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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自在境外，大晟皇宮宮門前
一個巨大的類似血祭陣而又比血祭陣覆雜許多威力也大得許多的陣法自戚枝腳下蔓延了整個皇城，一旦啟動陣法，整個皇城的人都將在血祭陣之下獻出自己的生命與靈魂，大晟的命運將會在此結束。
靈月洞、元定門、啟靈劍宗守在皇宮門下，誓死守護這個世界，與妖族正式對立而戰，而這場戰場的關鍵就在於陣法中心的兩人，李仙尊、李輕音、閔昭等人十分關註戚枝與黎谙的變化。
“快看！戚枝姐身上的妖氣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了！”氣拔弩張之中，李輕音的話有一滴水低落激起層層漣漪
所有的人都看著戚枝身上隱隱約約的靈力，雖微弱但卻能從中看見生命的希冀、龐大的救贖力量甚至還能令人感到心如止水，那不是一個妖怪應該有的靈力！
“這是怎麽回事？”有人疑惑
有人解惑，“不，這不是她的力量，而是黎谙師兄的。”
李仙尊目光中閃過一絲欣喜與讚賞，緩緩而道：“因他神魂與戚枝連為一體所以才在她的身上有了這樣的顯現，看來，此間因果是福不是禍啊，雲谙他已有頓悟大道之勢。”
於是已經有人開始在猜測“難不成師兄他在觀自在境中殺去了花妖，從而得道？”
李仙尊卻搖著頭，微笑道：“非也，此妖已然除去心魔。”說罷便衣擺一揮，霸氣十足的對奉澈道“大晟皇朝的命運今日是絕不了！妖君不如收手，我仙門一派願與妖族簽訂新的相處條約，如何？”
奉澈自然也發現了戚枝的變化，心中說不上是高興還是不高興，見她能夠安然無恙本應該是如自己的意，若是她控制住了妖力，那麽由離魂鏡產生的血祭陣自然也就派不上用場了，但眼下自己的謀劃已然走到了這裏，他不信仙門之人會就此放過他，何況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一向使狐族首領的原則，就這樣認輸以後還如何在狐族立威，恐怕不足百年狐族便會誕生新的王，取代他。
所以，他沒有退路，也從未想過退，“你以為我今日所做種種是為了什麽？這個世道該換個主了。”
“妖君身負半身仙緣，如此行事當真是可惜。”李仙尊一雙清亮的眼像是看透了一切
黎谙先一步清醒過來，攔在戚枝身前，面向奉澈擋住他的視線，道：“妖君想要幹什麽？”
奉澈挑眉，不悅道：“走開。”
黎谙絲毫不示弱地回視了回去，道：“我與她已成為道侶，妖君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強搶他人道侶？”
奉澈這才視線一冷，道：“我們妖族不講這些仁義道德。只要她與我的魂約一日在，那麽她就不可能是你的道侶。”
黎谙自然是知道他看似是在提婚約一事讓他吃醋生氣，但實則卻是在以戚枝的性命為要挾，因為一旦毀約，她將萬劫不覆。
兩人視線焦灼，誰也不願讓步，都在表達自己的立場
而這時，戚枝悠悠轉醒，見到此景，沒有第一時間為兩人解圍，而是抱歉地看向宮門的方向，那裏有皇族之人、仙門之人，整個上京城的希望都在那裏，而她卻弄出了這樣的一副殘狀。
李仙尊只是淡然一笑，如此容忍氣度，令她心中的愧意更加深了一分。
她擡手，妖力控制住蠢蠢欲動的血祭陣，道：“奉澈，收手吧。”
奉澈這才移開目光看向她，對她的動作倒是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意外，而是說：“很好，你竟然與一個道修成為了同路之人，可是你怎麽確信他心中對你沒有任何的成見，說不準這只是他為了暫時穩住你想出的對策呢？以我對仙門之人的了解，你所做之事乃傷天害理之事，定不為他們所接受，你願意為了一時的情愫交付自己的真心與信任，可我卻不會像你那般愚笨。”
這些話，奉澈自己都沒有發覺他語氣裏有著酸酸澀澀的害怕與嘲諷，似是極力在證明本就不存在的東西一樣，話雖是鏗鏘有力，但卻底氣不足。
只是，戚枝果然面色有一瞬間的冷意與仿徨，但是她輕輕咬了下唇，目光堅定道：“我信他。”
這世間再不會有人比黎谙更加真誠的人，他所說的話永遠都是他心中真實的想法，恨也罷，愛也罷都是不作假的，因為他相信只有以真心才能換來真心，所以戚枝相信他。
奉澈狐眼微微瞇了起來，帶著不善的目光道：“好一個信他，既然你決意如此，那麽就別怪我了。”
“如今你還有什麽籌碼呢？血祭陣只有我能開啟，若沒有此陣，你難不成當真要在大地皇道之上大動幹戈嗎？雖你實力不俗，但想必也做不到吧，而仙門眾人齊心協力，妖族戰敗是遲早的事，屆時，你要讓我們妖類如何自處？要做逃兵東躲西藏一輩子嗎？”
此言一出，底下已經有一些小妖們開始害怕，想要尋機逃走了。
可是，只在一息之間，奉澈便越過了黎谙伸手探向戚枝
只見一紅一青的兩道身影同時移動，奉澈撲了個空，而離魂鏡則是被戚枝趁機收回了手中，離魂鏡是血祭陣的陣眼，一旦收回上面的法力，血祭陣便也在慢慢地收住勢力。
黎谙則是與奉澈相互交鬥開來
正當所有人的註意力都在那一青一白的兩道身影之時，無人在意的角落裏，一只白色的長箭矢破空而來。
戚枝嘴邊勾起一抹冷笑，像是早已料到奉澈真正的目標是她一樣，一個旋身從背後伸展出煥發新生的藤蔓，一樣的破空而出將那只附帶著靈力的箭矢半道截住。
對於此一幕，李仙尊立馬眼神一凜，道：“快！去助她一臂之力！切不可讓那面離魂鏡落入妖君手中！”
李輕音與閔昭帶著仙門弟子加入了戰場。
李輕音的劍氣十分了得，一套飛花般的動作就連專修劍氣的啟靈劍宗都嘆為觀止，已然達到了人劍合一的境界，所到之處，沒有一只妖敢上前，硬生生地為他們創出了一條路。
這箱黎谙也漸漸發覺了異常之處，妖君的實力他是有過了解的，斷不會是現在這樣招式綿軟無力，他心中念道“千般幻影如夢如幻，破！”
狐族除了擅長追蹤術，更擅幻術，所變化之物虛實難辨，這破影術是專克此道。
果然，隨著他附加了仙咒的靈劍刺下，眼前的那道白色身影便像是一個泡沫破開，消散在了空中，他立馬回身去尋戚枝。
“阿枝，小心背後！”
戚枝聽見黎谙的提醒，心中也是警鈴大響，但卻是為時已晚，奉澈已經憑空出現在她身後，那冷冷的氣息似要摧毀一切，他明明可以一擊靈力將她殺死，但是最終收了手，只是搶走了她手裏的離魂鏡。
“不要！”戚枝大喊
奉澈轉瞬之間出現在了承天樓之上
李輕音揮舞著劍，竟然憑空召喚出萬劍來組成了一條劍道，直直通向承天樓，“快，追上去！”
沒有半點猶豫，戚枝飛身一躍，足尖在劍道上輕一點，整個人都朝承天樓飛去，與此同時，黎谙也跟了上去。
承天樓之上，奉澈一只手握住銅鏡的把手，那裏有著一個圓形的洞孔，上面系著一截緞天綢被戚枝打了一個漂亮的結。
戚枝飛身落在樓閣之上，伸出手，道：“還給我！”
奉澈眼裏有著不曾見的貪婪與興奮，他近乎癲狂地笑道：“馬上，這個世道就將是我們妖族的了，小枝兒，你可開懷？”
戚枝冷聲道：“你無法驅動離魂鏡開啟血祭陣，還給我。”
奉澈卻笑道：“呵呵，誰說的我無法開啟？”
黎谙落在了戚枝身側，同樣地看著奉澈的一舉一動，見他手中化出一枚碧綠的珠子，目色變得異常了起來。
碧綠的珠光印在奉澈他興奮的眼裏，擡起頭看向猶如一對壁人的兩人道：“滄瀾珠在我手裏，血祭陣我可以啟動。”
“什麽！滄瀾珠竟然與這離魂鏡是一體的？”戚枝看向黎谙
黎谙表示自己也是才知道，“難怪沈冥界裏的血祭陣城圖可以啟動，原來關鍵的是在這滄瀾珠之上！”
奉澈得意的道：“沒想到吧，她終究還是背叛你了，在你自以為情深義重之時將滄瀾珠從你身邊拿走還給了我。”
本是想看兩人因此決裂，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兩人竟然目光中都帶著一絲悲憫，他心頭劃過一絲慌亂。
“你連她背叛你都能容忍？當真是一個懦夫！黎谙，你竟為了一個女人連自己的道都忘了不說，就連這麽重要的神物被她盜取你都不知道！”
黎谙面色不改，道：“這是我的事情，與你無關！”
身後跟來的仙門弟子當然將滄瀾珠都看在眼裏，不知詳情的已經開始有些責怪之意，“什麽呀！這麽重要的神物竟然落在了妖族手裏，這靈月洞仙門就是如此輕信這個妖女的！”
李輕音著急道：“住嘴！大敵當前，內訌是我等仙門之恥。”
一聲輕呵讓那些說閑話之人住了嘴，但其實李輕音也很擔心若是血祭陣開啟一切都將無法挽回。
在所有人的矚目中，奉澈施法緩慢地將那滄瀾珠放了進去，碧綠的珠子落在鏡面把手之上，令所有人都瞠目結舌的是那滄瀾珠竟然與那洞孔合不上？
“這是怎麽回事？”
“許是上古神器都是這樣，合不上才算得上厲害吧！”
“胡說！那分明是顆假的。”有人道出實情
奉澈眼裏的光一冷，狠狠地看向戚枝，“這是怎麽回事？你給我的到底是什麽？”
“滄瀾珠啊，你分辨不出真假嗎？”戚枝淡淡道
奉澈一掌打了過來，被黎谙靈劍擋下。
“你竟敢騙我？”奉澈的眼裏有著驚訝、懷疑、憤怒、以及痛楚
“騙你？怎麽可能，這就是我從黎谙那裏拿走的滄瀾珠，不信你問他。”戚枝明知故問
黎谙心領神會道：“哦，不好意思，這顆滄瀾珠確實是假，真的怎麽會放在我身上？”
天水城那個初雪的夜晚，戚枝趁機竊取了滄瀾珠不假，當時也是為了讓黎谙遠離自己，但是她也不會真的交給奉澈，而是交給了小貓保管，若是不出所料，想必小貓早就將滄瀾珠交給靈月洞之人吧。
奉澈盯著他二人的神情，他們一唱一和，分明是在戲耍他，“好好好，你們如此對我。”
戚枝認真道：“既然滄瀾珠不在你手裏那麽這面鏡子你拿著也沒有什麽用處了，不如還給我吧。”
奉澈沒想到被背叛的人是自己，一陣氣血上湧，兩側的關穴氣得直發疼，將那銅鏡往懷裏一帶，道：“不可能！”
說著他便運起了靈力，將靈力傾入銅鏡之中
戚枝好心道：“離魂鏡已認主，不可能受你的靈力召喚，不要再做無用之功了。”
但是緊接著，眾人便看見奉澈身上開始有一些靈力源源不斷地向他輸入，那些靈力含有信仰之力。
閔昭：“那是、凡間的香火靈力？”
戚枝也察覺到了此地有異樣，原來他做出那些祭妖為神的事情，暗中早已將那些靈力占為己用，初時還擔心說上京城無法留住這些靈力，那麽此地定是有一種陣法可以將那靈力借此傳送過來，他是用陣的高手，這一點自然是難不倒他。
“此乃神器，這凡間信仰之力與神力同源，自然能催動此陣！我等了千年，好不容易等到離魂鏡的出世，好不容易謀劃到了今日，怎會然爾等如意？”奉澈冷冷的嗓音戲謔眾人
“糟了，離魂境上的血祭陣擁有毀天滅地的力量。”
“可是，離魂鏡已被他喚醒，而且先前本就沾了血的味道，此時更加難以控制。”戚枝憂心道
紅色的咒文沖天而出，將整個皇城目所能及的地方都覆蓋住，而在奉澈的身上還在源源不斷地輸送靈力。
在神器的照應之下，一些人的魂魄已經開始承受不住，有離體之兆。
奉澈將那陣法威力發揮出來，好在聖上一周都是修道高人，勉強可以抵禦片刻，但若是繼續下去也是徒勞。
黎谙道：“現在破陣已是來不及了，只能想辦法傷到他。”
“你我齊手。”戚枝祭出妖劍
這合力的一擊，兩人都是十足十的力量，但是卻連奉澈的神都接近不到，更別提傷到奉澈了
李輕音趕了過來，“我助你們一臂之力。”
看著眼前那熟悉的面容，黎谙顧不上心頭的愧疚之情，道：“好，師妹，用你的劍氣劈開他的靈力。”
李輕音頷首，不敢馬虎，依舊是一招斃命的劍式快到看不清身形，卻依舊是一樣，反而用力過度劍氣的劍波反噬了回來將他們深深地眾創。
黎谙護住戚枝勉強還能一戰，但心底也是沒有底氣，這信仰之力歷來是神存於世間的根本，他只是一個還沒有登道的修士，如何與之匹敵？
就在所有人都漸漸地失去信心之時，自那蒼穹之上突然出現兩條蘊含雷道的鎖鏈，鎖鏈一動，聲音響徹整個空間，震耳欲聾，令人無端地臣服其下。
“那是天道秩序？”黎谙望著天邊向下飛速降下的巨物
“什麽？”戚枝不解地問
“傳聞天道創世之後，留有神、人、妖三道，而這秩序鐵鏈便是天道的化身，約束世間三道的規則，內含無盡道意，本以為如今神界斬斷與下界的聯系不會再出現此物，沒想到這世間當真有秩序鐵鏈。”
隨著鐵鏈的飛速落下，戚枝越來越能感受到天道的威亞以及神的恐怖氣息，那是一種仿佛能毀滅任何萬物的力量，沒有人敢、也沒有人能與之抗衡。
“哈哈哈哈，天道！你終於出現了！今日那神鳥就是你做的祟吧？只敢躲在後面，現在終於敢出來面世了？”
眾人盯著看似瘋狂的奉澈，第一次見到有人敢這樣明目張膽地挑戰天道規則！
鐵鏈直直地伸向奉澈站立的地方，來自天外無悲無喜的聲音出現，“與天爭輝，挑戰神威，勇氣可嘉，然你屢次竊取神力占為己有，毀人間皇運，此乃大罪，當誅。”
一聲“當誅”落下，鐵鏈砸了下來，所到之處留下一道雷道封印，任何人無法逃脫，也不願意接近。
奉澈卻不管不顧斥聲問道：“敢問天道，你既存於世間，為何斬斷神界與下界的通道，讓我等修煉數千年無法登臨神界？你躲在九重天之後，將下界之事裝作看不見，你分明就是不配成為這世間的主宰！”
此大逆不道的話，天道卻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似在認真思考他的話。
“為什麽？為什麽給我狐族一半的仙緣，卻又為何讓我無法成仙！”
見一向胸有成竹的奉澈如此執迷不悟的模樣，戚枝忽然就懂了他為何會布下這一局，不是因為他覬覦人間的力量，不是因為要除去仙門，而是想要逼出天道現身，讓天道給他一個說法。
看來他常常掛在嘴邊的“不信世間還會有神”其實就是他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吧，他想成為神，一個人越是得不到某一東西就越是渴望，而當渴望長時間無法滿足時便成了執念，執念過了頭便開始自我欺騙，自我麻痹，一遍遍地告訴自己世間不會有神，恰好就是他最想肯定的事。
戚枝忽然就覺得奉澈他也很可憐，與自己一樣，只是執念不同罷了。
天道在沈默之後，再次道：“罷了，你執意如此，那便告訴你吧，斬斷神凡兩界是因為如今三道運行穩定，人間應有人間的秩序，我不願再多插手，但是並非是無神存在，神只是化作不同的化行降臨凡間，神一直都在你們身側，而爾等登仙之願非我阻攔，而是神身負三道法則，享人間香火，所經歷絕非一世磨難，需經歷九世苦難方能成神，而你狐族此輪回本是有機緣登仙，然你終究是經不起考驗。”
“你撒謊！”奉澈急聲道
但每個人都知道，天道不可能撒謊！
“若你執念是成神，那便永不能為神，若你累世積福，那麽終有一日會領悟大道。”
“我明白了，世人正是因為太過於追求成道，反而悟不了自己的道。”李仙尊頗有所感悟道
奉澈卻依舊執迷不悟道：“你在騙我！不可能！”
一直堅持的東西一瞬間被瓦解，恨無處可放，釋懷更加的不可能，於是便愈發的偏執了。
他還想繼續催動陣法，但是鐵鏈一掃將他整個人掃出去，一口血吐出，已經是身受重傷。
“斬。”一道蘊含無盡法則的話落下，言出法隨，便見到不可一世的狐族之王就在一瞬間神魂具滅，無人知曉他死前在懺悔還是在怨恨還是……
只知道最後一樣，他始終看著那個花妖。
當一切歸於平靜之後
秩序鐵鏈卻突然將戚枝鎖了起來，黎谙面色大變，道：“天道在上，請您繞她一命。”
“東極，你乃神祇，如今歷經苦難，原本上一世就能歸神位，因為她的介入才有了如今這一世，為了這樣一個花妖，值得嗎？”
底下的弟子們紛紛震驚“什麽！黎谙師兄竟然是神祇！難怪天賦那麽高！”
“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她只是走了偏法，但請您念在她初心是善的份上給她一個機會。”
戚枝早已做好了赴死的準備，自天道降臨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天道不會放過自己的，今日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無論緣由如何，錯了終究便是錯了，但沒想到的是天道竟然說出了她不知道的實情。
“什麽叫他上一世本就可以回歸神位的？”她有些惶惶然
天道：“東極下凡間本就是為了體驗世間的大苦大悲，歷經了九世，你所認識的恩人公子便是他最後一世，若沒有後來你的介入，沒有這麽的因果，他此刻應身在神界。”
“你的意思是說，我的介入本就是多餘的？我一開始就錯了？”
“他有他的道，你本就不應該為他報仇，生出事端。”
“原來……如此。”戚枝有些失魂落魄道，原來一切真的就是因為自己多此一舉，介入他人的因，本就會產生新的因果，原來是這樣。
“黎谙。”她的聲音有些破碎而淒涼“讓我贖罪去吧。”
黎谙那雙好看的眼裏滿是驚嚇，他急聲道：“天道，一切因果是因我而起，我願替她承擔，所有的因果皆加我身！”
天道沈聲道：“東極，你確定要如此嗎？”
“我願留下一魄永不為神，為她贖過，求天道成全。”
“你可知，她身上的魂約已然生效，即便是我也無法挽救她，何況她的因果你承擔不起。”
“但求留她一條生路。”黎谙堅定道
戚枝心生荒涼，“黎谙，何必呢？”何必為了她一只花妖放棄成神，這世間的磨難可太苦了。
黎谙看向她，眼裏滿是柔情，道：“我若是連我心愛之人都護不住，那我如何護住信奉我的無數信徒？”
“我意已決，求天道成全。”
“念在她並非是有心的份上，我成全你，但是你需要以肉身救贖世間，直到她功德圓滿的那一天。”
“好。”黎谙有感激的淚光
戚枝無法阻止她，這明明不是她想要看見的結果，可是一想到最終阻攔他登道之人真的是自己，她便無顏再面對他，當真是世事作弄人吶。
她閉上眼，等著天道的裁決，沒有想象中的那樣痛苦，但是她能感受到生命在一點點的流失，在意識失去的最後一刻，恍惚間，她仿佛看見漫天粉白色花瓣之下，少年溫潤如玉，笑著向她探出手，輕聲對她說“你來了。”
天道秩序法連消散在蒼穹之中，一切都已平息。
在那高聳如雲的承天樓之上，粉白的薔薇花瓣像雨一般下著，微風拂過便隨風飄搖，黎谙隨手接住一片花瓣，一如多年前接住她一樣，眼裏盡是柔情。
李輕音走了過來，試著安慰，但話到了嘴邊卻不知說什麽話，只道：“師兄，阿枝姐，她很好。”
黎谙兀自一笑，道：“輕音師妹，謝謝你，這世間還有人記得她的好。”他頓了頓，又道：“師妹，對不起，還有謝謝你曾為我討過公道。”
面對黎谙這無頭無腦的一句話，李輕音顯然不知道他在說什麽，只問：“師兄，接下來，你想做什麽？”
“尋到世間一株獨一無二的薔薇花，帶它走遍大千世界每一個角落，為她積德行善。”
李輕音很想說，就這樣讓她去吧，天道雖說留了她一魂，但是落在了何處，如何尋得，且這道也未免太苦了些，但是她無法開口打擊眼前這個一直待她極好的師兄。
黎谙來到李仙尊身前行了最後一個師徒大禮
李仙尊緩緩道：“去吧，你我師徒情緣已了，祝你萬事順遂。”
“徒兒拜別師尊。”
李仙尊也是老眼裏含著了淚，但終究沒再說什麽，自天道這一次降臨，他方知，每個人都有屬於他自己的道，不能強求，一切隨心，一切自有緣法，至於那只花妖，想必定有再相遇的那一天。
經此一鬧，皇城也是人心惶惶，好在還有聖上以及他們威武的公主做陣，只是在無人知曉的地方，一團幽魂被黑白兩道鬼差帶走，臨消失的那一刻，沈惜語似有所感應般，兩人的視線隔著一個世界隔著生死，那是他們看見彼此最後的一眼，此一眼留念之後終究是各有各的道，各有各的路要走。
九重天之上，神魄不全的東極帝君被一只黑貓攔住，“帝君讓我做的事，我做完了，報酬呢？”
“做了神還是如此貪，答應你的靈珠已悉數送去你仙府。”
“帝君就這樣不收回你的那一魄？”
“隨他去吧。”帝君一揮衣袖，降下漫天神彩，似在給那些大苦大難之人降下希冀。
許多年後，歲月輪轉，萬事變遷。
凡間人、妖達成了大致的和平，一些本性善良的妖也能走入人間，然一些大兇大惡的妖仍然有道長收妖。
在世間卻總能看見一位破爛的青衣道人，手持一盆薔薇花，救死扶傷，逢惡必出，世人尊稱為“救苦救難薔薇真君。”
無論要等待多久，無論你我將會變成什麽模樣
薔薇花開的那一天
我一定會再與你相見。
——黎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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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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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月洞、元定門、啟靈劍宗守在皇宮門下，誓死守護這個世界，與妖族正式對立而戰，而這場戰場的關鍵就在於陣法中心的兩人，李仙尊、李輕音、閔昭等人十分關註戚枝與黎谙的變化。
“快看！戚枝姐身上的妖氣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了！”氣拔弩張之中，李輕音的話有一滴水低落激起層層漣漪
所有的人都看著戚枝身上隱隱約約的靈力，雖微弱但卻能從中看見生命的希冀、龐大的救贖力量甚至還能令人感到心如止水，那不是一個妖怪應該有的靈力！
“這是怎麽回事？”有人疑惑
有人解惑，“不，這不是她的力量，而是黎谙師兄的。”
李仙尊目光中閃過一絲欣喜與讚賞，緩緩而道：“因他神魂與戚枝連為一體所以才在她的身上有了這樣的顯現，看來，此間因果是福不是禍啊，雲谙他已有頓悟大道之勢。”
於是已經有人開始在猜測“難不成師兄他在觀自在境中殺去了花妖，從而得道？”
李仙尊卻搖著頭，微笑道：“非也，此妖已然除去心魔。”說罷便衣擺一揮，霸氣十足的對奉澈道“大晟皇朝的命運今日是絕不了！妖君不如收手，我仙門一派願與妖族簽訂新的相處條約，如何？”
奉澈自然也發現了戚枝的變化，心中說不上是高興還是不高興，見她能夠安然無恙本應該是如自己的意，若是她控制住了妖力，那麽由離魂鏡產生的血祭陣自然也就派不上用場了，但眼下自己的謀劃已然走到了這裏，他不信仙門之人會就此放過他，何況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一向使狐族首領的原則，就這樣認輸以後還如何在狐族立威，恐怕不足百年狐族便會誕生新的王，取代他。
所以，他沒有退路，也從未想過退，“你以為我今日所做種種是為了什麽？這個世道該換個主了。”
“妖君身負半身仙緣，如此行事當真是可惜。”李仙尊一雙清亮的眼像是看透了一切
黎谙先一步清醒過來，攔在戚枝身前，面向奉澈擋住他的視線，道：“妖君想要幹什麽？”
奉澈挑眉，不悅道：“走開。”
黎谙絲毫不示弱地回視了回去，道：“我與她已成為道侶，妖君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強搶他人道侶？”
奉澈這才視線一冷，道：“我們妖族不講這些仁義道德。只要她與我的魂約一日在，那麽她就不可能是你的道侶。”
黎谙自然是知道他看似是在提婚約一事讓他吃醋生氣，但實則卻是在以戚枝的性命為要挾，因為一旦毀約，她將萬劫不覆。
兩人視線焦灼，誰也不願讓步，都在表達自己的立場
而這時，戚枝悠悠轉醒，見到此景，沒有第一時間為兩人解圍，而是抱歉地看向宮門的方向，那裏有皇族之人、仙門之人，整個上京城的希望都在那裏，而她卻弄出了這樣的一副殘狀。
李仙尊只是淡然一笑，如此容忍氣度，令她心中的愧意更加深了一分。
她擡手，妖力控制住蠢蠢欲動的血祭陣，道：“奉澈，收手吧。”
奉澈這才移開目光看向她，對她的動作倒是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意外，而是說：“很好，你竟然與一個道修成為了同路之人，可是你怎麽確信他心中對你沒有任何的成見，說不準這只是他為了暫時穩住你想出的對策呢？以我對仙門之人的了解，你所做之事乃傷天害理之事，定不為他們所接受，你願意為了一時的情愫交付自己的真心與信任，可我卻不會像你那般愚笨。”
這些話，奉澈自己都沒有發覺他語氣裏有著酸酸澀澀的害怕與嘲諷，似是極力在證明本就不存在的東西一樣，話雖是鏗鏘有力，但卻底氣不足。
只是，戚枝果然面色有一瞬間的冷意與仿徨，但是她輕輕咬了下唇，目光堅定道：“我信他。”
這世間再不會有人比黎谙更加真誠的人，他所說的話永遠都是他心中真實的想法，恨也罷，愛也罷都是不作假的，因為他相信只有以真心才能換來真心，所以戚枝相信他。
奉澈狐眼微微瞇了起來，帶著不善的目光道：“好一個信他，既然你決意如此，那麽就別怪我了。”
“如今你還有什麽籌碼呢？血祭陣只有我能開啟，若沒有此陣，你難不成當真要在大地皇道之上大動幹戈嗎？雖你實力不俗，但想必也做不到吧，而仙門眾人齊心協力，妖族戰敗是遲早的事，屆時，你要讓我們妖類如何自處？要做逃兵東躲西藏一輩子嗎？”
此言一出，底下已經有一些小妖們開始害怕，想要尋機逃走了。
可是，只在一息之間，奉澈便越過了黎谙伸手探向戚枝
只見一紅一青的兩道身影同時移動，奉澈撲了個空，而離魂鏡則是被戚枝趁機收回了手中，離魂鏡是血祭陣的陣眼，一旦收回上面的法力，血祭陣便也在慢慢地收住勢力。
黎谙則是與奉澈相互交鬥開來
正當所有人的註意力都在那一青一白的兩道身影之時，無人在意的角落裏，一只白色的長箭矢破空而來。
戚枝嘴邊勾起一抹冷笑，像是早已料到奉澈真正的目標是她一樣，一個旋身從背後伸展出煥發新生的藤蔓，一樣的破空而出將那只附帶著靈力的箭矢半道截住。
對於此一幕，李仙尊立馬眼神一凜，道：“快！去助她一臂之力！切不可讓那面離魂鏡落入妖君手中！”
李輕音與閔昭帶著仙門弟子加入了戰場。
李輕音的劍氣十分了得，一套飛花般的動作就連專修劍氣的啟靈劍宗都嘆為觀止，已然達到了人劍合一的境界，所到之處，沒有一只妖敢上前，硬生生地為他們創出了一條路。
這箱黎谙也漸漸發覺了異常之處，妖君的實力他是有過了解的，斷不會是現在這樣招式綿軟無力，他心中念道“千般幻影如夢如幻，破！”
狐族除了擅長追蹤術，更擅幻術，所變化之物虛實難辨，這破影術是專克此道。
果然，隨著他附加了仙咒的靈劍刺下，眼前的那道白色身影便像是一個泡沫破開，消散在了空中，他立馬回身去尋戚枝。
“阿枝，小心背後！”
戚枝聽見黎谙的提醒，心中也是警鈴大響，但卻是為時已晚，奉澈已經憑空出現在她身後，那冷冷的氣息似要摧毀一切，他明明可以一擊靈力將她殺死，但是最終收了手，只是搶走了她手裏的離魂鏡。
“不要！”戚枝大喊
奉澈轉瞬之間出現在了承天樓之上
李輕音揮舞著劍，竟然憑空召喚出萬劍來組成了一條劍道，直直通向承天樓，“快，追上去！”
沒有半點猶豫，戚枝飛身一躍，足尖在劍道上輕一點，整個人都朝承天樓飛去，與此同時，黎谙也跟了上去。
承天樓之上，奉澈一只手握住銅鏡的把手，那裏有著一個圓形的洞孔，上面系著一截緞天綢被戚枝打了一個漂亮的結。
戚枝飛身落在樓閣之上，伸出手，道：“還給我！”
奉澈眼裏有著不曾見的貪婪與興奮，他近乎癲狂地笑道：“馬上，這個世道就將是我們妖族的了，小枝兒，你可開懷？”
戚枝冷聲道：“你無法驅動離魂鏡開啟血祭陣，還給我。”
奉澈卻笑道：“呵呵，誰說的我無法開啟？”
黎谙落在了戚枝身側，同樣地看著奉澈的一舉一動，見他手中化出一枚碧綠的珠子，目色變得異常了起來。
碧綠的珠光印在奉澈他興奮的眼裏，擡起頭看向猶如一對壁人的兩人道：“滄瀾珠在我手裏，血祭陣我可以啟動。”
“什麽！滄瀾珠竟然與這離魂鏡是一體的？”戚枝看向黎谙
黎谙表示自己也是才知道，“難怪沈冥界裏的血祭陣城圖可以啟動，原來關鍵的是在這滄瀾珠之上！”
奉澈得意的道：“沒想到吧，她終究還是背叛你了，在你自以為情深義重之時將滄瀾珠從你身邊拿走還給了我。”
本是想看兩人因此決裂，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兩人竟然目光中都帶著一絲悲憫，他心頭劃過一絲慌亂。
“你連她背叛你都能容忍？當真是一個懦夫！黎谙，你竟為了一個女人連自己的道都忘了不說，就連這麽重要的神物被她盜取你都不知道！”
黎谙面色不改，道：“這是我的事情，與你無關！”
身後跟來的仙門弟子當然將滄瀾珠都看在眼裏，不知詳情的已經開始有些責怪之意，“什麽呀！這麽重要的神物竟然落在了妖族手裏，這靈月洞仙門就是如此輕信這個妖女的！”
李輕音著急道：“住嘴！大敵當前，內訌是我等仙門之恥。”
一聲輕呵讓那些說閑話之人住了嘴，但其實李輕音也很擔心若是血祭陣開啟一切都將無法挽回。
在所有人的矚目中，奉澈施法緩慢地將那滄瀾珠放了進去，碧綠的珠子落在鏡面把手之上，令所有人都瞠目結舌的是那滄瀾珠竟然與那洞孔合不上？
“這是怎麽回事？”
“許是上古神器都是這樣，合不上才算得上厲害吧！”
“胡說！那分明是顆假的。”有人道出實情
奉澈眼裏的光一冷，狠狠地看向戚枝，“這是怎麽回事？你給我的到底是什麽？”
“滄瀾珠啊，你分辨不出真假嗎？”戚枝淡淡道
奉澈一掌打了過來，被黎谙靈劍擋下。
“你竟敢騙我？”奉澈的眼裏有著驚訝、懷疑、憤怒、以及痛楚
“騙你？怎麽可能，這就是我從黎谙那裏拿走的滄瀾珠，不信你問他。”戚枝明知故問
黎谙心領神會道：“哦，不好意思，這顆滄瀾珠確實是假，真的怎麽會放在我身上？”
天水城那個初雪的夜晚，戚枝趁機竊取了滄瀾珠不假，當時也是為了讓黎谙遠離自己，但是她也不會真的交給奉澈，而是交給了小貓保管，若是不出所料，想必小貓早就將滄瀾珠交給靈月洞之人吧。
奉澈盯著他二人的神情，他們一唱一和，分明是在戲耍他，“好好好，你們如此對我。”
戚枝認真道：“既然滄瀾珠不在你手裏那麽這面鏡子你拿著也沒有什麽用處了，不如還給我吧。”
奉澈沒想到被背叛的人是自己，一陣氣血上湧，兩側的關穴氣得直發疼，將那銅鏡往懷裏一帶，道：“不可能！”
說著他便運起了靈力，將靈力傾入銅鏡之中
戚枝好心道：“離魂鏡已認主，不可能受你的靈力召喚，不要再做無用之功了。”
但是緊接著，眾人便看見奉澈身上開始有一些靈力源源不斷地向他輸入，那些靈力含有信仰之力。
閔昭：“那是、凡間的香火靈力？”
戚枝也察覺到了此地有異樣，原來他做出那些祭妖為神的事情，暗中早已將那些靈力占為己用，初時還擔心說上京城無法留住這些靈力，那麽此地定是有一種陣法可以將那靈力借此傳送過來，他是用陣的高手，這一點自然是難不倒他。
“此乃神器，這凡間信仰之力與神力同源，自然能催動此陣！我等了千年，好不容易等到離魂鏡的出世，好不容易謀劃到了今日，怎會然爾等如意？”奉澈冷冷的嗓音戲謔眾人
“糟了，離魂境上的血祭陣擁有毀天滅地的力量。”
“可是，離魂鏡已被他喚醒，而且先前本就沾了血的味道，此時更加難以控制。”戚枝憂心道
紅色的咒文沖天而出，將整個皇城目所能及的地方都覆蓋住，而在奉澈的身上還在源源不斷地輸送靈力。
在神器的照應之下，一些人的魂魄已經開始承受不住，有離體之兆。
奉澈將那陣法威力發揮出來，好在聖上一周都是修道高人，勉強可以抵禦片刻，但若是繼續下去也是徒勞。
黎谙道：“現在破陣已是來不及了，只能想辦法傷到他。”
“你我齊手。”戚枝祭出妖劍
這合力的一擊，兩人都是十足十的力量，但是卻連奉澈的神都接近不到，更別提傷到奉澈了
李輕音趕了過來，“我助你們一臂之力。”
看著眼前那熟悉的面容，黎谙顧不上心頭的愧疚之情，道：“好，師妹，用你的劍氣劈開他的靈力。”
李輕音頷首，不敢馬虎，依舊是一招斃命的劍式快到看不清身形，卻依舊是一樣，反而用力過度劍氣的劍波反噬了回來將他們深深地眾創。
黎谙護住戚枝勉強還能一戰，但心底也是沒有底氣，這信仰之力歷來是神存於世間的根本，他只是一個還沒有登道的修士，如何與之匹敵？
就在所有人都漸漸地失去信心之時，自那蒼穹之上突然出現兩條蘊含雷道的鎖鏈，鎖鏈一動，聲音響徹整個空間，震耳欲聾，令人無端地臣服其下。
“那是天道秩序？”黎谙望著天邊向下飛速降下的巨物
“什麽？”戚枝不解地問
“傳聞天道創世之後，留有神、人、妖三道，而這秩序鐵鏈便是天道的化身，約束世間三道的規則，內含無盡道意，本以為如今神界斬斷與下界的聯系不會再出現此物，沒想到這世間當真有秩序鐵鏈。”
隨著鐵鏈的飛速落下，戚枝越來越能感受到天道的威亞以及神的恐怖氣息，那是一種仿佛能毀滅任何萬物的力量，沒有人敢、也沒有人能與之抗衡。
“哈哈哈哈，天道！你終於出現了！今日那神鳥就是你做的祟吧？只敢躲在後面，現在終於敢出來面世了？”
眾人盯著看似瘋狂的奉澈，第一次見到有人敢這樣明目張膽地挑戰天道規則！
鐵鏈直直地伸向奉澈站立的地方，來自天外無悲無喜的聲音出現，“與天爭輝，挑戰神威，勇氣可嘉，然你屢次竊取神力占為己有，毀人間皇運，此乃大罪，當誅。”
一聲“當誅”落下，鐵鏈砸了下來，所到之處留下一道雷道封印，任何人無法逃脫，也不願意接近。
奉澈卻不管不顧斥聲問道：“敢問天道，你既存於世間，為何斬斷神界與下界的通道，讓我等修煉數千年無法登臨神界？你躲在九重天之後，將下界之事裝作看不見，你分明就是不配成為這世間的主宰！”
此大逆不道的話，天道卻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似在認真思考他的話。
“為什麽？為什麽給我狐族一半的仙緣，卻又為何讓我無法成仙！”
見一向胸有成竹的奉澈如此執迷不悟的模樣，戚枝忽然就懂了他為何會布下這一局，不是因為他覬覦人間的力量，不是因為要除去仙門，而是想要逼出天道現身，讓天道給他一個說法。
看來他常常掛在嘴邊的“不信世間還會有神”其實就是他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吧，他想成為神，一個人越是得不到某一東西就越是渴望，而當渴望長時間無法滿足時便成了執念，執念過了頭便開始自我欺騙，自我麻痹，一遍遍地告訴自己世間不會有神，恰好就是他最想肯定的事。
戚枝忽然就覺得奉澈他也很可憐，與自己一樣，只是執念不同罷了。
天道在沈默之後，再次道：“罷了，你執意如此，那便告訴你吧，斬斷神凡兩界是因為如今三道運行穩定，人間應有人間的秩序，我不願再多插手，但是並非是無神存在，神只是化作不同的化行降臨凡間，神一直都在你們身側，而爾等登仙之願非我阻攔，而是神身負三道法則，享人間香火，所經歷絕非一世磨難，需經歷九世苦難方能成神，而你狐族此輪回本是有機緣登仙，然你終究是經不起考驗。”
“你撒謊！”奉澈急聲道
但每個人都知道，天道不可能撒謊！
“若你執念是成神，那便永不能為神，若你累世積福，那麽終有一日會領悟大道。”
“我明白了，世人正是因為太過於追求成道，反而悟不了自己的道。”李仙尊頗有所感悟道
奉澈卻依舊執迷不悟道：“你在騙我！不可能！”
一直堅持的東西一瞬間被瓦解，恨無處可放，釋懷更加的不可能，於是便愈發的偏執了。
他還想繼續催動陣法，但是鐵鏈一掃將他整個人掃出去，一口血吐出，已經是身受重傷。
“斬。”一道蘊含無盡法則的話落下，言出法隨，便見到不可一世的狐族之王就在一瞬間神魂具滅，無人知曉他死前在懺悔還是在怨恨還是……
只知道最後一樣，他始終看著那個花妖。
當一切歸於平靜之後
秩序鐵鏈卻突然將戚枝鎖了起來，黎谙面色大變，道：“天道在上，請您繞她一命。”
“東極，你乃神祇，如今歷經苦難，原本上一世就能歸神位，因為她的介入才有了如今這一世，為了這樣一個花妖，值得嗎？”
底下的弟子們紛紛震驚“什麽！黎谙師兄竟然是神祇！難怪天賦那麽高！”
“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她只是走了偏法，但請您念在她初心是善的份上給她一個機會。”
戚枝早已做好了赴死的準備，自天道降臨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天道不會放過自己的，今日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無論緣由如何，錯了終究便是錯了，但沒想到的是天道竟然說出了她不知道的實情。
“什麽叫他上一世本就可以回歸神位的？”她有些惶惶然
天道：“東極下凡間本就是為了體驗世間的大苦大悲，歷經了九世，你所認識的恩人公子便是他最後一世，若沒有後來你的介入，沒有這麽的因果，他此刻應身在神界。”
“你的意思是說，我的介入本就是多餘的？我一開始就錯了？”
“他有他的道，你本就不應該為他報仇，生出事端。”
“原來……如此。”戚枝有些失魂落魄道，原來一切真的就是因為自己多此一舉，介入他人的因，本就會產生新的因果，原來是這樣。
“黎谙。”她的聲音有些破碎而淒涼“讓我贖罪去吧。”
黎谙那雙好看的眼裏滿是驚嚇，他急聲道：“天道，一切因果是因我而起，我願替她承擔，所有的因果皆加我身！”
天道沈聲道：“東極，你確定要如此嗎？”
“我願留下一魄永不為神，為她贖過，求天道成全。”
“你可知，她身上的魂約已然生效，即便是我也無法挽救她，何況她的因果你承擔不起。”
“但求留她一條生路。”黎谙堅定道
戚枝心生荒涼，“黎谙，何必呢？”何必為了她一只花妖放棄成神，這世間的磨難可太苦了。
黎谙看向她，眼裏滿是柔情，道：“我若是連我心愛之人都護不住，那我如何護住信奉我的無數信徒？”
“我意已決，求天道成全。”
“念在她並非是有心的份上，我成全你，但是你需要以肉身救贖世間，直到她功德圓滿的那一天。”
“好。”黎谙有感激的淚光
戚枝無法阻止她，這明明不是她想要看見的結果，可是一想到最終阻攔他登道之人真的是自己，她便無顏再面對他，當真是世事作弄人吶。
她閉上眼，等著天道的裁決，沒有想象中的那樣痛苦，但是她能感受到生命在一點點的流失，在意識失去的最後一刻，恍惚間，她仿佛看見漫天粉白色花瓣之下，少年溫潤如玉，笑著向她探出手，輕聲對她說“你來了。”
天道秩序法連消散在蒼穹之中，一切都已平息。
在那高聳如雲的承天樓之上，粉白的薔薇花瓣像雨一般下著，微風拂過便隨風飄搖，黎谙隨手接住一片花瓣，一如多年前接住她一樣，眼裏盡是柔情。
李輕音走了過來，試著安慰，但話到了嘴邊卻不知說什麽話，只道：“師兄，阿枝姐，她很好。”
黎谙兀自一笑，道：“輕音師妹，謝謝你，這世間還有人記得她的好。”他頓了頓，又道：“師妹，對不起，還有謝謝你曾為我討過公道。”
面對黎谙這無頭無腦的一句話，李輕音顯然不知道他在說什麽，只問：“師兄，接下來，你想做什麽？”
“尋到世間一株獨一無二的薔薇花，帶它走遍大千世界每一個角落，為她積德行善。”
李輕音很想說，就這樣讓她去吧，天道雖說留了她一魂，但是落在了何處，如何尋得，且這道也未免太苦了些，但是她無法開口打擊眼前這個一直待她極好的師兄。
黎谙來到李仙尊身前行了最後一個師徒大禮
李仙尊緩緩道：“去吧，你我師徒情緣已了，祝你萬事順遂。”
“徒兒拜別師尊。”
李仙尊也是老眼裏含著了淚，但終究沒再說什麽，自天道這一次降臨，他方知，每個人都有屬於他自己的道，不能強求，一切隨心，一切自有緣法，至於那只花妖，想必定有再相遇的那一天。
經此一鬧，皇城也是人心惶惶，好在還有聖上以及他們威武的公主做陣，只是在無人知曉的地方，一團幽魂被黑白兩道鬼差帶走，臨消失的那一刻，沈惜語似有所感應般，兩人的視線隔著一個世界隔著生死，那是他們看見彼此最後的一眼，此一眼留念之後終究是各有各的道，各有各的路要走。
九重天之上，神魄不全的東極帝君被一只黑貓攔住，“帝君讓我做的事，我做完了，報酬呢？”
“做了神還是如此貪，答應你的靈珠已悉數送去你仙府。”
“帝君就這樣不收回你的那一魄？”
“隨他去吧。”帝君一揮衣袖，降下漫天神彩，似在給那些大苦大難之人降下希冀。
許多年後，歲月輪轉，萬事變遷。
凡間人、妖達成了大致的和平，一些本性善良的妖也能走入人間，然一些大兇大惡的妖仍然有道長收妖。
在世間卻總能看見一位破爛的青衣道人，手持一盆薔薇花，救死扶傷，逢惡必出，世人尊稱為“救苦救難薔薇真君。”
無論要等待多久，無論你我將會變成什麽模樣
薔薇花開的那一天
我一定會再與你相見。
——黎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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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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