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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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看著女人離去，洋子只覺得她的那些不自然是因為不知道如何面對自己，就像洋子來之前也有些不知道該怎麽面對綾子一樣。來洗手間什麽的本來就只是隨便找的理由，所以她在對方走後就站在原處感嘆了片刻，收拾了一下心情就準備朝著另一條路繞到前院去找伊佐那。
剛走了幾步，她迎面就看見有幾個人也站在回廊一角正在說話，其中一個男聲相當耳熟，讓洋子在路過的時候忍不住側頭過去瞟了兩眼。
這一看正好也和隨意瞥過來的男人對上了眼神，兩個人都楞了楞，還是洋子先反應過來叫了對方。
“是…宮城大哥，嗎？”
“你……？！洋子？是吧？室——哦不對，我記得的！修次說過你已經嫁出去了，他那些雜志上都寫著呢……對，對！黑川洋子！我想起來了！這可真是好久不見了！”
“是我，沒想到宮城大哥都還記得。”
“我差點都沒認出來你呢！是去開賽車了對嗎？和照片上完全兩個模樣。”
宮城修太好久沒見到這個小時候還去過他家好幾次，甚至還讓弟弟麻煩父親去談聯姻的小妹妹。如今見她長大，便有些感嘆，然後就招呼著洋子往旁邊走了幾步顯然想多敘舊幾句。
洋子本來就是因為不太想應付這樣的狀況才叫了伊佐那一起來，想著只要他表示一句該走了，自己就可以很自然地拒絕一切寒暄與敘舊直接開溜，但偏偏沒想到就分開這麽一會便正巧碰上了熟人。
沒辦法，她也只能硬著頭皮聊兩句，再找合適的機會結束話題。
“照片……肯定和真人不太一樣啦！”洋子不太想和別人聊自己的事情，回了一句後立馬換了個話題：“說起來，怎麽沒見到修次哥？”
她只覺得是隨口一提，但沒想到此話一出，宮城修太就露出了一個有些怪異的表情，大概楞了半分鐘才好像找回了聲線似地開口：“原來……我剛才還在疑惑，你為什麽這次來了，之前卻沒來……結果你根本不知道是嗎？”
“？”
見洋子一臉的疑惑，宮城修太倒是釋然地笑了笑：“也對，你都沒和我們這個圈子有接觸了，之前聽阿宏說你後來沒太和家裏有來往，不知道很正常……修次…修次他其實去年就去世了。”
洋子立時楞在了原地，她微微睜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對方，似乎完全沒有反應過來正說著的話是什麽意思。而因為提起了自己這個弟弟，宮城修太開口的時候側著臉望向了別處，臉上還帶著些許覆雜的神色。
“真要說起來，這都過去快一年了。”說完，他停頓了片刻才仿佛重拾了心情一般擡起頭來看向洋子“是意外，出門的時候被疲勞駕駛的卡車司機撞了。”
“這……這…這也……這也太突然……”
感覺到洋子還在震驚，估計也只是順著自己的話往下說，腦子可能還懵著呢，宮城修太反而笑著安慰她道：“是挺突然的，但聽法醫說也沒什麽痛苦，畢竟是瞬間就……算了，我們都看開了。你就說說他之前結婚也是，小優她是癌癥嘛很快就走了，結果他自己也才多久就出了意外…哪想到這麽早家裏就做兩場法事了……父親之前都還感嘆，可能這就是命吧。”
命？
洋子此時才算是回過神來，她看著宮城修太微微笑著說起這些世事無常，一時心裏有些翻江倒海，後面兩人又聊了什麽其實都不太記得，只是總感覺有些難以置信又不可思議的奇怪情緒在腦海中蔓延。
她怎麽都沒想到宮城修次居然去年就死於意外，而自己甚至完全不知道……哪怕兩個人算不上特別深的交情，可洋子也明白那個人已經是當年生活在室町家時的自己，難得能作為朋友而相處的人了。
惋惜的、意外的心情讓她有些氣悶，和宮城修太分別後，她低著頭往前走了一小段，再次路過正廳的時候才擡頭又看了眼裏面的情形。原本她是想再看綾子一眼，可卻無法避免地，目光又落到了那邊祭臺上巨大的黑白畫像處。
那一瞬間，電光火石下她才猛地反應過來之前看見金春嘉津幸這張照片時的熟悉感來自於何處——這個人她見過！就是經常出現在東京賽馬場S席的那個，老是穿著和服的男人！
自己和他數次碰面，也點過幾次頭示意，但卻始終沒有機會說上過幾句話。
因為之前並沒見過對方，後來她脫離室町家後更是完全沒有關心過能樂相關的業界內的事情，一般在新聞報道裏也不會放被害者照片，這也導致直到現在她才發現原來自己是認識這個人的，甚至兩人還有過幾面之緣，姑且也是點頭之交。
東京原來……這麽小的嗎？
她第一時間如此想到，可剛才一直縈繞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的古怪感再次襲來，讓洋子總覺得自己應該忽略了什麽關鍵。
“怎麽了？站在這裏一動不動的？”
見她一直站在正廳旁的門廊處望著裏面沒動，已經在前院等了半天有些不耐煩的伊佐那直接走了上來拉起了她的手。洋子剛回頭看他，就已經被扯著往大門處走去了，想來對方已經失去了耐心，一點也不想待在這裏。
也是，對於伊佐那來說這幾乎是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誰也不認識的情況下自己還把他一個人丟在那兒。所以洋子也沒在意他這種有些自作主張的行為，反而順著他往前走：“沒事，就是再看看……回去吧，這些也和我們沒關系啦！”
聽見身側的人這樣語調輕松的說了一句後，伊佐那緊繃的神經才緩和了一下。他剛才看著洋子用那種難以琢磨的表情站在那兒時，竟然也覺得有些心慌意亂——他擔心萬一室町綾子並不聽話，說了些什麽不該說的讓洋子起疑了。
所以他才會上前來拉著對方就走，不願意再在這個地方多待一秒。
洋子只以為他是待在這種全是陌生人的環境裏有些不舒服了。別看這個男人平時和自己說話的時候撒嬌呀孩子氣的話都信手拈來，但實際上她很清楚，伊佐那超級討厭人多的地方，也不喜歡和陌生人接觸。
在外面的時候不是面對熟人的話，慣常就會擺著張疏離冷淡的臉，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直到坐上來接他們的那輛車後，他的臉色才緩和了一些，見對方放松著肩頸靠在椅背上後，她才一手靠在車門上撐著腦袋望著外面，想起剛才腦子裏的那些事來。
洋子正在思考著關於金春嘉津幸的這場葬禮。
她就是覺得有些不同尋常。
這種古怪感讓洋子開始拼命回憶和金春嘉津幸在賽馬場時的那些淺薄來往和只言片語。如今想來自己並沒有認出對方，但對方或許…有可能認出自己嗎？總覺得他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實在是兩人接觸得太少了，也並不是什麽值得記住的人，洋子哪裏回憶得起來？
但這也太奇妙了，自己身邊從來沒有註意到過的人，實際上卻原本應該與她有些關聯……如果對方還活著，她和金春嘉津幸會有一天相互發現對方的身份嗎？
結果卻是死於意外……想到這裏，她突然找到了那種奇怪感覺的一處‘線頭’——宮城修次也是死於意外，雖然兩者的情況完全不同，但這種微妙的重疊也太巧合：意外、能樂、同輩……
她反覆思考著兩個人的死，除了他們兩人，和自己一輩的新生代裏還有誰呢？啊，她又想起之前聽室町宏講到，再往前數一點，片月淳一好像早幾年也去世了，雖然他是因為別的理由最終選擇了自殺，並不是出了什麽意外。
思及此，洋子仿佛有種發現了什麽隱秘的推導——這些人的死之間似乎有著某種隱隱約約的關聯，只是些感覺差了點關鍵的信息以至於沒法拼湊起來。
就在洋子一臉凝重的時候，坐在她身邊，這團亂麻的始作俑者，一切事件的幕後黑手也正在看著她。
伊佐那很想知道對方在想著些什麽才會比來的時候更沈重，他想問，卻又猶豫了，很怕對方提到一些自己無法回答的問題。最後他只能在安靜地看著洋子許久後，內心膨脹的沖動促使下坐過去了一點後直接把對方抱在了自己懷裏。
看向我，想著我，感受我。
他永遠這樣要求洋子，如果達不到標準，便會主動去掰回來，不顧一切地糾正到自己認為正確的軌道上。
“？”洋子楞了楞，然後窩在伊佐那的懷裏蹭了兩下後笑起來“我沒事啦！就是有些感慨而已……別擔心，真的！我很好哦！”
一邊說，她一邊也伸手環住了對方的腰，想用這種方式來回應她以為的：他是在擔心自己的狀態所以主動給了一個擁抱作安撫。顯然，對方還蹭了蹭自己的腦袋，耳墜在她的頭頂來回滑動，癢癢的，讓洋子忍住不伸手撓了兩下。
接著她擡起的那只手就被伊佐那握住，然後放在臉邊親了親掌心。
“有伊佐那在真是太好了。”
是啊，我會一直在的，所以——
你也不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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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女人離去，洋子只覺得她的那些不自然是因為不知道如何面對自己，就像洋子來之前也有些不知道該怎麽面對綾子一樣。來洗手間什麽的本來就只是隨便找的理由，所以她在對方走後就站在原處感嘆了片刻，收拾了一下心情就準備朝著另一條路繞到前院去找伊佐那。
剛走了幾步，她迎面就看見有幾個人也站在回廊一角正在說話，其中一個男聲相當耳熟，讓洋子在路過的時候忍不住側頭過去瞟了兩眼。
這一看正好也和隨意瞥過來的男人對上了眼神，兩個人都楞了楞，還是洋子先反應過來叫了對方。
“是…宮城大哥，嗎？”
“你……？！洋子？是吧？室——哦不對，我記得的！修次說過你已經嫁出去了，他那些雜志上都寫著呢……對，對！黑川洋子！我想起來了！這可真是好久不見了！”
“是我，沒想到宮城大哥都還記得。”
“我差點都沒認出來你呢！是去開賽車了對嗎？和照片上完全兩個模樣。”
宮城修太好久沒見到這個小時候還去過他家好幾次，甚至還讓弟弟麻煩父親去談聯姻的小妹妹。如今見她長大，便有些感嘆，然後就招呼著洋子往旁邊走了幾步顯然想多敘舊幾句。
洋子本來就是因為不太想應付這樣的狀況才叫了伊佐那一起來，想著只要他表示一句該走了，自己就可以很自然地拒絕一切寒暄與敘舊直接開溜，但偏偏沒想到就分開這麽一會便正巧碰上了熟人。
沒辦法，她也只能硬著頭皮聊兩句，再找合適的機會結束話題。
“照片……肯定和真人不太一樣啦！”洋子不太想和別人聊自己的事情，回了一句後立馬換了個話題：“說起來，怎麽沒見到修次哥？”
她只覺得是隨口一提，但沒想到此話一出，宮城修太就露出了一個有些怪異的表情，大概楞了半分鐘才好像找回了聲線似地開口：“原來……我剛才還在疑惑，你為什麽這次來了，之前卻沒來……結果你根本不知道是嗎？”
“？”
見洋子一臉的疑惑，宮城修太倒是釋然地笑了笑：“也對，你都沒和我們這個圈子有接觸了，之前聽阿宏說你後來沒太和家裏有來往，不知道很正常……修次…修次他其實去年就去世了。”
洋子立時楞在了原地，她微微睜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對方，似乎完全沒有反應過來正說著的話是什麽意思。而因為提起了自己這個弟弟，宮城修太開口的時候側著臉望向了別處，臉上還帶著些許覆雜的神色。
“真要說起來，這都過去快一年了。”說完，他停頓了片刻才仿佛重拾了心情一般擡起頭來看向洋子“是意外，出門的時候被疲勞駕駛的卡車司機撞了。”
“這……這…這也……這也太突然……”
感覺到洋子還在震驚，估計也只是順著自己的話往下說，腦子可能還懵著呢，宮城修太反而笑著安慰她道：“是挺突然的，但聽法醫說也沒什麽痛苦，畢竟是瞬間就……算了，我們都看開了。你就說說他之前結婚也是，小優她是癌癥嘛很快就走了，結果他自己也才多久就出了意外…哪想到這麽早家裏就做兩場法事了……父親之前都還感嘆，可能這就是命吧。”
命？
洋子此時才算是回過神來，她看著宮城修太微微笑著說起這些世事無常，一時心裏有些翻江倒海，後面兩人又聊了什麽其實都不太記得，只是總感覺有些難以置信又不可思議的奇怪情緒在腦海中蔓延。
她怎麽都沒想到宮城修次居然去年就死於意外，而自己甚至完全不知道……哪怕兩個人算不上特別深的交情，可洋子也明白那個人已經是當年生活在室町家時的自己，難得能作為朋友而相處的人了。
惋惜的、意外的心情讓她有些氣悶，和宮城修太分別後，她低著頭往前走了一小段，再次路過正廳的時候才擡頭又看了眼裏面的情形。原本她是想再看綾子一眼，可卻無法避免地，目光又落到了那邊祭臺上巨大的黑白畫像處。
那一瞬間，電光火石下她才猛地反應過來之前看見金春嘉津幸這張照片時的熟悉感來自於何處——這個人她見過！就是經常出現在東京賽馬場S席的那個，老是穿著和服的男人！
自己和他數次碰面，也點過幾次頭示意，但卻始終沒有機會說上過幾句話。
因為之前並沒見過對方，後來她脫離室町家後更是完全沒有關心過能樂相關的業界內的事情，一般在新聞報道裏也不會放被害者照片，這也導致直到現在她才發現原來自己是認識這個人的，甚至兩人還有過幾面之緣，姑且也是點頭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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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第一時間如此想到，可剛才一直縈繞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的古怪感再次襲來，讓洋子總覺得自己應該忽略了什麽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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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一直站在正廳旁的門廊處望著裏面沒動，已經在前院等了半天有些不耐煩的伊佐那直接走了上來拉起了她的手。洋子剛回頭看他，就已經被扯著往大門處走去了，想來對方已經失去了耐心，一點也不想待在這裏。
也是，對於伊佐那來說這幾乎是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誰也不認識的情況下自己還把他一個人丟在那兒。所以洋子也沒在意他這種有些自作主張的行為，反而順著他往前走：“沒事，就是再看看……回去吧，這些也和我們沒關系啦！”
聽見身側的人這樣語調輕松的說了一句後，伊佐那緊繃的神經才緩和了一下。他剛才看著洋子用那種難以琢磨的表情站在那兒時，竟然也覺得有些心慌意亂——他擔心萬一室町綾子並不聽話，說了些什麽不該說的讓洋子起疑了。
所以他才會上前來拉著對方就走，不願意再在這個地方多待一秒。
洋子只以為他是待在這種全是陌生人的環境裏有些不舒服了。別看這個男人平時和自己說話的時候撒嬌呀孩子氣的話都信手拈來，但實際上她很清楚，伊佐那超級討厭人多的地方，也不喜歡和陌生人接觸。
在外面的時候不是面對熟人的話，慣常就會擺著張疏離冷淡的臉，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直到坐上來接他們的那輛車後，他的臉色才緩和了一些，見對方放松著肩頸靠在椅背上後，她才一手靠在車門上撐著腦袋望著外面，想起剛才腦子裏的那些事來。
洋子正在思考著關於金春嘉津幸的這場葬禮。
她就是覺得有些不同尋常。
這種古怪感讓洋子開始拼命回憶和金春嘉津幸在賽馬場時的那些淺薄來往和只言片語。如今想來自己並沒有認出對方，但對方或許…有可能認出自己嗎？總覺得他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實在是兩人接觸得太少了，也並不是什麽值得記住的人，洋子哪裏回憶得起來？
但這也太奇妙了，自己身邊從來沒有註意到過的人，實際上卻原本應該與她有些關聯……如果對方還活著，她和金春嘉津幸會有一天相互發現對方的身份嗎？
結果卻是死於意外……想到這裏，她突然找到了那種奇怪感覺的一處‘線頭’——宮城修次也是死於意外，雖然兩者的情況完全不同，但這種微妙的重疊也太巧合：意外、能樂、同輩……
她反覆思考著兩個人的死，除了他們兩人，和自己一輩的新生代裏還有誰呢？啊，她又想起之前聽室町宏講到，再往前數一點，片月淳一好像早幾年也去世了，雖然他是因為別的理由最終選擇了自殺，並不是出了什麽意外。
思及此，洋子仿佛有種發現了什麽隱秘的推導——這些人的死之間似乎有著某種隱隱約約的關聯，只是些感覺差了點關鍵的信息以至於沒法拼湊起來。
就在洋子一臉凝重的時候，坐在她身邊，這團亂麻的始作俑者，一切事件的幕後黑手也正在看著她。
伊佐那很想知道對方在想著些什麽才會比來的時候更沈重，他想問，卻又猶豫了，很怕對方提到一些自己無法回答的問題。最後他只能在安靜地看著洋子許久後，內心膨脹的沖動促使下坐過去了一點後直接把對方抱在了自己懷裏。
看向我，想著我，感受我。
他永遠這樣要求洋子，如果達不到標準，便會主動去掰回來，不顧一切地糾正到自己認為正確的軌道上。
“？”洋子楞了楞，然後窩在伊佐那的懷裏蹭了兩下後笑起來“我沒事啦！就是有些感慨而已……別擔心，真的！我很好哦！”
一邊說，她一邊也伸手環住了對方的腰，想用這種方式來回應她以為的：他是在擔心自己的狀態所以主動給了一個擁抱作安撫。顯然，對方還蹭了蹭自己的腦袋，耳墜在她的頭頂來回滑動，癢癢的，讓洋子忍住不伸手撓了兩下。
接著她擡起的那只手就被伊佐那握住，然後放在臉邊親了親掌心。
“有伊佐那在真是太好了。”
是啊，我會一直在的，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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