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star is called Tere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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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star is called Teresa
裴淺海也不意外趙喜喜會找上門，簡單梳洗一下，換了衣服就出門。
咖啡店在醫院旁邊，來往都是醫護較多，像她這樣的客人反而少了。
她一身淺白坐在咖啡廳裏等，沒多久對面就多了一個人。
裴淺海聞到淡淡的古怪味，擡起頭，臉色立刻變了。
“淺海，終於找到妳了。”
裴翔安瘦弱的身子窩在單人椅裏，一張老態龍鐘的方臉泛著淡淡的蠟黃，眼球布滿血絲，雙頰凹陷，手臂上點點疙瘩膿包，還泛著一股焦味，是常年吸毒的後遺癥。
裴淺海很多年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上一回見到，是爺爺出殯那天，他在超市偷竊被被逮，警察聯系她去領回。
這麽多年沒見，他看起來一點悔意也沒有，裴淺海看著他不說話，連服務生過來也只是淡定的要了兩杯熱咖啡。
在街上晃也可以堵到女兒，裴翔安可不想錯過好機會，腆著臉開口：“女兒，爸爸來西京好一陣子了，妳姑姑不待見我，妳也不理我，是真想讓我餓死麽？其實爸爸已經改過自新了，我找了人一起做小吃生意，需要一點資金，我就想北澤的房子妳一時半刻也用不到，幹脆給爸爸吧，等我成功了我會按月給妳分紅，妳不用怕自己的嫁妝被我賠光，這次我有十足十把握能賺回本。”
裴淺海不發一語安靜喝完了面前那杯咖啡，想起很多年前，眼前這男人打斷自己老父親肋骨，搶走老人每個月微薄的退休金時也是說這樣的話。
相信我，這次我有十足十把握能賺回本。
賭鬼之所以會稱為賭鬼，是因為到死都不會悔改。
裴淺海早摸透他的性子，一個喝酒吸毒後什麽事情都幹得出來的人，能奢望他有什麽長進。
安靜的一雙眼像是能看透人的謊言，她的手捏緊水杯，瞪著面前的男人。
裴翔安嚇了一跳，躲了躲，嘴裏求饒，“不給就不給，這態度是要殺了我不成？無情無義的，我好歹也是妳爸，真是養了只白眼狼，早知道養女兒沒用當時就該賣了。”
長年被毒品侵蝕的人，有時連自己也控制不了，裴翔安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引來了咖啡廳內所有人圍觀。
細碎的交談聲來，裴淺海垂下眸子，知道這時候只有一個東西能制止他。
她不發一語站起身，從錢包裏抓出幾張鈔票丟桌上，在看見趙喜喜拉開門準備進來之前，直接走過去拉著一頭霧水的她轉身到另一家咖啡店。
“哎哎哎，怎麽了？”被拉著走的趙喜喜回頭多看好幾眼，滿頭霧水，“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剛剛那家店不好嗎？新開的文青風網美店，我拿員工證還能打折呢。”
裴淺海沈默片刻，雙手握住冰涼的水杯，克制住嗓子裏的抖意，“我被人騷擾，不想留在那裏。”
趙喜喜恍然大悟，點了下裴淺海的肩膀，“那也是，妳這張臉誰看了不喜歡，要我是男人也念念不忘妳。”
頂著一顆八卦的心，趙喜喜沒察覺裴淺海安靜得過分，把手機掏出來拿給她看，“早在妳跟我說對江醫師有非分之想的時候我就跟宋迎曦探過口風了，看看，我逼問出了什麽好東西。”
蘋果最新款的大熒幕在她面前一晃而過，趙喜喜點開影片，畫面隨即響起一陣雜音，影片拍攝得很昏暗，不是很清楚，只看見晃動的人影裏，有個修長的人影站在舞臺上，用中文說了一句話：city of stars，獻給我觸不可及的星星。”
男人的嗓音慵懶中，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可是一開口，分明帶著壓抑和沈重。
一首歌唱得全場都安靜下來，唱完後江北馳在醫學生熱烈的歡呼聲中準備下臺，主持人上來對他不知道說了句什麽，江北馳遲疑了下，走回麥克風前，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巴掌大的星星狀名牌擱置在掌心，凝眸輕撫：“ star is called Teresa。”
趙喜喜眼尾勾著她笑，“淺海，我記得妳的英文名字，不就叫 Teresa 嗎？”
……
過去的那些故事，裴淺海不知道怎麽跟趙喜喜交代，只挑了最無傷大雅的說法，一筆帶過。
因為她的不懂事而分手，再一次相遇，她不要臉追回他。
故事說得特別平淡無趣，她不想江北馳被品頭論足，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她的不對。
八卦到最後，趙喜喜問不動了，還是把影片傳給了她。
她回到家時第一件事情就是將影片傳到平板，打開影片，用大熒幕又重覆看了一次。
他說，獻給我觸不可及的星星。
他說， star is called Teresa。
抱著平板躺在沙發上，眼睛看著天花板，明明身體很累，卻一點也沒睡意。
她從來沒對外宣稱過自己的英文名字，這個名字只出現在她打工時、別在衣服上的星星名牌，因為使用頻率低，有時連她自己都忘了有個英文名叫 Teresa。
可是，他卻記得這麽牢。
……
說好晚上八點下班，結果江北馳一直被耽擱到過十點才能回值班室換衣服。
經過護理站時護士長探頭出來，朝他招招手，“江醫師，你先前托我買的高單位魚油跟綜合維他命到了，等我一下。”
江北馳看了下表，跟著護士長走進護理暫時休息室內，紙袋裏塞滿滿滿一袋保健食品，外加幾包烏漆抹黑的水藥。
“這是我給我女兒抓的四物水藥，拿回去倒杯子微波加熱，經期後一天一包，連續喝一個禮拜，對女孩子身體有好處，氣血好了，什麽都好，以後生孩子才不至於落下病根，你雖然學醫，但這種事還是得聽我的，喝完了再來跟我拿，別客氣，知道嗎？”
護士長是足以當兩人媽媽的年紀，江北馳來這第一個碰到足以對抗柯文青的大佬就是這位，他難得收起平日不近人情的模樣，由衷感謝，“徐姐費心了，她自己一人生活好一段日子，沒能好好照顧自己，我也忙，更不懂怎麽照顧女孩子，以後多請教您。”
“不費心不費心，早些時候你還沒來這報到我就常看見她，她姐姐是我們院裏的心理諮商師，她常去精神科等她下班，每一次看我都覺得這孩子底子不好，皮膚長年白得沒血色，又瘦得皮包骨，我想問又不好意思，後來幾次看她笑容變多了，人長肉看起來也健康了些，就是那精氣神沒改善多少，你回去囑咐她多運動，我們社區晚上有個土風舞班，要是她沒事就來留汗動一動，對身體好。”
江北馳懷疑裴淺海那瘦弱的身板還有薄透的臉皮願意出門跳舞的程度，但護士長的盛情難卻，他只能一一應下。
回到家時已經將近十一點，廚房的燈亮著，他走近一看，看裴淺海正高舉菜刀對著一根排骨發愁，細瘦的手腕拿著一把大刀，看得他眼皮一跳。
“別動，這刀下去要判蓄意傷害十年。”
看完那影片裴淺海整個人都還是楞著的，沒聽到他回來的動靜，聽他這麽天外飛來一句調侃，臉色都紅了。
“超市只剩下這種沒剁開的排骨，你要不介意，我直接下鍋吧。”
以前交往時，他們沒有一起生活的軌跡，連過夜也不曾，現在身份都轉換了，關於同居的情侶要做些什麽，怎麽表達情感，她也有些茫然。
白天唬弄過趙喜喜，晚上她就厚著臉皮去問了這問題。
但是趙喜喜的發言一點參考價值也沒有，她說增進感情最快的方式是身體接觸。
這個選擇她第一個排除，求救無門下，只好上《男神日記》討論區找答案。
作者大大突然上線，小可愛們的回答五花八門，她過濾再三，終於找到一個有用的建議——想抓著一個男人的心，要先抓住他的胃。
砧板上的排骨超過湯鍋的寬度，要想不管不顧下鍋也是有難度，江北馳放下手裏的東西，洗幹凈雙手，接過她手裏的刀，手起刀落，直接斷骨。
這刀法之俐落，裴淺海忍不住以敬畏的眼神看著江北馳，“外科醫生刀工都這麽厲害？”
江北馳回頭，笑得有點不懷好意，“外科醫師更厲害的在其他地方。”
“……”
裴淺海就知道三更半夜跟他聊天沒好事，裝沒聽見，轉身去處理剩下的食材。
江北馳將排骨放進鍋裏，再一次洗凈雙手，站在她身邊幫忙處理山藥。
裴淺海偷偷分心，看他在水槽裏慢條斯理處理山藥。不知道是不是男友光環加持，她覺得走外科的人做什麽都特別細致，尤其是那雙手，動作雖斯文，卻帶著一股勁，就連削皮這種粗獷的動作也被他做出一種精致的匠人美感。
只是一個切菜的動作都能讓她看得目不轉睛。
兩人貼得很近，手臂的體溫相觸，裴淺海又偷偷看了他側臉一眼，心跳快了幾許。
其實這才第一天，她還沒怎麽進入狀況，總覺得他們是真在一起了嗎？
半點真實感都沒有。
“想什麽呢，那麽安靜。”
將食材都丟下鍋，江北馳轉過身，從冰箱裏拿出一顆蘋果，洗幹凈後靠在流理臺邊上，慢條斯理咬了一口後，遞到她嘴邊。
她慢吞吞湊上去，咬了一小口。
“甜嗎？”他問。
裴淺海點點頭，慢慢咀嚼嘴裏的食物。
他眸色幽深，看著她咬在他咬過的位置，也咬上一口，“嗯，確實挺甜。”
“……”
咽下嘴裏的食物，裴淺海無意識用冰涼的手捏捏發燙的耳根降溫，定住心神才開口：“最近醫院要出版正式的刊物，需要一個正職設計，早九晚六，喜喜問我要不要去，我還在考慮。”
“考慮什麽，怕對我有影響？”江北馳吃完一顆蘋果，把果核丟進廚餘機後洗幹凈雙手，人又靠回流理臺邊，“裴淺海，妳聽好了，我這人沒有什麽把柄讓人抓，妳跟企劃部也合作很多次了，想來就來，不想也沒關系，妳只管自己開心就好。”
他目光灼灼看著她，看她似乎還有猶豫，他一步向前，將人架起抱到流體臺上，用雙臂跟雙腿困住她。
“我再說一次，妳可以做任何對自己有益處的事，不用管我。”他壓底嗓音，音色沾染上一點夜色裏的柔軟，“而且我們醫院非常歡迎內部消化。”
裴淺海眨了眨眼，幾秒後才意識到這句話的意思。
她紅了臉，感覺耳根更燙。
江北馳沒再捉弄她，走到客廳裏拿出今天護理長給的水藥，剪開倒入杯中，微波兩分鐘後端給她。
“護理長給的，說是讓妳養身體。”
裴淺海一問到四物的味道就皺眉頭，以前在宿舍錢橙橙的媽會熬好提著保溫鍋送過來宿舍逼著女兒喝，錢橙橙喝不完她也連坐逃不過，導致往後那麽多年她一聞到就條件反射想嘔吐。
但現在是江北馳親手端給她，她捏著鼻子，直接仰頭把水藥一口幹。
“喝完了。”
江北馳讚許的摸摸她腦袋，極為自然彎下腰，在她沒反過來前低頭在她唇角吻了一口，“很乖，記嘉獎一次。”
裴淺海傻了，幾乎坐不住，整個人狀態有些呆。
看她陷入定格狀態，江北馳垂著眸子，拇指撫過她唇角，勾唇壞笑，“怎麽了，對這蜻蜓點水很失望，想刺激一點的？”
鬼都知道這是個坑，裴淺海沒那麽傻，立刻轉頭去調整火侯，確定湯已經煮滾了好一陣子，熄火後把鍋子放入悶燒鍋裏。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江北馳往廚房添購了很多東西，他買的所有家電都相當簡單有人物針對性，只要一根手指操作，第一次進廚房都能成大廚。
一月初的天，半座城籠罩在霧濛濛裏，城市向來晚睡，放眼盡是萬家燈火。
風從窗戶細縫裏鉆進來呼呼作響，裊裊煙火氣將窗戶蒸出一層薄紗，隱隱透出窗外的人間煙火。
過年近了，外頭節慶味濃厚，客廳裏的電視廣告也滿滿都是過年的氣氛，窗子上映照出兩個人的身影，裴淺海轉過身，突然問：“你這幾年都一個人過嗎？”
不知道她的這幾年是從哪到哪，時間線得拉多長，問的是哪方面的具體事項，但江北馳沒什麽遲疑，眼皮層層疊疊，黑眸專註看著她，“嗯，始終如一，我還是冰清玉潔的好男兒。”
他嘴裏叼著煙，礙著她在身邊沒點燃，只靠在她身側同看窗外夜景，身上的白襯衫早解開兩顆扣子，袖子卷至小臂，整個人看起來清朗正派，卻又有一股瀟灑落拓感。
裴淺海沒追究他的話，小指頭朝他放在水槽邊上的手輕輕勾了一下，在這纏綿的夜色裏，眼神希冀望著他，“那今年過年，我們一起采買年貨？”
江北馳“嗯”一聲，目光若游絲，眼睛帶勾似的懶散看著她，“那今年過年，記得給我發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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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店在醫院旁邊，來往都是醫護較多，像她這樣的客人反而少了。
她一身淺白坐在咖啡廳裏等，沒多久對面就多了一個人。
裴淺海聞到淡淡的古怪味，擡起頭，臉色立刻變了。
“淺海，終於找到妳了。”
裴翔安瘦弱的身子窩在單人椅裏，一張老態龍鐘的方臉泛著淡淡的蠟黃，眼球布滿血絲，雙頰凹陷，手臂上點點疙瘩膿包，還泛著一股焦味，是常年吸毒的後遺癥。
裴淺海很多年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上一回見到，是爺爺出殯那天，他在超市偷竊被被逮，警察聯系她去領回。
這麽多年沒見，他看起來一點悔意也沒有，裴淺海看著他不說話，連服務生過來也只是淡定的要了兩杯熱咖啡。
在街上晃也可以堵到女兒，裴翔安可不想錯過好機會，腆著臉開口：“女兒，爸爸來西京好一陣子了，妳姑姑不待見我，妳也不理我，是真想讓我餓死麽？其實爸爸已經改過自新了，我找了人一起做小吃生意，需要一點資金，我就想北澤的房子妳一時半刻也用不到，幹脆給爸爸吧，等我成功了我會按月給妳分紅，妳不用怕自己的嫁妝被我賠光，這次我有十足十把握能賺回本。”
裴淺海不發一語安靜喝完了面前那杯咖啡，想起很多年前，眼前這男人打斷自己老父親肋骨，搶走老人每個月微薄的退休金時也是說這樣的話。
相信我，這次我有十足十把握能賺回本。
賭鬼之所以會稱為賭鬼，是因為到死都不會悔改。
裴淺海早摸透他的性子，一個喝酒吸毒後什麽事情都幹得出來的人，能奢望他有什麽長進。
安靜的一雙眼像是能看透人的謊言，她的手捏緊水杯，瞪著面前的男人。
裴翔安嚇了一跳，躲了躲，嘴裏求饒，“不給就不給，這態度是要殺了我不成？無情無義的，我好歹也是妳爸，真是養了只白眼狼，早知道養女兒沒用當時就該賣了。”
長年被毒品侵蝕的人，有時連自己也控制不了，裴翔安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引來了咖啡廳內所有人圍觀。
細碎的交談聲來，裴淺海垂下眸子，知道這時候只有一個東西能制止他。
她不發一語站起身，從錢包裏抓出幾張鈔票丟桌上，在看見趙喜喜拉開門準備進來之前，直接走過去拉著一頭霧水的她轉身到另一家咖啡店。
“哎哎哎，怎麽了？”被拉著走的趙喜喜回頭多看好幾眼，滿頭霧水，“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剛剛那家店不好嗎？新開的文青風網美店，我拿員工證還能打折呢。”
裴淺海沈默片刻，雙手握住冰涼的水杯，克制住嗓子裏的抖意，“我被人騷擾，不想留在那裏。”
趙喜喜恍然大悟，點了下裴淺海的肩膀，“那也是，妳這張臉誰看了不喜歡，要我是男人也念念不忘妳。”
頂著一顆八卦的心，趙喜喜沒察覺裴淺海安靜得過分，把手機掏出來拿給她看，“早在妳跟我說對江醫師有非分之想的時候我就跟宋迎曦探過口風了，看看，我逼問出了什麽好東西。”
蘋果最新款的大熒幕在她面前一晃而過，趙喜喜點開影片，畫面隨即響起一陣雜音，影片拍攝得很昏暗，不是很清楚，只看見晃動的人影裏，有個修長的人影站在舞臺上，用中文說了一句話：city of stars，獻給我觸不可及的星星。”
男人的嗓音慵懶中，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可是一開口，分明帶著壓抑和沈重。
一首歌唱得全場都安靜下來，唱完後江北馳在醫學生熱烈的歡呼聲中準備下臺，主持人上來對他不知道說了句什麽，江北馳遲疑了下，走回麥克風前，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巴掌大的星星狀名牌擱置在掌心，凝眸輕撫：“ star is called Teresa。”
趙喜喜眼尾勾著她笑，“淺海，我記得妳的英文名字，不就叫 Teresa 嗎？”
……
過去的那些故事，裴淺海不知道怎麽跟趙喜喜交代，只挑了最無傷大雅的說法，一筆帶過。
因為她的不懂事而分手，再一次相遇，她不要臉追回他。
故事說得特別平淡無趣，她不想江北馳被品頭論足，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她的不對。
八卦到最後，趙喜喜問不動了，還是把影片傳給了她。
她回到家時第一件事情就是將影片傳到平板，打開影片，用大熒幕又重覆看了一次。
他說，獻給我觸不可及的星星。
他說， star is called Teresa。
抱著平板躺在沙發上，眼睛看著天花板，明明身體很累，卻一點也沒睡意。
她從來沒對外宣稱過自己的英文名字，這個名字只出現在她打工時、別在衣服上的星星名牌，因為使用頻率低，有時連她自己都忘了有個英文名叫 Teresa。
可是，他卻記得這麽牢。
……
說好晚上八點下班，結果江北馳一直被耽擱到過十點才能回值班室換衣服。
經過護理站時護士長探頭出來，朝他招招手，“江醫師，你先前托我買的高單位魚油跟綜合維他命到了，等我一下。”
江北馳看了下表，跟著護士長走進護理暫時休息室內，紙袋裏塞滿滿滿一袋保健食品，外加幾包烏漆抹黑的水藥。
“這是我給我女兒抓的四物水藥，拿回去倒杯子微波加熱，經期後一天一包，連續喝一個禮拜，對女孩子身體有好處，氣血好了，什麽都好，以後生孩子才不至於落下病根，你雖然學醫，但這種事還是得聽我的，喝完了再來跟我拿，別客氣，知道嗎？”
護士長是足以當兩人媽媽的年紀，江北馳來這第一個碰到足以對抗柯文青的大佬就是這位，他難得收起平日不近人情的模樣，由衷感謝，“徐姐費心了，她自己一人生活好一段日子，沒能好好照顧自己，我也忙，更不懂怎麽照顧女孩子，以後多請教您。”
“不費心不費心，早些時候你還沒來這報到我就常看見她，她姐姐是我們院裏的心理諮商師，她常去精神科等她下班，每一次看我都覺得這孩子底子不好，皮膚長年白得沒血色，又瘦得皮包骨，我想問又不好意思，後來幾次看她笑容變多了，人長肉看起來也健康了些，就是那精氣神沒改善多少，你回去囑咐她多運動，我們社區晚上有個土風舞班，要是她沒事就來留汗動一動，對身體好。”
江北馳懷疑裴淺海那瘦弱的身板還有薄透的臉皮願意出門跳舞的程度，但護士長的盛情難卻，他只能一一應下。
回到家時已經將近十一點，廚房的燈亮著，他走近一看，看裴淺海正高舉菜刀對著一根排骨發愁，細瘦的手腕拿著一把大刀，看得他眼皮一跳。
“別動，這刀下去要判蓄意傷害十年。”
看完那影片裴淺海整個人都還是楞著的，沒聽到他回來的動靜，聽他這麽天外飛來一句調侃，臉色都紅了。
“超市只剩下這種沒剁開的排骨，你要不介意，我直接下鍋吧。”
以前交往時，他們沒有一起生活的軌跡，連過夜也不曾，現在身份都轉換了，關於同居的情侶要做些什麽，怎麽表達情感，她也有些茫然。
白天唬弄過趙喜喜，晚上她就厚著臉皮去問了這問題。
但是趙喜喜的發言一點參考價值也沒有，她說增進感情最快的方式是身體接觸。
這個選擇她第一個排除，求救無門下，只好上《男神日記》討論區找答案。
作者大大突然上線，小可愛們的回答五花八門，她過濾再三，終於找到一個有用的建議——想抓著一個男人的心，要先抓住他的胃。
砧板上的排骨超過湯鍋的寬度，要想不管不顧下鍋也是有難度，江北馳放下手裏的東西，洗幹凈雙手，接過她手裏的刀，手起刀落，直接斷骨。
這刀法之俐落，裴淺海忍不住以敬畏的眼神看著江北馳，“外科醫生刀工都這麽厲害？”
江北馳回頭，笑得有點不懷好意，“外科醫師更厲害的在其他地方。”
“……”
裴淺海就知道三更半夜跟他聊天沒好事，裝沒聽見，轉身去處理剩下的食材。
江北馳將排骨放進鍋裏，再一次洗凈雙手，站在她身邊幫忙處理山藥。
裴淺海偷偷分心，看他在水槽裏慢條斯理處理山藥。不知道是不是男友光環加持，她覺得走外科的人做什麽都特別細致，尤其是那雙手，動作雖斯文，卻帶著一股勁，就連削皮這種粗獷的動作也被他做出一種精致的匠人美感。
只是一個切菜的動作都能讓她看得目不轉睛。
兩人貼得很近，手臂的體溫相觸，裴淺海又偷偷看了他側臉一眼，心跳快了幾許。
其實這才第一天，她還沒怎麽進入狀況，總覺得他們是真在一起了嗎？
半點真實感都沒有。
“想什麽呢，那麽安靜。”
將食材都丟下鍋，江北馳轉過身，從冰箱裏拿出一顆蘋果，洗幹凈後靠在流理臺邊上，慢條斯理咬了一口後，遞到她嘴邊。
她慢吞吞湊上去，咬了一小口。
“甜嗎？”他問。
裴淺海點點頭，慢慢咀嚼嘴裏的食物。
他眸色幽深，看著她咬在他咬過的位置，也咬上一口，“嗯，確實挺甜。”
“……”
咽下嘴裏的食物，裴淺海無意識用冰涼的手捏捏發燙的耳根降溫，定住心神才開口：“最近醫院要出版正式的刊物，需要一個正職設計，早九晚六，喜喜問我要不要去，我還在考慮。”
“考慮什麽，怕對我有影響？”江北馳吃完一顆蘋果，把果核丟進廚餘機後洗幹凈雙手，人又靠回流理臺邊，“裴淺海，妳聽好了，我這人沒有什麽把柄讓人抓，妳跟企劃部也合作很多次了，想來就來，不想也沒關系，妳只管自己開心就好。”
他目光灼灼看著她，看她似乎還有猶豫，他一步向前，將人架起抱到流體臺上，用雙臂跟雙腿困住她。
“我再說一次，妳可以做任何對自己有益處的事，不用管我。”他壓底嗓音，音色沾染上一點夜色裏的柔軟，“而且我們醫院非常歡迎內部消化。”
裴淺海眨了眨眼，幾秒後才意識到這句話的意思。
她紅了臉，感覺耳根更燙。
江北馳沒再捉弄她，走到客廳裏拿出今天護理長給的水藥，剪開倒入杯中，微波兩分鐘後端給她。
“護理長給的，說是讓妳養身體。”
裴淺海一問到四物的味道就皺眉頭，以前在宿舍錢橙橙的媽會熬好提著保溫鍋送過來宿舍逼著女兒喝，錢橙橙喝不完她也連坐逃不過，導致往後那麽多年她一聞到就條件反射想嘔吐。
但現在是江北馳親手端給她，她捏著鼻子，直接仰頭把水藥一口幹。
“喝完了。”
江北馳讚許的摸摸她腦袋，極為自然彎下腰，在她沒反過來前低頭在她唇角吻了一口，“很乖，記嘉獎一次。”
裴淺海傻了，幾乎坐不住，整個人狀態有些呆。
看她陷入定格狀態，江北馳垂著眸子，拇指撫過她唇角，勾唇壞笑，“怎麽了，對這蜻蜓點水很失望，想刺激一點的？”
鬼都知道這是個坑，裴淺海沒那麽傻，立刻轉頭去調整火侯，確定湯已經煮滾了好一陣子，熄火後把鍋子放入悶燒鍋裏。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江北馳往廚房添購了很多東西，他買的所有家電都相當簡單有人物針對性，只要一根手指操作，第一次進廚房都能成大廚。
一月初的天，半座城籠罩在霧濛濛裏，城市向來晚睡，放眼盡是萬家燈火。
風從窗戶細縫裏鉆進來呼呼作響，裊裊煙火氣將窗戶蒸出一層薄紗，隱隱透出窗外的人間煙火。
過年近了，外頭節慶味濃厚，客廳裏的電視廣告也滿滿都是過年的氣氛，窗子上映照出兩個人的身影，裴淺海轉過身，突然問：“你這幾年都一個人過嗎？”
不知道她的這幾年是從哪到哪，時間線得拉多長，問的是哪方面的具體事項，但江北馳沒什麽遲疑，眼皮層層疊疊，黑眸專註看著她，“嗯，始終如一，我還是冰清玉潔的好男兒。”
他嘴裏叼著煙，礙著她在身邊沒點燃，只靠在她身側同看窗外夜景，身上的白襯衫早解開兩顆扣子，袖子卷至小臂，整個人看起來清朗正派，卻又有一股瀟灑落拓感。
裴淺海沒追究他的話，小指頭朝他放在水槽邊上的手輕輕勾了一下，在這纏綿的夜色裏，眼神希冀望著他，“那今年過年，我們一起采買年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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