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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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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墓碑

魯先先找成浩川來,是給她壯膽兒的。

她是個閑人,每天就是吃吃喝喝,刷刷手機、看看電影,中午與成浩川告別後,她就回家半躺在沙發上鉆研那灰衣男人,間或打開微信看看朋友們的動態。她也擔心成浩川自首後會把她供出來,但轉念一想,小區到處有監控,杜錦城死的那天晚上她哪裏都沒去,這事怎麽也賴不到自己頭上,也就放寬心。

就是在朋友圈,她發現了不對勁兒的地方。她曾加過舅舅家表弟的微信,平常從來沒交流過,直到看到他今天上午發的一張照片。照片拍攝於舅舅家所在村子的集體墓地,表弟頭上戴孝,對著鏡頭擺出一付故作成熟的模樣,配文說:我終於長大成人,能替父親頂起一片天。

魯先先並不在乎死者是什麽人,但她在表弟作為背景板的墓地上看到異常——緊挨著姥姥姥爺的墳墓,還有一個墓碑,那墓碑因為角度問題只露出上面一截,她放大圖片也只能看見墓主人名字的前兩個字:閆芳。她雖然不記得媽媽,可是她有媽媽生前的照片,也知道媽媽的名字:閆芳菲。

魯先先在心裏做了一百種假設,她想不明白,媽媽到底真如魯從謙所說失蹤了,還是已經死了。這兩者之間,對於從小就失去母愛的魯先先來說,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如果媽媽真的死了,她甚至還能經常去母親的墳墓排遣思念之情。

魯從謙沒有必要在這件事上跟她撒謊。

可照片上緊鄰著姥姥姥爺的那個墳墓是屬於誰的?

她給表弟發去信息,關心的問道:是誰去世了?你參加的是誰的葬禮?

表弟不喜歡打字,他初中沒有讀完就不上學,在家游手好閑,在這一方面,跟魯先先這位表姐一脈相承。見這位萬年寒冰似的表姐主動搭訕,他很熱心的發來語音:表姐,是我堂爺爺死了,我替我爸來送喪。

魯先先假裝很感興趣:你再給我拍一張姥姥姥爺的照片,我想他們了。

她從來都沒有去過這塊墓地,就連姥姥姥爺去世,魯從謙都不叫她跟著去送一送,理由嘛,當然是她年紀小、身子弱,不能去這種地方,怕沾惹了不好的東西。

這要求提的離譜,但表弟閆飛翔卻不覺得,他很聽話的跑到爺爺奶奶墳前,拍了一張端端正正的照片發過來,只不過為了拍的清晰,將兩位老人家的墳和墓碑恰好卡進鏡頭裏,旁邊的墳墓不在其上。

這不本末倒置了嗎?

魯先先只好又發過去:你走遠一點拍嘛。

這一次,閆飛翔沒有立即回覆,一個多小時後他才發來語音:表姐,我回家了。你要是想看,我明天再去一趟墓園專門拍。

她憋得難受,真想直接問問閆飛翔,旁邊那墳墓是不是屬於她的媽媽閆芳菲。但她又擔心這樣直白的問出來,會驚動魯從謙。舅舅和阿姨他們對魯從謙總是帶著些敬畏的,舅舅和姨夫都在魯從謙手下謀生,魯從謙有錢,這年月,有錢就是貴人。

她只好打出一個“好”字,結束這次會話。

魯從謙的電話適時的打過來,魯先先看得有些心驚,難道他與舅舅和閆飛翔這幾個人已經建立起嚴密的情報網,用來監視自己的舉動?

但魯從謙只字未提墓園的事情,他還是像一個慈父一般噓寒問暖,力勸魯先先搬去他那裏住。魯先先還是堅持自己的態度,她無法跟魯從謙住在同一個屋檐下。

魯從謙沈默了一陣兒,他說:“好,你不願意過來,我就搬過去。”說罷,不等她說話,就掛斷電話。

魯先先慌了,她不知道該怎麽辦,並因不得不與魯從謙相處感到焦慮。她不喜歡魯從謙,確切的說,她不喜歡男人,幼年時期的魯先先會反覆做一個噩夢,夢裏總有一個高大的男人身影在向她逼近,一步一步,將幼小的她籠罩在巨大的影子裏。夢雖是假的,情緒卻是真的,無助和驚懼像被烙入她的生命,她至今還會無端的陷入夢境的恐慌中。她不知道那黑影是不是魯從謙的化身,但從小到大,她接觸的男性屈指可數,在這些人中,唯有魯從謙曾與她日夜相處。

她想找個人商量對策,再不濟,能找個朋友跟她共同面對也好,可是她沒有朋友,就算有,也不過是杜錦城那種覬覦著她手裏的錢、想從她身上撈好處的人。

就在這時,她想起成浩川,她不知道成浩川是不是已經被警察收監,咬著指甲躊躇了半天才撥通電話,他居然接了。

成浩川來得很慢,他不得不節省開支,選擇最便宜的交通工具,他時刻不忘還欠著魯先先幾萬塊錢。

敲開門後,他拘謹的站在門口不肯進來,魯先先家裝的是木地板,在水晶燈的照耀下反射著淡黃色的光芒,成浩川擔心自己這雙又臟又舊的運動鞋會把地面踩臟。魯先先卻毫不在意的把他拽進來,叫他坐在松軟的歐式沙發上,還遞過來一瓶飲料。

留給她的時間不算多了,魯從謙應該很快就要到了。她言簡意賅的說:“一會兒我爸爸回來這裏,如果他問起來,就說你是我的雇員,我打算開一家網店,正在招兵買馬。”

這又是一個謊言,魯從謙確實建議女兒開一家小店,由他來投資,賺了歸魯先先,賠了算他的。不為掙錢,就是想要讓魯先先找點事情做,免得成天胡思亂想。

“可以嗎?”魯先先忽閃著一雙大眼睛看著他。

成浩川苦笑:“我本來就是你雇來的。”

是啊,一開始,魯先先就是雇他殺人嘛。

“那就這麽說定啦!”魯先先放松的笑一笑,“你是我雇來的,只能聽我的!”

現在已經開始供暖,魯先先家是地暖,一陣陣溫暖從成浩川腳底傳來,他只好將羽絨服脫了,只穿著一件黑色的舊衛衣。

他不知該不該把小薄荷被警察帶走的事告訴她,正在考慮,只聽防盜門的鑰匙轉動,隨即一個儒雅的中年男人提著一個巨大的行李箱走進來。

他站在玄關,警惕的看著成浩川,問向魯先先:“他是誰?”

魯先先臉上輕松的表情瞬間消失,她緊繃著臉,愛理不理的說:“他是我的員工,成浩川。”

成浩川意識到這就是魯先先的爸爸,忙起身迎過來,小聲說:“叔叔好。”

魯從謙打量著這個貌不驚人、衣著寒酸、一身落拓的年輕人,微皺眉頭,隨後嗔怪的看一眼魯先先,這個孩子太輕信別人,怎麽什麽人都往家裏帶呢。

他自信就算這個成浩川是歹人,自己也能輕易制服,便換上拖鞋,坐到他對面,審訊犯人似的問道:“你多大了?哪個學校畢業的,什麽專業,家在哪裏?有沒有證件、簡歷?”

魯從謙比於偉明那個經驗老到的警察問得還要周全,但成浩川卻沒有面對於偉明時的壓迫感,經過這幾天的錘煉,他已經在成長了。

非常冷靜的回答完魯從謙的問題,他掏出隨身攜帶的身份證,魯從謙毫不客氣的拿過來檢查一遍,甚至還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

他不關心女兒的生意是什麽,也不過問她究竟想要什麽,他只要把她牢牢的握在掌心裏就夠了。魯先先面無表情的看著與自己面容酷似的父親,她活了二十多年了,始終待在魯從謙為她劃好的圓圈裏,唯一一次離開這座城市是去上大學。但在大學裏,她無法正常與人相處,只堅持了一個學期就再也不想上了。魯從謙也不逼迫她,就勢為她辦了休學手續,之後她就一直躲在這所房子裏,就像一只縮頭烏龜躲在龜殼裏。

“這麽晚了。”他擡手看看手腕上的金表,“你該回去了,我們要休息。”

魯先先卻說:“我們今晚要討論方案,他住在客房就好。”

“那怎麽能行?”魯從謙知道女兒的脾氣,不敢跟她說硬話,但對成浩川就沒那麽客氣,“工作上的事明天再說。你走吧。”

成浩川夾在中間不知所措。魯從謙說的在理,但魯先先是他的債主,他還是選擇跟魯先先一條戰線,學賈紅梅那混不講理的勁兒,坐在沙發上眼觀鼻、鼻觀心,一動不動。

魯從謙來了脾氣,他對女兒柔聲柔氣,不代表他跟別人也能保持這種低姿態,他站起身,以自己常年健身保持的健康體魄來威脅成浩川:“我要你離開我女兒的家。”

魯先先卻站到兩人中間充當隔板:“你也尊重一下我好不好?我才是他的老板!”

魯從謙呆住了,嘴巴微微開啟,他看著女兒慍怒的眼睛,只好服軟。

“好,他在這裏也可以。”魯從謙將自己的行李箱拖進臥室,“但他只能跟我住一個房間。”

成浩川想要提出異議,卻被魯先先狠狠瞪了一眼,只好把嘴邊的“不行”二字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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