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菜紅燒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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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菜紅燒肉
小團子郭悠還沒到上學堂的年紀，整日裏便待在食肆。大人們空閑了會哄著他玩兒，但大多數時間都是忙得無法顧及他。
擔心郭悠無聊，大家都想點子給他造些玩耍的物什兒。
討論的時候南陌最沈默了，但隔日天沒亮他就去莊子後山上砍了兩顆樹下來。
鋸成四段長短一致的木樁，再用刨子將木樁表面削平整光滑，防止刮傷郭悠的手。
用板車運到食肆裏後，請上昨日就約好的泥瓦匠，一起組裝加固秋千支架。待郭爺牽著小團子來鋪子裏的時候，秋千已經制作好了。
柔軟青草地上，白色翅膀的蝴蝶在花間流連。
郭悠沒見過秋千，不知這是什麽，耐不住好奇的性子“噠噠”跑上前轉來轉去，觀察著這一夜之間突然出現的大物件。
南陌托起他的腋下把他抱起放到秋千座椅上。郭悠個子很小，南陌特地把座椅調的矮些，讓郭悠的雙腳能夠觸碰到地，不至於自己一個人玩時蕩不起來。
待郭悠坐穩，又按照南陌的話用小手握緊繩子後，南陌輕輕地將他推了出去。秋千運轉起來，小家夥飛了起來，從未坐過秋千的郭悠忍不住“咯咯”地笑起來。
小孩子的笑容最治愈人心，聚在後院門口看的大家夥心裏無不暖暖的，臉上不由自主地跟著郭悠憨笑了起來。
碧藍天空下，南陌著一身玄色勁裝，完美地將他寬肩窄腰的好身材給勾勒了出來。他臉上的表情淡淡，沈穩地仿佛正在完成某項要緊的任務。
凝畫被逗笑了，總覺得照顧小團子的南陌有種小孩穿大人衣服的詼諧感，他越是認真，這種詼諧感愈強烈。
從那之後，郭悠仿佛認定了南陌，玩累了就跑去櫃頭，抱著南陌的腿不撒手，他去哪，郭悠便黏到哪。
凝畫不服氣，連夜畫了張滑滑梯的圖紙，第二日便請木匠和食肆裏幹活的眾人一起，按圖紙把滑滑梯給造了出來。
凝畫抱著郭悠上去滑了兩回，於是被郭悠黏著的人又多了一位。
可廚房裏畢竟危險，很容易被燙到或撞到。每到這時，凝畫只能無奈把南陌喊了進來，讓郭悠抱著他的大腿離開了。
——
因為安記食肆每日的菜單都不同，凝畫都會提前將菜名寫好貼在鋪子門口，再讓老二幫忙著吆喝宣傳，過路人便曉得了，老板娘今日要做的新菜叫酸菜紅燒肉。
聽著簡單，不就是將腌制的酸菜和紅燒肉一起炒炒嘛，但其實好吃的紅燒肉很講究火候，時間和調料。
特別是炒糖色這一步驟，這時候冰糖還未流行，只聽聞在蜀地那塊兒才有。但其實白砂糖也可用來炒糖色，且效果不輸於冰糖。
浸過糖色的五花肉個個油光水亮，晶瑩剔透。凝畫再往裏放上蠔油，蠔汁鮮甜，讓紅燒肉的味道更上一層樓。因最後還要放上酸菜，凝畫提前放上了蒜頭，胡椒粉，加水小火燜煮上足足半個時辰。
五花肉吸收了湯汁之後，更加飽滿肥嫩。趁還有一些湯汁，凝畫把酸菜倒了進去，蓋鍋繼續收汁。
因為凝畫上午買了很多豬肉，賣豬肉的屠戶很快便賣完了收攤歇息，記著凝畫的話，太陽才剛到頭頂，屠戶便來到了食肆裏，等待品嘗今日的新菜。
“酸菜紅燒肉來嘍——”
老三一聲吆喝，將剛來客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手上。
安記食肆的菜向來實惠劃算。
葷菜一般都會給足肉，配菜只是配菜，少量點綴即可。
盛著酸菜紅燒肉的盤子裏，色如琥珀的紅燒肉整齊排列四周，酸菜端正地躺在其中圍著的圓圈中。
筷子只稍稍碰到，五花肉便稍稍回彈回來，常年殺豬，對豬肉了如指掌的屠戶曉得，這肉的火候把握得剛剛好。
夾一塊一整個放入口中，首先是味蕾被強勢攻略，初嘗是令人心情舒暢的鮮甜味，細嚼之後，爽口的酸辣味便湧了上來。
其次是牙齒的頂級享受，吃五花肉能夠同時體驗三種口感，第一層是瘦肉的緊致，凝畫做菜時時刻關註著火的大小，因此瘦肉燜煮得一點也不柴；第二層便是肥肉的軟糯滑彈，齒尖刺破後，吸收的湯汁迸出進入口腔；最後一層便是肉皮的韌道，肉皮增加的這一絲嚼勁又會給這次品嘗帶來意猶未盡的後勁。
酸菜沖淡了五花肉的油膩，就是想要維持身材的姑娘們也可以大膽地吃。
眾人看屠戶只埋著頭吃，一次擡頭的機會都舍不得給，完全沈溺在新菜的美味中，不免直流口水，紛紛點上這道價值八文的新菜。
正午時，做工的人基本都歇息了，來食肆的人很快多了起來。
食肆裏熱鬧非凡，有聚在一起沽酒吃肉的，也有一起吹牛談天的。普通百姓一般不忌諱男女同在一間屋裏吃飯，但富人家的小姐和夫人約束較多，凝畫便安排她們都到其中一間屋子裏來，與外邊的男人分開。
喧鬧之間，一陣濃烈的脂粉氣息驀地闖入食肆。伴隨而來的是嬌俏的女子笑聲。
一群風月女子手挽手著踏進食肆來，絲滑的罩裙隨著她們走路的動作緩緩滑下，露出雪白纖細的香肩，輕盈嫵媚的步履間，未著裏衣的好看長腿若隱若現。
場上的男子或癡癡地望著，或羞赧地低下頭回避，或是在其中見著了眼熟的女子，趕忙低下頭來裝作不認識。
去青樓消遣本就是隱晦的事，這要是讓旁人知曉了，不曉得會掉多大面子，而且很可能會傳到媳婦兒的耳中，那可就不得了了。
女子則多是露出不屑的眼神，或者晦氣地轉過頭，怕她們給自己沾染上什麽臟東西。
“呦，好俊俏的郎君！”其中一名女子輕快地來到櫃臺跟前，纖纖玉手搭在下巴上，衣袖也隨著她的擡手動作而滑落下來，好看的眼睛緊緊盯著南陌，竟是開始撩起南陌來。
接待客人以來，像南陌這樣的俊俏男子一只手都能數的過來，簪媽媽今日讓她們過來，也不說是什麽事，若是攬客，那湖月希望自己能找一個好看的。
其她姊妹“咯咯”笑著，其中看起來領頭的姑娘上前道：“郎君，我們姊妹幾人要在這裏吃飯，你看看我們應該坐在哪裏哩！”
此時大堂裏已經沒有了空桌，就是沒坐滿的上面也占了兩人，倒是夫人小姐們所在的堂裏還剩空桌。
南陌面容冷峻，冷道：“你們樓裏不是有自己的廚房，來這裏做什麽？”
走鏢多年，他也去過很多地方，還從未聽說過青樓女妓會如此招搖地在旁人店鋪裏出現。
出了那個樓，眾人對她們都避之不及。如今她們如此張揚出現在他們食肆裏，意圖便很明顯了。
已經有幾個人不來櫃頭找南陌，反而找老三他們結賬，然後匆匆離開了。
領頭的姑娘潤雨曲指放在紅唇前，輕笑一聲：“郎君這是什麽話，樓裏的吃食經常吃，也總會有厭倦的一天的。聽聞貴食肆的食肆新穎又美味，我們姊妹幾個特來嘗嘗呀！”
“是呀是呀，怎的特來給你們捧場還不歡迎呢！”
“你們食肆的待客之道未免太讓奴們寒心了些！”
眾女子紛紛細聲埋怨起來，反正今日這個飯她們是吃定了，簪娘還讓她們多來幾日呢！
郭爺早在看到湖月她們進門時，便將情況告訴了廚房裏正忙著的凝畫。
凝畫稀奇，趕忙將手裏的活交給翠香後，來到了大堂。
便見到南陌面若冰霜，手緊緊握在劍鞘上，似乎下一刻就要拔劍把面前的一群女子給轟出去。
凝畫忙上前擠進女子們與櫃頭之間的位置，擋在南陌面前，對她們熱情笑道：“呀，歡迎各位漂亮姐姐呀！來者都是客！是我們不周到了，來來來，請到這裏就坐。”
凝畫領她們去的不是別處，正是各個夫人小姐所待的小堂。
“還是這位妹妹知趣，想必你就是掌櫃凝畫姑娘吧！”潤雨親昵地挽住凝畫的胳膊，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卻仿若親姊妹似的。
夫人們瞧見這一群煙花地裏的女子進來，瞬間黑臉，不高興地質問凝畫：“凝掌櫃，你這是什麽意思？怎讓我們與這些不幹不凈的女人同坐一屋？”
湖月白了一眼，輕飄飄懟回去：“這位大姐，我今日出門可是沐浴得香香的呢！你怎麽這般誹謗奴家？”
“你…賤奴也敢頂嘴！”夫人們“啪”的一聲拍桌起身，氣得指揮婢女道：“上前掌嘴！”
“等下——”
凝畫大喝一聲，雙臂張開擋在湖月面前，攔住氣勢洶洶的婢女。
“既已來到這食肆裏吃飯，大家於我而言都是客人。外間沒有空桌了，這裏還有位置，我便將她們帶來了。還請夫人們包涵包涵。”凝畫笑嘻嘻解釋道。
“包涵？你可知她們是什麽人？青樓女子！最下等最低賤的女人，只知魅惑男人，千人騎萬人壓的東西。我可不齒與這些人一起用飯！”
刺耳的語言就連凝畫聽著都覺得不適，她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女子們卻仿佛已經聽了無數遍了，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她連乞丐都願意收，為何不收妓女？
“謝謝夫人提醒，我自是知曉她們身份的。所以才更要請她們進來吃飯。”
“你這是何意？”
凝畫娓娓道：“夫人們執掌中饋，也知曉下人們每人都有奴契。無人想當妓女，她們當中大多數都是自幼家貧低價便賣給了老鴇，我想若不是那一紙決定她們歸屬的身契，沒人願意日日受那般折磨。”
她身後的女子們具是驚詫地看著她。
自從成了風月女子，倒是從未有人這樣為她們說過話了。
“呵，凝掌櫃，你將她們說得這般無辜，可知人家來你這鋪子裏卻是故意攪事？誰人不知青樓女子不應招搖過市，穿成這般結伴來你的鋪子，明擺著就是要砸你生意。”
有夫人以為凝畫年紀小，不懂，便直接明面上說了出來。
凝畫一楞。
然後不可思議地轉頭看向女子們，湖月及身旁的女子不由地躲避起她的視線。
湖月一開始不明白簪媽媽讓她們來是為何，現在知道了。
除了湖月，其她女子都是人精，簪媽媽一說，她們便知道這個食肆應該是得罪簪媽媽了。
夫人們以為凝畫終於明白了過來，便揚起嘴唇道：“凝掌櫃，你年紀小，這第一次我們便不怪你，只要把她們趕出去就行。”
凝畫卻搖搖頭，眼神更加堅定：“那就更不能趕她們走了！我年紀小雖不懂，但我相信外面的客人和夫人們一樣都是明眼人，一眼便看出了她們計謀，肯定不會上當！”
“她們光顧我食肆，我能多一筆錢賺，何樂而不為呢？”
這驚天地泣鬼神的話一出，在場眾人皆怔住了。
剛剛還被凝畫一番話感動並愧疚的湖月硬生生將眼淚憋了回去，無語地盯著凝畫後腦勺。
夫人們卻不領情，氣怒道：“你……！我們這是在幫你清理門戶，你卻鐵定了心要留下她們？好…好，那你便好好賺她們手裏的臟錢吧！”
“真以為自己是佛，要普度眾生呢！”
“才剛剛紅火，就這般高傲，真是自滅門戶！”
夫人們罵罵咧咧地魚貫而出，小堂裏便只剩下了凝畫和她身後的一群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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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團子郭悠還沒到上學堂的年紀，整日裏便待在食肆。大人們空閑了會哄著他玩兒，但大多數時間都是忙得無法顧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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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論的時候南陌最沈默了，但隔日天沒亮他就去莊子後山上砍了兩顆樹下來。
鋸成四段長短一致的木樁，再用刨子將木樁表面削平整光滑，防止刮傷郭悠的手。
用板車運到食肆裏後，請上昨日就約好的泥瓦匠，一起組裝加固秋千支架。待郭爺牽著小團子來鋪子裏的時候，秋千已經制作好了。
柔軟青草地上，白色翅膀的蝴蝶在花間流連。
郭悠沒見過秋千，不知這是什麽，耐不住好奇的性子“噠噠”跑上前轉來轉去，觀察著這一夜之間突然出現的大物件。
南陌托起他的腋下把他抱起放到秋千座椅上。郭悠個子很小，南陌特地把座椅調的矮些，讓郭悠的雙腳能夠觸碰到地，不至於自己一個人玩時蕩不起來。
待郭悠坐穩，又按照南陌的話用小手握緊繩子後，南陌輕輕地將他推了出去。秋千運轉起來，小家夥飛了起來，從未坐過秋千的郭悠忍不住“咯咯”地笑起來。
小孩子的笑容最治愈人心，聚在後院門口看的大家夥心裏無不暖暖的，臉上不由自主地跟著郭悠憨笑了起來。
碧藍天空下，南陌著一身玄色勁裝，完美地將他寬肩窄腰的好身材給勾勒了出來。他臉上的表情淡淡，沈穩地仿佛正在完成某項要緊的任務。
凝畫被逗笑了，總覺得照顧小團子的南陌有種小孩穿大人衣服的詼諧感，他越是認真，這種詼諧感愈強烈。
從那之後，郭悠仿佛認定了南陌，玩累了就跑去櫃頭，抱著南陌的腿不撒手，他去哪，郭悠便黏到哪。
凝畫不服氣，連夜畫了張滑滑梯的圖紙，第二日便請木匠和食肆裏幹活的眾人一起，按圖紙把滑滑梯給造了出來。
凝畫抱著郭悠上去滑了兩回，於是被郭悠黏著的人又多了一位。
可廚房裏畢竟危險，很容易被燙到或撞到。每到這時，凝畫只能無奈把南陌喊了進來，讓郭悠抱著他的大腿離開了。
——
因為安記食肆每日的菜單都不同，凝畫都會提前將菜名寫好貼在鋪子門口，再讓老二幫忙著吆喝宣傳，過路人便曉得了，老板娘今日要做的新菜叫酸菜紅燒肉。
聽著簡單，不就是將腌制的酸菜和紅燒肉一起炒炒嘛，但其實好吃的紅燒肉很講究火候，時間和調料。
特別是炒糖色這一步驟，這時候冰糖還未流行，只聽聞在蜀地那塊兒才有。但其實白砂糖也可用來炒糖色，且效果不輸於冰糖。
浸過糖色的五花肉個個油光水亮，晶瑩剔透。凝畫再往裏放上蠔油，蠔汁鮮甜，讓紅燒肉的味道更上一層樓。因最後還要放上酸菜，凝畫提前放上了蒜頭，胡椒粉，加水小火燜煮上足足半個時辰。
五花肉吸收了湯汁之後，更加飽滿肥嫩。趁還有一些湯汁，凝畫把酸菜倒了進去，蓋鍋繼續收汁。
因為凝畫上午買了很多豬肉，賣豬肉的屠戶很快便賣完了收攤歇息，記著凝畫的話，太陽才剛到頭頂，屠戶便來到了食肆裏，等待品嘗今日的新菜。
“酸菜紅燒肉來嘍——”
老三一聲吆喝，將剛來客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手上。
安記食肆的菜向來實惠劃算。
葷菜一般都會給足肉，配菜只是配菜，少量點綴即可。
盛著酸菜紅燒肉的盤子裏，色如琥珀的紅燒肉整齊排列四周，酸菜端正地躺在其中圍著的圓圈中。
筷子只稍稍碰到，五花肉便稍稍回彈回來，常年殺豬，對豬肉了如指掌的屠戶曉得，這肉的火候把握得剛剛好。
夾一塊一整個放入口中，首先是味蕾被強勢攻略，初嘗是令人心情舒暢的鮮甜味，細嚼之後，爽口的酸辣味便湧了上來。
其次是牙齒的頂級享受，吃五花肉能夠同時體驗三種口感，第一層是瘦肉的緊致，凝畫做菜時時刻關註著火的大小，因此瘦肉燜煮得一點也不柴；第二層便是肥肉的軟糯滑彈，齒尖刺破後，吸收的湯汁迸出進入口腔；最後一層便是肉皮的韌道，肉皮增加的這一絲嚼勁又會給這次品嘗帶來意猶未盡的後勁。
酸菜沖淡了五花肉的油膩，就是想要維持身材的姑娘們也可以大膽地吃。
眾人看屠戶只埋著頭吃，一次擡頭的機會都舍不得給，完全沈溺在新菜的美味中，不免直流口水，紛紛點上這道價值八文的新菜。
正午時，做工的人基本都歇息了，來食肆的人很快多了起來。
食肆裏熱鬧非凡，有聚在一起沽酒吃肉的，也有一起吹牛談天的。普通百姓一般不忌諱男女同在一間屋裏吃飯，但富人家的小姐和夫人約束較多，凝畫便安排她們都到其中一間屋子裏來，與外邊的男人分開。
喧鬧之間，一陣濃烈的脂粉氣息驀地闖入食肆。伴隨而來的是嬌俏的女子笑聲。
一群風月女子手挽手著踏進食肆來，絲滑的罩裙隨著她們走路的動作緩緩滑下，露出雪白纖細的香肩，輕盈嫵媚的步履間，未著裏衣的好看長腿若隱若現。
場上的男子或癡癡地望著，或羞赧地低下頭回避，或是在其中見著了眼熟的女子，趕忙低下頭來裝作不認識。
去青樓消遣本就是隱晦的事，這要是讓旁人知曉了，不曉得會掉多大面子，而且很可能會傳到媳婦兒的耳中，那可就不得了了。
女子則多是露出不屑的眼神，或者晦氣地轉過頭，怕她們給自己沾染上什麽臟東西。
“呦，好俊俏的郎君！”其中一名女子輕快地來到櫃臺跟前，纖纖玉手搭在下巴上，衣袖也隨著她的擡手動作而滑落下來，好看的眼睛緊緊盯著南陌，竟是開始撩起南陌來。
接待客人以來，像南陌這樣的俊俏男子一只手都能數的過來，簪媽媽今日讓她們過來，也不說是什麽事，若是攬客，那湖月希望自己能找一個好看的。
其她姊妹“咯咯”笑著，其中看起來領頭的姑娘上前道：“郎君，我們姊妹幾人要在這裏吃飯，你看看我們應該坐在哪裏哩！”
此時大堂裏已經沒有了空桌，就是沒坐滿的上面也占了兩人，倒是夫人小姐們所在的堂裏還剩空桌。
南陌面容冷峻，冷道：“你們樓裏不是有自己的廚房，來這裏做什麽？”
走鏢多年，他也去過很多地方，還從未聽說過青樓女妓會如此招搖地在旁人店鋪裏出現。
出了那個樓，眾人對她們都避之不及。如今她們如此張揚出現在他們食肆裏，意圖便很明顯了。
已經有幾個人不來櫃頭找南陌，反而找老三他們結賬，然後匆匆離開了。
領頭的姑娘潤雨曲指放在紅唇前，輕笑一聲：“郎君這是什麽話，樓裏的吃食經常吃，也總會有厭倦的一天的。聽聞貴食肆的食肆新穎又美味，我們姊妹幾個特來嘗嘗呀！”
“是呀是呀，怎的特來給你們捧場還不歡迎呢！”
“你們食肆的待客之道未免太讓奴們寒心了些！”
眾女子紛紛細聲埋怨起來，反正今日這個飯她們是吃定了，簪娘還讓她們多來幾日呢！
郭爺早在看到湖月她們進門時，便將情況告訴了廚房裏正忙著的凝畫。
凝畫稀奇，趕忙將手裏的活交給翠香後，來到了大堂。
便見到南陌面若冰霜，手緊緊握在劍鞘上，似乎下一刻就要拔劍把面前的一群女子給轟出去。
凝畫忙上前擠進女子們與櫃頭之間的位置，擋在南陌面前，對她們熱情笑道：“呀，歡迎各位漂亮姐姐呀！來者都是客！是我們不周到了，來來來，請到這裏就坐。”
凝畫領她們去的不是別處，正是各個夫人小姐所待的小堂。
“還是這位妹妹知趣，想必你就是掌櫃凝畫姑娘吧！”潤雨親昵地挽住凝畫的胳膊，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卻仿若親姊妹似的。
夫人們瞧見這一群煙花地裏的女子進來，瞬間黑臉，不高興地質問凝畫：“凝掌櫃，你這是什麽意思？怎讓我們與這些不幹不凈的女人同坐一屋？”
湖月白了一眼，輕飄飄懟回去：“這位大姐，我今日出門可是沐浴得香香的呢！你怎麽這般誹謗奴家？”
“你…賤奴也敢頂嘴！”夫人們“啪”的一聲拍桌起身，氣得指揮婢女道：“上前掌嘴！”
“等下——”
凝畫大喝一聲，雙臂張開擋在湖月面前，攔住氣勢洶洶的婢女。
“既已來到這食肆裏吃飯，大家於我而言都是客人。外間沒有空桌了，這裏還有位置，我便將她們帶來了。還請夫人們包涵包涵。”凝畫笑嘻嘻解釋道。
“包涵？你可知她們是什麽人？青樓女子！最下等最低賤的女人，只知魅惑男人，千人騎萬人壓的東西。我可不齒與這些人一起用飯！”
刺耳的語言就連凝畫聽著都覺得不適，她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女子們卻仿佛已經聽了無數遍了，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她連乞丐都願意收，為何不收妓女？
“謝謝夫人提醒，我自是知曉她們身份的。所以才更要請她們進來吃飯。”
“你這是何意？”
凝畫娓娓道：“夫人們執掌中饋，也知曉下人們每人都有奴契。無人想當妓女，她們當中大多數都是自幼家貧低價便賣給了老鴇，我想若不是那一紙決定她們歸屬的身契，沒人願意日日受那般折磨。”
她身後的女子們具是驚詫地看著她。
自從成了風月女子，倒是從未有人這樣為她們說過話了。
“呵，凝掌櫃，你將她們說得這般無辜，可知人家來你這鋪子裏卻是故意攪事？誰人不知青樓女子不應招搖過市，穿成這般結伴來你的鋪子，明擺著就是要砸你生意。”
有夫人以為凝畫年紀小，不懂，便直接明面上說了出來。
凝畫一楞。
然後不可思議地轉頭看向女子們，湖月及身旁的女子不由地躲避起她的視線。
湖月一開始不明白簪媽媽讓她們來是為何，現在知道了。
除了湖月，其她女子都是人精，簪媽媽一說，她們便知道這個食肆應該是得罪簪媽媽了。
夫人們以為凝畫終於明白了過來，便揚起嘴唇道：“凝掌櫃，你年紀小，這第一次我們便不怪你，只要把她們趕出去就行。”
凝畫卻搖搖頭，眼神更加堅定：“那就更不能趕她們走了！我年紀小雖不懂，但我相信外面的客人和夫人們一樣都是明眼人，一眼便看出了她們計謀，肯定不會上當！”
“她們光顧我食肆，我能多一筆錢賺，何樂而不為呢？”
這驚天地泣鬼神的話一出，在場眾人皆怔住了。
剛剛還被凝畫一番話感動並愧疚的湖月硬生生將眼淚憋了回去，無語地盯著凝畫後腦勺。
夫人們卻不領情，氣怒道：“你……！我們這是在幫你清理門戶，你卻鐵定了心要留下她們？好…好，那你便好好賺她們手裏的臟錢吧！”
“真以為自己是佛，要普度眾生呢！”
“才剛剛紅火，就這般高傲，真是自滅門戶！”
夫人們罵罵咧咧地魚貫而出，小堂裏便只剩下了凝畫和她身後的一群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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