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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 第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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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第七十八章

◎合約夫妻◎

翌日一早, 謝南州又來了芙蓉苑。

男人穿了一件竹葉紋錦緞長袍,他鬢角微濕,身上隱有皂香氣味, 眉目之間也似水洗一般, 那雙漆黑幽眸格外有神,手中提著一竹籃的甜瓜, 徑直邁向亭臺。

衛慈正納涼,當下是一年之中最為酷暑之時, 天未亮她便起榻,著實受不住屋內悶熱, 遂在庭院小憩。

見謝南州過來,衛慈困意幾乎是立刻消散,神情一下就緊張了起來。

他又來了……

衛慈抿唇不語,一雙懨懨水眸慵懶的看著男人。

謝南州將甜瓜擱置在石案上,目光似有若無的在衛慈嬌嫩的紅唇上掠過,這才落座, 又兀自倒了杯涼茶,他本生了一副天生涼薄的臉,卻說出最孟浪的話出來:“夫人, 昨晚可有夢見為夫?今日是第二天,你可考慮好了?”

衛慈:“……”

美人睡眼蓬松,發髻只是攏在身後,鬢角幾綹發絲垂在胸口, 面容未施粉黛,一副呆萌之態, 宛若稚齡少女。

此刻的衛慈, 她看著謝南州的眼神, 透著茫然與無措。

甚至很想問問,他到底有完沒完?!

但衛慈可以料到謝南州會如何接話。

男人必會語不驚人死不休。

所以,她選擇緘默。

“夫人,怎麽不說話?”

“為夫近日來甚是閑暇,又遠離了軍營,正當無事可做,倒是可以陪同夫人在京都四處游玩。”

“今年屬相是兔,若是懷上孩子,來年可生龍崽。”

衛慈:“……”

她還沒答應做真夫妻,他倒是將孩子都提上日程了?!

衛慈喝了口涼茶,這才開始打腹稿,打算再一次表明自己的決心,她不欲踏足漫漫紅塵,也想隨了那些看透世事的高人,去做一個避世之人。

“夫君,我……”

這時,錦書走了過來,臉上帶著憤憤之色:“小姐,您猜誰來了?竟是大小姐!真不知她今日登門,是安了什麽好心?還說什麽來探望小姐您。”

衛慈:“……”

衛蘇雯素來厭惡她,上輩子從年幼時開始,姐妹二人關系便一直不合。

前世,衛慈是死於衛蘇雯之手,這個仇,不是不報,而是沒尋到恰當的時機。

衛慈便是這一點遠不如衛蘇雯,她無法提前一步去算計旁人。

衛慈與謝南州對視了一眼,夫婦二人眼中神色大同小異,頗為默契。

“夫君,那……我且見見衛蘇雯,倒要看看,她究竟有何心思?”

謝南州點頭:“好。”

男人坐著沒離開。

衛蘇雯此女過於心狠手辣、心機深沈,他不太放心讓小妻子與那種蛇蠍之人獨處。

不多時,衛蘇雯就被領了過來,她一邁入月門,就看見涼亭下坐著的夫婦二人,郎才女貌,那名揚天下的謝侯正親手給自己的夫人切甜瓜……

這一幕無疑刺激到了衛蘇雯。

謝侯本該是她的夫君!

這份寵愛也本該屬於她!

衛蘇雯按捺住瘋狂的嫉妒,朝著涼亭緩緩走去,她邁著蓮步,姿態盡可能的優雅端莊,發髻上的鴨青點翠鳳頭步搖微微晃動,柳青色芙蓉滿開羽紗裙衫頗有心機的敞開稍許,露出清冽鎖骨與白皙肌膚。

衛蘇雯精心打扮了一場。

她始終不甘心。

她能搶走二妹妹的一切,便也能重新奪回謝南州。

在她看來,她才應該是謝南州真正的妻子。

若是一開始付恒沒有從中作梗,帝王會將她許配給謝南州。

那麽此刻,坐在涼亭下,享受著夫君疼愛的女子,應是她!

“謝侯,二妹妹。”衛蘇雯挨近涼亭,便嗓音沁甜的喚了二人。

衛慈只覺得喉嚨不適,虧得謝南州刀法極好,已經將甜瓜切成薄片,她接連塞了兩片甜瓜在嘴裏,臉巴子一股一股的,一雙純真的大眼就那麽看著衛蘇雯。

她沒撲上去撕咬衛蘇雯,已經算個體面人了。

謝南州更是不搭理此女。

於是,場面立刻就僵凝了。

一旁的錦書與尋墨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噗嗤一笑。

侯爺與小姐,可都是性情中人,不會顧及情面,對討厭的人,亦是懶得逢場作戲。

衛蘇雯:“……!”

怎的回事?!

衛慈對她不敬也就罷了,可謝南州近乎不曾看過她一眼,上次在長寧侯府的洗塵宴上亦是如此。

衛蘇雯自幼頗為受追捧,因著當初周氏很得寵,她也是衛舟漾的掌上明珠,何曾被人這般怠慢過?!

男子更是素來對她沒有招架之力。

何況,她此刻還戴著玉鐲。

她曾經奪走過二妹妹的氣運,難道……同一個人的氣運只能被奪走一次?!

周氏已死,有關這只玉鐲的秘密,衛蘇雯自己也是一知半解。

這廂,衛蘇雯瞬間紅了眼眶,她擡袖搵了搵淚:“二妹妹呀,我姨娘死了,嗚嗚嗚……當下,我亦不知能找誰談心,你是我親妹妹,除了你之外,我再也想不到旁人了。”

衛慈:“……”

好一個滿嘴謊話的女子!

衛慈莞爾一笑:“姨娘竟死了?如何死的?幾時辦喪事?怎麽無人通知我?好歹,我也要回門吊唁。”

衛蘇雯:“……”

周氏已是見不得光的人,她的屍體被直接扔去了亂葬崗,周家無人出面,此事自是不了了之。

到底只是一個妾,就連身後事,也潦草的很。

衛慈聞到了衛蘇雯身上的濃郁花香。

雖說她並不知衛蘇雯是如何勾引了付恒與大皇子,可衛慈懷疑是用了類似於催/情的香之類,不然,總不能當真是情蠱……

衛慈不想讓謝南州也被蠱惑了去。

何況,她實在不喜看見衛蘇雯如此虛假之人,遂逐客道:“你可還有旁的事?若只是來哭訴的,那你大可以離開了。如你所言,周姨娘只是一個妾,我好歹是嫡出小姐,她還輪不到讓我登門吊唁。”

衛慈擺出嫡女身份。

這無疑刺激到了衛蘇雯。

她從幼時開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唯獨身份始終是庶出!

衛蘇雯又落了兩行清淚下來:“我難道無事就不能來見見你麽?你可是我親妹妹。你嫁給謝侯這陣子,都怨我沒機會過來看望你,讓你我姐妹二人都生疏了。”

衛慈:“……”她倆幾時熟絡過?

衛蘇雯將自己偽裝成一朵可憐的嬌花。

男子都吃這一套。

她時不時看向謝南州,哪怕僅僅是看著這個男人的側顏,也是氣度卓然。她腦子裏忽然又浮現出夢中場景,謝南州身著銀甲,手持一把青峰劍,他腳步所踏之處,是所有人的臣服與跪拜。

這人可是未來天子!

這一次絕對錯不了的。

夢中人都在高呼萬歲。

一想到那個畫面,衛蘇雯恨不能一個巴掌扇死自己。

她原本老老實實接受帝王賜婚,用不了多久就能順利成章,成為新帝的皇後!

如今,她又得重新算計!

這一刻的衛蘇雯只覺得要嘔出血來了。

她終是忍不住,看向謝南州,喚道:“謝侯,你倒是說說看,我可否經常過來看望二妹妹?”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衛蘇雯自信的以為,謝南州吃了太久的美味佳肴,也會偶感膩煩,總會有想換個口味的時候。

只要她有機會挨近謝南州,她堅信,定能讓謝南州也像大皇子那樣癡迷於她。

衛慈看向謝南州。

謝南州也看著她。

兩人對視,男人將自己咬過一口的甜瓜,遞到了小妻子唇邊,迫使了她吃了進去。

男人不曾側過臉去看衛蘇雯一眼,只淡淡道:“不能。”

衛蘇雯身子一晃。

她竟被一口拒絕了。

衛蘇雯抿著唇,當真很想告訴謝南州,原本賜婚給他的人,應該是自己!

衛慈這次占了好大一個便宜!

玲瓏不知幾時已經依靠在了月門處,聽到這裏,她噗嗤笑出聲,嬌媚的嗓音蕩了過來:“衛大小姐,侯爺與夫人日理萬機,哪有空閑與你廢話。這樣吧,你有什麽事,與奴家說也是一樣的。奴家是夫人的人,又不是外人。衛大小姐方才可是說,貴府的姨娘死了?那衛大小姐必然傷心至極吧?”

玲瓏扭著腰肢走了過來。

衛蘇雯側過身,看著這個不速之客,有那麽一瞬被玲瓏驚艷到了。

若說衛慈像一朵清媚的梔子花,那麽玲瓏就是妖艷牡丹。

此女子自稱是“奴家”,那便不是謝家女子。

難道是謝南州的妾?

衛蘇雯忽然有種自慚形穢之感。

她依舊自視清高,無視玲瓏,看向衛慈:“二妹妹!”

衛慈真要開始佩服衛蘇雯了,直言:“我夫君說了,不允許你過來見我,所以,你便不能。”她也拿著雞毛當令箭。

衛蘇雯:“……!”

她憤然至極,好幾次求助的眼神看向謝南州,期盼著英雄救美。

可謝南州自始至終都不曾給她一個眼神。

這種無視與冷漠,給了衛蘇雯莫大的打擊。

當下,她只能負氣而去,保住最後的尊嚴。

待衛蘇雯離開,玲瓏叉腰,分析道:“夫人,據奴家多年經驗看來,衛大小姐是來勾搭侯爺的。”

衛慈挑了挑睫羽,瞪向謝南州。

她家夫君,還真是天鵝肉。

謝南州面色冷沈肅重,似被衛蘇雯主動勾引,是一樁頗為丟臉之事:“夫人,我與你那庶姐,並無交集。”

衛慈自是知道。

她問:“可衛蘇雯為何要如此?她這是要在滿京都撒網麽?”

比周氏胃口大多了!

一言至此,衛慈突然心生一計:“夫君,微生世子使了美人計,但沒派上用場,不如夫君你也使一次美人計,或許能套出什麽話來。”

“……”謝南州緘默,眉目之間一片蕭索,“夫人,你慎言。”

衛慈:“……”

他在她面前,總是輕易孟浪,他去對衛蘇雯使一次美人計,又能怎樣?!

夫婦二人對視,一個茫然,一個眸中暮色沈沈。

玲瓏一下就看出了端倪:“……”侯爺心悅夫人,遠比夫人喜歡侯爺的程度要深刻啊。

***

衛蘇雯上了馬車,透過半開的車簾,看著馬車逐漸遠離梧桐巷,她最後一眼望向大氣恢弘的謝府門楣,揪緊了手中的帕子,恨不能當場撕扯開。

早知道,不該奪那揚州瘦馬的氣運!也不該奪衛慈的氣運!

氣運要來何用?!

難道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不!

她不信!

這種感覺足可以殺了她。原本屬於她的一切,卻因著她的幾次舉動,替二妹妹做了嫁衣,叫她如何能不發瘋?!

衛蘇雯不知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她處心積慮、步步為營,算計了一場才猛然發現,她真正所求的東西,卻成了二妹妹的囊中之物。

“啊——”

馬車內,一陣嘶吼聲傳出。

隨行婢女戰戰兢兢。

大小姐近日來的脾氣愈發古怪,情緒波動甚大。

***

這一天晚上,衛慈又仿佛回到了前世。

但不同的是,她這一次是以旁觀者的視覺,又在夢境中經歷了一場。

大夢醒來,她驚坐起的同時,半分不拖延,撩開幔帳立刻下榻,因著動作太過迅速,繡花鞋穿反了也一無所知。

衛慈提著睡裙下擺,一路朝著隔壁的海棠苑狂奔。

這深更半夜,饒是暗處的影衛瞧見了也頗為納罕。

謝南州還未睡下,在庭院中打坐入定,聽見動靜,他睜開眼來,就見衛慈肩頭的睡袍已經滑落,露出雪膩肌膚與玫紅色兜衣,她墨發及腰,又似受驚過度,但月下觀美人,這畫面竟是無與倫比。

謝南州眸色瞬間暗沈:“夫人,你……”

衛慈順著男人的視線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衣裳不整。

而謝南州比她反應更快,朝著暗處低喝一聲:“都退下!”

嗖嗖嗖幾聲,有暗影從院墻一躍而過。

頓了頓,又有男子的聲音傳來:“侯爺,屬下們什麽也沒瞧見,方才在打盹兒呢!”無疑,求生欲極強。

衛慈:“……”

美人還在大口喘氣。

謝南州卻曲解了她的意思,唇角含笑,眼梢風流:“夫人,你想通了?”

衛慈:“夫君,你速速……”

謝南州站起身,三步並成兩步,走到了美人面前,居高臨下看著她,目光晦暗不明:“你要讓我……快些?”如此迫不及待了?

聞言,衛慈面露驚愕之色,當即擺手。

傳聞中那個禁欲謝侯,為何總會想歪了去?!

她終於順了氣兒,忙是脫口而出:“讓四弟不要前去賑災!是、是皇上的計策!四弟會在途中遇到迫害!”

按著夢中光景,承乾帝會逐一砍除謝南州的所有羽翼。

上輩子的確如此。

謝家最後就僅剩下謝南州一人,就連五妹妹這個姑娘也沒能留下。

此刻,月華如練,謝南州漆黑的眸底映著淡淡的琉璃光暈,眉心微擰,不知在思量什麽。片刻,嗓音不疾不徐:“夫人,你為何有此一說?什麽賑災?皇上並未下達此意。”

衛慈:“……”

還沒發生?

但,她的確想起了前世,她夢中的畫面確切的說,就是前世發生過的事。

衛慈無法解釋清楚,可這一次,她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謝南州最後成為孤家寡人。

“夫君,我前幾次也夢見過有關謝家的種種,結果都證明,夢中場景必然會發生。”眼下,只能這麽說了。

總不能告訴謝南州,她已經活了一世。

謝南州眸色微瞇。

但並未言明自己的困惑。

下一刻,謝南州擡手,手掌擱置在了衛慈發心,方才還肅重的一張臉,一下就風流繾綣了起來:“為夫會警惕的。對了,夫人,你現在可想好了?不如,你我做合約夫妻,假以時日,你但凡要想走,我絕不阻擋你。至少眼下,你是心悅我的,不是麽?那不如幹脆做成真夫妻。屆時,你若也要走,無論我的私產,亦或是孩子,都讓你帶走。”

兩個話題跨越有些大,衛慈楞了一下:“孩子?”

謝南州理所當然:“自是你與我的孩子。”

衛慈:“……!”

衛慈後退了兩步,提著裙擺,幾乎是轉身就跑。

她真擔心,自己晚一步,就會被謝南州抓去生孩子。

謝南州倒也沒有追上去,男人立於庭院中,眼角染笑,他將方才觸碰過小夫人的那只手,擱置在了鼻端嗅了嗅。

還真是暗香悠悠……

這廂,謝南州立刻召集影衛:“速去調查,近日可各地可有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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