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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害怕負責啊。”◎
住院部的黃昏時分極其靜謐, 陳甸甸跟齊昂坐在外面椅子上，她歪著頭看著他，手指緊緊抓著他的手。
也不敢問現在靳阿姨的身體狀況怎麽樣, 只是默默地發揮著自己微不足道的陪伴, 試圖他在冰冷的夜晚得到些許安慰。
齊昂也只是歪過頭靠在她肩膀位置，什麽話都沒說。
時間在寂靜模糊的過道中放緩拉長，他的情緒明顯因為旁邊的女孩平靜了下來。
過了大概不到一個小時，陸銘從裏面出來, 看到陳甸甸還有些驚訝。
“甸甸, 怎麽過來了？怎麽不進去。”
陳甸甸仰起頭，乖巧禮貌地說：“不打擾阿姨休息了，我一會還要回家寫作業。”
“吃飯了沒有？”
齊昂才倏然歪著頭看向陳甸甸，唇還是抿得很緊, 那雙眸如同浸了墨，顯得空洞。
他拉起陳甸甸就往外走，陳甸甸的話都還沒說完。
下了樓, 陳甸甸跟著他並排走著, 迎著晚風, 他什麽也不說就一直往前走，陳甸甸才忍不住問：“要去哪裏？”
“吃飯。”他撂聲。
陳甸甸問他：“你吃飯了嗎？”
齊昂搖了搖頭說沒吃。
倆人去了附近的一家面館，冒著熱氣，坐在靠門的位置吃完了這碗面。
齊昂吃完之後, 陳甸甸才吃了一半不到。
他擡起頭，看著對面大口吃面的人，伸出手越過小桌子, 想去幫她擦嘴角。
陳甸甸接過紙巾, 隨意擦了一下, 又低著頭狼吞虎咽。
很小口又硬生生往裏塞，像是餓了好幾天。
齊昂忍不住笑：“你急什麽，別噎著。”
陳甸甸低著頭也不吭聲，又聽到他說：“不急，你慢點吃，我送你回去。”
陳甸甸吃不下了，放下筷子說：“不用的，你回醫院吧，很晚了。”
“很晚了才不讓你自己回去，吃不完了？”
“嗯。”
“給我。”
這家店吃不完要受老板白眼的。
陳甸甸推給他，眼睛盯著齊昂吃飯的模樣，想說些什麽，又不知道說什麽。
回去的路上，陳甸甸垂頭喪氣地跟在他旁邊，齊昂撈著她的書包，右手單臂勾過她，在昏暗又隱秘的小巷中，齊昂的聲音比剛才松了許多。
“想什麽呢。”
陳甸甸歪過頭，說：“齊昂，我覺得我好沒用啊，以前我難過的時候你總是能安慰到我，但是我不知道我能做什麽讓你開心一點點。”
齊昂輕笑了一聲，快走到她家門口了，倆人卻躲在拐角的一顆香樟樹下。
“親我一下吧。”
他話其實還沒說完，陳甸甸就踮起腳尖朝他吻了一下。
齊昂一楞，低下頭，也跟她的嘴唇碰了一下。
“陳甸甸。”
陳甸甸嗯了一聲。
齊昂就抱著她，搖了搖頭不說話，抱了一小會松開她。
眼睛灼灼盯著人，說：“回去吧。”
陳甸甸點頭，又說：“那我明天去醫院找你一起吃飯好嗎？”
她又小聲，“我想吃必勝客的披薩了。”
齊昂說好。
靳明珠在醫院住了整整三個月，齊昂幾乎住在了醫院，平常看書都是在學校。
醫生跟他說要慢慢靜養，他就在旁邊一直照顧，即便是靳明珠許多次讓他回到學校恢覆課程，他也從來視若罔聞。
陳甸甸每天的學習很忙，下了課才會去醫院跟齊昂見面。
甚至有一個月因為考試跟鐘枝想要離婚的事情，陳甸甸跟齊昂只見了四次面。
就算見面，也都是陳甸甸跟靳明珠聊天，說說笑笑之後餘光看著沈默的齊昂，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她不知道靳媽媽什麽時候能好，也覺得齊昂這樣有些過於頹。
入了冬，陳甸甸下了課去醫院看他，晚上熬夜寫模擬卷延遲到了深夜一點多，晚上太困，趴在書桌上睡著了。
一直到第二天一早下班回來的鐘枝看到她放在門口的拖鞋，才納悶地擡高聲調喊了她兩聲。
“甸甸？你們今天不是要考試嗎？考試取消了嗎？”
鐘枝換了新工作，經常要上夜班，陳甸甸平常很懂事，基本不需要她操心。
走進書房，看到趴在桌子上睡覺的陳甸甸，忙不疊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額頭，滾燙滾燙的。
鐘枝抱著她去了附近的醫院，要吊瓶，在病床上躺了很久很久。
窗外下起了雪，鐘枝盯著外面，在這一刻忽然想起了那天下雨，陳甸甸也是這麽躺在醫院，她說了什麽？
她渾身打了個冷顫，忽然覺得那個時候的她很陌生，仿佛不是她。
陳甸甸在醫院住了兩天才出院，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回覆了齊昂的消息，沒有告訴他她生病的事情，只是謊稱考試太累，不去醫院找他了。
回到學校已經是下周一。
成績陸陸續續出來，全市排名也公布在了七中樓下成績榜上，供所有同學給自己一個清晰定位。
這次還是聯考，陳甸甸擠過擁擠的人群去看，全市第一名被另外一個陌生的名字給取代，這次齊昂沒有參加考試。
她站在旁邊，恍惚地想起，他這兩個月都沒有上課，怎麽可能特地來參加模擬聯考。
來看成績的人過多，陳甸甸被擁擠在層層疊疊的人浪中，出不來，被迫聽到旁邊幾個人的八卦。
“這次第一居然不是齊昂，第一不是就算了，他都沒在前三？？？”
“我在這看半天了也沒看到齊昂，他沒來參加考試啊？我聽說他這兩月都沒來學校，他班主任還給他打了電話讓他來考試，可能是想讓他看到成績清醒一下。”
“他考不考的又有什麽區別，估計是準備出國留學了吧，要不然能這麽肆無忌憚，他好像幾個月前就收到紐大的錄取通知書了。”
“也是，也那樣的背景，需要操心什麽……”
陳甸甸被擋著硬生生聽完了他們的八卦，腦子裏思緒亂糟糟的。
所以他不準備考宜大了嗎？
陳甸甸聽到醫生說過，靳阿姨的病只要好好控制是沒有問題的，只是齊昂不放心，所以寧可放棄高三這麽重要的課程也要在醫院照顧。
他這個人最清醒，最知道自己的目標，可此時卻完全不為所動。
陳甸甸忽然有些喪氣，虧她每天晚上睡不著還會在想他是不是要覆讀。
結果，他早就安排好了。
那為什麽不告訴她呢。
陳甸甸不明白，也不想瞎想下去了。
可她還是控制不住，上課英語老師提問要用英文回答問題，她都沒聽清老師說了什麽。
放了學，陳甸甸捏著手機搜了搜紐約大學要讀幾年，他要考研嗎？如果要，估計要分開好多年。
她忽然又一頓，是分開嗎？
還是，高考結束了，她也被結束了。
她此時已經分不清他們到底是不是在談戀愛了，還是只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試試而已。
那天她還是去了醫院。
陳甸甸還沒推開病房的門，就收到了鐘枝的電話。
她的聲音很急，應該是趁著去應酬的途中給她打了這個電話。
陳甸甸站在門口接聽。
“甸甸，你一會去醫院再檢查一下，醫生說好了才可以停藥，我看你桌子上的感冒藥都沒好好吃，不然就讓他給你拿一些口服的，藥效差一點也沒關系。”
藥片實在太苦了嘛。
陳甸甸回：“嗯，好，你去忙吧，別忘了吃飯。”
“好。”
她說完，轉過身，跟開著門站在病房門邊的齊昂撞上了面。
他的身高已經一八七了，陳甸甸每次都要仰著頭看他。
此時站在面前，像是一堵高高的，看不透，又跨越不過去的墻。
“你感冒了？什麽時候？”少年身上還是穿著一件黑色面包服，垂著眸，皺著眉，聲音有些沈。
陳甸甸想要含糊應付過去，齊昂卻依依不饒一般，非要問清楚。
她只好一五一十說了，說完，扯了一下齊昂的衣袖，“我不小心的嘛，作業實在太多了，我都寫不完。”
“甸甸？”病房中靳明珠聽到聲音喊了她一聲，陳甸甸如同找到脫身之法，迅速走進去。
齊昂偏頭掃了她一眼，抿唇出去買晚餐。
靳明珠拉著陳甸甸，輕言輕語說：“甸甸，你幫我說說小昂，讓他去學校上課，你們現在已經高三了，很重要的。”
班主任都給她發信息了。
“醫生都說了我都沒事了，也不知道他在緊張什麽。”靳明珠眼也不眨地撒謊。
她說什麽都趕不走陸銘，起碼也要齊昂回學校學習。
陳甸甸還有些迷茫：“可是齊昂肯定放心不下的，他才不會聽我的。”
況且這種事情，她有什麽勸說權。
她又要怎麽勸說，如果在醫院的是她媽媽，她也會選擇陪床照顧。
靳明珠摸了摸陳甸甸的腦袋，眉眼帶著笑：“我以前還想著，讓小昂多多照顧你，看來要你照顧他了。”
陳甸甸不知道靳明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莫名耳根有些泛紅。
“阿姨，你很快會好的對嗎？”
靳明珠點了點頭，又點了她的眉心一下：“當然了，我還想活好久呢，早知道小昂這麽擔心，我就不應該回來。”
齊昂走進來，掃了倆人一眼，坐在凳子上捏著蘋果削皮。
“說什麽呢。”他淡聲。
靳明珠躺在病床上，靠著靠枕歪頭笑著說：“說我們小昂以後會娶個什麽樣的女孩給我當兒媳婦。”
齊昂手指一頓，擡頭先是看了看陳甸甸，又看她。
“你旁邊這個怎麽樣。”
靳明珠先是驚訝，而後佯裝毫無察覺的模樣：“旁邊？你是說甸甸嗎？”
陳甸甸擡起頭看了一眼齊昂，不光耳廓泛紅，心跳亂，急著開口：“他開玩笑的！”
齊昂把手裏的蘋果遞給了陳甸甸，陳甸甸看到下意識接過，一秒後又呆呆地想遞給靳明珠。
又聽到齊昂淡聲說：“我媽不吃蘋果。”
就陳甸甸喜歡吃。
陳甸甸低下頭捧著啃一口：“……哦。”
靳明珠沒忍住笑了一聲。
從醫院出來，夜色很涼，兩人揣著口袋並肩往外走。
走到醫院門口，陳甸甸朝他擺了擺手，“我走了，你別送了。”
陳甸甸有些欲言又止。
她其實很想問，齊昂到底還想不想考宜大了。
她不知道他在醫院會不會很耽誤學習，但是聽到學校說他收到紐約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她沒辦法當做沒聽見。
她忽然想到了網上風靡一時的話。
總不能阻擋他走向更高的地方吧。
“陳甸甸，對不起。”他的語調平平，“你之後，不用來醫院了。”
陳甸甸冷不丁聽到這句話，心弦驟然繃斷，心臟像是被刺了一下疼。
她低下頭，還是第一次有些狼狽地想逃。
“啊。”
“沒事……本來也不是認真的。”
他倆就是熟悉，就是純屬好奇。
兩個偷嘗禁果的少年少女而已。
“齊昂，我們還是朋友吧。”
“什麽不是認真的？”
異口同聲的兩句撞在一起。
陳甸甸仰起頭，哼了一聲。
“你這個人，還真是多變。”
明明，還是他說想談戀愛的。
齊昂敲了一下她腦袋，沒聽懂：“你說什麽呢，我剛才跟我媽順著嘴說出來的，你就當沒聽見。”
“等我們畢業了再說，我沒兒戲。”
他忽然覺得剛才那句挺沒禮貌的。
陳甸甸懵了一下：“啊？”
齊昂撇她：“啊什麽啊，不用過來醫院了，你黑眼圈要掉地上了，熬夜學習不累嗎？”
“還有。”他伸出手，兩根修長手指掰過她的臉頰，語氣凝重，“感冒怎麽不告訴我，還騙我說太累了想早睡。”
“好好休息，累了就睡覺，別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我不盯著你就不行。”
“你不是很忙嘛。”
陳甸甸低著頭，眼酸：“而且，累也要學習啊，不是說，考宜大嗎？”
“你還，考不考了啊……”
她知道這個時候問這種事情很不懂事，但還是順著問出來了。
“考。”齊昂聽出了陳甸甸情緒有些低沈，手掌揉了一下她的腦袋，女孩的頭發長了許多，她沒再減，留了長發到肩膀，手掌的柔軟讓齊昂不舍離開。
“你在胡思亂想什麽。”
她以前從來都是有話直說的性格，齊昂也從來不會深想，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她也開始夾雜情緒。
齊昂又一楞。
垂著眸，借著模糊不清的路燈，看著身上還穿著碩大校服的女孩，她垂著腦袋，長發散落在肩膀，八字碎劉海蓋住了一些眼。
還真有了些文靜好學生的樣子，整個人都仿佛沈了下來，不像是以前那樣活脫了。
是因為喜歡嗎？
喜歡的情緒總是覆雜。
齊昂嘴角忍不住上揚，掌住她的肩膀，一把把人拉過來貼在胸口處，隨後伸出手，把她垂落在身側的手拉住，緩緩挑著她的小指，跟她拉勾。
“說好了的，我能考不上麽。”
陳甸甸餘光看著手指，勾在一塊兒，能清晰感覺到他的指溫。
她悻悻地哦了一聲。
心情又恢覆了往日的松快。
抓了抓頭發，鼓著臉說：“我還以為，你不考了，準備出國留學了。”
齊昂不願松開手，反手跟她握在一起，與無數個傍晚一樣，少年穿著一件休閑服，單肩背著一個粉色書包，跟旁邊穿著校服的女孩握拉著手，慢慢沿著路邊走。
聽言，他皺了下眉：“什麽留學。”
“有人說的。”
“胡扯，我沒申請過，也沒收到，我就喜歡平宜。”
喜歡有她的地方。
就算是陳甸甸沒跟他在一起，他也不會出國的，留在國內，至少還能看到她，關註到她的動向。
“噢。”
齊昂才後知後覺回想起剛才的他說的那句對不起，以及陳甸甸的回答，猛然聯系起來。
他用虎口掐出陳甸甸的臉，第一次眼眸很兇看她：“所以你剛才以為我是想跟你分——你想什麽呢陳甸甸，學習學傻了。”
陳甸甸的腮幫子都被捏癟了，她嘟著唇，眼睛弱巴巴地看著他。
“你也不跟我說，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什麽啊，萬一你真的想走呢。”
齊昂松開手指，低下頭，倏然吻住她，唇瓣很用力地撕咬著，手指也摁壓著她的後背，往自己胸口陷。
陳甸甸嗚嚀了一聲，眼睛都被激出了淚花。
她無助地抓著他的衣袖，在這吻中又被安撫，乖乖地仰著頭跟他接吻，被誘引著，陳甸甸也不自覺地去糾纏回應，牙齒不小心磕到他的唇，她聽到少年悶哼了一聲，聲音撩撥著耳畔，她心臟都快要承受不住了。
松開時，陳甸甸的唇上都是酥酥麻麻的。
目光落在他被咬破了皮的唇上，她羞赧低頭。
“一會阿姨看到了。”
她又兇兇的：“不許說是我咬的！”
齊昂摸了摸唇，火辣辣的疼。
“吻都不會。”
陳甸甸別過頭，又抱住齊昂。
“齊昂，我喜歡你。”
齊昂忽然一楞。
隨後又覺得這挺符合陳甸甸的風格，喜歡就說喜歡，從來不會藏著。
“現在才喜歡嗎？”
陳甸甸搖了搖頭，靜靜抱著他說：“我不知道是不是喜歡，應該是吧，不知道什麽時候，想你在我身邊，想霸占你的一切，不想你離開我的視線，不想你難過，想要跟你靠的更近一些，想從小到大的叛逆還是有人寵著擔著。”
“喜歡你親我。”她說。
齊昂低下頭，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額頭。
“我也好喜歡你啊陳甸甸。”
“對不起，沒照顧好你，你發燒住院我都不知道。”
陳甸甸別過頭，“我也是個懂事的小孩兒了。”
“別懂事兒。”
齊昂的回應沒有絲毫調笑意味，反倒是眼神平平，語氣也平平。
“在我這兒，還是喜歡你任性一點。”
齊昂把手裏的書包遞給她說：“快回去吧，一會給你發信息。”
他又說：“醫生說我媽好很多了，我下周回學校。”
他揣著口袋，面對著她往後退著，臉上帶著笑：“陳甸甸，下次模擬聯考，金榜見。”
他轉過身，背對著人，揮了揮手。
光線順著他的肩線逆過來，少年整個人都像發著光。
……
靳明珠的身體在那周之後確實好了很多，又住院了大概一個多月，就搬回了在平宜的別墅居住。
她原本是想回西城的，被陸銘說西城的醫療並沒有平宜好，且這邊有人照顧，什麽都方便。
齊昂也讚同這樣的安排，更別說平常陳甸甸就住在平宜，他更沒有回西城的必要了。
齊昂重新返校上課，距離模擬考也不過還有兩周，他甚至還有閑心下了課跟朋友一起打球，放學繼續去接陳甸甸回小貓書屋。
他倒是想時不時挑逗自家女朋友一下，可惜人根本不搭理他。
給他下了禁令，如果她這次考差了，他就完了。
又一本正經地捏著筆，歪著頭看他說：“如果你沒有考第一，那高考之前就不親了。”
“……？？”
齊昂瞬間覺得危機四伏。
立馬從書架上抽出了一個書本來看。
模擬考試結束，陳甸甸心裏有些緊張，她上次因為發燒沒去考試，這算是她第一次參加模擬考試，她急切地想知道自己的水平。
對比之下，齊昂倒是不疾不徐的，仿佛絲毫不擔心自己的成績。
成績在那周末就被各班級班主任以電子形式發布在班級群與學校官網。
全市的成績暫時沒排出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學校害怕打擊學生的自信心，今年似乎不準備在官網上發布了。
結果一中的官網直接淪陷。
誰都知道那個學神齊昂這次參加了考試，向來霸占第一名的人，缺了大概三四個月的課程，還沒多久就參加考試，自然很多人關心他的成績，其中不缺乏不少湊熱鬧的。
陳甸甸捧著手機，卡了許久才打開了一中的官網，看到成績單中齊昂仍舊排在第一個，瞬間松了口氣，之後截圖了他的成績，又跑去別的學校的官網看，一一作對比，折騰了大概半個小時，才徹底松了口氣。
他還是第一。
全市第一。
齊昂坐在旁邊吃糖，陳甸甸給買的，說考了第一才能吃。
看她那麽緊張的樣子，自己的成績都沒看，先去比較了他的，齊昂就沒忍住把她買的糖給吃了。
陳甸甸也不介意他提前拆了糖，看向他滿是驚喜地說：“齊昂，你好厲害，還是第一！”
齊昂嗯了一聲，看上去散漫又傲嬌：“都不用比本少爺就是第一。”
他女朋友都發話了，他能第二就去死。
陳甸甸毫不掩蓋她的表揚，比了個大拇指給他。
下一秒才想起去看自己的成績。
打開班級文件，從第一個一個個往下看，在班級第五名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咧開唇，比了個數字：“我在我們班第五！進步啦。”
還是有希望的，有希望考進宜大的。
齊昂點了點頭，又聽到小女朋友嘀咕地算著：“還有不到半年，齊昂，我一定會考上宜大的。”
齊昂又點頭。
目光落在她眼底的亮光中，沒忍住，低下頭親了親她的唇。
嗓子有些低啞。
“嘗嘗我吃的什麽口味的糖。”
說完，舌尖撬開她的齒關。
陳甸甸本就是蜷縮著躺在搖椅上，被他撐著扶手整個蓋下來，完全無處可逃，鋪天蓋地的吻落下來。
唇齒交纏，仿在汲.取蜜汁，這種喜歡的接吻會讓人上癮。
有那麽一刻，她亂了呼吸，忘了怎麽獲取氧氣，大腦都有些缺氧，卻還是沒有撒手，只是去環抱他的腰，跟他緊緊貼在一起。
齊昂的吻驟然停下，呼吸紊亂，手指下意識摁住她柔軟的手腕，聲音都有些喘：
“？你幹什麽。”
陳甸甸眨巴著眼睛，含糊說：“我想摸摸你腹肌，你有沒。”
齊昂默默把她的手移開，別過頭說：“夏天就有了。”
陳甸甸哦了一聲。
又訕訕地坐起身，抓了抓頭發，眼神往齊昂下面飛快瞟了一眼。
齊昂往後退了一步，她的眼神實在過於明顯，也不是一眼，而是好幾眼了。
“你看什麽。”他忍無可忍。
陳甸甸有些不好意思，又難以啟齒。
“你沒感覺出來嗎？”
齊昂皺眉：“什麽？”
“你穿的灰色運動褲太軟了，很明顯。”陳甸甸一眨不眨說完，又問他，“你……感覺不出來？真的假的。”
齊昂裝死：“……”
“我走了。”他聲音有些許悶，轉身往門外走，還往腰上纏了個薄外套。
陳甸甸又不依不饒給他發微信，挑逗：【你害羞啦？哎呀昂昂，我懂得，這都是正常生理現象，我們生理課學過的。】
平宜的幾所高校從前兩年開始，在高一就會進行生理課了。
齊昂：【陳甸甸，少看些亂七八糟的。】
他偶爾會好奇陳甸甸看的漫畫都是什麽，初中時她喜歡中二的灰姑娘戲碼的漫畫，到了高中似乎開始變得不一樣。
也就前幾天，他隨手打開了一本她買的日漫《獸人與花醬》，有些畫面給他的沖擊不小。
他從來不愛看什麽片，就算是荷爾蒙爆發，年少第一次有沖動，也只是夢到了陳甸甸跟他接吻，甚至只是簡單的唇相碰而已。
除此之外他很少手。
或許是剛成年，他即便知道，但也沒那麽多好奇心。
反而陳甸甸，腦子裏一堆廢料。
齊昂走在路上，腦子裏又想到了剛才陳甸甸掀開衣服，柔軟的指腹很輕地擦他腹部的皮肉，牽動了些汗毛，層層疊疊的酥麻感直上心頭。
甚至又瞬間往下落，集中在某位置停下。
這完全就是在十幾秒鐘的事情。
他摸了摸額頭，掃去腦子裏的雜亂，試圖自己冷靜下來。
走到家，幾乎是跑進臥室的，洗了個冷水澡。
六月份，距離高考沒有幾天。
陳甸甸的成績已經很穩定了，但她還是十分焦慮，經常晚上睡不著，第二天一早冒著兩個黑眼圈背書。
她跟別人不一樣，她以前成績起伏大，所以想要自己再穩定一點，即便是考試前的一個小時，也會選擇把自己覺得會考的文言文再背誦一遍，即便已經爛熟於心。
齊昂那幾天回了香港一趟，靳明珠準備跟陸銘領證了。
婚禮或許會在他考試結束之後。
之所以會領證，齊昂覺得有自己的原因。
他陪著靳明珠在尖沙咀吃飯，吃飯時忽然問起他們什麽時候結婚，靳明珠楞了一下，陸銘不在，她便隨意開口詢問：“你怎麽忽然會這麽問。”
齊昂低著頭，一邊吃飯一邊說：“會多一個人照顧你，陸叔對你很好，但是——”
他頓了下，又繼續說：“也沒有理由理所當然受到他的照顧，媽，你真的喜歡他嗎？”
他這句話像是給了靳明珠一擊，她有些狼狽地低下頭，眼睛都有些酸。
去買果汁的陸銘回來，剛好看到靳明珠眼圈有些紅，皺著眉看向齊昂：“怎麽了？你惹你媽生氣了？”
齊昂吃好了，站起身，說：“我吃飽了，去轉一圈，你們倆過二人世界吧。”
說完離開了。
靳明珠忽然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她知道齊昂沒有別的意思，他一直尊重長輩，也就是因為尊重，他也覺得對陸銘有些不公平。
他們憑什麽受到陸銘的那麽多好呢。
靳明珠一頓飯都吃的心不在焉，陸銘問她也不吭聲，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
但他對齊昂還是了解的，那性子根本不可能惹靳明珠生氣。
快要結束晚餐，靳明珠忽然擡起頭問他：“陸銘，你想跟我結婚嗎？如果你想，我們結婚好不好。”
陸銘忽然一楞，驚喜從眼神中洩出來：“你，說真的？”
靳明珠看他開心的樣子，忽然有些釋懷，她為什麽非要僵持呢。
她點了點頭說：“嗯，但是你知道我身體不好的，也不知道還有多少日子，不過我想跟你在剩下的時間裏，好好相愛。”
“我……很喜歡你，以前總覺得我不配也不敢相信，後來又總覺得我配不上，不太敢說喜歡你。”
她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只是笑著說：“陸銘，如果真的有下輩子的話，我真的很想，還跟你在一起，不管你是有錢還是沒錢……你是我這輩子，唯一喜歡的人。”
她對齊昂的爸爸，沒什麽感情基礎，那兩年也不過是搭夥過日子，她也沒體會過愛情的滋味。
但遇到陸銘之後，她才知道原來喜歡一個人的情緒，是瞬息萬變的。
她話還沒說完，向來儒雅又註意身份的陸銘便在開闊的露天餐廳抱了她。
他的聲音顫抖，止不住的激動：“我會好好對你，真的。”
靳明珠輕笑，也緩緩回抱他。
眼睛越過男人的肩膀，目光落在樓下的行駛而過的叮叮車上，今天沒下雨，黃昏裏的夕陽格外漂亮。
好想活的久一點，再陪他久一點。
她就是害怕，他陷的太深，到時，陸銘會不會跟她去了。
他們在hk領的證，齊昂覺得自己在場不是很好，也就在前一天去了一趟。
回來時，看到陳甸甸焦躁的樣子，讓她來小貓書屋。
這幾天學校很放松，教室都被清空了，畢竟也就剩下兩三天，所有學生被安排在了學校自習室裏看書。
她收到齊昂消息時，正偷偷躲在一個沒人的教室裏背書。
她偷偷拿了手機，只是為了最快地搜題。
7ang：【過來。】
沈甸甸：【幹嘛，你這是拐我逃課。】
【來書屋上自習，反正都一樣。】
沈甸甸笑了聲，沒曾想自己臨到畢業了，還能叛逆一回。
她跳墻出去的，背著書包，在路邊騎了個小自行車，十分鐘就到了小貓書屋。
走進去，大少爺正在刷試卷。
陳甸甸摔下書包，看他：“叫我來幹嘛？”
齊昂嘖了一聲，撈她胳膊：“還不能叫你了？”
陳甸甸扯了個凳子坐在旁邊，繼續看著書，過了一會兒，她歪過頭看向齊昂。
“我嘴巴癢。”
齊昂頓了一下，低下頭啵了一口。
“……”
陳甸甸嘴角抽動：“我想背書，你在這兒刷題影響你。”
齊昂無所謂：“我戴耳機。”
陳甸甸嗯了一聲，翻開歷史書開始背。
背了一會發現齊昂根本沒有戴耳機，也就低著頭在刷題，仿佛不受影響。
她沒管他，或許背的有些興奮，一直到窗外黑透了，才想起來要回去。
“你媽今天白班夜班？”
陳甸甸裝著書本，掃他一眼：“夜班吧，你找我媽幹嘛？”
“不找。”齊昂扯住她書包上的歪嘴小熊玩偶，微擡頭，漆黑的眼盯著她說，“你不是睡不著嗎？要不然在這兒睡。”
陳甸甸疑惑：“我在這兒也睡不著啊，哎我就是煩，高考就一次，我害怕我會失誤，你知道我中考就考的不好的，那叫什麽，後遺癥吧。”
她真的，真的不想覆讀了。
如果覆讀，沒有齊昂在，她甚至覺得考的會不如今年。
齊昂拿出了她高三所有考試的成績給她看，指著她的名次。
“你的分數跟名次都很穩定了，甸甸，你就是自己亂想，你只要正常發揮——”
“我就是覺得我正常發揮不了啊！你煩不煩。”
陳甸甸有些生氣了，轉頭就想往外走。
走了兩步，又驟然停下腳步，耷拉下肩膀，別扭地跟他道歉。
“對不起啊……我就是煩嘛。”
齊昂朝著她招手，面無表情的：“過來。”
陳甸甸癟唇走過去。
齊昂站起身抱住她，下巴墊在她肩膀，說：“哭會兒。”
陳甸甸眼淚被他扯出來，手指抓著他衣服，還硬要說：“哭什麽啊。”
說這句話時，說話都帶著哭腔。
說完就繃不住了。
淚腺失控，淚珠子一下下潤濕了他胸口的布料。
“齊昂，我好累啊，我睜開眼閉上眼都是試卷上的題，你知道的，我不是很聰明，我只能死記住，可是我總覺得，還有好多不會。”
“我害怕。”
齊昂摟著她的腰，手指勾著她的下巴，指腹一下下擦幹凈她臉上的淚。
“害怕我跑了嗎？”
陳甸甸不想承認，但她學習的主要動力確實是齊昂。
“不會，陳甸甸，畢業後我們先訂婚。”
陳甸甸楞了一下，眼淚都還掛在臉頰上。
“訂，訂婚？”
齊昂點頭：“嗯，我會跟你媽媽說，我會努力讓她承認我，我也會對你好。”
“不管你在哪，不管你怎麽樣，我都喜歡你，很喜歡你。”
“如果你是害怕自己會失誤，陳甸甸，人生就是一個不斷跌倒不斷爬起來的過程，沒有任何人會一帆風順的，但是你不辜負自己，就已經很厲害很厲害了。”
“你剛才在背書的時候，我就覺得，我女朋友好厲害啊，很厲害很厲害，很努力很優秀也很可愛，善良努力也有上進心，她必須得到她所有想要的，我必須給她最好的。”
齊昂眉眼帶笑，問：“信我嗎？”
他又低下頭，在她唇上親了一下。
“我永遠是屬於你的。”
陳甸甸低下頭，眨巴著眼睛不敢擡頭看他。
“你……讓我不知道說什麽好了，腦子亂糟糟的。”
“那就去睡覺，什麽都不要想。”
陳甸甸被他拉著走進書房裏面的一個房間，是個休息室，有一個小床。
她平常很困的時候會躺在這裏。
靠著床還有一個窗戶，能看到外面一排綠色藤蔓，映得玻璃窗都是昂揚綠意。
此時玻璃窗外她還掛了一個風鈴，吹輕輕吹，能聽到清脆又靈動的聲響。
陳甸甸還有些躊躇，脫了鞋跟外套躺在床上。
兩人都穿著單薄的短袖跟長褲，陳甸甸抱著他，臉趴在他胸口的地方。
她剛開始還有些不太適應，閉上眼，卻異常的沒多久就睡了過去。
前些時間熬夜太久，這次睡了很久很久才醒。
醒來第二天，已經九點多了。
她睜開眼，洗漱完，跟齊昂一同去附近早餐店吃早餐。
她害怕鐘枝知道之後會不同意，於是佯裝成每天都回家睡的樣子，其實在她上夜班時，她都跟齊昂廝混在這裏。
說廝混好像也不太合適。
畢竟他們倆什麽都沒幹過。
只是高考前一天晚上，氣息燥熱，窗外蟬鳴不止，偶爾傳來車輛駛過的聲響。
昏暗的出租屋裏，一張很小的木床上，齊昂低著頭在跟她接吻。
他盯著眼下的女孩，她的長發如同瀑布般不安分地散落在枕頭上，少年氣息開始失控，唇一下下啄著她的脖頸，在她嬌嫩的皮膚上留下紅色吻痕。
他被窗外的鳴笛聲震醒，幾乎是倉皇地站起身，看著床上臉頰紅撲撲的陳甸甸，張了張嘴唇想說什麽。
陳甸甸卻坐起身，環著膝蓋，縮著肩膀倏然小聲說：“後天，等後天……考試兩天，就畢業了。”
齊昂湊過去兩步，小腿抵著床，敲她腦袋。
“笨蛋啊你。”
也不怕吃虧。
陳甸甸揉了一下，仰著頭說：“你害怕負責啊。”
齊昂眼神微深：“不是。”
“那就是思想封建咯。”陳甸甸拍了拍有些皺衣服，大大方方站起身，又笑嘻嘻的、惡狠狠看他，“那你別吻了，省的下次又硬，噢，那你大學也忍著吧。”
齊昂：“……”
他還沒說話，陳甸甸就回家了。
今天她媽媽特意請假回來，明天會送她去考場。
兩人沒抽到同一個學校考試，明天不能在一起了。
六月九號，風晴日暖。
高考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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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害怕負責啊。”◎
住院部的黃昏時分極其靜謐, 陳甸甸跟齊昂坐在外面椅子上，她歪著頭看著他，手指緊緊抓著他的手。
也不敢問現在靳阿姨的身體狀況怎麽樣, 只是默默地發揮著自己微不足道的陪伴, 試圖他在冰冷的夜晚得到些許安慰。
齊昂也只是歪過頭靠在她肩膀位置，什麽話都沒說。
時間在寂靜模糊的過道中放緩拉長，他的情緒明顯因為旁邊的女孩平靜了下來。
過了大概不到一個小時，陸銘從裏面出來, 看到陳甸甸還有些驚訝。
“甸甸, 怎麽過來了？怎麽不進去。”
陳甸甸仰起頭，乖巧禮貌地說：“不打擾阿姨休息了，我一會還要回家寫作業。”
“吃飯了沒有？”
齊昂才倏然歪著頭看向陳甸甸，唇還是抿得很緊, 那雙眸如同浸了墨，顯得空洞。
他拉起陳甸甸就往外走，陳甸甸的話都還沒說完。
下了樓, 陳甸甸跟著他並排走著, 迎著晚風, 他什麽也不說就一直往前走，陳甸甸才忍不住問：“要去哪裏？”
“吃飯。”他撂聲。
陳甸甸問他：“你吃飯了嗎？”
齊昂搖了搖頭說沒吃。
倆人去了附近的一家面館，冒著熱氣，坐在靠門的位置吃完了這碗面。
齊昂吃完之後, 陳甸甸才吃了一半不到。
他擡起頭，看著對面大口吃面的人，伸出手越過小桌子, 想去幫她擦嘴角。
陳甸甸接過紙巾, 隨意擦了一下, 又低著頭狼吞虎咽。
很小口又硬生生往裏塞，像是餓了好幾天。
齊昂忍不住笑：“你急什麽，別噎著。”
陳甸甸低著頭也不吭聲，又聽到他說：“不急，你慢點吃，我送你回去。”
陳甸甸吃不下了，放下筷子說：“不用的，你回醫院吧，很晚了。”
“很晚了才不讓你自己回去，吃不完了？”
“嗯。”
“給我。”
這家店吃不完要受老板白眼的。
陳甸甸推給他，眼睛盯著齊昂吃飯的模樣，想說些什麽，又不知道說什麽。
回去的路上，陳甸甸垂頭喪氣地跟在他旁邊，齊昂撈著她的書包，右手單臂勾過她，在昏暗又隱秘的小巷中，齊昂的聲音比剛才松了許多。
“想什麽呢。”
陳甸甸歪過頭，說：“齊昂，我覺得我好沒用啊，以前我難過的時候你總是能安慰到我，但是我不知道我能做什麽讓你開心一點點。”
齊昂輕笑了一聲，快走到她家門口了，倆人卻躲在拐角的一顆香樟樹下。
“親我一下吧。”
他話其實還沒說完，陳甸甸就踮起腳尖朝他吻了一下。
齊昂一楞，低下頭，也跟她的嘴唇碰了一下。
“陳甸甸。”
陳甸甸嗯了一聲。
齊昂就抱著她，搖了搖頭不說話，抱了一小會松開她。
眼睛灼灼盯著人，說：“回去吧。”
陳甸甸點頭，又說：“那我明天去醫院找你一起吃飯好嗎？”
她又小聲，“我想吃必勝客的披薩了。”
齊昂說好。
靳明珠在醫院住了整整三個月，齊昂幾乎住在了醫院，平常看書都是在學校。
醫生跟他說要慢慢靜養，他就在旁邊一直照顧，即便是靳明珠許多次讓他回到學校恢覆課程，他也從來視若罔聞。
陳甸甸每天的學習很忙，下了課才會去醫院跟齊昂見面。
甚至有一個月因為考試跟鐘枝想要離婚的事情，陳甸甸跟齊昂只見了四次面。
就算見面，也都是陳甸甸跟靳明珠聊天，說說笑笑之後餘光看著沈默的齊昂，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她不知道靳媽媽什麽時候能好，也覺得齊昂這樣有些過於頹。
入了冬，陳甸甸下了課去醫院看他，晚上熬夜寫模擬卷延遲到了深夜一點多，晚上太困，趴在書桌上睡著了。
一直到第二天一早下班回來的鐘枝看到她放在門口的拖鞋，才納悶地擡高聲調喊了她兩聲。
“甸甸？你們今天不是要考試嗎？考試取消了嗎？”
鐘枝換了新工作，經常要上夜班，陳甸甸平常很懂事，基本不需要她操心。
走進書房，看到趴在桌子上睡覺的陳甸甸，忙不疊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額頭，滾燙滾燙的。
鐘枝抱著她去了附近的醫院，要吊瓶，在病床上躺了很久很久。
窗外下起了雪，鐘枝盯著外面，在這一刻忽然想起了那天下雨，陳甸甸也是這麽躺在醫院，她說了什麽？
她渾身打了個冷顫，忽然覺得那個時候的她很陌生，仿佛不是她。
陳甸甸在醫院住了兩天才出院，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回覆了齊昂的消息，沒有告訴他她生病的事情，只是謊稱考試太累，不去醫院找他了。
回到學校已經是下周一。
成績陸陸續續出來，全市排名也公布在了七中樓下成績榜上，供所有同學給自己一個清晰定位。
這次還是聯考，陳甸甸擠過擁擠的人群去看，全市第一名被另外一個陌生的名字給取代，這次齊昂沒有參加考試。
她站在旁邊，恍惚地想起，他這兩個月都沒有上課，怎麽可能特地來參加模擬聯考。
來看成績的人過多，陳甸甸被擁擠在層層疊疊的人浪中，出不來，被迫聽到旁邊幾個人的八卦。
“這次第一居然不是齊昂，第一不是就算了，他都沒在前三？？？”
“我在這看半天了也沒看到齊昂，他沒來參加考試啊？我聽說他這兩月都沒來學校，他班主任還給他打了電話讓他來考試，可能是想讓他看到成績清醒一下。”
“他考不考的又有什麽區別，估計是準備出國留學了吧，要不然能這麽肆無忌憚，他好像幾個月前就收到紐大的錄取通知書了。”
“也是，也那樣的背景，需要操心什麽……”
陳甸甸被擋著硬生生聽完了他們的八卦，腦子裏思緒亂糟糟的。
所以他不準備考宜大了嗎？
陳甸甸聽到醫生說過，靳阿姨的病只要好好控制是沒有問題的，只是齊昂不放心，所以寧可放棄高三這麽重要的課程也要在醫院照顧。
他這個人最清醒，最知道自己的目標，可此時卻完全不為所動。
陳甸甸忽然有些喪氣，虧她每天晚上睡不著還會在想他是不是要覆讀。
結果，他早就安排好了。
那為什麽不告訴她呢。
陳甸甸不明白，也不想瞎想下去了。
可她還是控制不住，上課英語老師提問要用英文回答問題，她都沒聽清老師說了什麽。
放了學，陳甸甸捏著手機搜了搜紐約大學要讀幾年，他要考研嗎？如果要，估計要分開好多年。
她忽然又一頓，是分開嗎？
還是，高考結束了，她也被結束了。
她此時已經分不清他們到底是不是在談戀愛了，還是只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試試而已。
那天她還是去了醫院。
陳甸甸還沒推開病房的門，就收到了鐘枝的電話。
她的聲音很急，應該是趁著去應酬的途中給她打了這個電話。
陳甸甸站在門口接聽。
“甸甸，你一會去醫院再檢查一下，醫生說好了才可以停藥，我看你桌子上的感冒藥都沒好好吃，不然就讓他給你拿一些口服的，藥效差一點也沒關系。”
藥片實在太苦了嘛。
陳甸甸回：“嗯，好，你去忙吧，別忘了吃飯。”
“好。”
她說完，轉過身，跟開著門站在病房門邊的齊昂撞上了面。
他的身高已經一八七了，陳甸甸每次都要仰著頭看他。
此時站在面前，像是一堵高高的，看不透，又跨越不過去的墻。
“你感冒了？什麽時候？”少年身上還是穿著一件黑色面包服，垂著眸，皺著眉，聲音有些沈。
陳甸甸想要含糊應付過去，齊昂卻依依不饒一般，非要問清楚。
她只好一五一十說了，說完，扯了一下齊昂的衣袖，“我不小心的嘛，作業實在太多了，我都寫不完。”
“甸甸？”病房中靳明珠聽到聲音喊了她一聲，陳甸甸如同找到脫身之法，迅速走進去。
齊昂偏頭掃了她一眼，抿唇出去買晚餐。
靳明珠拉著陳甸甸，輕言輕語說：“甸甸，你幫我說說小昂，讓他去學校上課，你們現在已經高三了，很重要的。”
班主任都給她發信息了。
“醫生都說了我都沒事了，也不知道他在緊張什麽。”靳明珠眼也不眨地撒謊。
她說什麽都趕不走陸銘，起碼也要齊昂回學校學習。
陳甸甸還有些迷茫：“可是齊昂肯定放心不下的，他才不會聽我的。”
況且這種事情，她有什麽勸說權。
她又要怎麽勸說，如果在醫院的是她媽媽，她也會選擇陪床照顧。
靳明珠摸了摸陳甸甸的腦袋，眉眼帶著笑：“我以前還想著，讓小昂多多照顧你，看來要你照顧他了。”
陳甸甸不知道靳明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莫名耳根有些泛紅。
“阿姨，你很快會好的對嗎？”
靳明珠點了點頭，又點了她的眉心一下：“當然了，我還想活好久呢，早知道小昂這麽擔心，我就不應該回來。”
齊昂走進來，掃了倆人一眼，坐在凳子上捏著蘋果削皮。
“說什麽呢。”他淡聲。
靳明珠躺在病床上，靠著靠枕歪頭笑著說：“說我們小昂以後會娶個什麽樣的女孩給我當兒媳婦。”
齊昂手指一頓，擡頭先是看了看陳甸甸，又看她。
“你旁邊這個怎麽樣。”
靳明珠先是驚訝，而後佯裝毫無察覺的模樣：“旁邊？你是說甸甸嗎？”
陳甸甸擡起頭看了一眼齊昂，不光耳廓泛紅，心跳亂，急著開口：“他開玩笑的！”
齊昂把手裏的蘋果遞給了陳甸甸，陳甸甸看到下意識接過，一秒後又呆呆地想遞給靳明珠。
又聽到齊昂淡聲說：“我媽不吃蘋果。”
就陳甸甸喜歡吃。
陳甸甸低下頭捧著啃一口：“……哦。”
靳明珠沒忍住笑了一聲。
從醫院出來，夜色很涼，兩人揣著口袋並肩往外走。
走到醫院門口，陳甸甸朝他擺了擺手，“我走了，你別送了。”
陳甸甸有些欲言又止。
她其實很想問，齊昂到底還想不想考宜大了。
她不知道他在醫院會不會很耽誤學習，但是聽到學校說他收到紐約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她沒辦法當做沒聽見。
她忽然想到了網上風靡一時的話。
總不能阻擋他走向更高的地方吧。
“陳甸甸，對不起。”他的語調平平，“你之後，不用來醫院了。”
陳甸甸冷不丁聽到這句話，心弦驟然繃斷，心臟像是被刺了一下疼。
她低下頭，還是第一次有些狼狽地想逃。
“啊。”
“沒事……本來也不是認真的。”
他倆就是熟悉，就是純屬好奇。
兩個偷嘗禁果的少年少女而已。
“齊昂，我們還是朋友吧。”
“什麽不是認真的？”
異口同聲的兩句撞在一起。
陳甸甸仰起頭，哼了一聲。
“你這個人，還真是多變。”
明明，還是他說想談戀愛的。
齊昂敲了一下她腦袋，沒聽懂：“你說什麽呢，我剛才跟我媽順著嘴說出來的，你就當沒聽見。”
“等我們畢業了再說，我沒兒戲。”
他忽然覺得剛才那句挺沒禮貌的。
陳甸甸懵了一下：“啊？”
齊昂撇她：“啊什麽啊，不用過來醫院了，你黑眼圈要掉地上了，熬夜學習不累嗎？”
“還有。”他伸出手，兩根修長手指掰過她的臉頰，語氣凝重，“感冒怎麽不告訴我，還騙我說太累了想早睡。”
“好好休息，累了就睡覺，別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我不盯著你就不行。”
“你不是很忙嘛。”
陳甸甸低著頭，眼酸：“而且，累也要學習啊，不是說，考宜大嗎？”
“你還，考不考了啊……”
她知道這個時候問這種事情很不懂事，但還是順著問出來了。
“考。”齊昂聽出了陳甸甸情緒有些低沈，手掌揉了一下她的腦袋，女孩的頭發長了許多，她沒再減，留了長發到肩膀，手掌的柔軟讓齊昂不舍離開。
“你在胡思亂想什麽。”
她以前從來都是有話直說的性格，齊昂也從來不會深想，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她也開始夾雜情緒。
齊昂又一楞。
垂著眸，借著模糊不清的路燈，看著身上還穿著碩大校服的女孩，她垂著腦袋，長發散落在肩膀，八字碎劉海蓋住了一些眼。
還真有了些文靜好學生的樣子，整個人都仿佛沈了下來，不像是以前那樣活脫了。
是因為喜歡嗎？
喜歡的情緒總是覆雜。
齊昂嘴角忍不住上揚，掌住她的肩膀，一把把人拉過來貼在胸口處，隨後伸出手，把她垂落在身側的手拉住，緩緩挑著她的小指，跟她拉勾。
“說好了的，我能考不上麽。”
陳甸甸餘光看著手指，勾在一塊兒，能清晰感覺到他的指溫。
她悻悻地哦了一聲。
心情又恢覆了往日的松快。
抓了抓頭發，鼓著臉說：“我還以為，你不考了，準備出國留學了。”
齊昂不願松開手，反手跟她握在一起，與無數個傍晚一樣，少年穿著一件休閑服，單肩背著一個粉色書包，跟旁邊穿著校服的女孩握拉著手，慢慢沿著路邊走。
聽言，他皺了下眉：“什麽留學。”
“有人說的。”
“胡扯，我沒申請過，也沒收到，我就喜歡平宜。”
喜歡有她的地方。
就算是陳甸甸沒跟他在一起，他也不會出國的，留在國內，至少還能看到她，關註到她的動向。
“噢。”
齊昂才後知後覺回想起剛才的他說的那句對不起，以及陳甸甸的回答，猛然聯系起來。
他用虎口掐出陳甸甸的臉，第一次眼眸很兇看她：“所以你剛才以為我是想跟你分——你想什麽呢陳甸甸，學習學傻了。”
陳甸甸的腮幫子都被捏癟了，她嘟著唇，眼睛弱巴巴地看著他。
“你也不跟我說，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什麽啊，萬一你真的想走呢。”
齊昂松開手指，低下頭，倏然吻住她，唇瓣很用力地撕咬著，手指也摁壓著她的後背，往自己胸口陷。
陳甸甸嗚嚀了一聲，眼睛都被激出了淚花。
她無助地抓著他的衣袖，在這吻中又被安撫，乖乖地仰著頭跟他接吻，被誘引著，陳甸甸也不自覺地去糾纏回應，牙齒不小心磕到他的唇，她聽到少年悶哼了一聲，聲音撩撥著耳畔，她心臟都快要承受不住了。
松開時，陳甸甸的唇上都是酥酥麻麻的。
目光落在他被咬破了皮的唇上，她羞赧低頭。
“一會阿姨看到了。”
她又兇兇的：“不許說是我咬的！”
齊昂摸了摸唇，火辣辣的疼。
“吻都不會。”
陳甸甸別過頭，又抱住齊昂。
“齊昂，我喜歡你。”
齊昂忽然一楞。
隨後又覺得這挺符合陳甸甸的風格，喜歡就說喜歡，從來不會藏著。
“現在才喜歡嗎？”
陳甸甸搖了搖頭，靜靜抱著他說：“我不知道是不是喜歡，應該是吧，不知道什麽時候，想你在我身邊，想霸占你的一切，不想你離開我的視線，不想你難過，想要跟你靠的更近一些，想從小到大的叛逆還是有人寵著擔著。”
“喜歡你親我。”她說。
齊昂低下頭，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額頭。
“我也好喜歡你啊陳甸甸。”
“對不起，沒照顧好你，你發燒住院我都不知道。”
陳甸甸別過頭，“我也是個懂事的小孩兒了。”
“別懂事兒。”
齊昂的回應沒有絲毫調笑意味，反倒是眼神平平，語氣也平平。
“在我這兒，還是喜歡你任性一點。”
齊昂把手裏的書包遞給她說：“快回去吧，一會給你發信息。”
他又說：“醫生說我媽好很多了，我下周回學校。”
他揣著口袋，面對著她往後退著，臉上帶著笑：“陳甸甸，下次模擬聯考，金榜見。”
他轉過身，背對著人，揮了揮手。
光線順著他的肩線逆過來，少年整個人都像發著光。
……
靳明珠的身體在那周之後確實好了很多，又住院了大概一個多月，就搬回了在平宜的別墅居住。
她原本是想回西城的，被陸銘說西城的醫療並沒有平宜好，且這邊有人照顧，什麽都方便。
齊昂也讚同這樣的安排，更別說平常陳甸甸就住在平宜，他更沒有回西城的必要了。
齊昂重新返校上課，距離模擬考也不過還有兩周，他甚至還有閑心下了課跟朋友一起打球，放學繼續去接陳甸甸回小貓書屋。
他倒是想時不時挑逗自家女朋友一下，可惜人根本不搭理他。
給他下了禁令，如果她這次考差了，他就完了。
又一本正經地捏著筆，歪著頭看他說：“如果你沒有考第一，那高考之前就不親了。”
“……？？”
齊昂瞬間覺得危機四伏。
立馬從書架上抽出了一個書本來看。
模擬考試結束，陳甸甸心裏有些緊張，她上次因為發燒沒去考試，這算是她第一次參加模擬考試，她急切地想知道自己的水平。
對比之下，齊昂倒是不疾不徐的，仿佛絲毫不擔心自己的成績。
成績在那周末就被各班級班主任以電子形式發布在班級群與學校官網。
全市的成績暫時沒排出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學校害怕打擊學生的自信心，今年似乎不準備在官網上發布了。
結果一中的官網直接淪陷。
誰都知道那個學神齊昂這次參加了考試，向來霸占第一名的人，缺了大概三四個月的課程，還沒多久就參加考試，自然很多人關心他的成績，其中不缺乏不少湊熱鬧的。
陳甸甸捧著手機，卡了許久才打開了一中的官網，看到成績單中齊昂仍舊排在第一個，瞬間松了口氣，之後截圖了他的成績，又跑去別的學校的官網看，一一作對比，折騰了大概半個小時，才徹底松了口氣。
他還是第一。
全市第一。
齊昂坐在旁邊吃糖，陳甸甸給買的，說考了第一才能吃。
看她那麽緊張的樣子，自己的成績都沒看，先去比較了他的，齊昂就沒忍住把她買的糖給吃了。
陳甸甸也不介意他提前拆了糖，看向他滿是驚喜地說：“齊昂，你好厲害，還是第一！”
齊昂嗯了一聲，看上去散漫又傲嬌：“都不用比本少爺就是第一。”
他女朋友都發話了，他能第二就去死。
陳甸甸毫不掩蓋她的表揚，比了個大拇指給他。
下一秒才想起去看自己的成績。
打開班級文件，從第一個一個個往下看，在班級第五名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咧開唇，比了個數字：“我在我們班第五！進步啦。”
還是有希望的，有希望考進宜大的。
齊昂點了點頭，又聽到小女朋友嘀咕地算著：“還有不到半年，齊昂，我一定會考上宜大的。”
齊昂又點頭。
目光落在她眼底的亮光中，沒忍住，低下頭親了親她的唇。
嗓子有些低啞。
“嘗嘗我吃的什麽口味的糖。”
說完，舌尖撬開她的齒關。
陳甸甸本就是蜷縮著躺在搖椅上，被他撐著扶手整個蓋下來，完全無處可逃，鋪天蓋地的吻落下來。
唇齒交纏，仿在汲.取蜜汁，這種喜歡的接吻會讓人上癮。
有那麽一刻，她亂了呼吸，忘了怎麽獲取氧氣，大腦都有些缺氧，卻還是沒有撒手，只是去環抱他的腰，跟他緊緊貼在一起。
齊昂的吻驟然停下，呼吸紊亂，手指下意識摁住她柔軟的手腕，聲音都有些喘：
“？你幹什麽。”
陳甸甸眨巴著眼睛，含糊說：“我想摸摸你腹肌，你有沒。”
齊昂默默把她的手移開，別過頭說：“夏天就有了。”
陳甸甸哦了一聲。
又訕訕地坐起身，抓了抓頭發，眼神往齊昂下面飛快瞟了一眼。
齊昂往後退了一步，她的眼神實在過於明顯，也不是一眼，而是好幾眼了。
“你看什麽。”他忍無可忍。
陳甸甸有些不好意思，又難以啟齒。
“你沒感覺出來嗎？”
齊昂皺眉：“什麽？”
“你穿的灰色運動褲太軟了，很明顯。”陳甸甸一眨不眨說完，又問他，“你……感覺不出來？真的假的。”
齊昂裝死：“……”
“我走了。”他聲音有些許悶，轉身往門外走，還往腰上纏了個薄外套。
陳甸甸又不依不饒給他發微信，挑逗：【你害羞啦？哎呀昂昂，我懂得，這都是正常生理現象，我們生理課學過的。】
平宜的幾所高校從前兩年開始，在高一就會進行生理課了。
齊昂：【陳甸甸，少看些亂七八糟的。】
他偶爾會好奇陳甸甸看的漫畫都是什麽，初中時她喜歡中二的灰姑娘戲碼的漫畫，到了高中似乎開始變得不一樣。
也就前幾天，他隨手打開了一本她買的日漫《獸人與花醬》，有些畫面給他的沖擊不小。
他從來不愛看什麽片，就算是荷爾蒙爆發，年少第一次有沖動，也只是夢到了陳甸甸跟他接吻，甚至只是簡單的唇相碰而已。
除此之外他很少手。
或許是剛成年，他即便知道，但也沒那麽多好奇心。
反而陳甸甸，腦子裏一堆廢料。
齊昂走在路上，腦子裏又想到了剛才陳甸甸掀開衣服，柔軟的指腹很輕地擦他腹部的皮肉，牽動了些汗毛，層層疊疊的酥麻感直上心頭。
甚至又瞬間往下落，集中在某位置停下。
這完全就是在十幾秒鐘的事情。
他摸了摸額頭，掃去腦子裏的雜亂，試圖自己冷靜下來。
走到家，幾乎是跑進臥室的，洗了個冷水澡。
六月份，距離高考沒有幾天。
陳甸甸的成績已經很穩定了，但她還是十分焦慮，經常晚上睡不著，第二天一早冒著兩個黑眼圈背書。
她跟別人不一樣，她以前成績起伏大，所以想要自己再穩定一點，即便是考試前的一個小時，也會選擇把自己覺得會考的文言文再背誦一遍，即便已經爛熟於心。
齊昂那幾天回了香港一趟，靳明珠準備跟陸銘領證了。
婚禮或許會在他考試結束之後。
之所以會領證，齊昂覺得有自己的原因。
他陪著靳明珠在尖沙咀吃飯，吃飯時忽然問起他們什麽時候結婚，靳明珠楞了一下，陸銘不在，她便隨意開口詢問：“你怎麽忽然會這麽問。”
齊昂低著頭，一邊吃飯一邊說：“會多一個人照顧你，陸叔對你很好，但是——”
他頓了下，又繼續說：“也沒有理由理所當然受到他的照顧，媽，你真的喜歡他嗎？”
他這句話像是給了靳明珠一擊，她有些狼狽地低下頭，眼睛都有些酸。
去買果汁的陸銘回來，剛好看到靳明珠眼圈有些紅，皺著眉看向齊昂：“怎麽了？你惹你媽生氣了？”
齊昂吃好了，站起身，說：“我吃飽了，去轉一圈，你們倆過二人世界吧。”
說完離開了。
靳明珠忽然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她知道齊昂沒有別的意思，他一直尊重長輩，也就是因為尊重，他也覺得對陸銘有些不公平。
他們憑什麽受到陸銘的那麽多好呢。
靳明珠一頓飯都吃的心不在焉，陸銘問她也不吭聲，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
但他對齊昂還是了解的，那性子根本不可能惹靳明珠生氣。
快要結束晚餐，靳明珠忽然擡起頭問他：“陸銘，你想跟我結婚嗎？如果你想，我們結婚好不好。”
陸銘忽然一楞，驚喜從眼神中洩出來：“你，說真的？”
靳明珠看他開心的樣子，忽然有些釋懷，她為什麽非要僵持呢。
她點了點頭說：“嗯，但是你知道我身體不好的，也不知道還有多少日子，不過我想跟你在剩下的時間裏，好好相愛。”
“我……很喜歡你，以前總覺得我不配也不敢相信，後來又總覺得我配不上，不太敢說喜歡你。”
她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只是笑著說：“陸銘，如果真的有下輩子的話，我真的很想，還跟你在一起，不管你是有錢還是沒錢……你是我這輩子，唯一喜歡的人。”
她對齊昂的爸爸，沒什麽感情基礎，那兩年也不過是搭夥過日子，她也沒體會過愛情的滋味。
但遇到陸銘之後，她才知道原來喜歡一個人的情緒，是瞬息萬變的。
她話還沒說完，向來儒雅又註意身份的陸銘便在開闊的露天餐廳抱了她。
他的聲音顫抖，止不住的激動：“我會好好對你，真的。”
靳明珠輕笑，也緩緩回抱他。
眼睛越過男人的肩膀，目光落在樓下的行駛而過的叮叮車上，今天沒下雨，黃昏裏的夕陽格外漂亮。
好想活的久一點，再陪他久一點。
她就是害怕，他陷的太深，到時，陸銘會不會跟她去了。
他們在hk領的證，齊昂覺得自己在場不是很好，也就在前一天去了一趟。
回來時，看到陳甸甸焦躁的樣子，讓她來小貓書屋。
這幾天學校很放松，教室都被清空了，畢竟也就剩下兩三天，所有學生被安排在了學校自習室裏看書。
她收到齊昂消息時，正偷偷躲在一個沒人的教室裏背書。
她偷偷拿了手機，只是為了最快地搜題。
7ang：【過來。】
沈甸甸：【幹嘛，你這是拐我逃課。】
【來書屋上自習，反正都一樣。】
沈甸甸笑了聲，沒曾想自己臨到畢業了，還能叛逆一回。
她跳墻出去的，背著書包，在路邊騎了個小自行車，十分鐘就到了小貓書屋。
走進去，大少爺正在刷試卷。
陳甸甸摔下書包，看他：“叫我來幹嘛？”
齊昂嘖了一聲，撈她胳膊：“還不能叫你了？”
陳甸甸扯了個凳子坐在旁邊，繼續看著書，過了一會兒，她歪過頭看向齊昂。
“我嘴巴癢。”
齊昂頓了一下，低下頭啵了一口。
“……”
陳甸甸嘴角抽動：“我想背書，你在這兒刷題影響你。”
齊昂無所謂：“我戴耳機。”
陳甸甸嗯了一聲，翻開歷史書開始背。
背了一會發現齊昂根本沒有戴耳機，也就低著頭在刷題，仿佛不受影響。
她沒管他，或許背的有些興奮，一直到窗外黑透了，才想起來要回去。
“你媽今天白班夜班？”
陳甸甸裝著書本，掃他一眼：“夜班吧，你找我媽幹嘛？”
“不找。”齊昂扯住她書包上的歪嘴小熊玩偶，微擡頭，漆黑的眼盯著她說，“你不是睡不著嗎？要不然在這兒睡。”
陳甸甸疑惑：“我在這兒也睡不著啊，哎我就是煩，高考就一次，我害怕我會失誤，你知道我中考就考的不好的，那叫什麽，後遺癥吧。”
她真的，真的不想覆讀了。
如果覆讀，沒有齊昂在，她甚至覺得考的會不如今年。
齊昂拿出了她高三所有考試的成績給她看，指著她的名次。
“你的分數跟名次都很穩定了，甸甸，你就是自己亂想，你只要正常發揮——”
“我就是覺得我正常發揮不了啊！你煩不煩。”
陳甸甸有些生氣了，轉頭就想往外走。
走了兩步，又驟然停下腳步，耷拉下肩膀，別扭地跟他道歉。
“對不起啊……我就是煩嘛。”
齊昂朝著她招手，面無表情的：“過來。”
陳甸甸癟唇走過去。
齊昂站起身抱住她，下巴墊在她肩膀，說：“哭會兒。”
陳甸甸眼淚被他扯出來，手指抓著他衣服，還硬要說：“哭什麽啊。”
說這句話時，說話都帶著哭腔。
說完就繃不住了。
淚腺失控，淚珠子一下下潤濕了他胸口的布料。
“齊昂，我好累啊，我睜開眼閉上眼都是試卷上的題，你知道的，我不是很聰明，我只能死記住，可是我總覺得，還有好多不會。”
“我害怕。”
齊昂摟著她的腰，手指勾著她的下巴，指腹一下下擦幹凈她臉上的淚。
“害怕我跑了嗎？”
陳甸甸不想承認，但她學習的主要動力確實是齊昂。
“不會，陳甸甸，畢業後我們先訂婚。”
陳甸甸楞了一下，眼淚都還掛在臉頰上。
“訂，訂婚？”
齊昂點頭：“嗯，我會跟你媽媽說，我會努力讓她承認我，我也會對你好。”
“不管你在哪，不管你怎麽樣，我都喜歡你，很喜歡你。”
“如果你是害怕自己會失誤，陳甸甸，人生就是一個不斷跌倒不斷爬起來的過程，沒有任何人會一帆風順的，但是你不辜負自己，就已經很厲害很厲害了。”
“你剛才在背書的時候，我就覺得，我女朋友好厲害啊，很厲害很厲害，很努力很優秀也很可愛，善良努力也有上進心，她必須得到她所有想要的，我必須給她最好的。”
齊昂眉眼帶笑，問：“信我嗎？”
他又低下頭，在她唇上親了一下。
“我永遠是屬於你的。”
陳甸甸低下頭，眨巴著眼睛不敢擡頭看他。
“你……讓我不知道說什麽好了，腦子亂糟糟的。”
“那就去睡覺，什麽都不要想。”
陳甸甸被他拉著走進書房裏面的一個房間，是個休息室，有一個小床。
她平常很困的時候會躺在這裏。
靠著床還有一個窗戶，能看到外面一排綠色藤蔓，映得玻璃窗都是昂揚綠意。
此時玻璃窗外她還掛了一個風鈴，吹輕輕吹，能聽到清脆又靈動的聲響。
陳甸甸還有些躊躇，脫了鞋跟外套躺在床上。
兩人都穿著單薄的短袖跟長褲，陳甸甸抱著他，臉趴在他胸口的地方。
她剛開始還有些不太適應，閉上眼，卻異常的沒多久就睡了過去。
前些時間熬夜太久，這次睡了很久很久才醒。
醒來第二天，已經九點多了。
她睜開眼，洗漱完，跟齊昂一同去附近早餐店吃早餐。
她害怕鐘枝知道之後會不同意，於是佯裝成每天都回家睡的樣子，其實在她上夜班時，她都跟齊昂廝混在這裏。
說廝混好像也不太合適。
畢竟他們倆什麽都沒幹過。
只是高考前一天晚上，氣息燥熱，窗外蟬鳴不止，偶爾傳來車輛駛過的聲響。
昏暗的出租屋裏，一張很小的木床上，齊昂低著頭在跟她接吻。
他盯著眼下的女孩，她的長發如同瀑布般不安分地散落在枕頭上，少年氣息開始失控，唇一下下啄著她的脖頸，在她嬌嫩的皮膚上留下紅色吻痕。
他被窗外的鳴笛聲震醒，幾乎是倉皇地站起身，看著床上臉頰紅撲撲的陳甸甸，張了張嘴唇想說什麽。
陳甸甸卻坐起身，環著膝蓋，縮著肩膀倏然小聲說：“後天，等後天……考試兩天，就畢業了。”
齊昂湊過去兩步，小腿抵著床，敲她腦袋。
“笨蛋啊你。”
也不怕吃虧。
陳甸甸揉了一下，仰著頭說：“你害怕負責啊。”
齊昂眼神微深：“不是。”
“那就是思想封建咯。”陳甸甸拍了拍有些皺衣服，大大方方站起身，又笑嘻嘻的、惡狠狠看他，“那你別吻了，省的下次又硬，噢，那你大學也忍著吧。”
齊昂：“……”
他還沒說話，陳甸甸就回家了。
今天她媽媽特意請假回來，明天會送她去考場。
兩人沒抽到同一個學校考試，明天不能在一起了。
六月九號，風晴日暖。
高考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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