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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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三合一
夜風卷起鬢邊頭發，淩亂飄散在臉上。
寧靜深夜，撲通一聲悶響，驚動了喜利商場九樓閉著眼睛享受劫後餘生的所有人。
他們幾乎沒有聽清何靜靜最後一聲指引。
遠處五彩斑斕的霓虹燈照亮他們所在的樓層，布滿灰塵的地上裹著幾滴眼淚，四面八方吹來的冷風令人不住哆嗦。
一位身材瘦弱的女生懸掛在大樓邊緣，疾風吹得她頭發飄散，身體搖晃，吹得她眼角的淚珠如斷線珠子般，滑落臉頰，在空中蒸發。
“靜靜！”
“童陽！”
眾人被童陽的呼喊和重物墜地的聲音驚動，顧不得穿梭兩個世界的步驟已經徹底完成，身邊環境正在隱隱發生變化，全部睜開眼睛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只見童陽撲倒在大樓邊緣的地上，手臂被水泥地磨得鮮血淋漓，雙手緊緊抓住身體已經騰空的何靜靜，臉色漲得通紅，怒喝道：“幫忙！”
“靜靜……”
“靜靜！”
幾個人撲倒在童陽身邊，抓住何靜靜的手，同時，他們感覺到相反的地方傳來巨大吸力，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拉著何靜靜急速下墜！
“怎麽回事……”
“靜靜！”
童陽用盡渾身力氣，可是盡管他們八個人的力量聚集在一起，依舊很難與何靜靜身上的吸力抗衡。
再這樣下去，他們所有人都會被拉下去。
“糟了……我們快回到現實世界了！”
“為什麽拉不上來……為什麽……”
童陽死死咬住牙齒，終於明白了她覺得違和的地方在哪裏。
何靜靜是被平行世界送到現實世界的五十個人中的一個，她身上有平行世界強加給她的使命，本來應該繼續潛伏在現實世界，直到平行世界的人大規模入侵現實世界，可是現在她背叛了使命，背叛了平行世界，那麽……她就會遭到拋棄！
何靜靜說過，他們在現實世界只能存在五十個人，否則多出來的人就會莫名其妙地死掉，一個已經不能繼續完成使命的人，平行世界一定會拋棄她！
“靜靜……”
何靜靜擡頭看著眾人，半空冰冷的風吹得她快睜不開眼睛，雙腿仿佛被什麽東西拴住，用力將她往地上拉拽。
“姐姐……”何靜靜張了張口，眼淚被風吹落，“對不起，我回不去了。”
“不！可以回去！我們一起回去！我會把你拉上來……”何晶晶嚎啕大哭起來。
“童陽……謝謝你拉住我……我還想再跟姐姐說句話……”
何靜靜紅著眼睛，努力擠出一抹笑容來，“姐姐，我很愛你們，替我轉告爸爸媽媽，謝謝他們，一直以來……”
“不！不要！我不要……”
“姐姐，我很幸運，和你一起長大，足夠了，真的……”
何靜靜擡起手，抓住童陽的手腕，說道：“我帶著使命來到這個世界，我背叛了他們，所以必死無疑，你們放手吧。”
童陽怔怔道：“你早就知道了？”
“是啊，我不可以……背叛他們……”
“無論如何都救不了？”
“無論如何……都救不了……”
她推開童陽的手，他們身上好像也傳來了一股吸力，面前有一道墻壁若隱若現，馬上就要回到現實世界了！
在現實世界，這裏有一扇墻壁，他們會被完全分割開。
“靜靜！抓住我！不要松手！求求你……求求你……”
何靜靜搖了搖頭，“姐姐，不要傷心。”
突然，她用力掙脫眾人的手，身體被那股吸力拖著極速下墜，狂風吹起她的衣服和頭發，眼淚逆流而上。
“靜靜！”
“何靜靜！”
“啊！”
在何靜靜掉下去一瞬間，他們被一股吸力往後拉去，面前陡然出現一面墻壁，空空如也的爛尾樓逐漸出現了其他東西。
冷風被墻壁遮擋，四周變得黑暗，身後傳來“叮”的一聲，電梯門緩緩打開，一道光線灑在地上。
“恭喜玩家順利通關。”
“靜靜！靜靜！”何晶晶用力捶打眼前的墻壁，可是一切已經於事無補，“靜靜……”
與何靜靜相處時間長的其他人早已淚流滿面，卻不知此時此刻應該做出什麽反應，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何靜靜被拉下去，什麽都做不了。
何晶晶忽然想起什麽，猛地轉身撲到童陽面前，抓住她的腳踝，聲嘶力竭地說：“你救救靜靜好不好？你可以救我們也可以救靜靜……只要我們回到過去，只要我們抓住靜靜……”
童陽垂眸，沈默看著她。
良久，她半蹲下來，握住何晶晶的手，“我們救不了她。”
“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童陽將她扶起來，聲音低沈沙啞，“殺死她的是整個平行世界，我們救不了她。”
“草！該死的！我們就不該進來！”
“如果不是我……都是我的錯，全都是因為我！”
“靜靜……”
就算回到十分鐘前，何靜靜也必死無疑，她已經選擇了背叛整個平行世界。
她早就知道自己會有什麽下場，還是將他們送回了現實世界。
童陽想象不到何晶晶心中的痛苦，只是看著她傷心欲絕的眼淚，心臟像是壓著一塊沈甸甸的石頭。
她將何晶晶抱進懷裏，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放肆痛哭，除此之外，什麽都做不了。
何晶晶緊緊抓住她的衣服，像是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哭得聲音破碎，滾燙的眼淚打濕了童陽肩膀的衣服。
她擡眼看向其他人，胡朔痛苦地抱著腦袋蹲在地上，許君月靠在墻上，臉上有著明顯的淚痕，周敬雲和陶白紅著眼眶站在一旁，楚詩語蹲在她們身邊，輕輕將手搭在她們的背上，無聲安慰。
好像一切都結束了，又好像有什麽東西已經開始了。
潘多拉的魔盒，薛定諤的貓。
一切的一切，像是隱藏在一片濃霧中，因為何靜靜的死亡好像變得清晰了一些。
何晶晶在她懷裏哭暈過去了，一行人離開喜利商場，將她送到醫院，並報了警。
何晶晶沒有大礙，情緒過於激動，哭到缺氧，再加上身體疲累陷入昏睡中，何爸何媽在不久後趕到了醫院。
其他人身上受了些輕傷，在醫院簡單包紮後被帶到了公安局。
“童陽。”雙柏區公安局的林警官坐在審訊室內，朝童陽擡了擡手。
“你怎麽在這裏？”童陽問道。
林警官道：“聽說這案子和你有關，上頭讓我協助天元區公安局。”
童陽被帶到對面椅子坐下，胳膊上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好了，纏著白色紗布。
時間是2024年8月13號早晨六點，從喜利商場出來後，他們在醫院休息了兩個小時就被帶到了公安局。
“真人劇本殺場地監控在你們離開七樓電梯之後就失效了，我們已經提前審問過工作人員，場地裏的NPC沒有看見過你們，不知道你們怎麽上了九樓。”
童陽臉色蒼白，頷首，“嗯。”
林警官看著她的模樣，倒了杯熱水給她，讓另一位警察離開了審訊室。
“審訊室的監控已經關了，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你直接說吧。”
童陽接過一次性水杯，低頭喝了一口，幹澀的嗓子終於得到滋潤，“我們進入平行世界了。”
“然後發生了什麽？何靜靜呢？為什麽只有她不見了？”
“她死了。”
“怎麽死的？”*
“墜樓。”
“墜樓？我們沒有發現她的屍體。”
“她的屍體在平行世界。”
林警官神情覆雜，“童陽，這次事關重大，只有你們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如果何靜靜死了和你們脫不了幹系，甚至可能會被追究責任……”
“你們找不到她的屍體，也沒有任何證據。”
林警官沈默片刻，轉移話題，“我知道你說得是真的，但是何靜靜的父母和其他人……”
童陽道：“跟我沒有關系，我們也是受害者，沒有人傷害何靜靜，無論別人相不相信。”
林警官靜靜看著這個過分冷靜的少女，和其他幾位涉案人員不同，她實在太冷靜了，冷靜得讓人害怕。
良久，林警官嘆息一聲，說道：“找不到何靜靜的屍體，警方的處理方式大概會和上次一樣。”
童陽問：“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嗎？”
林警官道：“就算找到何靜靜的屍體，也會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
童陽點頭，“因為曝光這件事會對大眾造成恐慌，一些不法分子趁機渾水摸魚。”
“嗯……”林警官聽不出她話中的情緒，只得承認下來。
“如果下一次還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
林警官楞了楞神，一言不發地低下頭。
童陽知道，警方的想法是以大局為重，國家所處的層面和她不一樣，靈異神怪的東西一旦被曝光必定會引起群眾恐慌，從而引發大局動蕩，她沒有責怪他們的意思，只是如果事情遲遲沒有進展，類似事情還會發生。
發生在她身邊的事情，發生在不為人知的角落裏的事情，如果得不到改善，總有一天，他們會被平行世界蠶食，變成和他們一樣的殘酷局面。
何靜靜的出現和死亡，讓童陽徹底明白了一個道理，他們和平行世界其實沒有任何區別，只是他們還沒有經歷被入侵搶奪的事情。
如果現實世界上層社會同意了吳博士的條件，決定和他們合作清除中下層社會的人，現實世界就將變得和平行世界一樣。
而且，平行世界的基因藥，或許將成為最能夠誘惑上層社會的東西。
749局的進度太慢了，等他們尋到蛛絲馬跡，說不定現實世界早已被蛀空了。
“我要和749局的人見面。”童陽說得斬釘截鐵。
與其通過林警官這個中間人，不如童陽直接和他們面對面。
林警官下意識皺住眉頭，“這……”
童陽道：“林警官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麽。”
“童陽，我也知道你和其他同齡的孩子不一樣，你勇敢、聰明，可是再怎麽說你也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孩子，這些事情對你來說太危險了……”
“林警官，我躲不開。”
童陽擡起眼睛，認真看著她，“我五月二十八號就應該死了，因為我沒有死，現實世界產生了蝴蝶效應，你難道沒發現大部分和平行時間有關的事情都發生在我身邊嗎。”
林警官道：“你不要這樣想，不是你的問題……”
“林警官，謝謝你，但是未來類似的事情一定會再次發生在我身上，為了我自己的安全，也為了現實世界其他人的安全，我必須要和749局的人正式見面。”
“現在我知道了一些749局不知道的事情，一定會對他們有所幫助，如果不是他們親自和我見面，我不會把信息告訴你。”童陽神色異常堅定。
林警官盯著她看了數秒，最終無奈地嘆了口氣，“其實，749局想和你見面，但是我們擔心對你產生影響，所以拒絕了。”
“沒關系，任何事情都不會對我產生影響。”
童陽的心裏承受能力比普通人好太多，不會因此對自己的生活和學業造成任何影響，她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我知道了，我會替你轉達給他們，這兩天你先好好休息，我會再聯系你。你記住，不管遇到任何危險都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
童陽楞了一下，“那何靜靜的事情呢？”
林警官苦笑一聲，說道：“你和其他人的口供高度統一，而且她的雙胞胎姐姐何晶晶已經醒過來了，這件事後續的調查要交給749局的人，不歸我們管了。”
童陽默了默，“好。”
離開審訊室，來到不遠處的休息室，其他五個人已經全部坐在了裏面。
他們看見童陽，抿了抿唇瓣，有些欲言又止。
經過一整晚的疲累，大家精神看上去都非常不好。
“警察說，這件事我們不用再管了，就當做了一場夢。”
“可是怎麽可能只把這些事當成一場夢呢？”
“靜靜她就在我們面前……”
說到後面，胡朔聲音變得有些哽咽。
童陽找到一把椅子坐下，擡起雙腳交疊抵在桌子上，仰頭閉上眼睛，直接睡了過去。
她太累了，身體很累，精神也很累，如果再得不到休息，就算下一刻直接猝死也不是沒可能的事情。
楚詩語道：“大家都累了，先好好休息吧。”
“童陽說得沒錯，殺死靜靜的是整個平行世界，就算回到過去也什麽都改變不了。”
許君月將外套罩在臉上，歪倒在椅子裏睡了過去。
其他三人沈默片刻後，各自找到一個寬敞的位置閉上了眼睛。
童陽身上有一種很神奇的東西，能夠讓人信服，能夠讓人安心，好像她說什麽就應該是什麽，只要聽她的話，就可以什麽都不用想。
林警官處理完事情經過休息室時，隔著門上的玻璃往裏看了一眼，看見眾人酣睡的模樣，也露出一個疲憊的神情，揉了揉太陽穴。
這樣的事情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呢？
或許他們都錯了，他們的確需要童陽的幫助。
因為在其他人的口供中，幾乎完全是由童陽推進著一切，如果不是她恐怕其他人都會和何靜靜一樣，死在另一個世界。
只是，他們的口供裏好像缺少了一點重要的信息，關於童陽的。
在進入警局之前，童陽叮囑過他們不要說出進入過循環的事情，這是她手裏唯二的王牌，平行世界除了“童陽”沒有人知道，“楚詩語”三人在他們進入循環後就會把這件事徹底忘掉。
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童陽醒來時，耳邊一片寂靜。
她睜開眼睛，休息室裏關著燈，拉緊了窗簾，她動了動僵硬的脖子，腿部又酸又脹。
轉頭看向身旁，楚詩語趴在桌子上睡得很熟，許君月拼著兩張椅子，躺在上面，不時發出呼吸聲。
胡朔三人直接睡在了地上，輕輕鼾聲傳來。
童陽將腿放下來，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已經沒電關機了，不知道現在什麽時間了。
沒過多久，其他人也陸陸續續醒過來，一看時間已經中午十一點。
警察把他們留在喜利商場的背包送了進來，順便給他們點了些外賣。
童陽像個沒事人一樣，借了充電器給手機充電，隨後自顧自吃了起來。
其他人想到昨夜那些血腥的場面，吃不怎麽下去，又實在餓得不行，看著童陽大快朵頤的樣子，也跟著吃了一點。
“吃完你們就可以回去了。”一位警察走到門邊提醒道，“許君月，你爸這兩天在出差，他讓我們轉告你，待在家裏哪裏都不要去，等他回來。”
許君月懨懨點頭，“知道了。”
吃過飯後，童陽一行人離開了公安局，去了何晶晶所在的醫院。
來到醫院病房外，一個面色頹唐的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疲憊地耷拉著肩膀。
“何叔叔。”陶白走上前喊了一聲。
這位就是何靜靜的父親。
何叔叔擡起頭，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你們來看晶晶？她沒什麽大礙，只是情緒不太好。”
何叔叔看起來並沒有對他們心存芥蒂。
“何叔叔，對不起。”
何叔叔頃刻紅了眼眶，擺手道：“我聽晶晶說了，不是你們的錯。”
童陽看了他幾秒，問道：“叔叔，我能問您一件事嗎？”
何叔叔點頭，“你問吧。”
童陽道：“您和阿姨知道靜靜的情況嗎？”
何叔叔垂下眼睛，鬢角有了些白發，擡手擦拭眼角的濕潤，說道：“如果說完全沒有察覺怎麽可能呢？她媽媽怎麽會連自己生了幾個孩子都不知道？”
“起初我們覺得是一種緣分，得知她沒有親生父母之後就到當成自己的孩子接回了家，後來她們長得越來越像、越來越像，除了性格連身上的痣都一模一樣，可她又不是她媽生下來的孩子，怎麽可能一點都沒察覺到呢？”
何叔叔聲音哽咽，“我們從來沒有仔細想過她的身世，不敢想也舍不得想，誰知道最後她還會……”
童陽站在門邊，隔著門上的玻璃看著病房裏。
“抱歉，請節哀。”
何叔叔忽然擡頭看向童陽，語氣有些迫切：“你們說靜靜會不會還活著？會不會哪天又突然出現？”
童陽看著何叔叔，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在他的沈默中，何叔叔黯然地垂下頭，喃喃道：“如果昨晚你們沒有去，如果沒有……”
可惜，一切都沒有如果。
而且，就算有如果何靜靜依然難逃一死。
他們能避開昨天，卻永遠避不開未來。
或許在原來的時間線裏，何靜靜將自己視作現實世界的一份子也讓她在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意外失蹤”。
童陽擡手敲了敲門，坐在床邊的阿姨起身為他們開門。
“阿姨。”童陽朝她點了點頭。
阿姨眼中含淚，臉頰濕潤，側身將路讓開，“進來吧。”
六人走進病房，何晶晶靠坐在床頭，怔怔看著窗外，眼淚不受控制地從臉頰滑落。
“你們來了？靜靜呢？”何晶晶轉頭看向眾人，神情帶著一抹疑惑。
“晶晶……”阿姨哽咽地喊了一聲。
童陽走到床前，神情有些低沈，“靜靜來不了了。”
“靜靜來不了了……”
“怎麽會來不了呢？從小到大我們從來沒有分開過，我都生病了、住院了，她為什麽不來看我呢？她是不是還在怪我？怪我那個時候沒有抓住她……”
“她沒有怪你，那個時候她說了謝謝。”
“謝謝你陪她長大，謝謝你還活著，我們都聽到了。”
許君月道：“晶晶，你比我們了解靜靜，她身上一直背負著那些東西，你覺得她能開開心心地活著嗎？”
“雖然這麽說對她來說有些殘忍，但是，我們都見過在平行世界手無寸鐵的孩子是什麽下場。”
阿姨捂住嘴巴，眼淚滾落。
何靜靜的出身沒辦法改變，原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童陽，你說，如果昨天晚上我們沒有去喜利商場，靜靜會不會還活著？”何晶晶忽然看向童陽，恍惚地問。
童陽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啊……是啊，誰又會知道呢。”
“晶晶，抱歉。”胡朔低下頭，誠懇地說。
何晶晶搖了搖頭，“錯的人到底是誰呢？或許就像童陽說的，不是我們任何一個人。”
離開醫院後，童陽和楚詩語回了楊霖爸媽住的地方。
他們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喜利商場發生的事情和她們有關系。~
“回來了？打電話怎麽不接啊？”楊媽媽問道。
童陽道：“抱歉，我手機沒電了，沒看見。”
楚詩語道：“小姨，我手機靜音了。”
“不是說和朋友去玩嗎？玩得怎麽樣？開心嗎？”楊媽媽溫和地笑了笑。
喜利商場昨晚發生的事情，媒體暫時還沒有曝光，不過就算他們曝光也不會有幾位當事人的照片。
“餘阿姨，童樂他們呢？”童陽沒有回答，往客廳裏看了一眼。
楊媽媽說：“他們吃完午飯和姥姥出去了。”
放暑假後，餘姥姥不時就會帶兩個小孩出去玩。
“你們是不是累了？臉色怎麽這麽難看？沒睡好嗎？去詩語房間睡會兒吧。”楊媽媽擔憂道。
“謝謝。”童陽沒有推辭，兩人沈默地走進了楚詩語的房間。
“洗澡嗎？我拿套幹凈的衣服給你。”
“謝謝。”
童陽接過她翻找出來的幹凈衣服，進入了房間自帶的浴室。
洗完澡出來後，楚詩語又進了浴室。
童陽坐在書桌前，打開手機，進入社交軟件。
經歷那件事後，童陽沒註意什麽時候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醒來之後也沒時間看群裏的消息。
【@學習是為了搞錢還好嗎？】
【怎麽突然掛斷了？沒出什麽事吧？】
【何靜靜真的死了？有沒有可能她只是留在了平行世界，沒有死？】
【九樓啊！不管她在哪個世界，九樓摔下去根本沒有懸念】
【但是警方沒有找到何靜靜的屍體，至今都是沒有破解的懸案】
【我只想知道到底是什麽情況，何靜靜為什麽會墜樓……】
學習是為了搞錢：【何靜靜沒有生還的可能】
【啊！童姐！你終於回覆了！】
【為什麽啊？雖然知道她是平行世界的人還是覺得挺可惜的】
學習是為了搞錢：【她被送到現實世界的理由就是潛伏在我們身邊伺機而動，為未來平行世界入侵現實世界做準備，但是她否認了自己的身份，幫助我們離開平行世界】
如果在棋盤上只能出現五十顆棋子，對平行世界而言，何靜靜就是一顆損壞的棋子，只有扔掉壞掉的棋子，才能在棋盤上落下新的棋子。
不過由此看來，葉淮和何靜靜的處境不一樣，他並不是五十顆棋子中的一個，所以在他們回到現實後葉淮沒有死亡。
也就是說，葉淮對現實世界而言非常關鍵，他可以不受限制地帶他們主動進出平行世界。
在群聊回覆幾句話後，童陽轉而進入通訊錄，給葉淮打了一通電話。
電話播出半分鐘，無人接聽，自動掛斷。
童陽幹脆覆制他的電話後，搜索他的社交軟件，然後添加，等待同意。
她想問一下葉淮和平行世界的葉天臨有沒有聯系。
“你不睡會兒嗎？”楚詩語吹幹頭發出來時，童陽坐在書桌前玩手機。
“你先睡吧。”童陽道。這段時間她不回宿舍就和楚詩語擠一張床，兩個人都習慣了。
“你還在想靜靜的事情嗎？”楚詩語走到她身後，低聲問道。
“沒有。”童陽搖頭道。
她一向是個果斷的人，盡管她的確為何靜靜的死亡感到可惜，但是要她一直拘泥在惋惜之中也做不到。
她一直以來的想法就是，與其緬懷過去，不如提前為未來做準備。
不過，在旁人看來，或許會覺得她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
但是童陽不在意這些。
見楚詩語站在身後沒有離開，童陽回頭看向她，“怎麽了？”
楚詩語道：“我在想，如果我們昨晚沒有去喜利商場，靜靜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童陽想了想，說：“何靜靜不是現實世界的人，如果沒有昨天晚上的經歷，她可能會直接死在我手裏。”
在醫院時，何晶晶問她這句話的時候，童陽只是說了自己不知道。
倘若昨晚他們沒有被困在兩個世界的夾層中，在她認出何靜靜的一瞬間就會直接殺了對方。
正因為有了昨晚的經歷，殺死何靜靜的人才會是平行世界。
“……你說得不錯。”楚詩語點了點頭，似乎有些被說服了。
無論何靜靜的初衷是好還是壞，她的存在始終會為現實世界帶來威脅，就算她本身不願意，一旦被抽出腦袋裏的某根神經，也會變成只需要聽從命令的秩序維護者。
“別想太多，睡吧。”
“你也是。”楚詩語轉頭栽進了床榻中。
不知道其他人現在情況如何，許君月這人腦袋缺根筋，已經開始給她發消息吐槽她爹了。
許君月：【我們家老許說，回來就要請我吃竹筍炒肉，我能不能去你那邊避避風頭？】
學習是為了搞錢：【不能】
沒給許君月長篇大論的機會，童陽將手機調成靜音倒頭就睡了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消耗的精力太多，童陽感覺自己很久沒有這樣舒舒服服地睡一覺了，直到外面天都已經黑了，她才蘇醒過來。
彼時，楚詩語還在熟睡中。
借著窗外的光線，童陽坐起身來，餘光瞥到床頭櫃上放著一張紙條，旁邊還有兩個金魚吊墜。
童陽將紙條拿起來一看，上面寫著：姐姐，這是送給你和詩語姐姐的禮物！我們出門啦，醒來記得吃飯！
旁邊還有一個彎著眼睛的笑臉。
看著熟悉的筆跡，童陽無奈又想笑，沒有驚動楚詩語，輕手輕腳地離開了房間。
時間已經是晚上八點，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家裏沒有人影，大概吃完飯出去逛公園了。
楊媽媽不知道她們什麽時候會醒來，出門前發了短信，讓她們醒來後點外賣或者自己做點東西吃。
童陽回了句“我們知道了”，隨後走進廚房，見冰箱裏還有番茄和雞蛋，就燒了一鍋熱水。
等待水燒開的間隙，她點進社交軟件，發現下午發送的好友申請，葉淮已經同意了。
葉淮：【童陽？】
葉淮：【有什麽事情嗎？】
童陽看了下時間，傍晚六點三十一。
學習是為了搞錢：【有點事】
鍋裏咕嚕咕嚕冒起泡，童陽放下手機，先去房間看了看楚詩語，還在睡覺，然後返回廚房煮了自己一個人的量，打算等楚詩語醒來再給她煮。
等她煮好面、煎了蛋回到飯廳，拿起手機一看，幾分鐘前已經收到了葉淮的回覆。
葉淮：【什麽事】
學習是為了搞錢：【方便視頻嗎？】
葉淮：【好的，請稍等】
學習是為了搞錢：【行】
童陽將手機靠在紙巾盒邊，正對自己立在桌上，隨後吃起了晚餐。
不到兩分鐘時間，葉淮一通視頻電話打了進來。
童陽接通視頻電話，碗裏熱氣騰騰的面條模糊了屏幕，瞇起眼睛才能看清。
葉淮坐在書桌前，臉色一如既往蒼白，神情淡淡，問道：“什麽事？”
童陽咽掉嘴裏的食物，說道：“那件事之後，平行世界的葉天臨有沒有找過你？”
葉淮搖頭，灑在柔軟頭發上的燈光變得碎了一些，“沒有，那天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童陽道：“我已經可以確定你就是平行世界的人了。”
他垂下眼簾，靠在椅背上，捂唇咳了一聲，“是嗎，你打算什麽時候來殺了我。”
“我不殺你。”
“為什麽？”
“你還有用。”
“今天淩晨喜利商場的事情，和你有關系？”葉淮問道。
“你怎麽知道這件事？”童陽動作頓了一下，目前還沒有媒體曝光他們的事。
“那家店的老板我認識。”
“這樣啊。對，跟我有關系，怎麽了？”
葉淮道：“失蹤的人呢？”
“死了。”
“她是平行世界的人？所以警方沒找到她的屍體？”
童陽瞇起眸子，這人還是一如既往的聰明，“嗯。”
“你最近能出門嗎？”童陽問道。
聽說他那之後就一直住在療養院。
“可以。”
“過兩天林警官會帶我和749局的人見面，到時候你也去吧。”
葉淮微微頷首，“好。”
停頓片刻，他又問道：“和我有關系嗎？”
“有。”
雖然和他有關系，但是童陽也只能將自己的猜測告訴他們，至於最後能不能達成共識她就不清楚了。
童陽道：“到時候我會告訴749局你的身份，如果你有顧慮現在可以提出來，我們商量一下。”
“沒關系，如果和平行世界有關我會盡量配合你。”
“那行，我會提前聯系你。”童陽咬了口金黃色的煎蛋，“聽白阿姨說你們家破產了？”
葉淮應道：“嗯，等我身體好一些，會想辦法把報酬給你。”
“行，你看著辦，我暫時不缺錢，我要說的事就這些，掛了。”
“好，再見。”
掛斷電話，童陽喝了最後一口面湯，重新回到廚房清理時，楚詩語揉著眼睛走出了房間。
“你剛剛在和誰說話啊？”楚詩語走到廚房門口看了一眼。
“葉淮。”她重新燒了一鍋水，“番茄雞蛋面吃不吃？”
楚詩語點頭，“吃啊。”
“葉淮就是上個月鬧得沸沸揚揚的白馬集團董事長的大兒子吧？你聯系他做什麽？”楚詩語隨口問道。
“他對我們有用。”
“哦。”
吃完面沒過多久，童樂他們就回來了。
看見客廳亮著燈，童樂換上拖鞋吭哧吭哧朝她跑了過來，一邊喊道：“姐姐！”
童陽洗了把手從廚房出來，正好和他迎面撞在一起。
“跑慢點兒。”
“姐姐……”童樂笑吟吟地擡起頭，在看到她胳膊上的紗布時，聲音一頓。
“你受傷了？”童樂擰起兩條眉頭，“你怎麽又受傷了？流血了嗎？我們才分開了一天，你就受傷了？”
“沒事，沒流血。”
“你騙人！這麽多層紗布肯定流血了！”童樂氣鼓鼓地看她一眼，“你不是答應我要保護好自己嗎？”
童陽擰了擰他的臉頰，“我說沒事就沒事，你再嘮叨我就回學校去了。”
童樂眼神幽怨地看著她，“疼不疼了？”
“不疼。”
“以後不許再受傷，不然我真的要生氣了。”
“行了，我知道了。”
童陽推著他往外走，跟楊爸爸楊媽媽打了聲招呼。
楊媽媽笑道：“樂樂是心疼姐姐了。”
童陽笑了笑，“他就是瞎操心。”
“我才不是！”
之後兩天童陽沒有回學校，一直在等林警官的電話。
期間，聽許君月說，何晶晶已經出院了，家人帶她去了國外散心，不確定什麽時候回來，可能會休學一年。
其他人多多少少受到了影響，但是生活還會繼續，他們只希望不要再遇見類似的事情，也不想再被卷進來。
事後陶白問許君月要到了她的聯系方式，兩人聊了幾句，不是什麽有營養的對話，只說以後有空可以一起聚聚。
喜利商場那件事沒有媒體直接曝光，倒是網上流傳出不少流言，暫時沒有將他們卷進去。
第三天傍晚，吃完飯後童陽和楚詩語帶兩個小崽子出門散步。
走到附近一座公園，給他們買了兩根會發光的氣球，經過一處草叢，忽然聽見裏面傳來一聲貓叫。
“有貓咪？”楊霖驚喜道。
“我也聽到了！”童樂彎下腰，學了兩聲貓叫，草叢忽然躥出一條黑影，徑直朝童樂跑了過來。
“小黑貓？”童樂蹲下來，朝它伸出手。
小黑貓好像並不害怕，走到他面前，親昵地用腦袋蹭了蹭他的手指。
楊霖道：“樂樂，它好像很喜歡你。”
童樂蹲在地上，發光氣球的光線倒映在他的側臉，伸手逗弄著小黑貓的下巴。
“沒有項圈？是流浪貓。”楚詩語道。
“好可憐啊。”
“我們可以收養它嗎？”
“要問小姨他們同不同意。”
童陽看著這一幕，忽然楞了楞神，覺得似曾相識。
她走近一看，發現小黑貓的左邊耳朵有一簇白色的毛，那天晚上從雙柏區公安局出來時，她在路邊看見過這只小黑貓。
當時，旁邊還有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生。
童陽皺了皺眉頭，覺得有些不對勁。
雙柏區到這裏坐地鐵就要一個多小時，一只小流浪怎麽會獨自到這裏來？
那個男生不是它的主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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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卷起鬢邊頭發，淩亂飄散在臉上。
寧靜深夜，撲通一聲悶響，驚動了喜利商場九樓閉著眼睛享受劫後餘生的所有人。
他們幾乎沒有聽清何靜靜最後一聲指引。
遠處五彩斑斕的霓虹燈照亮他們所在的樓層，布滿灰塵的地上裹著幾滴眼淚，四面八方吹來的冷風令人不住哆嗦。
一位身材瘦弱的女生懸掛在大樓邊緣，疾風吹得她頭發飄散，身體搖晃，吹得她眼角的淚珠如斷線珠子般，滑落臉頰，在空中蒸發。
“靜靜！”
“童陽！”
眾人被童陽的呼喊和重物墜地的聲音驚動，顧不得穿梭兩個世界的步驟已經徹底完成，身邊環境正在隱隱發生變化，全部睜開眼睛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只見童陽撲倒在大樓邊緣的地上，手臂被水泥地磨得鮮血淋漓，雙手緊緊抓住身體已經騰空的何靜靜，臉色漲得通紅，怒喝道：“幫忙！”
“靜靜……”
“靜靜！”
幾個人撲倒在童陽身邊，抓住何靜靜的手，同時，他們感覺到相反的地方傳來巨大吸力，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拉著何靜靜急速下墜！
“怎麽回事……”
“靜靜！”
童陽用盡渾身力氣，可是盡管他們八個人的力量聚集在一起，依舊很難與何靜靜身上的吸力抗衡。
再這樣下去，他們所有人都會被拉下去。
“糟了……我們快回到現實世界了！”
“為什麽拉不上來……為什麽……”
童陽死死咬住牙齒，終於明白了她覺得違和的地方在哪裏。
何靜靜是被平行世界送到現實世界的五十個人中的一個，她身上有平行世界強加給她的使命，本來應該繼續潛伏在現實世界，直到平行世界的人大規模入侵現實世界，可是現在她背叛了使命，背叛了平行世界，那麽……她就會遭到拋棄！
何靜靜說過，他們在現實世界只能存在五十個人，否則多出來的人就會莫名其妙地死掉，一個已經不能繼續完成使命的人，平行世界一定會拋棄她！
“靜靜……”
何靜靜擡頭看著眾人，半空冰冷的風吹得她快睜不開眼睛，雙腿仿佛被什麽東西拴住，用力將她往地上拉拽。
“姐姐……”何靜靜張了張口，眼淚被風吹落，“對不起，我回不去了。”
“不！可以回去！我們一起回去！我會把你拉上來……”何晶晶嚎啕大哭起來。
“童陽……謝謝你拉住我……我還想再跟姐姐說句話……”
何靜靜紅著眼睛，努力擠出一抹笑容來，“姐姐，我很愛你們，替我轉告爸爸媽媽，謝謝他們，一直以來……”
“不！不要！我不要……”
“姐姐，我很幸運，和你一起長大，足夠了，真的……”
何靜靜擡起手，抓住童陽的手腕，說道：“我帶著使命來到這個世界，我背叛了他們，所以必死無疑，你們放手吧。”
童陽怔怔道：“你早就知道了？”
“是啊，我不可以……背叛他們……”
“無論如何都救不了？”
“無論如何……都救不了……”
她推開童陽的手，他們身上好像也傳來了一股吸力，面前有一道墻壁若隱若現，馬上就要回到現實世界了！
在現實世界，這裏有一扇墻壁，他們會被完全分割開。
“靜靜！抓住我！不要松手！求求你……求求你……”
何靜靜搖了搖頭，“姐姐，不要傷心。”
突然，她用力掙脫眾人的手，身體被那股吸力拖著極速下墜，狂風吹起她的衣服和頭發，眼淚逆流而上。
“靜靜！”
“何靜靜！”
“啊！”
在何靜靜掉下去一瞬間，他們被一股吸力往後拉去，面前陡然出現一面墻壁，空空如也的爛尾樓逐漸出現了其他東西。
冷風被墻壁遮擋，四周變得黑暗，身後傳來“叮”的一聲，電梯門緩緩打開，一道光線灑在地上。
“恭喜玩家順利通關。”
“靜靜！靜靜！”何晶晶用力捶打眼前的墻壁，可是一切已經於事無補，“靜靜……”
與何靜靜相處時間長的其他人早已淚流滿面，卻不知此時此刻應該做出什麽反應，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何靜靜被拉下去，什麽都做不了。
何晶晶忽然想起什麽，猛地轉身撲到童陽面前，抓住她的腳踝，聲嘶力竭地說：“你救救靜靜好不好？你可以救我們也可以救靜靜……只要我們回到過去，只要我們抓住靜靜……”
童陽垂眸，沈默看著她。
良久，她半蹲下來，握住何晶晶的手，“我們救不了她。”
“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童陽將她扶起來，聲音低沈沙啞，“殺死她的是整個平行世界，我們救不了她。”
“草！該死的！我們就不該進來！”
“如果不是我……都是我的錯，全都是因為我！”
“靜靜……”
就算回到十分鐘前，何靜靜也必死無疑，她已經選擇了背叛整個平行世界。
她早就知道自己會有什麽下場，還是將他們送回了現實世界。
童陽想象不到何晶晶心中的痛苦，只是看著她傷心欲絕的眼淚，心臟像是壓著一塊沈甸甸的石頭。
她將何晶晶抱進懷裏，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放肆痛哭，除此之外，什麽都做不了。
何晶晶緊緊抓住她的衣服，像是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哭得聲音破碎，滾燙的眼淚打濕了童陽肩膀的衣服。
她擡眼看向其他人，胡朔痛苦地抱著腦袋蹲在地上，許君月靠在墻上，臉上有著明顯的淚痕，周敬雲和陶白紅著眼眶站在一旁，楚詩語蹲在她們身邊，輕輕將手搭在她們的背上，無聲安慰。
好像一切都結束了，又好像有什麽東西已經開始了。
潘多拉的魔盒，薛定諤的貓。
一切的一切，像是隱藏在一片濃霧中，因為何靜靜的死亡好像變得清晰了一些。
何晶晶在她懷裏哭暈過去了，一行人離開喜利商場，將她送到醫院，並報了警。
何晶晶沒有大礙，情緒過於激動，哭到缺氧，再加上身體疲累陷入昏睡中，何爸何媽在不久後趕到了醫院。
其他人身上受了些輕傷，在醫院簡單包紮後被帶到了公安局。
“童陽。”雙柏區公安局的林警官坐在審訊室內，朝童陽擡了擡手。
“你怎麽在這裏？”童陽問道。
林警官道：“聽說這案子和你有關，上頭讓我協助天元區公安局。”
童陽被帶到對面椅子坐下，胳膊上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好了，纏著白色紗布。
時間是2024年8月13號早晨六點，從喜利商場出來後，他們在醫院休息了兩個小時就被帶到了公安局。
“真人劇本殺場地監控在你們離開七樓電梯之後就失效了，我們已經提前審問過工作人員，場地裏的NPC沒有看見過你們，不知道你們怎麽上了九樓。”
童陽臉色蒼白，頷首，“嗯。”
林警官看著她的模樣，倒了杯熱水給她，讓另一位警察離開了審訊室。
“審訊室的監控已經關了，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你直接說吧。”
童陽接過一次性水杯，低頭喝了一口，幹澀的嗓子終於得到滋潤，“我們進入平行世界了。”
“然後發生了什麽？何靜靜呢？為什麽只有她不見了？”
“她死了。”
“怎麽死的？”*
“墜樓。”
“墜樓？我們沒有發現她的屍體。”
“她的屍體在平行世界。”
林警官神情覆雜，“童陽，這次事關重大，只有你們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如果何靜靜死了和你們脫不了幹系，甚至可能會被追究責任……”
“你們找不到她的屍體，也沒有任何證據。”
林警官沈默片刻，轉移話題，“我知道你說得是真的，但是何靜靜的父母和其他人……”
童陽道：“跟我沒有關系，我們也是受害者，沒有人傷害何靜靜，無論別人相不相信。”
林警官靜靜看著這個過分冷靜的少女，和其他幾位涉案人員不同，她實在太冷靜了，冷靜得讓人害怕。
良久，林警官嘆息一聲，說道：“找不到何靜靜的屍體，警方的處理方式大概會和上次一樣。”
童陽問：“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嗎？”
林警官道：“就算找到何靜靜的屍體，也會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
童陽點頭，“因為曝光這件事會對大眾造成恐慌，一些不法分子趁機渾水摸魚。”
“嗯……”林警官聽不出她話中的情緒，只得承認下來。
“如果下一次還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
林警官楞了楞神，一言不發地低下頭。
童陽知道，警方的想法是以大局為重，國家所處的層面和她不一樣，靈異神怪的東西一旦被曝光必定會引起群眾恐慌，從而引發大局動蕩，她沒有責怪他們的意思，只是如果事情遲遲沒有進展，類似事情還會發生。
發生在她身邊的事情，發生在不為人知的角落裏的事情，如果得不到改善，總有一天，他們會被平行世界蠶食，變成和他們一樣的殘酷局面。
何靜靜的出現和死亡，讓童陽徹底明白了一個道理，他們和平行世界其實沒有任何區別，只是他們還沒有經歷被入侵搶奪的事情。
如果現實世界上層社會同意了吳博士的條件，決定和他們合作清除中下層社會的人，現實世界就將變得和平行世界一樣。
而且，平行世界的基因藥，或許將成為最能夠誘惑上層社會的東西。
749局的進度太慢了，等他們尋到蛛絲馬跡，說不定現實世界早已被蛀空了。
“我要和749局的人見面。”童陽說得斬釘截鐵。
與其通過林警官這個中間人，不如童陽直接和他們面對面。
林警官下意識皺住眉頭，“這……”
童陽道：“林警官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麽。”
“童陽，我也知道你和其他同齡的孩子不一樣，你勇敢、聰明，可是再怎麽說你也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孩子，這些事情對你來說太危險了……”
“林警官，我躲不開。”
童陽擡起眼睛，認真看著她，“我五月二十八號就應該死了，因為我沒有死，現實世界產生了蝴蝶效應，你難道沒發現大部分和平行時間有關的事情都發生在我身邊嗎。”
林警官道：“你不要這樣想，不是你的問題……”
“林警官，謝謝你，但是未來類似的事情一定會再次發生在我身上，為了我自己的安全，也為了現實世界其他人的安全，我必須要和749局的人正式見面。”
“現在我知道了一些749局不知道的事情，一定會對他們有所幫助，如果不是他們親自和我見面，我不會把信息告訴你。”童陽神色異常堅定。
林警官盯著她看了數秒，最終無奈地嘆了口氣，“其實，749局想和你見面，但是我們擔心對你產生影響，所以拒絕了。”
“沒關系，任何事情都不會對我產生影響。”
童陽的心裏承受能力比普通人好太多，不會因此對自己的生活和學業造成任何影響，她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我知道了，我會替你轉達給他們，這兩天你先好好休息，我會再聯系你。你記住，不管遇到任何危險都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
童陽楞了一下，“那何靜靜的事情呢？”
林警官苦笑一聲，說道：“你和其他人的口供高度統一，而且她的雙胞胎姐姐何晶晶已經醒過來了，這件事後續的調查要交給749局的人，不歸我們管了。”
童陽默了默，“好。”
離開審訊室，來到不遠處的休息室，其他五個人已經全部坐在了裏面。
他們看見童陽，抿了抿唇瓣，有些欲言又止。
經過一整晚的疲累，大家精神看上去都非常不好。
“警察說，這件事我們不用再管了，就當做了一場夢。”
“可是怎麽可能只把這些事當成一場夢呢？”
“靜靜她就在我們面前……”
說到後面，胡朔聲音變得有些哽咽。
童陽找到一把椅子坐下，擡起雙腳交疊抵在桌子上，仰頭閉上眼睛，直接睡了過去。
她太累了，身體很累，精神也很累，如果再得不到休息，就算下一刻直接猝死也不是沒可能的事情。
楚詩語道：“大家都累了，先好好休息吧。”
“童陽說得沒錯，殺死靜靜的是整個平行世界，就算回到過去也什麽都改變不了。”
許君月將外套罩在臉上，歪倒在椅子裏睡了過去。
其他三人沈默片刻後，各自找到一個寬敞的位置閉上了眼睛。
童陽身上有一種很神奇的東西，能夠讓人信服，能夠讓人安心，好像她說什麽就應該是什麽，只要聽她的話，就可以什麽都不用想。
林警官處理完事情經過休息室時，隔著門上的玻璃往裏看了一眼，看見眾人酣睡的模樣，也露出一個疲憊的神情，揉了揉太陽穴。
這樣的事情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呢？
或許他們都錯了，他們的確需要童陽的幫助。
因為在其他人的口供中，幾乎完全是由童陽推進著一切，如果不是她恐怕其他人都會和何靜靜一樣，死在另一個世界。
只是，他們的口供裏好像缺少了一點重要的信息，關於童陽的。
在進入警局之前，童陽叮囑過他們不要說出進入過循環的事情，這是她手裏唯二的王牌，平行世界除了“童陽”沒有人知道，“楚詩語”三人在他們進入循環後就會把這件事徹底忘掉。
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童陽醒來時，耳邊一片寂靜。
她睜開眼睛，休息室裏關著燈，拉緊了窗簾，她動了動僵硬的脖子，腿部又酸又脹。
轉頭看向身旁，楚詩語趴在桌子上睡得很熟，許君月拼著兩張椅子，躺在上面，不時發出呼吸聲。
胡朔三人直接睡在了地上，輕輕鼾聲傳來。
童陽將腿放下來，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已經沒電關機了，不知道現在什麽時間了。
沒過多久，其他人也陸陸續續醒過來，一看時間已經中午十一點。
警察把他們留在喜利商場的背包送了進來，順便給他們點了些外賣。
童陽像個沒事人一樣，借了充電器給手機充電，隨後自顧自吃了起來。
其他人想到昨夜那些血腥的場面，吃不怎麽下去，又實在餓得不行，看著童陽大快朵頤的樣子，也跟著吃了一點。
“吃完你們就可以回去了。”一位警察走到門邊提醒道，“許君月，你爸這兩天在出差，他讓我們轉告你，待在家裏哪裏都不要去，等他回來。”
許君月懨懨點頭，“知道了。”
吃過飯後，童陽一行人離開了公安局，去了何晶晶所在的醫院。
來到醫院病房外，一個面色頹唐的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疲憊地耷拉著肩膀。
“何叔叔。”陶白走上前喊了一聲。
這位就是何靜靜的父親。
何叔叔擡起頭，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你們來看晶晶？她沒什麽大礙，只是情緒不太好。”
何叔叔看起來並沒有對他們心存芥蒂。
“何叔叔，對不起。”
何叔叔頃刻紅了眼眶，擺手道：“我聽晶晶說了，不是你們的錯。”
童陽看了他幾秒，問道：“叔叔，我能問您一件事嗎？”
何叔叔點頭，“你問吧。”
童陽道：“您和阿姨知道靜靜的情況嗎？”
何叔叔垂下眼睛，鬢角有了些白發，擡手擦拭眼角的濕潤，說道：“如果說完全沒有察覺怎麽可能呢？她媽媽怎麽會連自己生了幾個孩子都不知道？”
“起初我們覺得是一種緣分，得知她沒有親生父母之後就到當成自己的孩子接回了家，後來她們長得越來越像、越來越像，除了性格連身上的痣都一模一樣，可她又不是她媽生下來的孩子，怎麽可能一點都沒察覺到呢？”
何叔叔聲音哽咽，“我們從來沒有仔細想過她的身世，不敢想也舍不得想，誰知道最後她還會……”
童陽站在門邊，隔著門上的玻璃看著病房裏。
“抱歉，請節哀。”
何叔叔忽然擡頭看向童陽，語氣有些迫切：“你們說靜靜會不會還活著？會不會哪天又突然出現？”
童陽看著何叔叔，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在他的沈默中，何叔叔黯然地垂下頭，喃喃道：“如果昨晚你們沒有去，如果沒有……”
可惜，一切都沒有如果。
而且，就算有如果何靜靜依然難逃一死。
他們能避開昨天，卻永遠避不開未來。
或許在原來的時間線裏，何靜靜將自己視作現實世界的一份子也讓她在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意外失蹤”。
童陽擡手敲了敲門，坐在床邊的阿姨起身為他們開門。
“阿姨。”童陽朝她點了點頭。
阿姨眼中含淚，臉頰濕潤，側身將路讓開，“進來吧。”
六人走進病房，何晶晶靠坐在床頭，怔怔看著窗外，眼淚不受控制地從臉頰滑落。
“你們來了？靜靜呢？”何晶晶轉頭看向眾人，神情帶著一抹疑惑。
“晶晶……”阿姨哽咽地喊了一聲。
童陽走到床前，神情有些低沈，“靜靜來不了了。”
“靜靜來不了了……”
“怎麽會來不了呢？從小到大我們從來沒有分開過，我都生病了、住院了，她為什麽不來看我呢？她是不是還在怪我？怪我那個時候沒有抓住她……”
“她沒有怪你，那個時候她說了謝謝。”
“謝謝你陪她長大，謝謝你還活著，我們都聽到了。”
許君月道：“晶晶，你比我們了解靜靜，她身上一直背負著那些東西，你覺得她能開開心心地活著嗎？”
“雖然這麽說對她來說有些殘忍，但是，我們都見過在平行世界手無寸鐵的孩子是什麽下場。”
阿姨捂住嘴巴，眼淚滾落。
何靜靜的出身沒辦法改變，原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童陽，你說，如果昨天晚上我們沒有去喜利商場，靜靜會不會還活著？”何晶晶忽然看向童陽，恍惚地問。
童陽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啊……是啊，誰又會知道呢。”
“晶晶，抱歉。”胡朔低下頭，誠懇地說。
何晶晶搖了搖頭，“錯的人到底是誰呢？或許就像童陽說的，不是我們任何一個人。”
離開醫院後，童陽和楚詩語回了楊霖爸媽住的地方。
他們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喜利商場發生的事情和她們有關系。~
“回來了？打電話怎麽不接啊？”楊媽媽問道。
童陽道：“抱歉，我手機沒電了，沒看見。”
楚詩語道：“小姨，我手機靜音了。”
“不是說和朋友去玩嗎？玩得怎麽樣？開心嗎？”楊媽媽溫和地笑了笑。
喜利商場昨晚發生的事情，媒體暫時還沒有曝光，不過就算他們曝光也不會有幾位當事人的照片。
“餘阿姨，童樂他們呢？”童陽沒有回答，往客廳裏看了一眼。
楊媽媽說：“他們吃完午飯和姥姥出去了。”
放暑假後，餘姥姥不時就會帶兩個小孩出去玩。
“你們是不是累了？臉色怎麽這麽難看？沒睡好嗎？去詩語房間睡會兒吧。”楊媽媽擔憂道。
“謝謝。”童陽沒有推辭，兩人沈默地走進了楚詩語的房間。
“洗澡嗎？我拿套幹凈的衣服給你。”
“謝謝。”
童陽接過她翻找出來的幹凈衣服，進入了房間自帶的浴室。
洗完澡出來後，楚詩語又進了浴室。
童陽坐在書桌前，打開手機，進入社交軟件。
經歷那件事後，童陽沒註意什麽時候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醒來之後也沒時間看群裏的消息。
【@學習是為了搞錢還好嗎？】
【怎麽突然掛斷了？沒出什麽事吧？】
【何靜靜真的死了？有沒有可能她只是留在了平行世界，沒有死？】
【九樓啊！不管她在哪個世界，九樓摔下去根本沒有懸念】
【但是警方沒有找到何靜靜的屍體，至今都是沒有破解的懸案】
【我只想知道到底是什麽情況，何靜靜為什麽會墜樓……】
學習是為了搞錢：【何靜靜沒有生還的可能】
【啊！童姐！你終於回覆了！】
【為什麽啊？雖然知道她是平行世界的人還是覺得挺可惜的】
學習是為了搞錢：【她被送到現實世界的理由就是潛伏在我們身邊伺機而動，為未來平行世界入侵現實世界做準備，但是她否認了自己的身份，幫助我們離開平行世界】
如果在棋盤上只能出現五十顆棋子，對平行世界而言，何靜靜就是一顆損壞的棋子，只有扔掉壞掉的棋子，才能在棋盤上落下新的棋子。
不過由此看來，葉淮和何靜靜的處境不一樣，他並不是五十顆棋子中的一個，所以在他們回到現實後葉淮沒有死亡。
也就是說，葉淮對現實世界而言非常關鍵，他可以不受限制地帶他們主動進出平行世界。
在群聊回覆幾句話後，童陽轉而進入通訊錄，給葉淮打了一通電話。
電話播出半分鐘，無人接聽，自動掛斷。
童陽幹脆覆制他的電話後，搜索他的社交軟件，然後添加，等待同意。
她想問一下葉淮和平行世界的葉天臨有沒有聯系。
“你不睡會兒嗎？”楚詩語吹幹頭發出來時，童陽坐在書桌前玩手機。
“你先睡吧。”童陽道。這段時間她不回宿舍就和楚詩語擠一張床，兩個人都習慣了。
“你還在想靜靜的事情嗎？”楚詩語走到她身後，低聲問道。
“沒有。”童陽搖頭道。
她一向是個果斷的人，盡管她的確為何靜靜的死亡感到可惜，但是要她一直拘泥在惋惜之中也做不到。
她一直以來的想法就是，與其緬懷過去，不如提前為未來做準備。
不過，在旁人看來，或許會覺得她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
但是童陽不在意這些。
見楚詩語站在身後沒有離開，童陽回頭看向她，“怎麽了？”
楚詩語道：“我在想，如果我們昨晚沒有去喜利商場，靜靜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童陽想了想，說：“何靜靜不是現實世界的人，如果沒有昨天晚上的經歷，她可能會直接死在我手裏。”
在醫院時，何晶晶問她這句話的時候，童陽只是說了自己不知道。
倘若昨晚他們沒有被困在兩個世界的夾層中，在她認出何靜靜的一瞬間就會直接殺了對方。
正因為有了昨晚的經歷，殺死何靜靜的人才會是平行世界。
“……你說得不錯。”楚詩語點了點頭，似乎有些被說服了。
無論何靜靜的初衷是好還是壞，她的存在始終會為現實世界帶來威脅，就算她本身不願意，一旦被抽出腦袋裏的某根神經，也會變成只需要聽從命令的秩序維護者。
“別想太多，睡吧。”
“你也是。”楚詩語轉頭栽進了床榻中。
不知道其他人現在情況如何，許君月這人腦袋缺根筋，已經開始給她發消息吐槽她爹了。
許君月：【我們家老許說，回來就要請我吃竹筍炒肉，我能不能去你那邊避避風頭？】
學習是為了搞錢：【不能】
沒給許君月長篇大論的機會，童陽將手機調成靜音倒頭就睡了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消耗的精力太多，童陽感覺自己很久沒有這樣舒舒服服地睡一覺了，直到外面天都已經黑了，她才蘇醒過來。
彼時，楚詩語還在熟睡中。
借著窗外的光線，童陽坐起身來，餘光瞥到床頭櫃上放著一張紙條，旁邊還有兩個金魚吊墜。
童陽將紙條拿起來一看，上面寫著：姐姐，這是送給你和詩語姐姐的禮物！我們出門啦，醒來記得吃飯！
旁邊還有一個彎著眼睛的笑臉。
看著熟悉的筆跡，童陽無奈又想笑，沒有驚動楚詩語，輕手輕腳地離開了房間。
時間已經是晚上八點，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家裏沒有人影，大概吃完飯出去逛公園了。
楊媽媽不知道她們什麽時候會醒來，出門前發了短信，讓她們醒來後點外賣或者自己做點東西吃。
童陽回了句“我們知道了”，隨後走進廚房，見冰箱裏還有番茄和雞蛋，就燒了一鍋熱水。
等待水燒開的間隙，她點進社交軟件，發現下午發送的好友申請，葉淮已經同意了。
葉淮：【童陽？】
葉淮：【有什麽事情嗎？】
童陽看了下時間，傍晚六點三十一。
學習是為了搞錢：【有點事】
鍋裏咕嚕咕嚕冒起泡，童陽放下手機，先去房間看了看楚詩語，還在睡覺，然後返回廚房煮了自己一個人的量，打算等楚詩語醒來再給她煮。
等她煮好面、煎了蛋回到飯廳，拿起手機一看，幾分鐘前已經收到了葉淮的回覆。
葉淮：【什麽事】
學習是為了搞錢：【方便視頻嗎？】
葉淮：【好的，請稍等】
學習是為了搞錢：【行】
童陽將手機靠在紙巾盒邊，正對自己立在桌上，隨後吃起了晚餐。
不到兩分鐘時間，葉淮一通視頻電話打了進來。
童陽接通視頻電話，碗裏熱氣騰騰的面條模糊了屏幕，瞇起眼睛才能看清。
葉淮坐在書桌前，臉色一如既往蒼白，神情淡淡，問道：“什麽事？”
童陽咽掉嘴裏的食物，說道：“那件事之後，平行世界的葉天臨有沒有找過你？”
葉淮搖頭，灑在柔軟頭發上的燈光變得碎了一些，“沒有，那天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童陽道：“我已經可以確定你就是平行世界的人了。”
他垂下眼簾，靠在椅背上，捂唇咳了一聲，“是嗎，你打算什麽時候來殺了我。”
“我不殺你。”
“為什麽？”
“你還有用。”
“今天淩晨喜利商場的事情，和你有關系？”葉淮問道。
“你怎麽知道這件事？”童陽動作頓了一下，目前還沒有媒體曝光他們的事。
“那家店的老板我認識。”
“這樣啊。對，跟我有關系，怎麽了？”
葉淮道：“失蹤的人呢？”
“死了。”
“她是平行世界的人？所以警方沒找到她的屍體？”
童陽瞇起眸子，這人還是一如既往的聰明，“嗯。”
“你最近能出門嗎？”童陽問道。
聽說他那之後就一直住在療養院。
“可以。”
“過兩天林警官會帶我和749局的人見面，到時候你也去吧。”
葉淮微微頷首，“好。”
停頓片刻，他又問道：“和我有關系嗎？”
“有。”
雖然和他有關系，但是童陽也只能將自己的猜測告訴他們，至於最後能不能達成共識她就不清楚了。
童陽道：“到時候我會告訴749局你的身份，如果你有顧慮現在可以提出來，我們商量一下。”
“沒關系，如果和平行世界有關我會盡量配合你。”
“那行，我會提前聯系你。”童陽咬了口金黃色的煎蛋，“聽白阿姨說你們家破產了？”
葉淮應道：“嗯，等我身體好一些，會想辦法把報酬給你。”
“行，你看著辦，我暫時不缺錢，我要說的事就這些，掛了。”
“好，再見。”
掛斷電話，童陽喝了最後一口面湯，重新回到廚房清理時，楚詩語揉著眼睛走出了房間。
“你剛剛在和誰說話啊？”楚詩語走到廚房門口看了一眼。
“葉淮。”她重新燒了一鍋水，“番茄雞蛋面吃不吃？”
楚詩語點頭，“吃啊。”
“葉淮就是上個月鬧得沸沸揚揚的白馬集團董事長的大兒子吧？你聯系他做什麽？”楚詩語隨口問道。
“他對我們有用。”
“哦。”
吃完面沒過多久，童樂他們就回來了。
看見客廳亮著燈，童樂換上拖鞋吭哧吭哧朝她跑了過來，一邊喊道：“姐姐！”
童陽洗了把手從廚房出來，正好和他迎面撞在一起。
“跑慢點兒。”
“姐姐……”童樂笑吟吟地擡起頭，在看到她胳膊上的紗布時，聲音一頓。
“你受傷了？”童樂擰起兩條眉頭，“你怎麽又受傷了？流血了嗎？我們才分開了一天，你就受傷了？”
“沒事，沒流血。”
“你騙人！這麽多層紗布肯定流血了！”童樂氣鼓鼓地看她一眼，“你不是答應我要保護好自己嗎？”
童陽擰了擰他的臉頰，“我說沒事就沒事，你再嘮叨我就回學校去了。”
童樂眼神幽怨地看著她，“疼不疼了？”
“不疼。”
“以後不許再受傷，不然我真的要生氣了。”
“行了，我知道了。”
童陽推著他往外走，跟楊爸爸楊媽媽打了聲招呼。
楊媽媽笑道：“樂樂是心疼姐姐了。”
童陽笑了笑，“他就是瞎操心。”
“我才不是！”
之後兩天童陽沒有回學校，一直在等林警官的電話。
期間，聽許君月說，何晶晶已經出院了，家人帶她去了國外散心，不確定什麽時候回來，可能會休學一年。
其他人多多少少受到了影響，但是生活還會繼續，他們只希望不要再遇見類似的事情，也不想再被卷進來。
事後陶白問許君月要到了她的聯系方式，兩人聊了幾句，不是什麽有營養的對話，只說以後有空可以一起聚聚。
喜利商場那件事沒有媒體直接曝光，倒是網上流傳出不少流言，暫時沒有將他們卷進去。
第三天傍晚，吃完飯後童陽和楚詩語帶兩個小崽子出門散步。
走到附近一座公園，給他們買了兩根會發光的氣球，經過一處草叢，忽然聽見裏面傳來一聲貓叫。
“有貓咪？”楊霖驚喜道。
“我也聽到了！”童樂彎下腰，學了兩聲貓叫，草叢忽然躥出一條黑影，徑直朝童樂跑了過來。
“小黑貓？”童樂蹲下來，朝它伸出手。
小黑貓好像並不害怕，走到他面前，親昵地用腦袋蹭了蹭他的手指。
楊霖道：“樂樂，它好像很喜歡你。”
童樂蹲在地上，發光氣球的光線倒映在他的側臉，伸手逗弄著小黑貓的下巴。
“沒有項圈？是流浪貓。”楚詩語道。
“好可憐啊。”
“我們可以收養它嗎？”
“要問小姨他們同不同意。”
童陽看著這一幕，忽然楞了楞神，覺得似曾相識。
她走近一看，發現小黑貓的左邊耳朵有一簇白色的毛，那天晚上從雙柏區公安局出來時，她在路邊看見過這只小黑貓。
當時，旁邊還有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生。
童陽皺了皺眉頭，覺得有些不對勁。
雙柏區到這裏坐地鐵就要一個多小時，一只小流浪怎麽會獨自到這裏來？
那個男生不是它的主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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