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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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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等等。”

秦伯立時回頭, “殿下?”

司馬燁仿佛在掙紮著什麽,他的眼裏出現一種又恨又愛的情緒,下顎繃得快要裂開, 整個人似乎快要被這極端糾結的情緒拉扯成兩半。

“殿下?”秦伯小聲喚道。

司馬燁仿若失去聽覺,完全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他恨沈秀,當真是恨她。

在西郊時, 秦伯欲救她,他允許了。

她犯偷竊之罪, 他饒恕她。

他欲娶她為妻,即便她身份低賤, 即便他會因取賤民為妻而受到別人反對, 受到別人嘲笑,即便司巫算卦說他與她結合會有兇災。

他不顧危險救下她,即便他可能會因此丟命。

可她, 看著他因救她而傷,卻頭也不回地拋棄了他!她竟如此對他!他要殺掉她, 他一定要殺掉她!

然而他舍不得, 他舍不得!

濃烈的恨, 濃烈的愛,撕扯著他, 幾乎要將他撕裂。

秦伯再次重覆道:“殿下, 您還有何吩咐?”

“秦伯,”司馬燁認命般閉目,“活捉沈秀。”

聽到這話, 秦伯一喜, “是!殿下!”

小雨淅淅瀝瀝,喚醒了沈睡中的沈秀。她推開窗, 外面朦朧昏黃的燈影混合著雨水的濕氣撲面而來。

她白日裏睡得多,此刻已沒什麽睡意,便靠在窗前,靜聽滴滴答答的雨聲。

“離天亮還有一個多時辰。”侍衛倏然出聲。

“我知道。”

“你睡不著?”

“已經睡夠了。”

今日是初伏,初伏便下雨,雨打伏頭,曬死牯牛。入伏這天落雨,預示接下來的伏天會非常熱。沈秀望著連成簾幕的雨絲,聽著白噪音,大腦漸漸放空。

侍衛不著痕跡,用眼角餘光瞟她。

雖下著雨,雲霧遮住了月亮,天上仍有淡淡的月華滲透下來。淡淡的月華,映得她白凈的側顏多了幾分透明感。他不受控制地關註她,難以將雙眼從她身上挪走。

清風從她發間吹過,一縷發絲飄落至窗下。眼瞧著那縷發絲要被吹遠,侍衛連忙俯身,假裝拍鞋面上的灰,迅速撿起那根頭發,藏進懷裏。

雨聲漸小,天光乍洩。

魏長生來同沈秀一起吃朝食時,她問:“長生,你這幾日都和我一起吃飯,你不和你舅舅一起吃飯?”

“我中午和他一起吃呀。”若不是國子監離府裏有些遠,他還想中午回來,和她一起吃午飯呢。

“對了,姐姐,我昨夜問了舅舅,舅舅已經查清你是良籍。只要再查清你沒有偷東西,你就不用再被關著了。”

沈秀放下湯匙,“偷竊這事,恐怕很難證明我的清白。”

這實在是一個過於巧合的誤會。她不小心摔到司馬燁身上,恰恰好,他的扳指就那麽見鬼似的,掉進了她衣領裏。

更要命的是,她因為渾身傷痛,完全不知懷裏兜了一個扳指。那玩意兒硌人,若不是全身疼,她也不至於一直沒發現這硌人的扳指。

她若早點發現那扳指,及時將扳指送過去,也不會落到現在這無法自證清白的地步。

不小心摔到人身上,扳指恰好掉進了自己懷裏,這麽硌人的扳指,自己還一直沒發現?這實在是,很像一個小偷的詭辯。

她沒有證據能證明自己的清白,也沒有人能證明自己的清白。她的辯駁聽起來都很蒼白無力。

如果馬車裏有監控,監控能證明她的清白。

“是很難證明……但是,姐姐,我相信你,你肯定沒偷扳指的。”

“你相信我,可你舅舅,”沈秀從胸腔裏擠出聲音,“關鍵是你舅舅能不能相信我。”

魏朝清對沈秀偷竊扳指此事,呈持中態度。

從調查的結果來看,她或許是清白的。也或許是小偷。此事難以直接定論。

這類難以定論的案子,官府會從嫌疑犯身上下手,她有作案嫌疑,便需刑具逼供,刑具逼供下,她可能會說真話認罪,也有可能被屈打成招。

魏長生來找魏朝清時,魏朝清正在考慮如何處置沈秀。

“舅舅,姐姐是好人,她肯定不會偷東西的,你就放了她吧。”

魏朝清:“她是好人,好人也可能會偷竊。她有偷竊的嫌疑,也或許是清白的,我若直接放她走,置律法於何處?”

“可是……”

魏朝清擡手,吩咐侍從,將沈秀帶上來,他欲親自再仔細審問一番。

跟隨侍從來到前堂,沈秀跪在魏朝清面前,“夫子明察,我、民女是冤枉的。”

魏朝清:“我再問你一遍,你可有偷竊?”

“未有,民女清清白白,從未偷竊過!”

“若在衙門裏,你這類難以定論的案子,會上刑具逼供。”

沈秀身體一僵。魏夫子此言,是在威脅她說真話,還是意思是,他也有可能像衙門審案那般,對她上刑?

她能理解他。這是審案的正常程序步驟。在他這裏上刑,總比在衙門裏上刑要好。至少夫子乃公正心善之人,沒有直接定案,沒有將她交給司馬燁或者官府。

沈秀一咬牙,從地上擡起臉,“我自問清白,夫子盡管給我上刑!”

魏朝清的目光落在她擡起來的臉上。

魏長生拽拽魏朝清的袖子,“舅舅,你、你要給姐姐用刑?”

“這是必要手段。”魏朝清道。

聽到這話,魏長生一下子哭了出來,“不行!不要!不要給姐姐用刑!”

魏朝清皺眉,看了看魏長生,又看向沈秀。她低著頭,沒有向他求饒,似乎是想以此自證清白。

良久,他道:“先下去吧。”

不給姐姐用刑了?魏長生立馬止了哭聲,他拉起沈秀就走,生怕魏朝清反悔,要重新給沈秀用刑。

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門邊,魏朝清靜默許久。他垂目,看自己的心口。而後,微微扶住額頭。

若要斷案,理應用刑,這是必要手段,不能憑心處事。然他……他在犯錯,且清楚地明白,並非是魏長生求情的緣故。

夜裏,魏朝清扶枕難眠。他起身下床,去往東廚。

侍從:“大人,這麽晚了您這是?”

魏朝清擡手,示意侍從不必多問。他來到東廚,點燃燈盞,穿上襜裳(圍裙)。

和面,揉面,剁餡,他手法嫻熟,將一個個炊餅做出來。

侍從瞧著在竈前忙活的魏朝清,心中想到,大人這是又有什麽煩心事了?

以往,大人一有煩心事,便會下廚。大人這是有什麽煩心事了?

炊餅做好上鍋蒸,熱氣撲騰出來,漸漸地,勾人的香味籠罩住整個廚房。

侍從不停吞咽口水。大人的手藝很好,蒸的炊餅就是香!

做了炊餅,魏朝清又煎了胡餅,熬了粥,又炒起菜來。整個廚房裏各種香味交織彌漫,侍從被香得肚子直叫。

天亮,魏長生從侍從口中得知,魏朝清昨夜在東廚燒飯,一夜未睡,他頓住。

舅舅……是不是因為他為沈秀求情,擾亂了舅舅秉持的原則,所以煩心,才一夜未睡下廚的?

他立刻內疚起來。小短腿啪嗒啪嗒,飛奔向東廚。

東廚裏,魏朝清在炒鴨塊。魏長生靠近他,吞吞吐吐道:“舅舅,舅舅,你是不是因為我昨日向你求情,不開心,所以才來這裏一夜沒睡?”

“不是。”魏朝清溫聲道。

“真的嗎?”

“嗯。”

魏長生松下一口氣,繼而舔唇,“好香呀!”

此時,魏朝清手執鍋把手,鍋鏟勻速利落地翻動鍋裏的鴨塊。鴨塊飛到半空中,與橙紅的火舌碰撞,碰撞出霸道濃郁的鮮香,香得直讓人口水直流。

魏長生饞得受不了,去旁邊的蒸籠裏,拿出一個炊餅。

炊餅入口香香軟軟,魏長生雙眸亮晶晶,“好吃!舅舅,你的廚藝是不是又長進了?”

魏朝清側頭,笑了下,“沒有。”

“哪裏沒有,就是長進了!”魏長生一口接一口地啃著餅子。忽而,他想到什麽,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拿起幾個炊餅,一溜煙兒跑了不見。

“姐姐姐姐!”魏長生風風火火沖進沈秀的房間裏t。

“怎麽了?”

他把熱乎乎的炊餅送到她面前,踮起腳,奶生奶氣道:“炊餅,可好吃了,姐姐快嘗嘗!”

沈秀拿炊餅,吃了一口。

炊餅蒸的火候十分到位,餅子香軟適口,不渣不黏膩。軟綿之中,餡料鹹鮮可口,還透著一絲一縷的麥清之香,食之唇頰留芳,舒愜又開胃。

沈秀訝異,“這炊餅很好吃,我從未吃過這麽好吃的炊餅。”

“舅舅做的炊餅,是全天下最好吃的炊餅!”魏長生咧嘴笑。

“這是你舅舅做的?”

“是呀。”

沈秀很是意外。魏朝清竟會下廚?且手藝還這麽好?在古代,像他們這種讀書人,很少會有會廚藝的。

“沒想到,你舅舅竟然會燒飯。”

“我舅舅小時候就學會燒飯了,那時候他和我娘相依為命,日子過得苦,舅舅不得不學會燒飯……”說到這裏,魏長生聲音悶下去。

沈秀咀嚼炊餅的動作停下。她想起來,魏朝清出身寒門(原指沒落望族,這裏指出身貧寒)。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他會燒飯倒也正常了。

她輕聲道:“長生,你舅舅若沒讀書,去做個廚子,也能發大財的。”

“嗯嗯!”魏長生嘿嘿一笑,“我舅舅的廚藝,那可是能進皇宮裏當禦廚的!”

吃完炊餅,魏長生又返回東廚。又去拿炊餅。正在調面羹的魏朝清道:“你先前拿了好幾個炊餅去吃,現在又拿那麽多,仔細積食過多。”

魏長生說話快,完全沒經過大腦,“不是我一個人吃的,我和姐姐一起吃的,舅舅,姐姐很喜歡吃你做的炊餅,她說,你做的炊餅,是她吃過的最好吃的炊餅!”

等他說完,他立刻懊惱地捂嘴。不該與舅舅說這些的。舅舅沒允許他把他做的炊餅給姐姐吃,自己這樣做,舅舅可能會不高興。

聽到魏長生的話,魏朝清調面羹的手停下來。默然片刻,他問:“她很喜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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