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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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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說說看吧,你用我們室町家的錢養那些孤兒多久了?”

洋子看了一眼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的室町宏,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東西。

因為今天晚上有一個和觀世流宗家的宴會,所以她才被接出了學校到了室町宏的公寓這邊,等著晚點一起代表室町家去參加。然而當她剛進門,在客廳找了個位置坐下沒多久,已經換好和服的室町宏就從臥室那邊走了出來,把手裏的一沓東西摔在了她面前的茶幾上。

然後,便坐到了她對面,笑著這樣問她。

那些收件人寫著‘黑川伊佐那’的信有十來封,就這樣被對方隨意地扔在了那兒,有些還掉到了桌下,但洋子卻不敢伸手去撿起來。

她除了最初的那幾封以外,幾乎每一封都是塞了現金在裏面。哪怕至今沒有收到過回信,但由於確認過確實是福利院的地址,她想著沒關系,只要沒有退回,至少證明福利院是有收下的。

哪怕他們倆沒收到,就當捐獻給福利院也行,看到收件人的名字的話,也能明白是誰帶來的捐贈吧?總能返回一點在他們身上吧?反正自己確實也用不上這些零花錢,只保留需要的金額就夠了。

所以當室町宏這麽問的時候,她一瞬間甚至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便只能沈默地看著那些明顯是被對方截下來的信,好一會兒才開口:“你憑什麽拿我的東西?”

“該是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吧?室町洋子——”

沒想到的是,也許是她的話激怒了對方,室町宏原本溫和微笑的臉突然變得猙獰,他一下子站起來,抄起一封信走到洋子身邊,擡手一揮便狠狠扇在了她的臉上:“你!憑什麽用我室町家的錢,去養那些骯臟下賤的家夥!啊?!”

說完,他猶不解氣,又反手扇了她一次。

“祖父叫我好好看著你,說你不安分,心裏也不向著室町家,我看還真是說中了。怎麽,在家裏當孤兒不過癮,喜歡和外面孤兒院的家夥們混在一起是吧?我家的東西是你可以隨便用的嗎?白眼狼!”

洋子側著頭,臉上火辣辣的,一時心裏有很多想說,在餘光瞄到那個發著脾氣的少年時,也只能摳著沙發的墊子沒有再開口。她無所謂被發現,也可以不在意對方說的那些傷人的話,她只是在想,這次暴露之後還有機會給伊佐那他們寫信嗎?

她之前也疑惑過為什麽一封回信都沒有收到,哪怕她當時確實走得很突然,但他們都叫綾子給自己送了手鏈,應該沒有埋怨自己的意思吧?直到今天事發,她才想該不會都被室町宏攔下了,所以才什麽都沒收到。

甚至,她之前寄出去的信,對方有收到過嗎?這幾封,有沒有可能只是拿出來質問自己的一部分而已?洋子很想開口問,但是此刻明顯不是個很好的時機,她想起綾子和自己說,室町宏發脾氣的時候最好離遠點甚至別出聲,便也始終保持著沈默。

直到家裏跟過來的傭人提醒室町宏,差不多該出發了的時候,這個16、7歲的少年才停下了他亂扔東西的歇斯底裏,轉過頭惡狠狠地瞪了洋子一眼。

“你們學校的收發室都有記錄,你最好別有下次,如果還有人報給我說你還在給他們寫信寄東西,我就要告訴祖父了。到那時,隨便找人說去領養他們,把人弄給黑//道或者黑心工廠……哈哈,這樣也不錯。你覺得呢?”

室町宏笑了幾聲,似乎覺得自己說了什麽很有趣的事情一般,在沒有得到回應後,直接推了洋子低著的頭一下:“說話!”

“……知道了。”

“你最好是知道了。敢用我的錢去養些臭水溝的老鼠。知不知道以後整個室町家都是我的,連你都還要靠我……一會兒宴會上表現好一點,別給我丟人,不然回來…也關你禁閉好了。啊對了,還有,不管聽到什麽,都給我爛在肚子裏。”

洋子微微皺了皺眉,但還是沒看對方,只點了點頭做回應。

觀世流內部往下還也分了好幾個小宗家,她不知道室町宏在對方的學堂裏面到底是過著什麽樣的生活,但現在聽起來,似乎混得也並不怎麽樣。想來是這些年在家裏也沒學出個什麽名堂,到了大門大派的觀世流裏面肯定只會更淒慘。

到現在她都記得,以前在室町家時,也就是她兩三歲到處偷聽亂跑那會兒,祖父在書房罵大伯,大意就是說室町宏反應慢,樂感和理解能力也不好,總之就是沒什麽天賦。但這一輩就他一個男孩兒,如果他挑不起大梁,那以後室町流必定式微,直至整個流派消失。

大概這也是為什麽會想把室町宏送來觀世流宗家深造的原因吧?畢竟這一代的宗家觀世清和是個很隨和的人,連之前一直秘而不宣只給繼承者觀看的內部秘籍都放到了網上供人隨意閱覽,要不趁著這個機會過來多學點宗家秘藏的東西,下一任還有沒有這麽大方就不好說了。

宗家,宗家,能樂的圈子就是守著這種陳舊腐朽的東西才會發展得越來越差,接受度越來越低。自己的祖父根本沒有從觀世清和公開秘典的行為中看出什麽端倪和趨勢……也是,對於自私的人來講,他們永遠都只會敝帚自珍。

什麽室町流,散了算了。受了室町宏一肚子氣的洋子這樣憤憤地想到。要不是怕對方真的告狀給祖父,牽連到伊佐那他們,她才不會這麽聽話。

就像室町道明說的那樣,確實,自己或許就是天生反骨,從不為看不慣、受不了的事而妥協忍讓。

家宴上,作為女客她自然是被安排在了女眷那邊,但除了幾個學校裏見過的同學她還能知道對方的家世以外,其餘人洋子是一個都不認識。她又是個小孩子,更沒有什麽人會來和她寒暄聊天,只有坐在她旁邊的一個年紀稍大的婆婆和她簡單聊過幾句,告訴了一下她宴會上的事情。

在得知男女客雖然分開了但也可以四處走動後,洋子就沒在這裏呆下去,雖然家長裏短也是很重要的情報,但她還是想多打聽打聽室町宏的事——他肯定是有什麽把柄的,不然怎麽會和自己講要守口如瓶?

這次宴請的地方是觀世流片月宗家的別墅,剛才那個姓片月的婆婆和她說,男客的院子那邊相連著一個小型的馬場,再往外走就是附近的一家高爾夫球場了。

所以剛走到院子門口,她就看到了一群穿著和服的少年人嬉笑著往另一頭走去,不少人的肩膀都綁著襻膊,看樣子是要去幹什麽動作比較大的事情。她便和另外一群落在後面的年輕阿姨一起跟了上去,沒走幾步果然就看到了馬場。

其實整個草場的範圍並不大,也就三、四匹馬被牽了過來,也許很多少年人都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接觸到這種動物,自然都很興奮。

這時洋子才發現,室町宏也在這群人裏面,他此刻的樣子,與面對自己時完全判若兩人,就像個普通的男孩子一樣和周圍的人嬉笑打鬧,只是總感覺有那麽點違和感。

直到他和幾個人去馬廄那邊時,她才湊近了一些,正巧聽到有人在談論室町宏。

“你是昨天沒來看到他當時那個樣子,貴史哥叱責他幾句臉就直接紅爆了。”

“又被叱?小門派就是拿出不出手…況且他心思也不在這上面吧?”

“肯定的,我爹上次就說他完全不行,室町流以後說不定得靠招贅了哈哈……’

大概是提到了這個事,幾個人突然就轉了話題:“不是說今天他妹妹也來了嗎?你們有看到沒?”

“是誰啊?要是漂亮我就去!”

“我看你是想白撿一個現成的劇堂吧!”

……

眼見著幾個少年人顯然起了興趣,洋子根本不敢再往前湊,只仗著身高不高,後退了幾步從幾個阿姨中間穿過去趕緊跑了。但她也不敢回女客那邊的宴廳,就怕迎面和人撞上,便只好在附近溜達。

好在馬場的旁邊有一個矮坡,洋子順著小路上去後就看到了一個小的觀景臺,她坐在那排長椅上往下正好可以看到馬場的全貌,以及遠一點用高高的圍欄圈起來的高爾夫球場。

底下的少年們已經騎上了馬,正繞著場地打圈的,小碎步的,引得跑過來圍觀的阿姨以及一些少女們或驚呼或喝彩,好不熱鬧。

洋子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穿著的振袖,腰帶把布料穩穩的捆住,好像被包裹在一個桶裏似的。因為是比較大型的宴會,所以男女都是穿的這種相當正式的服制。男式的袴本來就是分開的,袖子不方便系個襻膊就好了,行走騎馬都很自如,只有女式的會限制行動。

哪怕看場下有不少女孩子都興致很高,卻也不可能真的去騎,估計也不會被允許。

一陣風吹過來,揚起了洋子頭頂的發帶和額前的頭發,她低頭看著下面騎馬打鬧的少年們,想起整個宴會上的各種事:目的性極強的社交;背地裏無情的嘲笑;充斥著冒犯的打趣……所有看似其樂融融的觥籌交錯都散發著一股受潮的朽木味道,如同這些傳承已久的老舊和式庭院。

被拘束的女人,被打壓的男人,統統都像這些被圈在這片小場地上的馬匹,養得體態優美又如何,再多的花裏胡哨也僅限於此,哪怕其實圍起來的柵欄並不很高,輕輕一躍就能跨過。

真正的馬匹應該馳騁在賽道和草原……他們或許見過,但只是不願意。

像是什麽黑色幽默一般,讓她油然而生出一種啼笑皆非的感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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