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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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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情

顧和軒怒聲道,“顧瑾玹,為了一個慕紫芙,你便要與我作對?”

“你莫不是忘了那年你究竟因何離開京城,難不成今日還要重蹈覆轍?”

與顧和軒的憤怒不同,顧瑾玹神色十分淡然,“皇兄,這許多年你應是搞錯了一件事。”

顧和軒不解,不耐問道,

“何事?”

顧瑾玹在顧和軒帶著疑惑的視線中,走到牖旁,打開,

天際陰暗,周側不視一物,唯有不遠處宏偉的皇城在狂風中屹立著,平日耀眼的光芒已漸漸黯淡,一如冥界地獄。

狂風怒號著,此時,卻像極了厲鬼的哭喊,

顧瑾玹緊盯著那座給他帶來無盡苦痛的宮城,揚聲笑道,“世間諸事,皆隨吾心,豈由他人!”

他離開,是他想離開,不受任何人逼迫,

一如他回來,也是因他想回來,便能歸來。

擲地有聲之言,使顧和軒猛的一震,

他擡眸,也是多載光景中,唯一一次正視他這位皇弟,

少時的顧瑾玹性格懦弱,處處隱忍,他便從未將他放於心上。

可此時,

狂風吹動他的衣擺,三千青絲在風中拂動,卻絲毫不顯雜亂,反而愈發彰顯了他的狂傲。

這時,顧和軒方才後知後覺,

他好似一直都看輕了此人。

顧和軒冷聲喝道,“你主動回京,意圖為何?”

聞言,顧瑾玹卻笑了一聲,“看來,雲若雪在你心中也並不是尤為重要。”

被戳破了心思的顧和軒一慌,“你……”

“也是,這天底下有誰能抵擋住那至尊之位的誘惑。”

他轉身,冷聲道,“可我不管你用何手段,千萬不要觸及我的底線。不然,”

“後果你怕是承受不起!”

顧和軒一驚,隨即笑道,“顧瑾玹,你真當我怕你?你以為我會不知你也就是耍耍嘴皮子罷了,哪裏……”

“明德九年震驚朝野上下的官員貪腐案,涉案人數多達十數人,最令人震驚的卻是在前禮部尚書家中搜出的三百石胡椒。此事一出,陛下大怒,最終雲尚書被判死刑,其餘人等皆為同罪。此事皇兄可是知道?”

顧和軒略帶嘲諷看了他一眼,“此事不僅我知,這大郁人盡皆知,你又想說什麽?”

顧瑾玹理了理衣袖,淡聲道,“那我便來說些不知的。”

“轟隆隆”一道悶雷聲響起,大雨傾盆而下,

雨滴隨著風被吹進屋內,將茶樓內的青磚打濕,

一如此刻劍拔弩張的氣氛。

寂靜的茶樓,除了偶爾傳來的雷聲外,唯有顧瑾玹的聲音在回響著。

“雲尚書此舉本是誅九族的大罪過,卻最終只處置他一人,還允了他妻兒在京居住。若我未記錯,此事應是皇兄的舅舅,前任宰相王相求情,雲尚書族人才得到寬恕。可王相自來與雲尚書無絲毫牽扯,又為何冒著開罪陛下的風險,非要如此呢?”

顧和軒指尖輕顫,面上卻依舊一副雲淡風起的模樣,“我舅舅雖身在朝廷,卻有著仁善之心,不願見一代功臣落了個九族盡滅的後果,這又有何奇怪?”

“好一個仁善之心!”

顧和軒落座,冷笑道,“王志燁殘害朝中忠臣良將時,可曾想過仁善?他縱其子,肆意掠奪良家女子時,又可曾有過仁善?”

顧和軒倏地起身,

“你究竟知道些什麽!?”

他舅舅所做之事,自來隱秘,可顧瑾玹卻知曉了,又在此時說出。

正可謂是居心叵測!

顧瑾玹未理睬他的焦急,慢條斯理喝了杯茶,然後起身。

“顧瑾玹!”

他停步,“我想說的在索羅巷你能找到答案,包括,你想找的人!”

“你……”

“皇兄若是確認無誤,記得將我要的人帶來。否則,那封信將會在明日傳遍大街小巷,屆時,你舅舅的一世清明也將毀於一旦,包括此事的最終得利者惠妃娘娘。皇兄可要好好考慮清楚。”

顧和軒盯著顧瑾玹離去的身影,平日裝出的溫潤模樣已蕩然無存。

“備車,去索羅巷!”

“是!”

……

磅礴大雨中,有一馬車急速行過,濺起大片的水漬。

一側的暗巷中,隱著兩人。

“這顧和軒不會一氣之下將雲若雪殺了吧?”

沈和風面露擔憂,“若是真殺了,那該如何是好?”

“不會。”

顧瑾玹掃了一眼那馬車,平聲道,“顧和軒只會以為是我綁了雲若雪以此威脅他,只是將她當做人質罷了。”

沈和風松了口氣,“那便好。”

他將油娟傘換了只手握著,“可你真不打算告知她,那雲蘭青是被王志燁當做替罪羔羊,才會有此下場。這個實情畢竟與她切身相關,該讓她知曉早做防範的。”

“告知她無非是平添憂愁罷了,更何況,顧和軒對她有真情,總不會拿她如何。”

沈和風試探問道,“可萬一……她知曉了實情?”

顧瑾玹斜睨了他一眼,“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我只管保她性命,至於未來如何與我何幹。”

也不多待,他轉身便走。

瞧著顧瑾玹一副冷心冷情的模樣,沈和風盯著他的背影嘟囔道,“話說的如此好聽,可若不是你開口,她也不會選不是?”

“你還不走?”

沈和風斂了心緒,忙道,“欸,來了,”

他快步追上,追問道,“可你是如何得知只憑雲若雪,不能讓顧和軒輕而易舉交出人來的?”

他本來意圖只是以雲若雪威脅,可昨日瑾玹卻突然吩咐,讓他探查此事。

果不其然,今日竟真會派上用場。

顧瑾玹蹙眉,不知在想些什麽,

“你倒是說啊,發楞作甚?”

“直覺。”

沈和風顯然不信,大笑道,“瑾玹,你何時也學會了與我說笑?”

顧瑾玹未理他,自行向前走去,

其實,他所言並非是戲言,

他也不知為何,心中無比確定顧和軒並非是因兒女私情便輕易妥協之人。

可這種直覺因何而起,他卻也不知。

雨聲淅瀝,順著傘檐落下,濕了他的衣衫,

沈和風在一旁嘰嘰喳喳的,吵個不停。

他早已習慣如此,也便由著他。

此時,沈和風卻突然停住了,“瑾玹,你看,那是不是……容七?”

顧瑾玹擡眸,雨中人身著鬥笠,步履匆忙,略顯慌亂,

可那身形越走近,便越是熟悉。

他輕聲應了聲。

“欸,這便奇怪了,這容七自被顧和軒身側人打傷後,便自覺是自己未護好慕紫芙,一直在暗處護著,更遑論在這大雨天出門了。難不成,是……”

他話音一斷,顯然不止是他想到了。

顧瑾玹心霎時一緊,

說不準那瞬間是什麽感受,他只覺一顆心被高高吊起,懸在半空中,只待一聲落下,便可讓他永墜地獄。

容七顯然也看見了二人,忙向此處趕來,

大聲道,“殿下,殿下,雲安郡主……”

顧瑾玹背脊瞬時繃緊,傘柄被他緊緊攥著,

雨聲此時於他而言格外清晰,傳入他耳中的還有容七略帶驚喜的聲音,

“醒了!”

沈和風松了口氣,“容七你這說話大喘氣的習慣,真該改一改,怕不是要將人嚇死。你說是吧,瑾玹?”

“砰,”

回應他的唯有油娟傘的落地聲,身側有人快步跑過。

格外熟悉的一幕,不知為何卻讓他突然想起萬佛寺那日。

那日梅花飄落他的周身,他言不會,

可今日大雨打濕他衣衫,一切已盡在不言中。

“瑾玹,上天也該眷顧你了。”

沈浸在欣喜中的顧瑾玹並不知曉沈和風說了什麽,但此時他也是無暇顧及。

他迫切的想見到她,迫切的想擁她入懷……

大雨滂沱時,卻是與他少時在洛城經歷的那場雨格外不同。

那年他冒雨離京,滿城親人,卻恍若孤兒,一如弱齡,失怙失恃。

今日他冒雨歸府,親人不在,卻有所歸屬,二十餘載,終覓所愛。

……

楠木制成的木門,被雨打濕,似洗去了多年的汙垢,愈發顯得光亮如新。

顧瑾玹立於門前,渾身濕透,腳下已聚了一灘水漬,似是在此處站了許久。

門內隱隱傳來幾道嬉笑聲,她的聲音於他而言是救命稻草,輕而易舉便撫平了他多日的焦躁不安。

可雖知她與他隔了一道門的距離,他卻害怕了。

他怕極了這一切只是一場夢,

一場為他編織的美夢。

他這一生,從未想過逃避,

即使在邊關兵臨城下時,他也絕未生出退縮之意。

可此時,卻只是一道木門,便讓他不敢去面對。

正在他楞神時,門卻突然開了。

屋內燭光映出女子恬淡的面容,粉色衣衫倒使她連日來蒼白的臉色顯得愈發紅潤,

她便那般倚在那,嘴角噙著一抹笑意,

面容憔悴,於他而言,卻是美的不可方物。

初若見到顧瑾玹這幅模樣,被嚇了一跳,忙道,

“宸王殿下,您這是怎麽了?”

慕紫芙聽到聲音,側首望去,

大雨如註,狂風卷動他的衣擺,顧瑾玹卻如松柏般佇立著,

一雙如潑墨的眸子帶了些她看不懂的情緒。

他渾身被濕透,平日裏殺伐果斷的男子,此時周身卻好似籠罩著一層悲傷,一如被拋棄之人。

格外的惹人生憐,

讓她心口處微微泛起酸意。

她其實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一如她所說,貞潔如何,重活一世她早已未曾介意。

可偏偏,那人是他。

他施計不顧她的意願將她強留身邊,她是該恨他,

即使與他示弱,可只是一時托詞而已,

她知曉,這件事一直是她心中的疙瘩,始終未曾真正放下。

可昏迷之前,她心中記掛的除了覆仇外,更多的卻是他。

無關貞潔,無關算計,無關交易,

而是,今後他又將再次孤身一人,他該如何。

那時,她便清楚,

任何事總比不過一個他來的重要。

“顧瑾玹,我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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