疚。

在那一刻,我突然能理解梁仕沅始終無法釋懷的親情紐帶,血融於水,是刻在DNA裏無法抗拒的天然存在。

待我慌忙地趕到醫院時,已經是接近淩晨。

救護車將徐良送到了急診,做了心臟檢查,然後進行搶救,值班的主治醫生是我同事,我到時,搶救室的門已經緊閉,作為家屬我只能站在外頭等。

我焦急得儼然沒有往日為人醫者的淡定,果然災難只有親身降臨,而沒有感同身受的說法。

期間我猶豫再三後,還是撥通了遠在外地旅游的林欣電話,將突然間發生的這一切告知她,並詢問她是否能及時趕回來。

我原以為這些年他們感情寡淡,在這危急的局面前,林欣完全可以撒手不管,但沒想到她在得到消息後,口吻焦灼,斬釘截鐵地說:“我馬上訂最近的機票,有任何動靜,你隨時跟我保持聯系”

現如今來看,夫妻感情,到最後,全憑良心,這話倒也不假。

估摸過了2個鐘頭,徐良從搶救室裏穩定下來,被送到了心血管內科的病房,也就是我們科室下的病區。

好在醫生護士都是熟人,這無形中減少了我慌亂和不安。

“徐叔,病情目前稍微穩定了,從檢查結果來看,是高血壓引發的心梗。我們做了降壓治療,控制病情,配了點硝酸甘油溶液、烏拉地爾註射液等藥物,住院一段時間,我們繼續觀察下”

主治醫生是我們科室的一把手,聽他這麽說,我緊繃的神經線總算稍微放松,最終放下了高懸的心。

徐良的病情還好搶救及時,總歸是平穩了下來,至於後續的治療,可以循序漸進。

徐良,說到底還是心病。

自從梁仕沅回了醫大繼續搞科研,我和盧柏川的感情路也就象征性地走到了盡頭。

整個暑假,我和梁仕沅並沒有著急見面,都在體貼又寬容地給彼此時間,希望我們可以體面地處理好各自棘手的感情問題。

與盧柏川的分手,是在某個風和日麗的午後進行的。

彼時,依舊是在我們第二次約會的VEE咖啡館內,他恰好著裝、角度,就連座位都沒有變。

一切好像被手動地回歸到了原點。

“你今天怎麽會有興致約我出來嗮太陽、喝咖啡可別突然跟我提什麽分手的鬼話,這麽好的天氣,不適合”,盧柏川眸光閃爍不定,似是在說笑,又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

“既然你都能猜到我想說什麽,為什麽還答應出門”

他對於我,向來深不可測。

“那能怎麽辦呢有些事情是既定事實,我沒辦法改變,但對於你,我確實有點心軟,還是想親口聽聽你的說法”,盧柏川抿了一口咖啡,目光精準地落在我身上,好不自在。

我不善說謊,也不善告別,更不具備完全戳穿另一個人偽善面孔的能力。

為此,我和他的情感博弈,倒像是他給我造的一場局,我以為自己是主控方,其實對方才是利益的主宰者。

我被盯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盧總,我承認,玩弄感情是一件不厚道的事情,但您又何曾真實過在你看來,我們之間結婚的可能性,只是你生意場上的錦上添花而已,難道你就對得起我嗎”

說實話,我對盧柏川有點失望,因為我對真心的誤判,讓徐良失去了一輩子的心血。

“芊越,其實那場相親,是我找媒人安排的,年前我回漁村,偶然遠遠碰見了你,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甚至那時候你壓根不記得我,可我是真想娶你。但感情在所難免,會有可惜。”

盧柏川收回投放在我身上的視線,轉而往向窗外那片平靜的湖面,他繼續說:“我是個權衡利弊的商人,你從小養尊處優,沒有吃過大苦,不知道像我這樣的人,想要爬到這個位置,需要承受多少。當然,你也不需要知道。我做一件事,就必然要有收獲的,愛情沒了,總不能連事業都沒有。”

他的話徐徐散散,冷漠得好像沒有任何感情。

日光柔和地灑落進來時。

恍然間,我想起了梁仕沅對我的勸告。我不該真的將他當一位單純的朋友。

原本就錯位的立場,本就不該有太多交集。

“我只是沒想到你這麽冷漠,你不要以感情為借口掩蓋你的利益至上,我就想知道,為什麽目標是我爸的律所”

“最近這幾年婚戀市場好做,他們律所的這塊業務在同行裏面算是拔尖,雖然小是小了點,但是核心成員都給力,專註做一個領域,也積攢了不少資源,能夠很好地彌補我們律所這部分板塊業務的缺失,我想我解釋得很詳細了”,盧柏川回過頭來看我,充滿精明的雙眼中,我竟也能捕捉到一抹迷離。

“我突然有點恨我自己了,原本是市值1千萬的律所,你硬生生以結婚的幌子,將我爸律所的收購價壓到了5百萬,那可是他一輩子的心血。何況這個律所,還不是他獨有的!”

談話間,我有點忿忿不平,胸口悶得沈重,語速湍急,但始終沒有脫口而出更難聽的話。

“你換個角度想,你父親也要退休了,到了我手中,我一定會把律所做得更好,何嘗不是一種好的資源整合。”

盧柏川面前的咖啡已經見底,我的怒氣逐步在這場談話中瓦解,並不是不恨。而是我知道,現實的商戰,本身就這般充滿爾虞我詐,這是律所的宿命,也是徐良事業的宿命。

我不再同他多做糾纏,我起身拿了包,就想瀟灑地走。

但還是被盧柏川給叫停了。

末了,他總算放下了久坐盤旋的腿,西裝褲下以直角的弧度筆直地伸展,手表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盧柏川棱角分明的臉陰晴不詳,他語氣放緩,輕柔又無奈的話在空中回蕩:“芊越,我是真想過娶你,但我知道,你是真想不和我過。”

分手的那夜,我回去一夜未眠。

為自己的情感兒戲,也為徐良。

林欣從雲南趕回來時,已經是隔天早上九點鐘。

我是在徐良的病房裏看到她的。我剛從樓下食堂買好了早餐送上來。

此時她原本紅潤的氣色,變得蒼白,雙眼臥蠶下的黑眼圈浮腫,連同行李箱都帶進了醫院,儼然一副風塵仆仆,徹夜未眠的跡象。

徐良還在睡覺,夜裏折騰太晚,他身體不適,整晚都睡得不踏實。

我問候的話還未來得及出口,便被林欣匆匆打斷了:“你爸什麽情況還嚴重嗎需要做手術主治醫生怎麽說阿越,他可是你爸啊,你得想辦法救救他”

“媽媽媽,你先別緊張,我爸剛睡不久,我問過昨夜值班的同事了,說暫時脫離危險了,後期觀察段時間,好好調養”,我伸出手拉住了林欣,輕輕地拍了兩下她的後背,試圖安撫她。

“沒事就好,我一晚上都不敢合眼,眼下他律所沒了,身子要是再不好,人估計就要折騰完了”

林欣的雙眼帶了絲熬夜的猩紅,她話語焦灼,情緒激動,我竟分不清這裏頭的情愛有幾分真假。

“我剛去食堂買了早餐,你先吃會,然後回家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我今天請假看護,等晚上你再來接我的班”

我望了眼還在緊閉雙眼、休憩的徐良,寬慰林欣趕緊吃飯休息。

“要不,我來吧,你昨晚也守了一夜”,林欣依舊有些擔憂。

我原本還想要說點什麽,但林欣望向我時眼裏的憂慮,以及手機屏幕上一閃而過的消息,我最終還是默許地點了頭。

大概是許久沒有見到這麽夫妻情深的場面了,一時之間我難以拒絕。

人與人相處久了,也許真的會有感情。大家識於微時,攜手走過風雨,也許無法成為伉儷,但多少會連帶幾分深情。

這一刻,想通的人也許是林欣,又也許是我。

我若有所思地出了病房,靜默地站在門口,點開梁仕沅發來的消息:“我今天陪學生來醫務室,你還記得那句話嗎溝壑可填,欲壑難填”。

“嗯,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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