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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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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楚驚春離去後, 司予靜坐著一動不敢動,仿佛禪房內的人真的雙雙托腮,瞇著眼休憩。誰知她一直提著心, 唯恐聽雙或是煙蘭忽然敲了門。

她原本知曉楚驚春今日行事,可不曾料想這麽快。快便快吧, 竟是在護國寺內這香火鼎盛之地。

司予只覺,已非大膽能形容她。佛陀普度眾t生, 她卻敢在這佛陀眼下持刀殺人。

司予單是想想便忍不住身子發顫,只盼望她快些行事。

楚驚春這端,自衣櫃後方而下, 落入一個暗道中, 順著暗道行了不過十幾步, 便瞧見一個向上的階梯。

暗道做得粗糙,可見是近日才新挖的, 是叫她從一間禪房悄無聲息地往另一間禪房而去。

身前略有阻隔,楚驚春擡手扣了兩聲,門被人從外頭打開,果然還是一方衣櫃。這寺廟的禪房沒得什麽大物件, 也就這一方衣櫃可做得掩飾。

自衣櫃而出,只見兩匹黃色帷幔垂落,將這屋子一分為二, 遮住了後頭光景。

楚驚春沒有直直往前,而是走向一側,一身灰袍的朱先生正淡然坐在那處。他手邊擺著一張桌子,桌子上正方有一把匕首。

楚驚春走過去將匕首抓在手裏, 或許是力道太大,亦或是心底到底存著驚懼, 她緊握的拳頭止不住地打顫。

“何小姐,”朱先生靜靜凝著她,“你若是做不來,朱某可代為行事。只消何小姐看清楚,眼前這人是誰。”

音落,便是起身將一側的帷幔拉開,露出後頭空曠的大片。

是幾面灰白的墻壁,和一把擱在那裏的椅子,椅子上正捆著一名男子。男子約摸四五十歲光景,耷拉著腦袋,雙眼緊閉,嘴唇幹裂泛白。

這情景有些眼熟,同當初蘇蘇著人將她捆在柴房時極是相似。只是眼下這樁,分明捆得更緊些。

朱先生在身旁道:“餵了藥,快醒了。”

是以眼下不能言語,是以,要盡快行事。

楚驚春於心底悄悄松一口氣,她原本擔心嚴大人會將她認出來,甚至想好了,無論再怎樣裝作沒見過血的軟弱,也要先一步取了嚴大人的性命。

如此甚好。他還未醒來,便叫她好好替何映秋洩一洩憤恨。

楚驚春緊握著匕首步步上前,她的手還是抑制不住地顫抖,乃至舉到嚴大人胸前,仍是不夠穩當。

她緊咬著牙,呼吸愈發急促,末了,卻又緊抿著唇轉頭看向身後的朱先生。

“可否讓我一人在這?”

朱先生見她眼底噙了淚珠,又死死包裹著不肯墜落,遂將手中早已備好的鬥篷送上。

“小姐穿上吧,莫染了血。”

而後退卻,然而退卻了這兩步,也不過叫眼前略略模糊些,大抵還是能透過黃色紗幔瞧見人行動的影子。

楚驚春將鬥篷反著搭在身上,高舉匕首猛地刺入嚴大人胸膛。

嚴大人沈悶地痛呼出聲,低垂的腦袋猛地揚起。

“你是?”他眼底滿是震驚,死死地看著楚驚春,似乎想在這短暫的一瞬,想起到底何時何地得罪了眼前的女子。

楚驚春冷冷地凝著他,透過那雙渾濁的眸子,仿佛又看見那個眼底泣血的女子臨死前的哀求。

請姑娘為我報仇。

楚驚春擡手取下面紗,一字一句咬牙切齒道:“我是何昌的女兒啊嚴大人!”

嚴大人愈是眼睛瞪得滾圓,如撞見鬼魅一般。

他甚至來不及細想,眼前人分明不是何家小姐何映秋,可她不是何映秋又是誰?是誰聲聲帶淚,攢了這樣強的恨意。

恨意滔天的該是他才對,莫名其妙就被人綁在這裏。

卻也來不及恨。

楚驚春的嗓音愈是沙啞又絕望:“你害了我全家,害得爹爹身首異處,你難道忘了?”

“你……”嚴大人再度艱難地想要發出聲音,可將一張嘴便叫血水堵住喉嚨,再是發不出一個字來。

楚驚春俯身睨著他,雙手緊握著匕首,做得柔弱女子的模樣,用盡全力又往裏刺了一分,仿佛容不得嚴大人還有一分活下去的指望。

嚴大人的腦袋終於沈沈地墜下來,一直瞧著這邊的朱先生亦收回視線,待楚驚春朝他走來,方道:“那邊有水,何小姐洗洗吧!”

楚驚春仿佛沒有聽見,呆呆地楞了會兒,才僵硬地偏過頭看向朱先生所說的方位。她走過去,彎下身凈手。許是從井裏剛剛打上來的水,觸手極是冰涼。

其實有鬥篷擋著,她的手上只沾了一丁點血跡。可她還是用力地搓洗著,洗的冷白的皮膚開始泛紅,洗的手指不自覺的發顫終於稍稍減弱。

再回過身走至朱先生跟前,楚驚春沖他得體地福了福身:“多謝先生。”

女子做的是強自鎮定,可發顫的指尖到底洩露了一切。

朱先生未曾戳破,只道:“何小姐眼下可算平覆,或是朱某等一等。”

“不妨事,朱先生直說便是。”見一面難得,每一回只以紙條傳信,太過繁冗。如今見了,當是抓著機會細說端詳才是。

朱先生遂道:“何小姐識得楚庭舟,他是負責守衛皇城的禁衛軍副統領。”

楚驚春攥緊了手,沒有否認。“從前見過一面,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

“朱某倒是不曾聽說楚統領曾去寧關縣公幹。”

楚驚春的神色仍是不穩,嗓音虛飄,旁人問了,她只木訥地應答。

“不是寧關縣,是徐州。”

“小姐既認識楚統領,為何沒想過求他為你報仇?”朱先生道,“楚統領掌京畿安危,面見陛下甚至比太子殿下還要便宜。他一言,或許就能為令尊翻案。”

楚驚春呆呆地搖頭:“那時倉促一面,不知楚公子身份顯赫。況且,父親的案子早已做成鐵案,小女子不求翻案,只要報仇。”

“今日你見楚統領之事,春和樓定也會知曉,屆時,小姐可知如何言說?”

楚驚春楞了下,因著被問住,連身子不由自主地發顫都減弱許多,只顧著琢磨朱先生所言。

“先生何意?”她勉力揣測,空洞的眸子漸漸凝聚些神采。

“春和樓或許會利用一番,小姐不妨順水推舟。”

楚驚春苦澀地扯了扯唇角:“難道要我引誘楚公子不成?我雖是只與楚公子說過兩回話,卻也看得出他是極為板正之人,豈是尋常女子能夠蠱惑。”

“楚統領守衛京畿,色/誘確然無用,但未必沒有旁的法子。”

楚驚春略是迷茫,卻也不能指望朱先生將話頭挑明,遂道:“好,就依先生所言。我會盡快為先生查清春和樓幕後的主人,也請先生不要忘了先前諾言。”

“只要確認,朱某立時為小姐奉上林相項上人頭。”

“多謝先生,小女子告辭。”

楚驚春褔身作別,邁入暗道那一刻,微蹙的眉頭平平展展,一張臉瞬間平靜無波,哪有半分殺人的駭然?

只是她背對著人,落在朱先生眼中,也只覺得女子雖瞧著身形清瘦不堪一擊,可到底身負滿門被滅的仇恨,比著尋常女子還是堅韌不屈,是枚好用的棋子。

尤其楚驚春離去後,朱先生親自上前查看嚴大人的屍體,一刀刺入胸膛,並非致命的關口。要命的,是那刀子被人狠命地又往裏懟了一寸。

朱先生瞥見被丟在地上的匕首,指痕混亂,確然是雙手緊握。至此,便是徹底安下心。

楚驚春回到先前的禪房,與司予相視一眼,俱是松了一口氣。

“咱們回吧!”楚驚春低聲道。

司予點了點頭,正要出聲叫外頭的丫頭進門,楚驚春擦身而過,司予鼻端微動,不由得皺了皺眉。

“輕白,你身上有些味道,你……”

你果真殺人了?!

這一聲疑問,司予不敢出口,怕楚驚春應,又覺得以她的性情不會不應。

楚驚春頓了下,趴在司予肩頭嗅了嗅,又擡起自個的袖子聞了聞,方小聲嘀咕:“是有些血腥味。”

那味道黏膩纏人,她雖是用力搓洗,可到底有些許留存。

楚驚春在屋內掃視一圈,見供桌上有殘存的香灰,遂捏了些灑在袖口,又用力拍了拍。再用力去聞,便只知淺淺的檀香裊裊。

臨出門時,司予終是沒抗住心底的好奇,抓住楚驚春的手腕,將嗓音壓至最低。

“你真的做了?”

楚驚春低低“嗯”一聲,面上盡是無謂。

司予登時瞪圓了眼睛,好一會兒才道:“不會叫官府察覺嗎?”

司予始終難以置信,她雖是也墜入谷底,可哪怕備受折磨之際,也未曾想過手染鮮血,拿捏別人的性命。楚驚春殺人,就這麽殺了?

“或許會吧,不妨事。”

這些瑣碎,也無需楚驚春來費心。若是太子殿下的謀士,連這點小事都處置不好,怕是也沒臉留在太子殿下身邊。

司予仍是惴惴不安,可見楚驚春當真是面目尋常,也不好再多問下去。只默默平覆著心緒。

是夜,楚驚春用過晚膳,照舊懶懶地坐在桌前。

夜至深,楚驚春仍未等到門扉被人叩響,索性t躺下入眠。

今日護國寺梵音殿前,她見了楚庭舟並與之說話一事,煙蘭必定告與姜大人。原本姜大人若有什麽打算,今夜應當前來。若是不來……

或是正見他背後的主子,商議應當如何行事。

如楚驚春所料,姜大人此刻正弓著腰,姿態可謂是畢恭畢敬。涼亭下,端坐於他面前的男子卻是拎著幾分慵懶,似是風雨襲來都不受半分驚擾。

夜幕下,未有月光照耀,兩人的面目都不大清晰。幸而檐下還掛了盞燈,叫男子分辨出姜大人的神色。

也沒得什麽神色,不過卑躬屈膝,小心謹慎罷了。

男子懶懶地睇他一眼:“你的意思,是覺得這層關系可加以利用?”

姜大人點了下頭:“楚庭舟身份非同尋常,若是能拿下他,於殿下大有助益。”

男子冷哼一聲:“本殿下看你是糊塗了,楚庭舟的父親是太子太傅,妹妹將要為太子妃,你要本殿下去拉攏他?本殿下倒不如直接告訴太子,我看上了他的位子,請他挪座。”

“楚家父子看似皆為太子所用,不可撼動。但以臣所見,名頭正盛的太子太傅,和將要為太子妃的楚家小姐,都抵不過真正手握兵權的楚庭舟。”

姜大人繼而道:“殿下不必拿下他,只要他與太子殿下生了嫌隙,關鍵時候不為太子所用,便是殿下您的助力。”

男子眼皮微動:“鐵板一塊,如何生出裂痕?”

“何映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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