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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海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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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海京

“不是,你怎麽了?怎麽突然要走啊?”

周黑雨拉著她坐在床邊,伸手從她的後頸順著撫撫後背,好讓她平靜下來。

申玉潔輕吐一口氣,滿面憂心地道:“我今天晚上回來的時候,看見闖哥了。”

“闖哥?”周黑雨皺眉,“怎麽突然出現個這麽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啊?”

申玉潔搖搖頭:“不是八竿子打不著。他說我們來這裏,是他特意安排好的。”

“可是那些票……”

“是他叫伍秀麗那樣做的。”

周黑雨眉頭更深了,理了理邏輯道:“所以……是闖哥買了票,給伍秀麗,讓她故意把票抵給你當精神損失費,就為了讓你來海京玩一圈兒?”

申玉潔道:“不只是我,還有你,陳漠河想讓你來海京,才好給他機會游說你,讓你學畫畫,贏了他和林順順的賭局。”

“什麽賭局……”周黑雨腦子轉了一圈,反應過來,瞪大了眼睛,“哦,他們賭的是這個。”

申玉潔道:“對啊,他從學校離開之前,和林順順打賭,說他肯定能讓你學畫畫去。所以,你也發現了吧?我們去了好多藝術館,一路上我們遇見了大約有一千零一個漫畫家。”

周黑雨皺著眉蒙圈:“可是等等,他們兩個什麽時候有關系了?”

“我不知道,”申玉潔道,“可能就是跑跑腿、順便幫忙辦事的關系吧。”

“所以陳漠河讓你也來海京是為了?”

“不是他,是闖哥。”

周黑雨十分疑惑:“所以闖哥請你旅游,順便幫陳漠河的忙讓我也來了海京。可他為什麽請你旅游啊?他欠你的?也是,他確實欠你,但他有這麽好心?”

申玉潔搖了搖頭,沈默著不說話。

周黑雨垂眸瞧見她纖細地勾著羽絨服上的拉鏈,像揉一圈線團來回擺弄。

過了好一會兒,那雙手終於放下可憐的拉鏈,捧住了自己的臉,轉面向周黑雨,問道:“你看,這像什麽?”

“什麽像什麽?”

申玉潔拍拍自己的臉頰:“這像什麽?”

周黑雨挑眉,陪著她開玩笑似的回答道:“蘋果?”

“特別像嗎?”

“簡直了,和蘋果一模一樣。”

“啊……真的。”

她仰面躺倒在床上。

“到底是怎麽了?挺可愛的啊。”

申玉潔眨了眨眼,看著潔白的天花板,直到快把那一塊地方看出來洞了,才覺得掛燈太刺眼,伸胳膊擋住自己的眼睛。

“有個公子,他喜歡蘋果臉。”

周黑雨不明所以:“這不是很好嗎?”

申玉潔道:“闖哥帶我去見他了,他希望我每個假期都能來海京陪他,他可以報銷我在海京的衣食住行、生活費用。”

“這算是免費旅游?也不錯?”周黑雨脫口而出的話沒過腦子,尾音驟然弱下來,“不是,他在追求你嗎?如果你們在一起這算是早戀嗎?”

申玉潔搖頭:“我不知道。”

“可是,”周黑雨努力地認清事實情況,“他之前見過你嗎?”

申玉潔又搖搖頭。

“所以這算是……是我想的那樣嗎?”

“我覺得是那樣。”

“這……這是什麽狗血的言情小說情節啊?”周黑雨的腦海裏千回百轉,瞬間想到了無數種可能。

“他是不是認真的?他想讓你做他的女朋友?”

“他有未婚妻。”申玉潔的聲音悶悶地,“只不過他們關系不好。”

“他告訴你的?你見到他了?”

“嗯,見到了,闖哥帶我去了一個很高級的會所裏。”

周黑雨不知道要說什麽,倒了一杯水遞給她。

熱水的溫度沖淡了申玉潔臉上的蒼白,她問道:“周黑黑,如果你看到一只特別漂亮,鱗片華麗,身上裹著雲雨,新奇到似乎來自異世界,而你又從來沒見過的動物,你會怎麽樣?”

“湊上去看啊。”她的嘴再次跑在了腦子前面。

周黑雨意識到這是一個別有用意的比喻,補救道:“當然,最重要的是在沒有危險的前提下。但是既然它身上裹著雲雨,把自己淋濕了就不好了。咱們還是躲遠點吧。”

申玉潔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嘆了口氣道:“是啊。”

周黑雨臨到嘴邊的話倏地停了下來,經過了漫長的一個停頓道:“你怎麽想的?”

申玉潔把水杯放在桌子上,轉身整個砸在被子裏:“我和他說我考慮一下。”

“那你是怎麽考慮的?”

她把臉露出來,又埋回去,張張口,又什麽都沒說。

周黑雨瞧了眼屋角收拾停當的行李箱:“哈,是我問多餘了,畢竟你行李都收拾好了。”

“但我沒有明白,為什麽你拒絕他,我們就一定要離開海京呢?”

“我不想陷進去。” 申玉潔道,“一個富家子弟,文質彬彬的華大學生,西裝革履,面容整潔,牙齒潔白。我見到他的時候,他左手拿著那麽粗的雪茄,右手拿著那麽亮晶晶的玻璃杯子,身後的窗外,是那麽高、那麽輝煌的大廈。”

周黑雨挑眉,這種描述是典型的言情小說中對男主角的敘述角度。她試探地問道:“你喜歡他嗎?”

申玉潔:“我才見過他一面,能喜歡他什麽?”

“一見鐘情?”

“你真相信那種鬼話?” 申玉潔笑了一下,“也是,沒人會不鐘情於漂亮的西裝、高級的古龍水和昂貴的會所套房。”

周黑雨不知道怎麽接話,只好問申玉潔:“你要走嗎?”

申玉潔沒答話,算是默認了。

“可是我們不能現在就走。”周黑雨道,“我明天必須去找陳漠河,了結一些事情。一辦完事我們馬上就走,好嗎?”

她小心地瞧著申玉潔的神色:“抱歉,如果我明天不去,之後恐怕很難再去見他了。”

申玉潔眼睛眨巴眨巴,點點頭:“嗯。”

“他明天白天有比賽,我只能晚上去找他,在一個浦江游輪的什麽宴會上。”周黑雨打開手機地圖。

她手指劃了幾下手機屏幕,道:“噫,打車還是算了,兩百多,來回四百。”

申玉潔湊過頭來,掃了眼地圖軟件上方周黑雨輸入的兩個地址,呼吸停滯了一瞬間:“哦,這個地方就是……”

“就是什麽?”

“沒什麽。”

周黑雨拍拍她:“睡覺吧,晚安。”

半夜裏,申玉潔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她突然聽到旁邊的船上有被褥摩擦的“沙沙”聲,只見周黑雨從被窩裏爬出來,從行李箱裏撈出來什麽,盤腿坐在飄窗上,面對著窗外。

“你幹什麽啊?”申玉潔裹著被子挪過去,

周黑雨回頭:“我吵醒你了嗎?”

“沒,我自己睡不著。”

申玉潔:“你在畫畫?”

周黑雨筆下不停地紙上塗抹:“如你所見咯,明天我們就要回去了。”

她畫的是窗外的海京。

“再不畫,就沒機會啦。”

申玉潔疑惑道:“你手機呢?拍張照不就好了?”

周黑雨搖了搖頭:“那怎麽能一樣呢。”

申玉潔看著她的手腕一刻不停的晃動,將天空塗出來一片無邊的灰白色。

她緊了緊身上的被子感嘆:“真繁華啊。”

周黑雨筆下不停:“當然了,經濟中心嘛。”

申玉潔嘆口氣道“但再繁華的海京,也不是我的。”

窗外金色的燈光像無數流動的金屬溶液,一閃一爍。

周黑雨側目:“怎麽回事?突然這麽感傷了?”

申玉潔雙眼出神地望著窗外,幽幽地繼續道:“只是我發覺,這輩子或許無論我多麽努力,也沒辦法變成像他那樣的人。”

面對突如其來的推心置腹,周黑雨被刺了一下,順著話頭問:“他那樣?他是哪樣的人?”

“財富和資源堆起來的……理性人。”

周黑雨想安慰她一下,但是她的話十分恰如其分,以至於她一瞬間找不出例子來紓解。

她只好握住她的冰涼的手,拍了拍:“別想那麽多,這是旅游啊,體驗即獲得,看到的聽到的都是我們的。”

“看!”她晃了晃手中沒畫完的畫,“海京不是我們的,但這幅海京的畫是我們的啊。”

“嗯。”申玉潔笑了,“四舍五入,海京就是我們的。”

她撩開一角身上的被子,帶著自己的體溫,裹住周黑雨的後背和肩頭:“穿這麽少,你不冷嗎?”

“有點。”周黑雨揪了揪被子。

申玉潔抱著被子,看著她的手腕一動一動,道:“明天旅游團要去海洋公園。”

周黑雨換了拿筆的姿勢,用力去加深鐵灰色建築暗面的樓角:“嗯,好遺憾啊我要去找陳漠河,去不了了。”

申玉潔道:“你之前去過海洋公園嗎?”

“去過啊。”

“可是鳳玉連動物園都沒有,更別提海洋館了。”

周黑雨回憶道:“小時候去過省城海洋館。和海京的應該差不多吧。”

申玉潔道:“我之前從來沒去過海洋館……不過我十歲之前一直以為自己去過。”

“啊?為什麽有這種錯覺?”

申玉潔道:“我哥哥之前帶我去過海洋館,可是後來聽初中班裏的同學說那只是海鮮市場。”

周黑雨塗抹的手停住了,她試圖緩和一下氛圍:“其實,說到底,海鮮市場和海洋館也差不多吧,都是玻璃櫃子裏裝著魚。

“對吧?”周黑雨回頭去看申玉潔的表情,“而且碰見喜歡的魚還可以買回來,在海洋館可沒這待遇。”

申玉潔噗嗤笑了:“買回來燉湯吃。”

“對啊,還可以燉湯吃,哈哈,一舉兩得了呢。”

她們笑了一會兒,周黑雨拍拍申玉潔的肩頭:“回去睡覺吧,我還過一會兒才能畫完呢。”

申玉潔沒動,沈默了一會兒,突然支起身子看著周黑雨。

周黑雨直覺她有些話想說:“怎麽了?”

申玉潔抿抿唇道:“我想試試。”

“試什麽?”

周黑雨擡眼去看她,她卻垂下眼睛躲避了對視。

申玉潔搖了搖頭道:“沒什麽,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找陳漠河吧。”

周黑雨道:“可是如果你和我去,就要錯過海洋館了。”

申玉潔搖搖頭:“也許會錯過,但也許,會有更多去海洋館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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