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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目送 他隱隱期待著她會不會掀開簾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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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目送   他隱隱期待著她會不會掀開簾幕看……

阿弗沒料到他會忽然問出這種話來,瞳孔裏楞了一瞬。

她喉嚨啞了啞,“當然是真的。”

趙槃眼角晦暗了些,似乎欲言又止。

陳溟守在門外,瞥見太子的怒氣漸漸消了,才彎著腰小心翼翼地進來,“殿下,章太醫已在側殿等了許久了,能否叫進來了?”

趙槃揮揮手,“請進來。”

阿弗一怔,這才想起男子前些日子是說過找個太醫給她調理身子的話。當時只當做是玩笑,沒想到趙槃真的把太醫給請來了。

她垂下頭,一副幽怨的模樣,“殿下怎麽把太醫請來了?奴婢又沒病。”

前些日子她對趙槃撒了不少的謊,天知道這個太醫是來幹嘛的,說不準就要節外生枝。

趙槃點點身旁的梨花木椅,叫她坐下,幽幽說,“章太醫是宮裏的婦科聖手,你好好聽話。”

章太醫很快帶著藥箱進了來,把過脈後,拿了根金絲灸針探阿弗手腕上的穴位。

趙槃單手支頤,專註的視線落在阿弗纖細的手腕上。

阿弗被他盯得渾身變扭。

過了片刻,章太醫眉目舒緩,說,“貴主兒身寒體虛,月事不順,乃是用多了避子湯的緣故,需要喝中藥好好調理一段時間。若非如此,將來不宜有孩子;即便有,也多時小產的風險。”

趙槃一字字地聽了,眉目寒影深了幾分,叫人給章太醫拿紙筆開方子。

阿弗漫不經心地扣著自己衣襟上凹凸不平的花紋,睨著趙槃臉上的神色。

她有些不明白趙槃心裏是個怎麽想法。

前世,她偷偷倒掉避子湯懷上了一個他的孩子,東窗事發之時,被他親手送來一碗落胎藥。

彼時趙槃臉上冰冷無情,阿弗的眼都快哭瞎了,還是沒能留下那個孩子,最後還落得個絕子的下場。

阿弗那樣恨,恨得連每一絲呼吸都帶著血淚。

而如今,他卻又給她請來了保養身子的太醫。

卻不知是諷刺還是可笑。

一時間,沈重的情緒壓在心頭喘不過來氣。

章太醫走後,阿弗不想再跟趙槃兜圈子,嗓子有些艱澀,“殿下,章太醫的藥奴婢先不喝了吧。現在太子妃還沒進門,奴婢……”

她本想說太子妃還沒進門,她調理好了身子,也不能先生下孩子,還不是要喝著避子湯。如此,即便喝章太醫的藥也不管用。

趙槃黑漆漆地眸子看向別處,打斷她的話,“無妨。你先養著身子。”

阿弗一楞,一瞬間沒明白男子的話。

/

這一邊,沈府正對大小姐卸下妝環,望著青銅鏡中的自己,心裏翻湧毫無睡意。

那日,沈嫻無意間遇見了太子本人後,儼然一顆心掉進了深深的湖水,只見一眼便被太子豐神俊朗的榮光所吸引。

她未來的夫婿,真的可以用漂亮二字來形容。

趙槃英俊的臉上沾了些許書卷氣,修長的背影峻拔又薇安,一舉一動都猶如冰川上的積雪逢春消融,潺潺流進她的心房裏。

作為振國大將軍府驕傲的嫡長女,沈嬋婉拒了多少名門子弟的傾慕,卻唯獨在看見趙槃之時,心裏猛然冒出那一行字。

得婿若此,夫覆何求。

她從沒像此刻這般期待著誕辰宴的到來。

二小姐沈嬋恰好路過沈嫻的閨房前,見房中半扇窗戶還開著,長姐其人正在裏面發呆。

沈嬋嘆了口氣,放緩了腳步。

沈嫻應該還不知道,各界的拜帖和賀禮提前送來了不少,卻獨獨不見太子府的。趙槃禮數向來周全,若是有心前來,必會提前送來拜帖。

那日遇見太子和宋機之後,沈嬋便跟沈嫻說了阿弗的事情,沒想到話還沒說完,就先被沈嫻責罵了一頓。

沈嫻這幾日正沈浸在幻想的熱戀中,斷然聽不得心上人一句壞話,更不相信一向清高金貴的太子會養個外室在別院。

沈嬋又氣又怒,一邊是自己血濃於水的親姐,一邊是至交之友阿弗,她向來自詡重情重義,一時之間倒不知該怎麽辦了。

想來想去,她還是想見一面阿弗。

許多事情,需要當面說清楚。

別院裏,阿弗把章太醫開的藥一口飲盡,湯藥渣滓黏糊糊地殘留在牙齒上,激得她喉嚨一癢,差點吐出來。

趙槃雙眉輕鎖,低低吩咐沁月,“給你們主子拿過來點糖蓮子。”

他平日裏都不叫阿弗吃多了甜的,怕壞了牙齒,也怕她不肯好好用膳。今日湯藥太苦,確實惹得她備受煎熬,便只好破例了。

阿弗咳了咳,把碗丟在桌子上,委委屈屈地顫著眉睫,“好苦啊……我以後再不要喝了。”

趙槃難得地露出一絲輕淺的笑影,微涼的指尖給她送上了枚糖蓮子。

阿弗按他心意乖乖巧巧地吞了,糖蓮子的甜絲絲的糖味漸漸融化在嘴裏,嘴裏的苦澀之意才稍減。

趙槃揉揉她的腦袋,在她水光淋淋的雙唇上輕吻了下,拿手絹替她擦去嘴角墨黑的藥漬渣兒。

少女烏盈盈的眼睛差點被嗆出了淚,呼吸細細地窩在他懷裏。

趙槃眼色柔了柔,“忍著些。”

他之前再三思忖過,阿弗身體虛弱,月事已然被避子湯弄得紊亂,接下來肯定不能再喝了。

既然有外室不能先誕下子嗣的規矩,那為了叫阿弗養好身子,他這段時間只能忍著不和阿弗親近了。

饒是如此,他仍然抑制不住想抱一抱她的念頭,就讓她就那麽靜靜靠著他也是好的,仿佛一放手她就會如一根蒲公英般飄遠似的。

等到太子妃進門的事情一了,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把阿弗接回東宮去,然後尋個由頭擡她的位份。

有了位份,將來他們的孩子就可以養在阿弗自己身邊,不必送到嫡母處養著。

百年之後,他還可以顫顫巍巍地看著阿弗的滿頭銀絲,盛夏相互依偎坐在樹影下,種花寫詩烹茶……

趙槃的思緒一時飄遠。

阿弗仰仰雪白色的脖子,見男子眼中盡是寧靜之色,好像心緒已經平和過來。

她不動聲色地松了一口氣,還在暗暗責怪自己剛才夜探書房之事,委實太冒險了,差一點就毀了大計。

雖然不曉得趙槃那謎一樣的動機是什麽,但是阿弗覺得,既然趙槃想把自己的身體養好,那她大可不必拒絕。

畢竟她還是想要自己的孩子的,身體是本錢。

但是這個孩子絕不能是趙槃的。

她常常在睡前思量著,等她從趙槃身邊逃開,跟著沈嬋到姑蘇去。

姑蘇是個好地方,山高水闊,她可以自己搭一件小木屋,在木屋前種個小菜園子。再嫁一個樸實強壯、一心一意對自己的莊稼漢子,過著耕田灑掃的田園生活,就甚好。

沒事別去山上閑逛,遇見受傷垂死的陌生人送到醫館去就走人,不多說一句話,也絕口不洩露自己的身份。

到時候,什麽衛長公主,什麽太子妃之爭,就統統與她無關了。

滅了燭火之後,男子從後面抱住阿弗的腰,均勻的呼吸就緩緩地落在她耳後。

阿弗的手臂從他臂彎裏掙了出來,側著目,回頭看男子,“殿下,明天您答應我去將軍府的,您沒忘記吧?”

她其實早就想問,但今晚男子臉色一直陰晴不定,便一直沒敢問。

趙槃低低地應了聲,淡淡地說,“恐怕不行了。明日西南邊境有樁要事要辦,我脫不開身。”

阿弗心頭一緊,懷疑趙槃是故意的。錯過了明日的生日宴,她聯系沈嬋的計劃就泡湯了。

她略帶嗔怪地轉過身來面對男子,眼中蘊了絲絲水光,“殿下,您言而無信。”

趙槃撫了撫她,神色不明,“別鬧。過幾日。”

阿弗握著他的泛著寒意的指尖,低婉地說,“殿下,叫我自己去吧。沁月陪著我,我也不會走丟的。”

她本來不太擅長逢場作戲,現在為了打動趙槃,只得做出一副小女兒撒嬌的模樣來。

不想趙槃沈沈地說,“不行。”

阿弗身子靠近了一些,柔軟的面頰貼在他薄薄的寢衣上,“殿下,阿弗這兩天胸口一直悶悶的,吃什麽都沒胃口。阿弗之前天天上山慣了,現在整日整日地不出門,會憋出病的。”

說罷,她進一步做出了讓步,“阿弗可以扮作男子裝束,不會叫任何人認出來,也不會玷損您的清譽的。”

趙槃低聲,“等閑人,將軍府是不會叫進的。”見女子還像個小貓似的纏在他手臂上,輕輕嘆息了聲,“罷了,我明日著實走不脫,便叫晉世子領你進去吧。”

阿弗聽趙槃終於答應,心中暗喜不能自抑。又聞晉世子,想了半晌,卻並不記得他是何人。

不過她也懶得細究他是何人,只要能帶她到將軍府,無論誰都好。

阿弗露出絲笑,“多謝殿下成全。”

她微微動了動,趙槃薄繭的手指卻按住了她的肩頭,“睡吧。”

/

翌日一早,阿弗才恍然想起來晉世子是何許人等。

那就是沈嬋前世的夫婿宋機。

晉王膝下有七女,到了五十歲時,才得了這獨子,打小就被晉王夫婦托在手心裏疼著,準備將來世襲爵位。

也正因如此養成了此人游手好閑的性子,他自詡是江湖第一閑雲野鶴公子,不修政事。

沈嬋一開始死活不肯嫁給此人,後來禁不住家族威勢,不情不願地上了花轎。

後來不知怎地,竟也看出此人的好,到最後都是兩人琴瑟和鳴,倒也是對神仙眷侶。

阿弗悄無聲息地嘆了下,心裏冒了絲莫名其妙的羨慕。

沈嬋和宋機這一對,著實是先苦後甜了。

相比之下,她遇見趙槃,看上去一見傾心再見傾情,卻始終是她的單相思,長久以來,結出的果實更是無比酸澀,每每回憶都痛不欲生。

三月十七之日,天空不作美,淅淅瀝瀝的雨絲跟銀針似的從天上滾滾掉落。

太子別院外,晉世子宋機的馬車已經穩穩地停在了門口。

太子要他捎送個人到將軍府是今晨才傳來的消息。這本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但宋機聽說要稍送的人居然是別院那一位,顫顫地居然有點不敢接這差事。

別人不知道,宋機可太清楚這其中的分量了。

就趙槃那樣個冷性子,不知著了什麽魔,偏偏對這孤女情有獨鐘,含在手裏怕化了,捧在手心怕咯著,什麽奇珍異寶珍饈美食一概往她院子裏送,平時更是一步院子都不叫出,比那捧心的西子還嬌氣。

他早早地到了太子別院,又在門口閑極無聊地等了小半個時辰,才終於有人影姍姍而來。

趙槃將一記春湖色鬥篷系在阿弗身上,又將前幾日她給他的油紙傘交還給她,說,“在將軍府裏別胡鬧,晚些時候,我去接你。”

阿弗不想要她的東西,把油紙傘送回去,“殿下,奴婢有傘。這一把您不必給奴婢。”

趙槃不為所動,雨絲斜飄在肩頭,他的神色也沾了絲柔和,“無妨。等下還給我。”

宋機遠遠地瞥見了他們二人相對而立的場景,磨磨唧唧,實在是趙槃平日裏殺伐果斷的樣子大相徑庭。

他心裏存了絲揶揄,也不敢笑出來聲,怕那冷面的太子聽見了找他麻煩。

直到兩人走下臺階,宋機才趕過來接人。

阿弗餘光瞥了宋機一眼,不敢多看,便上了馬車。

宋機拜了拜依舊佇立的趙槃,“殿下,您要同去嗎?”

趙槃目色還落在馬車車廂裏,聞言,“好好把她送到。書房裏那幅枯鳥百羽圖,你的。”

宋機笑了笑,抽抽馬鞭,“得嘞——”

馬車隆隆而動,阿弗坐在馬車裏,聽到外面趙槃清清冷冷的聲音漸次淡去,終於完全松了口氣。

她身上依舊縈繞著男子淡淡的皂角香,細細一聞,原來是他剛才給她的傘上面的味道。

阿弗心裏忽然湧上一絲不清不楚的情感,一瞬間,忽然想掀開車簾回頭去看一看他。

她穩了穩心神,終究還是沒有。

……

這是阿弗第一次獨自出門,趙槃站在別院門口,目送她的馬車走遠。

明明她只離開自己幾個時辰而已,卻好像真應了那張字條上的話。

趙槃暗笑自己沒出息。

他斂了斂眼底的神色,轉身準備回去,腳步卻又鬼使神差地停滯了。

目光重新追上馬車,他隱隱期待著她會不會掀開簾幕看他一眼。

等了許久,終究還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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