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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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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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詹淩還在為了被舒遙聽見自己在背後說她壞話的事情而感到心虛，說話也有些磕磕絆絆，“剛...剛才那些話是我在網上看到的...我只是說給梁秋露聽，沒有什麽別的意思，你別誤會啊。”她紅著臉，躲避著舒遙看自己的眼神，“快要開拍了，我先過去了。”說完這句話，她轉身就準備離開，加快腳下的步伐，像是落荒而逃。
舒遙也沒伸出手去阻攔，而是看著她的背影，提高了說話音量：“剛好被我聽到你在背後嚼舌根，是不是還挺尷尬的？”
舒遙微微揚起下巴，露出線條冷峻的側臉，眼睛被陽光刺得瞇了起來，繼續緩緩道：“都不是小孩子了，以後就少幹這種降智又愚蠢的事情，你要是對我有意見，大可以直接來和我說，別躲在陰暗處當小人。”
舒遙的聲音不輕不重，卻剛好可以引起周圍其它工作人員的註意。
就在話落下的瞬間，一道道不加掩飾的疑惑目光落到詹淩的身上，讓她不由攥起了雙拳，腳下的步伐也因沈重而變得越來越緩慢。
如果剛才看見李導青著臉離開還令大家有些不知所雲，那麽，這會兒聽完舒遙的一番話，也就都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雖然，他們當中也有人曾在背後嘀咕過舒遙，但卻沒有人敢“舞”到正主面前，甚至還會在對戲的時候，和她說一句‘我相信你，加油’之類的場面話。
沒想到，詹淩竟然率先冒了頭。
大家看上去都在低頭忙著自己手底下的事情，但耳朵卻一個個豎起，等著看好戲。
詹淩咬緊後槽牙，這會兒心底恨極了，但理性告訴她，當下不是和舒遙翻臉的時候，她停在原地，背對著舒遙，深呼吸幾次。
舒遙見狀也略挑了挑眉。
四周瞬間安靜了下來。
接著就見詹淩神色中流露出幾分不太自然，用不冷不熱、不高不低，但卻足以讓在場每個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說了句：“對不起。”
然後，不等大家反應過來，她就已經疾步走遠了。
這件事情就像是片場一起小到不能再小的插曲，隨著攝影助理的打板，大家都進入到了工作狀態中，短暫忘卻了剛才的那一幕，沒有人在意。
今天要拍的這場戲是影片中的女主從山裏逃出來後，為了賺錢，只能先在一家餐廳的後廚刷碗，但因為她普通話不標準，外加平時不愛與旁人溝通的內向性格，讓她時常受到其它同事的欺負，而詹淩和梁秋露就是今天要和她對戲的“惡毒同事”。
李導和她們講完戲後，便正式開拍了——
昏暗破舊的餐廳後廚，舒遙穿著一件已經洗到掉色的條紋襯衫，站在水池前，動作熟練的洗刷著池子裏堆積的碗盤。
這時，詹淩和梁秋露前後腳走了進來，兩人瞄了眼舒遙，也沒打招呼，就當沒看見。
詹淩點了根香煙，隨後扭頭問身後的梁秋露：“來一根？”
“不來，我今天喉嚨不太舒服，感覺好想要感冒了。”梁秋露早已進入到狀態，懷裏抱著一個塑料水壺，頭發淩亂，不時吸著鼻涕水，儼然一副邋裏邋遢的女人形象，“我泡了點金銀花水，能消炎降火，你要不要也來點？”說著，就舉起懷中的水壺，擰開，湊到自己嘴邊喝了一大口，接著又拿著往詹淩嘴邊湊去。
詹淩看著那個水壺上沈積的汙垢，嫌棄的躲了躲：“我不喝，你也離我遠點，別傳染我感冒，現在請一天可要扣不少錢呢。”
“哎喲，你還缺錢呢？那天下晚班的時候，我可看見有個開奔馳的男人來接的你，誰啊？”梁秋露將水壺擰上蓋，一臉八卦笑容，用肩膀輕輕撞了撞她。
詹淩小臉一揚，拿捏起來：“還能是誰啊，就是我前陣子和你說的那個老李唄。”
“最近一直在追你的那個？”
“嗯...”
“嘖嘖嘖——我要是長你這張臉，再有你這個身材，早就找個有錢男人把自己給嫁了，在這個破地方浪費什麽時間啊，既賺不來多少錢，還把大好的青春都給白白浪費了。”
詹淩熟練的吐出一口煙霧：“幼稚，我一沒學歷，二沒家世，你當那些有錢男人往我身邊湊是為了給自己找個老婆啊？他們就是圖個新鮮，圖個刺激，等玩膩了，扭頭就跑，如果你不想受傷，成為被男人玩膩之後就拋棄的可憐女人，那你的腦袋就要比他們更清醒，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
梁秋露早已沈浸在劇情中，沒聽到導演喊卡的聲音，就繼續接了下去：“那你想要的是什麽？”
詹淩一楞，接著大笑了起來：“當然是錢啊！白癡。”
“哦哦哦。”梁秋露的手掌在發燙的水壺上來回摸了幾下，隨後心底冒出一個念頭，她猶豫了十幾秒，接著往詹淩身旁靠了靠，有些猶豫道：“姐...那個...你看你能不能給我也介紹個有錢男人啊？”
“你？！”詹淩的眼神在梁秋露身上來回掃視了幾圈，神情中流露出來的輕蔑非常真實。
“啊——”梁秋露摸了摸自己的臉，“其...其實我打扮打扮也還可以。”
詹淩扯了扯嘴角，“行吧，我平時多註意註意，要是有合適的就給你拉個線。”
“謝謝姐。”
詹淩將香煙遞到嘴邊，深吸了一口，隨後吐出一大團煙霧。
那團煙霧剛好飄到了舒遙站立的位置，她聞到後，輕咳了兩聲。
原本劇本設定中沒有這個細節，但李導並沒有喊卡，詹淩便順勢演了下去：“哎，對了，玲子。”
兩人同時側身，看向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縮在角落洗碗的舒遙。
“玲子——”見她沒什麽反應，便又喊了一遍。
這時，舒遙才緩緩擡頭，懸掛在水池上方的燈泡在風的吹動下也跟著晃動了起來，本就昏暗的光線在她臉上映下了一道道或深或淺的光影。
“嗯？”舒遙完全沈浸在玲子的人物中，眼神呆滯，聲音怯懦：“怎麽了？”
詹淩看著眼前的舒遙，有片刻的怔楞。
她下意識吞咽了口空氣，隨後走上前，捏住玲子的下巴，左看看，右瞧瞧，然後才說：“從你來上班的那天起，我就發現你長得倒是不錯，就是性格悶了點，不過各花入各眼嘛，也有喜歡你這款的，怎麽樣？用不用姐姐幫你找個有錢的男人？到時候你就不用窩在這個狹小又黑不溜秋的破後廚裏刷碗了。”
舒遙躲了躲：“不用了。”接著垂下頭繼續刷碗，冷冷道：“我刷碗就挺好的。”
詹淩蹙了蹙眉。
不知道為什麽，她好似從舒遙的眼中看出了鄙屑的意味。
真是讓人討厭啊。
她深了口氣，一把抓起舒遙泡在冰冷水池裏的手，隨意打量了兩眼：“洗碗多累啊，你看看你這雙小手，還不如咱們那四十多歲老板娘的手細嫩。”
舒遙按照劇情，稍稍用力，準備抽回自己的手。
可沒想到詹淩突然加重攥住她手的力氣，她抽了一次，竟然沒抽回來。
舒遙看了眼詹淩。
只見她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弧度，但等到她眨了下眼睛，再去看的時候，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我說認真的。”詹淩主動放開她的手，甩了甩沾在自己手上的水漬，“你們處朋友，到時候你只用招招手，就會有大把大把的鈔票送到你手心上，這多好啊，再說了你還年輕，說不定還真能把自己給嫁出去，怎麽樣？考慮考慮？”
舒遙：“真不用了，而且我也不想嫁人。”
“怎麽？”詹淩歪頭看著梁秋露笑了笑，“你該不會是想當姑子吧？”
“姑子？”
“就是尼姑。”
“我只是想先攢點錢。”
“那你站在這裏要刷多少碗才能攢到錢啊，還不如聽我的，找個有錢男人。”
“靠自己雙手賺到的錢更踏實也更幹凈。”
“呵。”詹淩臉上神情一變，“你什麽意思？瞧不起我？覺得我從男人手裏賺到的都是臟錢，是嗎？”
說著，她便往前走了兩步，用肩膀硬撞了舒遙兩下。
舒遙為了更貼合人物形象，從進組之前就開始減肥，現在瘦的都快要皮包骨頭了，自然經受不住詹淩的這一撞。
她沒站穩，往後倒退了兩步，被逼到了角落。
背後傳來的疼痛感，讓她忍不住蹙了蹙眉，但還是繼續演下去：“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你倒是說來給我聽聽啊。”詹淩像是推她推上了癮，這會兒又推了一把，“我看你年紀輕輕，一個人出來打工也不容易，出於好心想給你介紹點賺錢的方法，沒想到你還在這裏自視清高的拿捏起來了，別人瞧不起我就算了，你一個從大山裏出來的窮姑娘有啥資格瞧不起我啊？”
舒遙冷了臉：“別碰我。”
“什麽？你說大點聲，我聽不見。”
“我讓你別碰我！”說著，舒遙推了詹淩一把。
詹淩往後倒退了一步，這些都是劇情中設定的，但沒想到，她夾在手指尖的香煙突然被碰掉，一點點煙灰落在她的手臂上，詹淩甩了甩手臂，等再擡頭看向舒遙的時候，眼神中明顯多了些怒氣。
就在舒遙糾結要不要喊停的時候，詹淩突然拽住她的衣服往旁邊一甩，接著她不知踩到什麽，腳下沒站穩，便直直的向後倒了下去，而詹淩也在這個松開了手。
“舒遙——”
“卡——”
隨著李導的一聲卡，片場瞬間亂了起來。
張小寶也迅速跑到了舒遙身邊：“怎麽樣？沒受傷吧？”
舒遙呆楞楞地眨了眨眼，她只感覺後背的位置有些刺痛，便借著張小寶的力，坐了起來，她擡手向後摸了一把，手掌一片鮮紅。
就在舒遙被送去醫院的時候。
陳璟正在參加品牌活動。
好巧不巧，宋亦凝也在現場。
記者朋友們自然不會放過這麽好的采訪機會，找到機會，便立即將問題拋了出去：“請問劉昭最近有和你聯系過嗎？”
本來打算離開的陳璟聽到這個問題，突然來了興致，便一同將目光看向了宋亦凝。
而宋亦凝本想離開，可突然停下來的陳璟擋住了離開的出口，她站在原地向陳璟拋了個疑問的眼神，但對方就像看不懂一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沒辦法，她只能回頭應付了兩句：“最近沒有，因為大家也知道，劉昭最近心情不太好，她需要時間好好休息。”
“那你之前點讚舒遙職場霸淩的事情能再詳細說一下嗎？”
“請問確定劉昭博文所說的那個人就是舒遙嗎？”
“對啊，麻煩你說一下吧。”
宋亦凝被一連串的問題給逼問的臉上的假笑都差點掛不住，只能一再的擡手去撩自己的劉海，磕磕絆絆地說：“因為，這件事情是劉昭的私事，我作為朋友也不應該在背後議論，所以大家要是真想知道的話，最好還是親自去問劉昭比較好，而且，點讚的那個事情的確是我不小心點到的，我已經和舒遙道過歉了，希望大家可以原諒我這個小錯誤，以後不要再提了，不過，要說劉昭和舒遙之間有沒有矛盾...”她拖著長腔，停頓了一會兒，才故作玄虛地說：“據我所知，她們之前好像是在一場節目錄制上起過小爭執。”
此話一出，一片嘩然。
既然起過爭執，那網上說舒遙霸淩的事情可能就是八九不離十了。
有些記者在震驚之餘，還不忘拿出手機快速編輯文案。
而就在這個時候，站在一旁吃瓜的陳璟突然輕笑了一聲，引來了眾人的註視。
“抱歉抱歉，你們繼續。”陳璟面上帶著一絲微笑。
一名記者見狀，便又將話筒朝向陳璟：“請問陳老師之前是不是也和舒遙合作過呢？”
陳璟毫不避諱：“對，我們是有過幾次合作。”
記者：“那您對於這件事情如何看待呢？”
陳璟先是擰著眉，沈默了半響，看上去像是不太想對這件事情發表言論。
於是，其它記者便跟著追問：“說一下。”“是啊，陳老師就簡單說幾句吧。”
陳璟在眾人的催促之下，緩緩開口：“我不是當事人，具體的事情過程也不清楚，在這樣的背景前提下，我不管說些什麽，都是對兩位當事人的不尊重。”他抿了抿唇，短暫停頓後，又繼續說：“不過...據我所知，劉昭好像在發完那篇模棱兩可的博文後，就沒有再出來正面回應過，也沒有指明真正的霸淩者是誰，所以大家與其在這裏憑空猜測，傷害到無辜的人，在不經意間當了網絡霸淩的劊子手，倒不如給劉昭一點時間，等她平覆好心情之後，再出來把事情原委給講清楚。”
陳璟的這一番話就像是往熱火中潑了一盆冷水，讓大家瞬間冷靜了下來。
“也是...自從劉昭發了那麽一篇模棱兩可的博文之後，她自己是去躲清凈了，反倒把我們給耍得團團轉，現在想想...怎麽感覺咱們好像被利用了一樣。”
“你別說，我早就對這場鬧劇失去興趣了，她既然覺得自己被欺負，出來發博文了，就幹脆把對方的名字給說出來，這樣又躲又藏的算怎麽一回事啊。”
“我現在都懷疑這是不是炒作！”
“我懷疑她是喝醉了，隨便亂說一通，本想炒作，給自己立個受害者的形象，結果沒想到事情越鬧越大，現在不好意思出來了，就幹脆躲著。”
“......”
記者們在偷偷交頭接耳。
但很多話都傳進了宋亦凝的耳朵裏，她的臉色那叫一個難看。
好在這個時候，品牌方的工作人員出來指揮散場。
她咬著後槽牙，忍著怒火，朝著離開的電梯走去。
宋亦凝一行人前腳剛進去，陳璟便帶著他的工作人員就一同擠進了那部電梯。
下行的時候，宋亦凝主動開口道：“謝謝你剛才說那番話替我解圍。”明明口頭上說的是感謝的話語，但表情卻沒有絲毫情緒色彩，“我這個人嘴笨，一緊張，就總是說錯話。”
陳璟也絲毫不客氣：“既然知道自己嘴笨，那下次就少說，或者別說，人言可畏，你是上嘴唇碰下嘴唇，說起話來不費力，但卻平白無故給別人平添了不少麻煩。”說到這裏，他的周身氣壓更低了，“不知道的，還以為真正和舒遙有矛盾的那個人是你呢。”
“......”宋亦凝自認和陳璟沒有過矛盾，之前見面也都維持著表面客套，沒想到他竟然會為了舒遙和自己這樣說話？！
“沒想到你和舒遙的關系還挺不錯的？”
陳璟哪裏能不明白她的那些小心思，直言道：“你有這個時間打聽我的私事，不如趕緊去聯系聯系你的好朋友，讓她出來解釋一下，畢竟輿論是把雙刃劍，想利用它來害人，也要有這個本事，小心作繭自縛，沒害成別人，反倒把自己給坑了，那可就不好看了，你說是吧？”他悠然散漫地轉過頭，薄唇微勾，目光懾人地看向宋亦凝。
宋亦凝緊緊盯著他，嘴角生硬地揚起一抹弧度：“對。”
那雙漂亮地眼睛裏，卻一點笑意都沒有。
就在這個時候，電梯到達一樓。
陳璟在電梯門打開的瞬間恢覆了往常禮貌的樣子，甚至在擡步前主動和她告別：“亦凝姐，沒什麽事，那我就先走了。”
宋亦凝看著電梯外面的人，心裏盡管有再多的氣，也只能露出微笑，配合他將戲演下去：“好，拜拜，路上註意安全。”
宋亦凝的商務車在地下停車場，她的助理按下關門鍵，電梯繼續下行。
助理看她臉色不太好，主動出聲關心：“姐...你沒事吧？”
宋亦凝緊蹙著眉：“聯系上劉昭了嗎？”
“還沒有。”
“繼續找！簍子都捅出去了，她現在躲起來算怎麽回事？！把她給我找出來，讓她按照我們之前計劃的，直接把霸淩的罪名扣實在舒遙的頭上，讓她找不到空子翻身。”
“可是看現在這個情況，劉昭未必會聽我們的安排。”
“那篇博文可是通過她的賬號發出去的，輿論也已經發酵，就目前這個形勢來看，方向盤的掌控權早就不在她的手裏了，她躲的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她要想繼續在娛樂圈待下去，就只能聽我們安排。”
助理抿了抿唇，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沒再說話。
與此同時。
陳璟回到商務車上，就閉上眼睛，像是睡著了一樣，悶不作聲。
楠哥了解他的脾氣，這個時候主動去搭話，那就是往槍口上撞，所以他從上車後，也沒開口說話，一直坐在副駕安靜地玩著手機。
不多時，一聲驚呼從前排傳進了陳璟的耳朵裏。
他閉著眼睛，皺了皺眉：“小點聲。”
楠哥看著熱搜上爆了詞條，連忙轉過身，拍了拍他的膝蓋：“臥槽，你快醒醒！”
陳璟緩緩睜開眼睛，聲音還有些不耐煩：“幹嗎？”
“舒遙在片場受傷，被送去醫院了，我看有現場群演發的照片，地上一大攤血啊！”楠哥說話速度很快，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而陳璟聽到這個消息，明顯楞了幾秒，隨後迅速坐直身子，從楠哥手裏搶過手機，將新聞還有配圖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嘴裏一直重覆著：“現在...現在就去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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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詹淩還在為了被舒遙聽見自己在背後說她壞話的事情而感到心虛，說話也有些磕磕絆絆，“剛...剛才那些話是我在網上看到的...我只是說給梁秋露聽，沒有什麽別的意思，你別誤會啊。”她紅著臉，躲避著舒遙看自己的眼神，“快要開拍了，我先過去了。”說完這句話，她轉身就準備離開，加快腳下的步伐，像是落荒而逃。
舒遙也沒伸出手去阻攔，而是看著她的背影，提高了說話音量：“剛好被我聽到你在背後嚼舌根，是不是還挺尷尬的？”
舒遙微微揚起下巴，露出線條冷峻的側臉，眼睛被陽光刺得瞇了起來，繼續緩緩道：“都不是小孩子了，以後就少幹這種降智又愚蠢的事情，你要是對我有意見，大可以直接來和我說，別躲在陰暗處當小人。”
舒遙的聲音不輕不重，卻剛好可以引起周圍其它工作人員的註意。
就在話落下的瞬間，一道道不加掩飾的疑惑目光落到詹淩的身上，讓她不由攥起了雙拳，腳下的步伐也因沈重而變得越來越緩慢。
如果剛才看見李導青著臉離開還令大家有些不知所雲，那麽，這會兒聽完舒遙的一番話，也就都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雖然，他們當中也有人曾在背後嘀咕過舒遙，但卻沒有人敢“舞”到正主面前，甚至還會在對戲的時候，和她說一句‘我相信你，加油’之類的場面話。
沒想到，詹淩竟然率先冒了頭。
大家看上去都在低頭忙著自己手底下的事情，但耳朵卻一個個豎起，等著看好戲。
詹淩咬緊後槽牙，這會兒心底恨極了，但理性告訴她，當下不是和舒遙翻臉的時候，她停在原地，背對著舒遙，深呼吸幾次。
舒遙見狀也略挑了挑眉。
四周瞬間安靜了下來。
接著就見詹淩神色中流露出幾分不太自然，用不冷不熱、不高不低，但卻足以讓在場每個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說了句：“對不起。”
然後，不等大家反應過來，她就已經疾步走遠了。
這件事情就像是片場一起小到不能再小的插曲，隨著攝影助理的打板，大家都進入到了工作狀態中，短暫忘卻了剛才的那一幕，沒有人在意。
今天要拍的這場戲是影片中的女主從山裏逃出來後，為了賺錢，只能先在一家餐廳的後廚刷碗，但因為她普通話不標準，外加平時不愛與旁人溝通的內向性格，讓她時常受到其它同事的欺負，而詹淩和梁秋露就是今天要和她對戲的“惡毒同事”。
李導和她們講完戲後，便正式開拍了——
昏暗破舊的餐廳後廚，舒遙穿著一件已經洗到掉色的條紋襯衫，站在水池前，動作熟練的洗刷著池子裏堆積的碗盤。
這時，詹淩和梁秋露前後腳走了進來，兩人瞄了眼舒遙，也沒打招呼，就當沒看見。
詹淩點了根香煙，隨後扭頭問身後的梁秋露：“來一根？”
“不來，我今天喉嚨不太舒服，感覺好想要感冒了。”梁秋露早已進入到狀態，懷裏抱著一個塑料水壺，頭發淩亂，不時吸著鼻涕水，儼然一副邋裏邋遢的女人形象，“我泡了點金銀花水，能消炎降火，你要不要也來點？”說著，就舉起懷中的水壺，擰開，湊到自己嘴邊喝了一大口，接著又拿著往詹淩嘴邊湊去。
詹淩看著那個水壺上沈積的汙垢，嫌棄的躲了躲：“我不喝，你也離我遠點，別傳染我感冒，現在請一天可要扣不少錢呢。”
“哎喲，你還缺錢呢？那天下晚班的時候，我可看見有個開奔馳的男人來接的你，誰啊？”梁秋露將水壺擰上蓋，一臉八卦笑容，用肩膀輕輕撞了撞她。
詹淩小臉一揚，拿捏起來：“還能是誰啊，就是我前陣子和你說的那個老李唄。”
“最近一直在追你的那個？”
“嗯...”
“嘖嘖嘖——我要是長你這張臉，再有你這個身材，早就找個有錢男人把自己給嫁了，在這個破地方浪費什麽時間啊，既賺不來多少錢，還把大好的青春都給白白浪費了。”
詹淩熟練的吐出一口煙霧：“幼稚，我一沒學歷，二沒家世，你當那些有錢男人往我身邊湊是為了給自己找個老婆啊？他們就是圖個新鮮，圖個刺激，等玩膩了，扭頭就跑，如果你不想受傷，成為被男人玩膩之後就拋棄的可憐女人，那你的腦袋就要比他們更清醒，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
梁秋露早已沈浸在劇情中，沒聽到導演喊卡的聲音，就繼續接了下去：“那你想要的是什麽？”
詹淩一楞，接著大笑了起來：“當然是錢啊！白癡。”
“哦哦哦。”梁秋露的手掌在發燙的水壺上來回摸了幾下，隨後心底冒出一個念頭，她猶豫了十幾秒，接著往詹淩身旁靠了靠，有些猶豫道：“姐...那個...你看你能不能給我也介紹個有錢男人啊？”
“你？！”詹淩的眼神在梁秋露身上來回掃視了幾圈，神情中流露出來的輕蔑非常真實。
“啊——”梁秋露摸了摸自己的臉，“其...其實我打扮打扮也還可以。”
詹淩扯了扯嘴角，“行吧，我平時多註意註意，要是有合適的就給你拉個線。”
“謝謝姐。”
詹淩將香煙遞到嘴邊，深吸了一口，隨後吐出一大團煙霧。
那團煙霧剛好飄到了舒遙站立的位置，她聞到後，輕咳了兩聲。
原本劇本設定中沒有這個細節，但李導並沒有喊卡，詹淩便順勢演了下去：“哎，對了，玲子。”
兩人同時側身，看向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縮在角落洗碗的舒遙。
“玲子——”見她沒什麽反應，便又喊了一遍。
這時，舒遙才緩緩擡頭，懸掛在水池上方的燈泡在風的吹動下也跟著晃動了起來，本就昏暗的光線在她臉上映下了一道道或深或淺的光影。
“嗯？”舒遙完全沈浸在玲子的人物中，眼神呆滯，聲音怯懦：“怎麽了？”
詹淩看著眼前的舒遙，有片刻的怔楞。
她下意識吞咽了口空氣，隨後走上前，捏住玲子的下巴，左看看，右瞧瞧，然後才說：“從你來上班的那天起，我就發現你長得倒是不錯，就是性格悶了點，不過各花入各眼嘛，也有喜歡你這款的，怎麽樣？用不用姐姐幫你找個有錢的男人？到時候你就不用窩在這個狹小又黑不溜秋的破後廚裏刷碗了。”
舒遙躲了躲：“不用了。”接著垂下頭繼續刷碗，冷冷道：“我刷碗就挺好的。”
詹淩蹙了蹙眉。
不知道為什麽，她好似從舒遙的眼中看出了鄙屑的意味。
真是讓人討厭啊。
她深了口氣，一把抓起舒遙泡在冰冷水池裏的手，隨意打量了兩眼：“洗碗多累啊，你看看你這雙小手，還不如咱們那四十多歲老板娘的手細嫩。”
舒遙按照劇情，稍稍用力，準備抽回自己的手。
可沒想到詹淩突然加重攥住她手的力氣，她抽了一次，竟然沒抽回來。
舒遙看了眼詹淩。
只見她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弧度，但等到她眨了下眼睛，再去看的時候，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我說認真的。”詹淩主動放開她的手，甩了甩沾在自己手上的水漬，“你們處朋友，到時候你只用招招手，就會有大把大把的鈔票送到你手心上，這多好啊，再說了你還年輕，說不定還真能把自己給嫁出去，怎麽樣？考慮考慮？”
舒遙：“真不用了，而且我也不想嫁人。”
“怎麽？”詹淩歪頭看著梁秋露笑了笑，“你該不會是想當姑子吧？”
“姑子？”
“就是尼姑。”
“我只是想先攢點錢。”
“那你站在這裏要刷多少碗才能攢到錢啊，還不如聽我的，找個有錢男人。”
“靠自己雙手賺到的錢更踏實也更幹凈。”
“呵。”詹淩臉上神情一變，“你什麽意思？瞧不起我？覺得我從男人手裏賺到的都是臟錢，是嗎？”
說著，她便往前走了兩步，用肩膀硬撞了舒遙兩下。
舒遙為了更貼合人物形象，從進組之前就開始減肥，現在瘦的都快要皮包骨頭了，自然經受不住詹淩的這一撞。
她沒站穩，往後倒退了兩步，被逼到了角落。
背後傳來的疼痛感，讓她忍不住蹙了蹙眉，但還是繼續演下去：“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你倒是說來給我聽聽啊。”詹淩像是推她推上了癮，這會兒又推了一把，“我看你年紀輕輕，一個人出來打工也不容易，出於好心想給你介紹點賺錢的方法，沒想到你還在這裏自視清高的拿捏起來了，別人瞧不起我就算了，你一個從大山裏出來的窮姑娘有啥資格瞧不起我啊？”
舒遙冷了臉：“別碰我。”
“什麽？你說大點聲，我聽不見。”
“我讓你別碰我！”說著，舒遙推了詹淩一把。
詹淩往後倒退了一步，這些都是劇情中設定的，但沒想到，她夾在手指尖的香煙突然被碰掉，一點點煙灰落在她的手臂上，詹淩甩了甩手臂，等再擡頭看向舒遙的時候，眼神中明顯多了些怒氣。
就在舒遙糾結要不要喊停的時候，詹淩突然拽住她的衣服往旁邊一甩，接著她不知踩到什麽，腳下沒站穩，便直直的向後倒了下去，而詹淩也在這個松開了手。
“舒遙——”
“卡——”
隨著李導的一聲卡，片場瞬間亂了起來。
張小寶也迅速跑到了舒遙身邊：“怎麽樣？沒受傷吧？”
舒遙呆楞楞地眨了眨眼，她只感覺後背的位置有些刺痛，便借著張小寶的力，坐了起來，她擡手向後摸了一把，手掌一片鮮紅。
就在舒遙被送去醫院的時候。
陳璟正在參加品牌活動。
好巧不巧，宋亦凝也在現場。
記者朋友們自然不會放過這麽好的采訪機會，找到機會，便立即將問題拋了出去：“請問劉昭最近有和你聯系過嗎？”
本來打算離開的陳璟聽到這個問題，突然來了興致，便一同將目光看向了宋亦凝。
而宋亦凝本想離開，可突然停下來的陳璟擋住了離開的出口，她站在原地向陳璟拋了個疑問的眼神，但對方就像看不懂一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沒辦法，她只能回頭應付了兩句：“最近沒有，因為大家也知道，劉昭最近心情不太好，她需要時間好好休息。”
“那你之前點讚舒遙職場霸淩的事情能再詳細說一下嗎？”
“請問確定劉昭博文所說的那個人就是舒遙嗎？”
“對啊，麻煩你說一下吧。”
宋亦凝被一連串的問題給逼問的臉上的假笑都差點掛不住，只能一再的擡手去撩自己的劉海，磕磕絆絆地說：“因為，這件事情是劉昭的私事，我作為朋友也不應該在背後議論，所以大家要是真想知道的話，最好還是親自去問劉昭比較好，而且，點讚的那個事情的確是我不小心點到的，我已經和舒遙道過歉了，希望大家可以原諒我這個小錯誤，以後不要再提了，不過，要說劉昭和舒遙之間有沒有矛盾...”她拖著長腔，停頓了一會兒，才故作玄虛地說：“據我所知，她們之前好像是在一場節目錄制上起過小爭執。”
此話一出，一片嘩然。
既然起過爭執，那網上說舒遙霸淩的事情可能就是八九不離十了。
有些記者在震驚之餘，還不忘拿出手機快速編輯文案。
而就在這個時候，站在一旁吃瓜的陳璟突然輕笑了一聲，引來了眾人的註視。
“抱歉抱歉，你們繼續。”陳璟面上帶著一絲微笑。
一名記者見狀，便又將話筒朝向陳璟：“請問陳老師之前是不是也和舒遙合作過呢？”
陳璟毫不避諱：“對，我們是有過幾次合作。”
記者：“那您對於這件事情如何看待呢？”
陳璟先是擰著眉，沈默了半響，看上去像是不太想對這件事情發表言論。
於是，其它記者便跟著追問：“說一下。”“是啊，陳老師就簡單說幾句吧。”
陳璟在眾人的催促之下，緩緩開口：“我不是當事人，具體的事情過程也不清楚，在這樣的背景前提下，我不管說些什麽，都是對兩位當事人的不尊重。”他抿了抿唇，短暫停頓後，又繼續說：“不過...據我所知，劉昭好像在發完那篇模棱兩可的博文後，就沒有再出來正面回應過，也沒有指明真正的霸淩者是誰，所以大家與其在這裏憑空猜測，傷害到無辜的人，在不經意間當了網絡霸淩的劊子手，倒不如給劉昭一點時間，等她平覆好心情之後，再出來把事情原委給講清楚。”
陳璟的這一番話就像是往熱火中潑了一盆冷水，讓大家瞬間冷靜了下來。
“也是...自從劉昭發了那麽一篇模棱兩可的博文之後，她自己是去躲清凈了，反倒把我們給耍得團團轉，現在想想...怎麽感覺咱們好像被利用了一樣。”
“你別說，我早就對這場鬧劇失去興趣了，她既然覺得自己被欺負，出來發博文了，就幹脆把對方的名字給說出來，這樣又躲又藏的算怎麽一回事啊。”
“我現在都懷疑這是不是炒作！”
“我懷疑她是喝醉了，隨便亂說一通，本想炒作，給自己立個受害者的形象，結果沒想到事情越鬧越大，現在不好意思出來了，就幹脆躲著。”
“......”
記者們在偷偷交頭接耳。
但很多話都傳進了宋亦凝的耳朵裏，她的臉色那叫一個難看。
好在這個時候，品牌方的工作人員出來指揮散場。
她咬著後槽牙，忍著怒火，朝著離開的電梯走去。
宋亦凝一行人前腳剛進去，陳璟便帶著他的工作人員就一同擠進了那部電梯。
下行的時候，宋亦凝主動開口道：“謝謝你剛才說那番話替我解圍。”明明口頭上說的是感謝的話語，但表情卻沒有絲毫情緒色彩，“我這個人嘴笨，一緊張，就總是說錯話。”
陳璟也絲毫不客氣：“既然知道自己嘴笨，那下次就少說，或者別說，人言可畏，你是上嘴唇碰下嘴唇，說起話來不費力，但卻平白無故給別人平添了不少麻煩。”說到這裏，他的周身氣壓更低了，“不知道的，還以為真正和舒遙有矛盾的那個人是你呢。”
“......”宋亦凝自認和陳璟沒有過矛盾，之前見面也都維持著表面客套，沒想到他竟然會為了舒遙和自己這樣說話？！
“沒想到你和舒遙的關系還挺不錯的？”
陳璟哪裏能不明白她的那些小心思，直言道：“你有這個時間打聽我的私事，不如趕緊去聯系聯系你的好朋友，讓她出來解釋一下，畢竟輿論是把雙刃劍，想利用它來害人，也要有這個本事，小心作繭自縛，沒害成別人，反倒把自己給坑了，那可就不好看了，你說是吧？”他悠然散漫地轉過頭，薄唇微勾，目光懾人地看向宋亦凝。
宋亦凝緊緊盯著他，嘴角生硬地揚起一抹弧度：“對。”
那雙漂亮地眼睛裏，卻一點笑意都沒有。
就在這個時候，電梯到達一樓。
陳璟在電梯門打開的瞬間恢覆了往常禮貌的樣子，甚至在擡步前主動和她告別：“亦凝姐，沒什麽事，那我就先走了。”
宋亦凝看著電梯外面的人，心裏盡管有再多的氣，也只能露出微笑，配合他將戲演下去：“好，拜拜，路上註意安全。”
宋亦凝的商務車在地下停車場，她的助理按下關門鍵，電梯繼續下行。
助理看她臉色不太好，主動出聲關心：“姐...你沒事吧？”
宋亦凝緊蹙著眉：“聯系上劉昭了嗎？”
“還沒有。”
“繼續找！簍子都捅出去了，她現在躲起來算怎麽回事？！把她給我找出來，讓她按照我們之前計劃的，直接把霸淩的罪名扣實在舒遙的頭上，讓她找不到空子翻身。”
“可是看現在這個情況，劉昭未必會聽我們的安排。”
“那篇博文可是通過她的賬號發出去的，輿論也已經發酵，就目前這個形勢來看，方向盤的掌控權早就不在她的手裏了，她躲的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她要想繼續在娛樂圈待下去，就只能聽我們安排。”
助理抿了抿唇，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沒再說話。
與此同時。
陳璟回到商務車上，就閉上眼睛，像是睡著了一樣，悶不作聲。
楠哥了解他的脾氣，這個時候主動去搭話，那就是往槍口上撞，所以他從上車後，也沒開口說話，一直坐在副駕安靜地玩著手機。
不多時，一聲驚呼從前排傳進了陳璟的耳朵裏。
他閉著眼睛，皺了皺眉：“小點聲。”
楠哥看著熱搜上爆了詞條，連忙轉過身，拍了拍他的膝蓋：“臥槽，你快醒醒！”
陳璟緩緩睜開眼睛，聲音還有些不耐煩：“幹嗎？”
“舒遙在片場受傷，被送去醫院了，我看有現場群演發的照片，地上一大攤血啊！”楠哥說話速度很快，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而陳璟聽到這個消息，明顯楞了幾秒，隨後迅速坐直身子，從楠哥手裏搶過手機，將新聞還有配圖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嘴裏一直重覆著：“現在...現在就去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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