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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0章 村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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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0章 村塾】

謝臯雖然兩袖清風,這一輩子做官下來的俸祿積蓄,再加上大同府的田產每年的收益進賬,要維持自己日常的生活所需,還是綽綽有餘了。

也就意味著,這得來的一百兩,謝臯侄子是可以全部留下來的。

不僅不花一分錢,每年還另外多得一百兩銀子,又留下了孝順長輩的美名,何樂而不為?

謝臯侄子因而欣然應允。

當然,袁旭也將話說得很明白,這件事絕不可透露半句出去,對外只能說是他有孝心,至於這額外的一百兩進賬,只說是生意上這兩年有了起色,是額外的進賬。

若是說漏了嘴,那以後這每年一百兩的銀子,可就再沒有了的。

沈風荷開設的車馬行如今除了鎮子上,幽州城之外,在其他的小城小鎮也都逐漸開了好幾處分行,另外車馬騾子也都新補充了不少,再兼有丁老大帶著原來‘虎嶺寨’的弟兄們一路保駕護航,竟是比幽州城原有的鏢局押送貨物都要保險了。

因此,這幽州府乃至附近的縣鎮,大至商賈店家,小至小戶個人,都願意來顧氏車馬行委托讓其代為運貨送貨。

很多商賈店家的生意覆蓋範圍,也因此比以前拓展了不少,都比往年要多掙不少錢的。

因此,謝臯侄子說那一百兩是生意進賬,即便是同行對家,也都是看不出破綻來的。

謝臯搬到莊子上沒多久,附近村鎮便傳開了,知道是曾經官居太子太傅的大人在此間定居了,嚴家的莊子門前因而很是熱鬧了一番。

這件事,自然也傳到了在十裏村蟄伏特為監視秦夢月和沈風荷等人的眼線的耳中。

只不過,他們多方探查之下,卻也著實未曾找到任何的破綻或者證據,可以證明謝臯搬到前皇後太子妃的流放地附近是預謀的。

還有一層,秦夢月已經‘容顏盡毀’,這幾個月來,雖然有沈風荷調制的‘解藥’,稍稍比以前好了一點,但依舊是醜陋嚇人的,而且秦夢月曾經自己主動提出不肯回宮重做嬪妃,現在前太子妃也已經另嫁,雖然還有蕭雲昊這位‘九皇子’的存在,稍稍讓宮裏二皇子和六皇子的人有些忌憚,但從奸細們傳回去的消息來看,這九皇子現在整日裏都是跟著村裏的孩子不是去抓魚抓蝦,就是上山拾柴挖野菜,或者弄些陷阱抓兔子野雞之類的,已經和鄉村裏其他的孩童無異了。

因此宮裏對秦夢月沈風荷等人的關註和警惕也淡了不少,村裏的眼線們也就漸漸怠慢下來,最終只將此事歸結於巧合上報了上去。

宮裏對這件事情,也並無追問或其他的命令。

謝臯搬到莊子月餘之後,蕭雲朔才狀似不經意地像吳村長提到:“吳村長,我聽說原本朝中一位大人告老還鄉,新進在咱們村附近的莊子上定居下來了?想來他賦閑在家,或許願意來咱們村子的私塾做夫子,教村裏的孩童讀書識字也不一定,吳村長覺得如何?”

吳村長一聽蕭雲朔這樣說,連連擺手,笑道:“這位大人,我卻是聽說過的,姓謝,那可是在京城做過大官的,太子太傅!聽說是太子的授業恩師,是名滿天下的大儒!聽說這月餘以來,已經有不少鄉紳大戶的人來,想要請他去府上做西席先生,提出的束脩都是幾十上百兩的,這位謝大人都一一婉拒了。咱們村這窮鄉僻壤的,村子裏又盡是些頑童,人家哪裏願意屈尊來教啊?雲公子,你這可是太異想天開了些。”

沈風荷這時剛好端了些茶點進來,聞言不由得笑道:“吳村長,我卻覺得此事倒是值得上門一試。這位謝大人的事情,這一段時間村裏都在說,他婉拒了其他家的邀請的事情,我也聽說了的。只不過,那些來請的鄉紳富戶,大都是鎮上或者幽州城裏居住的。聽說謝大人原來也是和內侄在幽州城居住了一段時間的,後來才搬到了鄉下莊子上,想必便是厭煩了城中的熱鬧嘈雜,向往鄉村的清靜田園生活所致。那些鄉紳富戶會被拒絕,也就不難想見了。若我猜測的不錯,那麽咱們十裏村好山好水,田野風光無限,再兼鄉村孩子們頑皮雖也頑皮,難得一派爛漫天真心性,謝大人年事高了,心境孤寂也是有的,或許會歡喜四周有幼童讀書嘻戲,反倒欣然同意,也未可知呢?”

吳村長聽了沈風荷的話,雖然多少還有些不信,不過還是答應親自登門去詢問一番:“沈小娘子既然這樣說,我明日便登門拜訪一趟,若是這位謝大人能應承下來自然是極好的,若是被拒絕,左右我也算是得了便宜見了一眼大人物的,不虧。”

第二日,吳村長便帶了些家常做的臘肉臘雞,新鮮的瓜果蔬菜等,趕了一輛騾車出了門了。

大家聽說吳村長要去請謝大人來做村裏私塾的夫子,雖說心裏都覺得那謝大人不會答應,但還是興致盎然地守在村口熱烈地討論起來。

“咱們村子要真是能請到這位大人來當夫子,那村裏的孩子們可有福了,這不得出幾個狀元郎麽”

“你想得倒是美!那狀元是那麽容易考的?不過,名師出高徒,咱們也不肖想狀元,便是榜眼探花,再不濟出幾個進士舉人的,那咱們村也足夠叫人刮目相看了!”

“你可拉倒吧!還說人家想得美,你也想得美呢!還進士舉人?我倒是覺得,能考出三五個秀才來,就算不錯了。到時候,咱們村就可以改名了!”

“改名?不叫十裏村,那叫啥村啊?”

“當然是叫秀才村!”

“嘖!我還以為你能想出多響亮的村名呢,原來就是什麽‘秀才村’?”

“我說你們可都別扯了!說得好像人家謝大人已經答應來給咱們當夫子了似的。人家可是給太子做過老師的,哪裏會願意跑來給頑童做啟蒙夫子?我看啊……八成咱們村長得失望而歸!”

大家心裏其實也都不太抱希望,但不妨礙還是圍繞著這個話題嘮了半晌嗑。

到日暮時分,大家都還依依不舍地不肯散去,分明是想等村長回來,好聽聽結果,因此一個兩個的,都時不時地伸長了脖子,朝著村外的那條官道看過去。

驀地,不知是誰喊道:“快看!那不是村長得騾車?村長回來了!”

眾人一聽,都趕忙瞪大了眼睛看過去,等確定就是村長之後,大家禁不住又是激動又是緊張起來。

“這也不知道人家謝大人同意沒同意……”

“我看啊,怕是沒戲!大家別抱太大希望……”

說話間,騾車已經到了村口,大家都迎了上去,七嘴八舌地問道:“村長,怎麽樣?那位謝大人同意了嗎?”

眾人雖說嘴裏說不在乎無所謂,但其實可憐天下父母心,誰家父母不希望自家孩子有出息呢?

若是真的得了良師相教,自家孩子日後能夠考中秀才舉人,乃至進士翰林,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一家都可以直接從農戶躍升成官戶,可以說是直接提升階級了的。

因此,大家都眼巴巴地盯著村長,立等著聽結果。

村長擺了擺手,滿面春風地笑道:“你們也忒心急了些?有水嗎?讓我先喝口水再說。”

立刻有人趕忙飛奔去取了水來,一邊急得催促道:“哎呦我的村長啊,就一句話的事兒,你別賣關子了,趕緊告訴我們吧!”

村長到底是喝了幾口水,潤了潤嗓子之後,才笑容滿面地宣步道:“謝大人……同意了!”

眾人聽了這個結果,一開始都還有些楞怔,沒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還有人都沒反應過來,嘆了口氣,道:“我就說了人家謝大人怎麽可能……”

說到一半,反應了過來,霎時間瞪大了眼睛:“等等……村長你說啥!?謝大人同意了?真的同意來咱們村給咱們孩子們做夫子了?村長你再說一遍,你沒騙人?”

吳村長也有些興奮地又重覆了一遍,村口眾人這才一個個高興地歡呼了起來,仿佛有了這位好老師,將來自家的孩子必然成器,必然高中舉人進士似的!

吳村長笑道:“謝大人……不對,以後大家見了,都稱呼謝老,謝老說他已經辭官了,日後便不是什麽大人了,咱們以後也不要亂喊,明白麽?謝老說三日後,他便來村裏教學,你們可回去跟自家孩子說好了,學堂上都給我認真聽課,誰要是敢調皮搗蛋,惹了夫子生氣,我親自拿柳條抽他們的屁股!”

眾人哪有不答應的,都喜氣洋洋地各自回家去對自家孩子耳提面命去了。

蕭雲朔和沈風荷對謝臯會答應這件事,自然是沒有什麽意外的。畢竟,這都是他們周密計劃的結果。

倒是家裏幾個小孩子聽說三日後要去私塾上學了,都有些愁眉苦臉,唉聲嘆氣的。

尤其是蕭雲昊,得知夫子還是以前在宮裏教過他的謝大人,就更加愁了。

“你們是不知道,謝大人好兇的,完不成功課的話,還會被用戒尺打手心,可疼了!”蕭雲昊繪聲繪色地對沈一川和沈青杏描述。

沈青杏嚇得瞪大了眼眸,問道:“你以前是皇子,他連皇子都敢打麽?”

蕭雲昊很是重重地點了點頭,仿佛這樣能夠更加印證自己所說的話似的,說到:“當然!他連太子哥哥都敢打!還說我們不好好背書做功課,就是父皇下了聖旨,他也是要打的。唉……總之,咱們以後得日子不好過了!”

沈一川聽了,禁不住道:“看把你嚇的,就算被戒尺打幾下,又有什麽疼的?我就算是挨打了,也不怕疼的!”

蕭雲昊見自己被沈一川懷疑,很是氣惱,不服氣地道:“哼!等你挨打的時候,我看你還能這麽說!”

沈風荷看這仨小家夥說話,禁不住過來,在他們頭上一人拍了一下,笑道:“瞧你們這點出息,就不能好好完成夫子布置的功課,不挨戒尺麽?光想著挨了戒尺也不疼啊?”

沈一川‘噢!’了一聲,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道:“阿姐,你別打我頭,隔壁楊奶奶說小孩子的頭越打越笨。到時候更背不了書了!”

說著,他禁不住小大人似地嘆了口氣,轉頭看向蕭雲朔:“姐夫,你前兒個還答應了要帶我上山,教我射箭打野麅子呢!你可別反悔哦!”

蕭雲朔笑道:“只要你們好好上學,姐夫自然不會反悔的。”

沈一川聽了,高興地去鼓搗自己的小弓箭去了,一邊興奮地道:“阿姐,姐夫,你們放心吧,就算是為了學射箭打野麅子,我也一定會好好背書的!”

沈風荷聽了,禁不住抿嘴笑了笑,也沒有說什麽打擊他們的自信心。

世間之事,一向是想象很美好,現實很殘酷的。

等過幾日真的開學了,這幾個小家夥就該深切體驗到所謂的‘我一定會好好背書的’這句話,是多麽難以完成的目標了。

三日後,謝臯果然乘了一輛馬車到了十裏村。

村裏幾乎是傾巢而出,都到了村口來迎接,蕭雲朔也難得地‘出了門’,不過他就站在後面,與眾人隔了些距離,身上披著披風,帶著風帽,依舊是一副病弱的樣子。

謝臯在馬車上遠遠地便看到了蕭雲朔——雖說現在蕭雲朔是易了容的,但這件事謝臯自然是已經知道了的,因此,還是不由得霎時間紅了眼眶。

幸而有馬車簾布遮擋,他很快便讓自己平靜下來,等下了馬車,眾人便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說了不少的話。

謝臯也不厭煩,只是微微笑著回應,被眾人簇擁著一路往村塾的房子走去,路過蕭雲朔的時候,也僅僅只是淡淡地點了一下頭就過去了。

吳村長帶著將學堂的陳設情形都一一介紹了一遍,又引著他去學堂見了已經坐得整整齊齊的孩子們。

蕭雲昊是曾經得到過他的教導的,因此早早地便站了起來,小小的身量,卻甚是有風範地抱拳行了一個學生禮,文縐縐地道:“老師,學生有禮了,許久不見,老師別來無恙。”

謝臯見到蕭雲昊,胸中又是一陣激動,趕忙急走了幾步,到了蕭雲昊面前,顫巍巍地就要彎膝跪下:“老臣……不,該是草民參見九殿下,九殿下倒是長高了不少……”

蕭雲昊在宮裏開始跟著謝臯啟蒙的時候,才不過四歲多一點,還是一個奶娃娃,上課的時候都要禁不住打瞌睡的,如今卻已經滿六歲了,身量長高了不少,因為每日在鄉間玩耍,看起來也很健康的樣子。

四周圍著的小孩子和大人們都被這一幕微微震住,楞楞地看著這一老一少。

大家一個村子相處久了,秦夢月和沈風荷又都是沒有架子的人,因此,大家幾乎都忘了她們原本的身份。

現在見他們原本以為高不可攀的朝中位極人臣的大人物,居然如此鄭重認真地對一個六歲孩童行禮,內心的沖擊還是相當強烈的。

他們怎麽給忘了,眼前的小家夥再小,也是宮中的皇子啊!

蕭雲昊卻立刻伸出小手來,趕忙將謝臯扶起,一遍小大人似地奶聲奶氣地說道:“老師,我娘已經出了宮,被我父皇貶為平民,我既然隨著我娘,現在又不在宮中,自然也不是皇子了。老師以後只當我是普通的學生對待便是。否則,我定然要被娘和嫂嫂罵的!”

這些話也好,剛剛蕭雲昊見到謝臯時的舉止言語也好,自然都是在家中由秦夢月和沈風荷教會的。

村子裏還有宮裏的‘眼線’這件事,他們心知肚明。

謝臯來村裏做夫子,和蕭雲昊見面便是無可避免的。與其裝作不認識,或者故意弱化這次重逢,反倒是有違常理,叫人心生懷疑。倒不如大大方方地見了禮,反而顯得自然可信。

謝臯本來是想要克制自己的情緒的,但他骨子裏接受的‘君君臣臣’的道理,叫他還是一時間有些控制不住。

此刻見蕭雲昊奶聲奶氣說這些話,他這才點了點頭,道:“九……你說的是,倒是我迂腐了。我也已不是朝中的什麽朝臣,日後,咱們便以師生相待吧。”

這個小插曲過去,其他小孩子也都規規矩矩地向謝臯行了禮,謝臯一一點頭應了。

這一日倒是不需要上學,等見過了老師,一群孩子便一窩蜂地都作鳥獸散,去享受開學前最後的自由了。

吳村長則是帶著謝臯又去了村塾裏特意為夫子準備的院子看了看。

“這屋裏鋪蓋陳設都是一應有的,謝老若是教書乏了,或者午間小憩,或者哪一日懶得回莊子去要留宿,都可以利用此間。那邊是一個小廚房,不過每日的飲食,都由村裏做好了,按時給謝老送過來。謝老若是有什麽特殊想吃的,盡管讓給孩子過去跟我說,我讓我婆娘做了給送過來,謝老只當咱們村是自家,不要拘束才是。”吳村長說道。

謝臯也並未多說什麽,只是謙恭地道了謝。

臨了,吳村長笑道:“今日是謝老第一次來村裏,村裏雲府上特意準備了一桌酒席,要餵謝老接風洗塵,還請謝老務必要賞光才是。”

謝臯一聽是太子家請客,哪裏有不答應的,道了一句“勞煩破費了”,便應了下來。

吳村長又帶著謝臯在村子裏逛了逛,認了認各家的宅子,這才一起去了雲家。

除了吳村長謝臯之外,自然又請了不少村裏其他的村民過來會客。

席上飯菜都是家常菜色,不過勝在山野情趣,新鮮清淡,再配上村人自釀的酒,這一席也算吃得賓主盡歡。

等吃過了飯,陪客的散去。

謝臯多喝了幾杯酒,有些不勝酒力起來。

蕭雲朔笑道:“我家現有布置好的客房,讓謝夫子在我們府上稍微休息些,等酒醒了,再啟程回莊子也不遲。村長也可先去忙了,等夫子酒醒了,我再派人過去叫村長過來。”

吳村長對蕭雲朔那是放一百個心,當即笑道:“那行。我正巧還有些活要幹,去去就來。你們可千萬別怠慢了謝夫子。”

蕭雲朔點頭應了,吳村長才千叮萬囑地走了。

蕭雲朔命人將謝臯攙扶到客房,將家中閑雜人等都屏退之後。

原本醉眼惺忪的謝臯卻一下子睜開眼睛,從床上站起來,然後彎膝跪在了地上:“太子殿下,老臣拜見太子殿下!”

言語間不覺老淚縱橫,聲音中也帶著哽咽。

蕭雲朔趕忙擡手扶住謝臯的手,將他扶起,一邊也有些觸動,顫聲道:“老師快快請起。見老師別來無恙,本宮也就放心了。”

說著,攜了謝臯在桌旁坐下,低聲道:“幾個月前京城一別,聽聞老師為本宮請命之後,在朝中便時時處處被打壓,讓老師受累了。”

謝臯嘆息了一聲,道:“老臣到底承蒙先皇器重,那起子結黨營私的小人還不敢將我怎樣,只是其他清正朝臣,因為官微言輕,反倒是無端受到了不少的迫害,甚至還有幾人沈冤入獄,最後慘死在獄中的。和他們相比,老臣能全身而退,已經是大幸了。”

謝臯說完,又不由得再次起身,跪了下來,沈痛地道:“殿下,現在朝中二皇子和六皇子各自結黨營私,相互傾軋算計,任人唯親,大聿各地州府地方官員也都被牽連影響,乃至於軍中也出現黨派紛爭,老臣和一眾不肯依附兩派的官員上奏折,乞求皇上能夠制止此無謂紛爭的風氣,重整朝綱,偏偏皇上卻視而不見,聽任二皇子和六皇子胡鬧,弄得朝中地方都烏煙瘴氣的。殿下,殿下既然無恙,老臣鬥膽,乞求殿下盡快恢覆身份,回到宮中主持大局,一掃朝中烏煙瘴氣,重啟清明朝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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