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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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控65%
H省北部山村，山傍著山，嶺挨著嶺，仿若一層又一層巨浪。
山路坑坑窪窪，不好走，車行其上，劈裏啪啦能將人的魂給震出來。
車上四人隨山路起伏左搖右晃，有的人吐得昏天黑地，有的人閉緊嘴面色慘白。
黎芷伶想吐又吐不出，哐當一個轉彎，險些沒能坐穩，多虧身邊許沐風順手一扶。
“謝謝學長。”
“芷伶，還好嗎？”
她擠出一絲笑，“我沒事。”
幾經輾轉，黃昏將近，他們終於來到目的地——孟禾村。
其餘兩人被分去鎮上一所小學，她和許沐風被分到孟禾村小學。
小村莊位於崇山峻嶺旁，依山吃山，靠水吃水，大多數人家以養魚養蝦為生，鄰近村落還存在搶婚習俗。
這些概況由孟禾村小學的陸校長告知，陸校長對他們的到來流露出異常興奮的神色。
“我們這，窮鄉僻壤留不住人，年輕人只想往外頭跑，沒剩下什麽人，哪能招來新老師？”陸校長說著將他們一行人引至學校的教師宿舍。
學校不大，一棟破舊教學樓，一個小操場外加一棟依舊破敗的教師宿舍。
宿舍是一棟兩層高的樓房，樓體外白色墻皮些許脫落，露出裏面的紅磚，磚上出現一些肉眼可見的裂縫，裂縫中偶有小花小草鉆出。
當地建築多為平房，讓人仿若一下子回到七八十年代，這棟教師宿舍甚至整個學校算得上當地比較體面的建築。
他們的宿舍被安排在二樓，兩人一間。站在宿舍樓上，將整個校園景色盡收眼底。
陸校長指著一棟外觀比較新的教學樓說：“那棟教學樓近些年稍稍翻新過，你們這幾個月去那裏上課。宿舍樓年代久遠，洗澡得去公共澡堂，一次只能洗一個人。”
接著陸校長叮囑些其他註意事項，最後說：“兩位舟車勞頓也累，食堂準備了飯菜，今天就好好休息，明天熟悉熟悉校園環境，後天開始上課。”
食堂飯菜簡簡單單幾樣家常菜，擺相並不精致，甚至有些粗糙，她對飲食向來要求不高，只要能填飽肚子即可。
要是那人在這裏，肯定又得咋咋呼呼，埋怨這埋怨那。
轉念一想，他怎麽會有來這裏的契機和理由呢？不可能。
不經意間，眼角掃到許沐風慢條斯理的吃相，不由得心中暗暗一驚。
沒來得及撤回的目光，被他一秒發現，他唇邊永遠洋溢溫暖的笑容，“怎麽了？為什麽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我？”
許沐風聰明敏感，很快明白她的反應來源，依舊自顧自地夾菜拌飯，“芷伶，我小時候在奶奶家待過一段時間，這些吃得慣。”
黎芷伶訕訕點頭，目光落回面前的飯菜，“我原以為......”
她原以為他們這群人生來含金湯匙出生，不曾嘗過人間疾苦，對這些生活當過不慣。
許沐風淺笑，深邃的眉眼裏滿溢柔情，打量她的側臉，“芷伶，我和他們不同。”
只要你走近，就能發現不同。
黎芷伶自知這不是一個能夠繼續下去的話題，轉而問：“學長，你為什麽想來這裏？”
許沐風垂眸：“沒為什麽，想來就來了。芷伶，你呢？”
“我不知道。”她翻翻碗裏的米飯，兩粒兩粒地夾到嘴裏。
許沐風沒多問，僅說：“既來之則安之。”
吃過晚飯，她身上一陣黏糊糊，抱著衣服走進公共澡堂，發現澡堂的門鎖生銹，怎麽也鎖不嚴實。
她站在澡堂門外，左右為難，要不還是提一桶水回宿舍擦擦。
“怎麽不進去？”
猶豫間，許沐風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她轉頭道：“澡堂的門鎖繡了，我在想拿什麽擋一下門。”
許沐風上前查看一番，笑說：“你先進去洗，我在門口守著。”
“學長，就不麻煩你——”
“不麻煩，等會我洗澡時還要麻煩你守門。”
黎芷伶見此也不好拒絕，“謝謝學長。”
許沐風搖頭輕嘆：“芷伶，你對我說了太多次謝謝。”
太禮貌意味著生疏。
黎芷伶露出一絲笑：“不說謝謝，難道說對不起嗎？”
許沐風微楞，繼而暢然大笑：“好，隨你。去吧，芷伶。”
到一個陌生環境，黎芷伶容易惴惴不安，即便得知許沐風在門外，依舊洗一陣停一陣，於無邊無際的安靜中左右察看一遍，順便望一眼門口。
又一次停下時，門外突然傳來溫柔的歌聲。
低沈富有磁性的聲音與室外隱隱蟲鳴相和，給西城的My Love這首歌增添別一般韻味。
她安心洗完澡，打開門，許沐風斜倚門邊晃晃手機上的照片，照片赫然呈現一輪圓融月色。
他眸中笑意湧動，“芷伶，你看，我找到一輪美麗的月光。”
她說：“真好看。”
許沐風先把她送回宿舍，接著下樓洗澡，她跟在身後。許沐風一停，她也跟著停。
“芷伶，怎麽不在宿舍待著？”
“我得幫學長守門。”
許沐風輕笑，用上哄小孩的語氣，“不用，逗你玩的，你回去睡。”
黎芷伶執拗地搖頭：“學長，我們約定好的。”
許沐風無奈一笑：“好。”
月明星稀的晚上，她站在門口，仰望天空，月亮像要湊到跟前來與人暢談，落到她面前的樹影裏，落到她身後的泥墻上，落到她伸出的掌心裏。
想到來這之前，他萬年不發的朋友圈裏溘然出現一條動態，幾張簡單的照片。照片上有他和友人的聚餐合照，也有Queen樂隊攜手亞當·蘭伯特在7月巡回演唱會的門票。
她本以為按他的性格，會將和她相關的所有聯系方式全部拉黑，如今看來他並沒有她認為的那麽狹隘。
這裏月光透亮，不知道溫哥華的月光怎麽樣。
“Miles，不進來坐坐？”一名眉眼深邃、鼻梁高挺的白人男子用英語問。
“不，Richard，我出來透透氣。”陽臺上，紀明謙擡頭望向天上那一輪月光，又低頭搖晃杯中紅酒，凝視那輪光華陷入紅酒旋渦裏又再次浮上來。
Richard說：“你這次過來，除了推動你公司相關的電競游戲出海以外，還有別的原因吧？”
紀明謙垂下眼瞼，雲淡風輕地笑笑：“怎麽說？”
“Miles，你給我的感覺，像是來逃避什麽。”Richard背靠欄桿。
紀明謙避開他的視線，那抹月光再次落入眸中，“Richard，我以為你不是那種掃興的人，什麽時候修的心理學？”
Richard說：“當醫生這麽久，用你們中國人的話說，見多識廣。”
紀明謙漫不經心地與他碰杯。
“lilith最近也來溫哥華出差，明天約我見一面，如果你想去也可以去。”Richard眉飛色舞地調侃，“看來這幾年，她依舊對你念念不忘啊！”
“她約你見面，和我有什麽關系？”
Richard怔忪，片刻擡手拍拍他的肩，唇邊帶上戲謔的笑容，“Miles，你以前可不這樣，不說來者不拒，至少不會讓漂亮的小姐傷心。這幾年你經歷了什麽，還是遇到了什麽人？”
紀明謙拂開他的手，“Richard，看來你當醫生還是當得閑了！”
Richard雙手慵懶地舉到頭頂兩側，“好好，我不說了！你透透氣，我先進去。”
紀明謙倚在欄桿旁，遙望都市的車水馬龍，記起前幾天從賀揚那兒聽來的消息。
她和許沐風去了H省支教。
賀揚為他抱不平：“謙哥，小嫂子這是不是有點太快了，這才和你離了多久？”
他那時就在想，許沐風於她而言，是不是算得上符合所有期許的結婚對象。
不同於他，只是她人生中的一個意外，只是她人生中的一個苦果。
離婚後，他每到傍晚總會生出去看她的念頭，以前總接送她上下學，現在早晚閑下來反倒不習慣。
他總告訴自己，分明是她嫌棄在先，他為什麽還要惦記？
一次次傍晚去看她時，她平靜的生活促使他的惡念日漸生長。他愈發想找尋她的崩潰瞬間，憑什麽只有他一個人不好過？
可當看見她孤身一人在雨中抱膝痛哭，他恍然驚覺，難以承受的折磨並不來源於她的狼狽，而來源於她的痛苦。
他終究還是，失控了。
不願在國內四面八方地聽到她和許沐風的消息，這是他第一次狼狽出逃。
她說和他在一起忘不了痛苦，那和許沐風在一起能忘得了？
他怕聽到她的消息，又怕她忘記他的一切。於是發了一個朋友圈動態，被韓章等人嘲笑許久。
彼時，黎芷伶盯住手機上男人的照片兀自出神，只有在無人知道的地方，她才敢明目張膽地想看他多久就看多久。
少頃，門後傳來腳步聲，她收起手機，與許沐風一同回宿舍。
次日，她和許沐風由一名學校老師帶領熟悉校園環境，得知這所小學每個年級只有一個班，每個班大概只有五六個學生。
小學六個年級，每個年級都有一到兩個老師包班。這些老師大都上了年紀，但其中卻有一個異類，叫肖雲的年輕男人。
也是帶他們熟悉校園的老師。
“黎老師教五年級語文、英語、音樂，許老師教五年級數學、美術、信息技術以及體育。五年級有六個學生，所有學生還請兩位老師全權負責，有什麽別的特殊情況，兩位可以來找我。”肖雲說。
“謝謝。”她和許沐風異口同聲地說。
兩個人包班整個年級，她只在新聞裏看到過，現在親自體驗難免有些緊張。
次日，第一天上課她才明白肖雲所說的全權負責是什麽意思，因為有一個學生沒有來。
班上成績最優異的一個孩子，沒有來。
她課間照檔案上的電話打過去，剛一接通聽到一個粗獷的聲音用方言在吼：“幹什麽？”
孟禾村的方言並不難懂，她依稀能夠辨認清楚意思。
“你好，請問是談思思同學爸爸麽？談思思同學今天是因為什麽原因沒有來學校？”
“沒什麽原因，她不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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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芷伶想吐又吐不出，哐當一個轉彎，險些沒能坐穩，多虧身邊許沐風順手一扶。
“謝謝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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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概況由孟禾村小學的陸校長告知，陸校長對他們的到來流露出異常興奮的神色。
“我們這，窮鄉僻壤留不住人，年輕人只想往外頭跑，沒剩下什麽人，哪能招來新老師？”陸校長說著將他們一行人引至學校的教師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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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地建築多為平房，讓人仿若一下子回到七八十年代，這棟教師宿舍甚至整個學校算得上當地比較體面的建築。
他們的宿舍被安排在二樓，兩人一間。站在宿舍樓上，將整個校園景色盡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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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那人在這裏，肯定又得咋咋呼呼，埋怨這埋怨那。
轉念一想，他怎麽會有來這裏的契機和理由呢？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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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以為他們這群人生來含金湯匙出生，不曾嘗過人間疾苦，對這些生活當過不慣。
許沐風淺笑，深邃的眉眼裏滿溢柔情，打量她的側臉，“芷伶，我和他們不同。”
只要你走近，就能發現不同。
黎芷伶自知這不是一個能夠繼續下去的話題，轉而問：“學長，你為什麽想來這裏？”
許沐風垂眸：“沒為什麽，想來就來了。芷伶，你呢？”
“我不知道。”她翻翻碗裏的米飯，兩粒兩粒地夾到嘴裏。
許沐風沒多問，僅說：“既來之則安之。”
吃過晚飯，她身上一陣黏糊糊，抱著衣服走進公共澡堂，發現澡堂的門鎖生銹，怎麽也鎖不嚴實。
她站在澡堂門外，左右為難，要不還是提一桶水回宿舍擦擦。
“怎麽不進去？”
猶豫間，許沐風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她轉頭道：“澡堂的門鎖繡了，我在想拿什麽擋一下門。”
許沐風上前查看一番，笑說：“你先進去洗，我在門口守著。”
“學長，就不麻煩你——”
“不麻煩，等會我洗澡時還要麻煩你守門。”
黎芷伶見此也不好拒絕，“謝謝學長。”
許沐風搖頭輕嘆：“芷伶，你對我說了太多次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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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芷伶露出一絲笑：“不說謝謝，難道說對不起嗎？”
許沐風微楞，繼而暢然大笑：“好，隨你。去吧，芷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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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真好看。”
許沐風先把她送回宿舍，接著下樓洗澡，她跟在身後。許沐風一停，她也跟著停。
“芷伶，怎麽不在宿舍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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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芷伶執拗地搖頭：“學長，我們約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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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的晚上，她站在門口，仰望天空，月亮像要湊到跟前來與人暢談，落到她面前的樹影裏，落到她身後的泥墻上，落到她伸出的掌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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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以為按他的性格，會將和她相關的所有聯系方式全部拉黑，如今看來他並沒有她認為的那麽狹隘。
這裏月光透亮，不知道溫哥華的月光怎麽樣。
“Miles，不進來坐坐？”一名眉眼深邃、鼻梁高挺的白人男子用英語問。
“不，Richard，我出來透透氣。”陽臺上，紀明謙擡頭望向天上那一輪月光，又低頭搖晃杯中紅酒，凝視那輪光華陷入紅酒旋渦裏又再次浮上來。
Richard說：“你這次過來，除了推動你公司相關的電競游戲出海以外，還有別的原因吧？”
紀明謙垂下眼瞼，雲淡風輕地笑笑：“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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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明謙避開他的視線，那抹月光再次落入眸中，“Richard，我以為你不是那種掃興的人，什麽時候修的心理學？”
Richard說：“當醫生這麽久，用你們中國人的話說，見多識廣。”
紀明謙漫不經心地與他碰杯。
“lilith最近也來溫哥華出差，明天約我見一面，如果你想去也可以去。”Richard眉飛色舞地調侃，“看來這幾年，她依舊對你念念不忘啊！”
“她約你見面，和我有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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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明謙拂開他的手，“Richard，看來你當醫生還是當得閑了！”
Richard雙手慵懶地舉到頭頂兩側，“好好，我不說了！你透透氣，我先進去。”
紀明謙倚在欄桿旁，遙望都市的車水馬龍，記起前幾天從賀揚那兒聽來的消息。
她和許沐風去了H省支教。
賀揚為他抱不平：“謙哥，小嫂子這是不是有點太快了，這才和你離了多久？”
他那時就在想，許沐風於她而言，是不是算得上符合所有期許的結婚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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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告訴自己，分明是她嫌棄在先，他為什麽還要惦記？
一次次傍晚去看她時，她平靜的生活促使他的惡念日漸生長。他愈發想找尋她的崩潰瞬間，憑什麽只有他一個人不好過？
可當看見她孤身一人在雨中抱膝痛哭，他恍然驚覺，難以承受的折磨並不來源於她的狼狽，而來源於她的痛苦。
他終究還是，失控了。
不願在國內四面八方地聽到她和許沐風的消息，這是他第一次狼狽出逃。
她說和他在一起忘不了痛苦，那和許沐風在一起能忘得了？
他怕聽到她的消息，又怕她忘記他的一切。於是發了一個朋友圈動態，被韓章等人嘲笑許久。
彼時，黎芷伶盯住手機上男人的照片兀自出神，只有在無人知道的地方，她才敢明目張膽地想看他多久就看多久。
少頃，門後傳來腳步聲，她收起手機，與許沐風一同回宿舍。
次日，她和許沐風由一名學校老師帶領熟悉校園環境，得知這所小學每個年級只有一個班，每個班大概只有五六個學生。
小學六個年級，每個年級都有一到兩個老師包班。這些老師大都上了年紀，但其中卻有一個異類，叫肖雲的年輕男人。
也是帶他們熟悉校園的老師。
“黎老師教五年級語文、英語、音樂，許老師教五年級數學、美術、信息技術以及體育。五年級有六個學生，所有學生還請兩位老師全權負責，有什麽別的特殊情況，兩位可以來找我。”肖雲說。
“謝謝。”她和許沐風異口同聲地說。
兩個人包班整個年級，她只在新聞裏看到過，現在親自體驗難免有些緊張。
次日，第一天上課她才明白肖雲所說的全權負責是什麽意思，因為有一個學生沒有來。
班上成績最優異的一個孩子，沒有來。
她課間照檔案上的電話打過去，剛一接通聽到一個粗獷的聲音用方言在吼：“幹什麽？”
孟禾村的方言並不難懂，她依稀能夠辨認清楚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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