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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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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洋子一直都知道伊佐那跟鶴蝶兩人,其實算不上傳統意義中的‘好孩子’。會打架鬥毆、言辭粗魯,脾氣也不太溫和,但這些在她看來都是小孩子沒有受到正規引導而‘野生化’的結果,其實只要有人教導,又會有多少天生的‘壞種’?

她向來是秉承人性本善。

所以在相處的時候,她總會不厭其煩地教他們,兩個人似乎也並不反感,後面類似的情況也少了很多,甚至不少都是因為別人刻意挑釁才打起來的。

環境,教育,都會讓一個人不由自主地做下很多以為是自己定下的選擇,其實也不過是社會合力產生的結果。

當初只是簡單地希望這兩個明明可以變好的少年,能不因為一些不可抗力而走上歧路,但她卻沒有想過自己的幫助不過是杯水車薪。特別是在她‘不告而別’後,那些原以為種下的‘種子’並沒能如她所願般成長。

從福利院那個男老師處聽來的消息成為了迄今為止的人生中,第三記的重錘,狠狠砸在了洋子的心上。她感到了無比的難過和揪心,就像是當初聽到室町優的事情一樣。

為什麽自己總是在重蹈覆轍?為什麽自己什麽忙也沒幫上?明明,看見他們困境的或許只有自己而已,到頭來不過是和所有其他旁觀者一樣。甚至旁觀者是因為不明不白所以旁觀,而她什麽都明白,只是做不好。

那個瞬間,洋子從未如此地想再見到伊佐那他們。

原本只是想著,畢竟當初走得很匆忙,對於自己來講這兩個少年大概是唯一稱得上朋友的人,哪怕見一面知道一下近況,彌補那時不告而別的遺憾,如此簡單就行。

但如今,她無法做到熟視無睹。

得先想辦法打聽到當初的情況,為什麽會進少年院,以及……據說是去了東京的話,那只能多去那邊找找看了。前者可以找附近的一些私人偵探之類的,應該能查到點東西。只是後者,連她自己都對東京不是很熟悉,更何況在那樣的大都市裏找到兩個人,簡直就是大海撈針。

4月,在入學川南初中後原本洋子期待的校園生活並沒能如期而至。不是學校環境不好,而是她實在心事重重,沒有精力和心思在社交上。平時除了在學校正常上課以及一些小組活動以外,她很少會和同學交流。

等到放學,她更是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學校,沒有參加過任何活動或者社團。甚至因為她成績常年第一,家世也好,原本帶班老師想讓她去競選學生會長,她也直接拒絕了。

她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找人這件事上,剩下的精力應付學習都夠嗆了。反正她在京都那幾年的零花錢都沒用過,全都存了起來,密碼箱裏已經有一百來萬日元,足夠她到處跑的路費以及找私家偵探。

只是這些她在大街上看到招牌後找進去的私家偵探,大多見她是個小女孩兒便有些敷衍了事。洋子也知道,很多私家偵探說是偵探,也就查一些婚外戀、出軌等等。別說是找兩個孤兒了,哪怕是去當地打聽下他們曾經做過的一些事情都沒什麽進展,拿回來的都是些舊報紙上都有的東西。

當年他們倆被關進少年院的時候,在當地的一些報紙上也有過小版面,洋子自己也經常私下去附近的市民書館翻找,上面大概也就是說了下情況和簡單的罪名,可她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麽。

直到換了第五任偵探,冤枉錢也花了快一半,時間都來到了年底,洋子才知道了一些新的情報。

‘他們兩個人的關系者實在太少了,平時認識的人,像經常打零工的店也都是泛泛之交,很難查到什麽有用的消息。受害方入手也挺麻煩,都有隱私保護…我是從警察那邊的渠道才知道,他們主要還是因為幾起打人事件被抓的。’

新找的偵探是個看起來頗有些不靠譜的邋遢大叔,在自己進門的時候還差點被當作是誤入的小孩兒用糖果打發掉。雖然她是挺矮的也不必如此……但正是因為遞糖果的行為,反而讓洋子覺得他和以往遇到的偵探不太一樣,所以一上來就給了很高的報酬。

而這次也總算沒有看錯人,這個叫遠藤的偵探大概過了一個多月,就給她帶來了有用的消息——伊佐那跟鶴蝶在被抓前的一段時間一直盯著幾個人,短時間內不停找他們的麻煩好多次,有兩個人直接重傷被送去了醫院,好不容易才救回來,家裏人自然也因此報了警。

警察很快便去福利院抓人,後面就是查證和逮捕,數罪並罰進了少年院。

00年的5月左右,不是自己被……的時候嗎?遠藤大叔也說,雖然受害人的消息被封鎖得很好,但他依照時間和自己提供的一些線索在附近調查串聯了一下,至少有80%的把握,能確定是當初把自己圍在巷子裏的那群不良高中生。

怎麽會……為什麽要因為這樣的事情去……?

對於當年的那件事,她不是不在意、不是不恐懼,那個小巷和室町家的小黑屋一樣都對自己造成了無法磨滅的精神傷害,至今都走不出去。但,洋子並不希望自己的痛苦會牽連到其他人,甚至害得兩個未來可期的少年人因此染上汙點。

‘少年院並不是個多好的地方,關的都是些未成年,管理人經常打也不是罵也不是。這些少年犯們個個都是刺頭,如果你的那兩個朋友真像你說的是個好孩子,反而在裏面會過得很慘。要是他們像犯事時那樣,出手夠狠,才有可能不被欺負。’

其實遠藤大叔已經說得很委婉,但洋子何嘗不知道他的言外之意?不管是不是好孩子,在少年院裏也學不到什麽好,更別提是犯了那樣的事進去。打架鬥毆、脾氣不好…這些本就是前科,他們在如此混亂的環境裏,幾年後出來能是什麽樣?

‘別查下去了,小姑娘,你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大概任何正常人在此或許就會聽這句勸了,可惜洋子並不是這樣的性子,更甚者,她一直對這兩個少年有一種心靈寄托般的責任感。

遠藤大叔不知道自己和伊佐那他們相處的細節,也不知道那次傷人事件內裏其實是因為她。畢竟伊佐那跟鶴蝶被抓後什麽也沒有說,他們之間的關系也只有室町家裏的人知道,不特意查,沒人能把兩件事聯系起來。

她在小巷事件後又很快去了京都,幾乎沒什麽消息外傳出去。那兩個少年,雖然使用了錯誤的手段,可他們若真的是為了自己才如此的,她又怎麽能真的在知道後還輕飄飄地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

當然,遠藤也知道自己肯定勸不動洋子。他當私家偵探很多年了,早練就了一雙利眼,可比很多老家夥都會識人——這個看起來十多歲出頭,臉龐青澀稚嫩的小姑娘,並不如她外表那樣性子軟,甚至可以說是個脾氣很硬,頭鐵又一根筋的人。

看著她就會想起自己那個被前妻帶走的女兒,所以遠藤才會接下這姑娘的單子。只是不查不知道,這個家境優渥出手闊綽的‘大小姐’居然還會和兩個少年犯有所牽扯,甚至,他想到老同學和自己說的話:

‘這兩個小孩兒,特別是那個有異國血統的,可不只這點前科。我聽當時查案的前輩說,好像還和好幾起長期霸淩事件有關,其中一個當事人後來自殺身亡,聽說是被逼迫到活不下去了。當然,這沒什麽關鍵證據,只是你說現在這些不良少年啊……’

他是個專業的偵探,沒有證據的事不會隨便拿出來說給小姑娘聽。但遠藤確實能從查證的過程裏感覺到,那兩個少年,或許並不完全如同對方嘴裏描述的那樣。

所以哪怕他大概知道了這兩人可能去了哪兒,也選擇了當作什麽也沒查到。反正他們從家世上看,怎麽都不可能再有什麽交集,不如就此閉口不談。等時間久了,這小姑娘再多的耐心也會被磨沒……當習慣了‘宴席散場’後的人生,明白有些人註定是生命裏的過客後,自然就放下了。

只是自詡深谙人際關系和生活法則的遠藤並不知道,他這些所謂的定律,在真正無常的命運面前,根本毫無用武之地。

大概也就是在遠藤勸了洋子後,她的手機裏再沒收到過對方發來的聯絡郵件,她一時再煩躁焦慮,也想不出什麽辦法來,甚至因為憋著一股氣,也沒再去主動找過這個邋遢大叔。

整個新年和國一的最後兩個月,她放學後除了接受室町家的一些私教課,剩餘的時間都是在東京的街頭漫無目的的閑逛,中間又找過一個據說在東京很會找人的私家偵探,卻再沒獲得任何有用的情報。

而4月開學後不久就要開始準備校慶,她已經國二了,哪怕再不願意也要參加班級的集體演出——班上會樂器的同學不少,為了省事,帶班老師自然是覺得組個樂團演奏會又高級又排面。洋子作為小號擔當,原本一放學就不見人影的她也要留下來排練。

但也托排練的福,她和組成臨時樂團的同班同學們也變得熟絡了起來。這時她才知道原來在同學的心目中,自己一直是個神秘冷傲大小姐的形象……完全不對啦!她其實很好接觸的,非常儒雅隨和好吧!

幾個人笑鬧著走出排練用的教室,路過兩棟教學樓相鄰的廊下,然後便看見了那邊不遠處的水池那兒,三四個把制服穿得松松垮垮染著五顏六色頭發的男生在嘻嘻哈哈的說著什麽。

“又是他們幾個!福田居然還梳了個飛機頭!我的天,他該不會以為自己很帥吧?!”

“噓…!小聲點!真讓這幾個不良聽見了怎麽辦呀!我聽說他們上次還勒索我們班的小健!好可憐的!”

身邊的女孩子們討論了幾句那邊的男生,但洋子卻沒太聽清講了什麽,她只隱約聽見那邊的男生們大聲討論著,天竺的特攻服好看還是東萬的更帥。

‘果然還是東萬的好啊!就是不知道這次到底誰輸誰贏!’

‘那我覺得還是天竺厲害點吧!那可是S62世代!不是東萬那種小孩子過家家!這些人可都是進過少年院的!’

‘我看你就是喜歡那個紅色的特攻服哈哈!少來!’

…… ……

…天,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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