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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諸神黃昏(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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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諸神黃昏(九)

“我給你說, 你可別指望我這半路出家的醫術。”秦琨一邊現場翻著急救箱裏的用品和藥物研究,一邊嚴肅道,“千萬別指望啊。”

祝槐:“……”

“你不行我來?”她問。

“嘿, 誰說我不行。”秦琨嘴上絮絮叨叨, 脾氣還逆反得不得了, “我行得很。”

羅曼:“煮啊, 你這到底行還是不行啊?”

祝槐:“你煮行, 他不行。”

秦琨:“呸, 我這就行一個。”

好歹是沒有出現死亡, 緊繃著的氛圍稍微因爲幾句玩笑松快下來。祝槐割的傷口不深,他們沒費太多功夫就止住了血,秦琨最後給繃帶打好結, 轉頭看向還呼嘯個不停的窗外, “它們這得打到什麼時候?”

“打不了多久,”祝槐活動了下胳膊,檢查它的靈活度,“等它回神吧。”

“我只是沾了點體質的光暫時控制——居然真有人召喚這家夥。”

其實這點血不管也可以,不過要是像招來拜亞基一樣惹到其他生物的註意就不好了。∫

秦琨也識趣地不順著往下問了, 去前面觀望狀況的薇拉也走回來,她重重嘆了口氣。

“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她問, “先聽哪個?”

“你怎麼也學會這一套了。”祝槐說, “好的。”

“好消息是咱們跟市中心的直線距離應該只有幾公裏了。”

薇拉托腮。

“壞消息是路上全是怪。”

她的火力不足恐懼癥又犯了。

“能走多遠是多遠吧。”祝槐若有所思, “不會太久了。”

他們下去得還算順利。

能稱得上礙事的只有偶爾出沒在拐角和陰影下的綠神子嗣,羅曼在黃金樹的洞穴裏就見過這玩意兒一次,此刻心情覆雜歸覆雜,倒也多少有了點應對的準備。

而那群家夥不是成群結隊出現在這裏的, 零星幾只兔子模樣的生物在看到他們後就飛似的竄進了角落,沒有爲人類的窺探留下多餘的機會。

不過這對於雙方都是一定意義上的好事——通向地面的唯一困難,就是不像那座辦公大廈一樣有座還能正常運行的電梯,一層層樓梯走下來簡直要讓人懷疑膝蓋都磨出了火星。

其他人還好,羅曼這個默認卡與本尊重合不少的就有點夠嗆了,他邊揉著膝蓋邊祈禱他煮能天賜坐騎。可惜這東拼西湊來的小鎮肉眼可見地全是步行街,更是瞧不見哪怕一輛自行車,明擺著讓他們靠步行來解決問題。

而在視線的前方,正在彌漫著大片淡粉色的雲霧。那塵霧般的花粉之中能隱隱看出有個龐大的紫色花蕾,它顫顫巍巍地從坑洞裏冒出腦袋,周圍還有不少綠色的卷須蔓藤在細微抖動,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手掌似的細須,空虛地朝著旁邊的空氣裏抓來抓去,

……都召喚了些什麼鬼東西出來。

“KP,”祝槐面不改色地套起了近乎,“你說咱們關系這麼好,走個後門,我能找到最近的安全路線嗎?”

【可以啊。】

04號毫不猶豫地說。

【你們試試唄,領航過了我就告訴你們。】

祝槐心說這家夥這麼爽快絕對有鬼,不過……萬一呢!值得一試!

[斯卡蒂]進行領航檢定,70/10,失敗。

告辭。

[薇拉]進行領航檢定,63/10,失敗。

[羅曼]進行領航檢定,50/10,失敗。

[哈利路亞(秦琨)]進行領航檢定,39/10,失敗。

秦琨:“爲什麼沒有人點領航?”

薇拉:“……我點那個幹嘛。”

“煮啊,”羅曼不敢置信地搖頭,“你們在指望一個死宅什麼。”

【好耶!】

04號的語氣滿是興奮與躍躍欲試。

【那麼作爲我寬容的代價,現在是對賭協議的懲罰時間。】

祝槐:“?”

你不早說!

【你們在原地辨認方向,停留了太久的時間,不知不覺,一團通體綠色、像霧氣一樣的東西在你們身後凝聚成了型。】

陰冷感透了骨,他們都感覺到那股後背升起的含義,扭頭之間,那長著奇特耳朵的幽靈體就出現在了面前。它外鼓的眼球緊緊盯著幾人,張開那格外突出的嘴唇,無聲地展開身體飄向他們!

【目睹被遺棄的流浪者——伊伯幽靈,進行意志檢定,成功豁免,失敗隨機下降一到六點SAN值。】

[斯卡蒂]進行意志檢定,43/70,成功。

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她的SAN值實在是太低了,低到遇到過於超乎想像的神話生物都有可能要撐不過檢定,因此多成功一次都是好的,但顯而易見,這不是最要緊的重點。

在那水霧似的軀體徹底覆上他們之前,一行人當機立斷,轉身就拐進了最近的路口。

——又不是傻!這玩意兒一眼就知道要麼吸意志要麼吸體力還必然物理攻擊無效,站著不跑等什麼呢!

伊伯幽靈的速度與其本體同樣名不見經傳,充其量就是個正常人類的奔跑速度,幾次還險些被甩在了身後,奈何這家夥能穿墻,晃晃悠悠地又出現在隊尾的數米外,就是不肯放棄已經盯上了的獵物。

那也無妨,差一點就能到達的成功都有兩三次了,接下來無非是多嘗試的問題。

至少他們最開始是這麼想的。

而伊伯幽靈身體力行地證明了“阿撒托斯爲你關上一扇門,也一定會爲你打開一扇窗”的道理——雖然我速度差,但我耐力強啊!

這一追就是近半小時,體力再好的短跑選手也要吃不消了。一行人被追得上氣不接下氣,偏偏對方還慢悠悠地跟在後頭,始終保持著不近不遠的三四米距離,你說這氣不氣人。

“你們不是有那個什麼功夫嗎!”出身英國的偵探崩潰道,“露兩手啊!”

“那是道術!不是功夫!”

秦琨也在尖叫:“我材料不夠沒場地也沒法施展啊!”

“——現在還差不多!”

他一眼相中了路旁那個有所松動的、頗有幾分陳舊的消防栓,口中念動咒文。羅曼接收到他的示意,擡腳就踹開了那搖搖欲墜的閥門,而秦琨徑直擰開懷中一瓶黑狗血向上潑去,緊接著,混雜了血霧的強力水柱就直接滋了那伊伯幽靈個滿頭滿臉。

它的身形扭曲、消隱,逐漸淡化成了一小片薄薄的水汽,最後連那水汽都消失無物,徹底沒有了存在過的痕跡。

“呼,”秦琨松了口氣,“不愧是我!”

他們避讓得已經算及時,但還是在所難免地被濺上了不少帶血的清水,衣服濕漉漉的一時難幹,再加上剛剛才逃出伊塔庫亞之子帶來的嚴寒天氣,不由得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好不容易止住,薇拉才剛剛一擡頭,就直接傻了眼。

薇拉:“……”

“啊哦。”她嘴角抽了抽。

“我還是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秦琨:“………………”

都不想聽!

不想聽也晚了,大型節肢動物動作時哢噠哢噠的聲音足以換來那股由衷地沿著脊椎向上爬的涼意——還不止是一陣。

距他們十多米外的地方,七八只全身長滿了疣子的巨型蜘蛛正在虎視眈眈,它們腳下是極具黏性的蜘蛛絲,每一根都足有手腕那樣粗。全是剛毛的螯舉在半空,看起來能輕易地將人類攔腰折斷,空氣中散發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翻滾的胃液無時無刻不在證明著它的刺鼻。

【目睹巨網織造者——冷蛛,進行意志檢定,成功豁免,失敗隨機下降一到十點SAN值。】

薇拉冷汗都下來了。

這SAN值扣得也太兇了。

[斯卡蒂]進行意志檢定,28/70,困難成功。

明明SAN值沒有任何下降,祝槐還是一瞬間感到了強烈的頭暈目眩和耳鳴,竊竊的私語宛如在輕輕吟唱一首早已失傳的歌謠。畢宿五在無聲地呼喚,她的思緒不自覺地跟著那歌聲飄向遠方,飄向那座曾經輝煌過的都市,沈進如死水般甯靜的哈利湖。

幽暗的湖水,在水底隨波搖曳的草葉,還有湖邊華麗陳舊的昔日廢墟……

“餵,斯卡蒂!”

她在聽到薇拉的喊聲時才倏然驚醒,強行將自己的思維從意識深處的泥沼中拖拽出來,而地面已經傳來蜘蛛跳躍落地後的震顫。那銳利巨大的螯與腿尖高高揚起,冷蛛在她面前豎立起它的大半個身體,正欲向下重重砸落,子彈彈頭就與它的硬殼碰撞出火花。

薇拉連開兩槍,冷蛛被這沖擊逼得連連後退,它剛一落地,就憤怒地搖晃身體,那滿是獠牙的巨口發出了低沈的咆哮。

體型龐大的蜘蛛張牙舞爪地威懾著膽敢反傷了它的獵物,它壓低身體,只等那蓄勢待發的一躍。

槍聲撕裂了它的動作。

鉆透眼珠的子彈貫穿它的後腦,與顔色詭異的血跡一同爆出的是眼珠內積蓄的液體與腦漿,蜘蛛因著劇痛收縮著長腿又張開。它沒有因此喪命,但也失去了大半行動能力,乃至於身體後仰,正在掙紮著重新把自己翻回來。

似曾相識的場景。

祝槐聽到直升機的渦旋聲,她擡起頭,架設在敞開機艙門旁邊的狙擊槍之後是熟悉的身影。世界樹的制服都大差不差,更別說還與半空中離得這麼遠,可直覺和那抹一閃而過的金色都無疑告訴了她答案。

世界樹的增援到了。

不知地面上是個什麼情況,單論空中的援軍就不少,看來這次01號是動用了所有能利用到的資源——她甚至在其他直升機的機身上瞧見了休謨的字樣。盤旋在空中的夏塔克鳥與拜亞基一只又一只地被擊落了,直升機爭取到了大部分空域,但有些沒那麼幸運,被意圖反擊的神話生物撞上了機艙,不得不先行迫降。

“希望那邊沒事。”薇拉很不符合自己一貫形象地罵了一聲,“幸虧是這時候,不然我還真不知道要怎麼過去。”

這裏遠沒有足夠的、用來充當停機坪臨時場地,直升機在靠近地面時就垂下了軟梯,塞繆爾從上面三兩下躍下,毫不猶豫地轉身向這邊趕來。

他身後依然有其他特工在接二連三地速降,子彈陸陸續續上了膛,就算不一定像先前那般精準,也造成了相當程度的火力壓制。冷蛛們被逼得節節敗退,楞是爲剛才的包圍圈空出了一小片地方,至少看起來不是那麼危急了。

“嘶。”

羅曼嚴肅道:“原來你們成員聚一聚還是不少的。”

塞繆爾:“……”

塞繆爾:“?”

“怎樣?”話音未落,他的視線第一反應就落在了祝槐胳膊包著的繃帶上,“……怎麼回事?”

“問題不大,自己劃的。”祝槐說是這麼說,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狀況不大好,“其他人的狀況呢?”

塞繆爾皺皺眉,但仍是姑且先順著回答了她的問題:“通訊裏說已經接應上了,名單上的目前還無一例死亡,醫療隊也盡可能對傷者進行了救治,然後——”

他後半句話才剛起了個頭,就被一道突然閃過眼前的身影打斷了。

“啊噠!”

一記飛踢正中某只正在不住後退的冷蛛面門,好巧不巧還正踹在蜘蛛被打出的彈孔上,深潛者馬上被暴怒的冷蛛咬住了腳蹼,一陣胡亂撲騰才好不容易掙紮出來。它也不敢再在那裏逗留了,哭唧唧地一路小碎步跑到了祝槐身後。

衆人:“………………”

你是來賣萌的嗎?

反正深潛者完全不覺得自己做的有問題,它將護在背後的盾牌摘下來,獻寶似的遞給祝槐,滿臉都寫著“拿著,快拿著”。

塞繆爾:“……”

“它從我這搶的。”他冷冷道,“不是我給的。”

深潛者只當這是在表揚它,洋洋自得地挺胸擡頭。

不管是某人語氣中微妙的不服氣還是深潛者的這幅姿態——祝槐假裝自己沒有笑。

“咳,反正東西是到手了,辛苦了。”

她接過那面盾牌,器型盾牌落在手中有種格外沈甸甸的重量。真正近距離接觸到了,她才發現那光澤竟是浮波般流轉在這不知名金屬上的,而中間的舊印與盾牌渾然一體,伸手摸去感覺不到任何存在的痕跡。

那只扭曲的眼睛似乎在註視著她。

她的心臟忽然劇烈地鼓動了一下。

並不是來自於盾牌——這是流淌於血液之中的某種直覺,一種危機即將來臨前的模糊預感,祝槐的指腹描摹著金屬上的紋路,擡頭望向了那個方向,明明那裏還什麼都沒有。

“沒時間了。”她說,“走吧。”

人類與神話造物的力量終究是如此懸殊。

火器無法對它們造成太多的傷害,但起到一定威懾作用總是夠了的。由世界樹提供的槍火開路,行進的道路多少順暢了些。

祝槐覺得04號怎麼都稱得上一句用心良苦。

有時候失敗未嘗不是種幫助,他們被伊伯幽靈追了一路,卻是照著相對能快速抵達高塔的路徑。特工與休謨雇傭的傭兵們避開不好正面交戰的怪物,由外向內地形成了收縮的包圍圈,與此同時,玩家們——特別是已經通好氣的那些——也在紛紛趕往中心地。

她看到不少熟悉的身影——維爾萊特手持沖鋒槍,厲聲指揮著江北然這個身體本能還不怎麼適應戰鬥的大學生;仍是卡洛琳模樣的管彤旁邊是身形相對嬌小的傑克十一還有面貌陌生的幾人,看樣子,名爲十二傑克的組織不知怎的也摻和了進來;包括文森特在內的幾名世界樹成員在齊刷刷地與還在席卷著風雪的伊塔庫亞之子作戰,像人偶似的,動作奇怪地整齊劃一。

而最後拖住仍在從巢穴中破土而出的冷蛛的,是一群又一群高舉錘子草叉鐮刀長矛的食屍鬼,它們一擁而上,就將那紫黑色的大蜘蛛壓倒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眼下離那高塔附近的廣場只剩下數百米,沒有任何足以稱得上困難的障礙擋在跟前,最後的一小段路程居然意外地順利。

——廣場上十分寂靜。

被召喚出來的神話生物並未靠近這裏,恰恰是這樣反倒讓人油然而生出隱約的不安。薇拉提著槍,警惕地環顧四周,可無論怎樣試探觀望,在他們踏上廣場那灰撲撲的地磚後都不見任何不同尋常的跡象。

看來時間上趕得正好。

不願意團結的玩家都在忙著內鬥,太多的邪神也還沒有現世,唯一的問題出現在她自己身上——如影隨形的歌唱聲占據了她的聽覺,不屬於自己的思想侵占了意識,保持住自我成了最難的事,現如今只能希望還夠熬一段時間。

“告訴我,”祝槐說,“我還是我。”

塞繆爾那雙蔚藍色的眼睛註視著她。

“一直都是你。”他說。

很好,這就夠了。

祝槐閉上眼。

她的心智一向是極爲堅定的,恍惚與遲疑不過揮手即逝,不過只需要再撐一會兒罷了。

“我一個人去。”

再睜開眼時,她道。

秦琨:“哈?!”

“沒問題嗎?”薇拉也露出了驚詫的神情。

連深潛者都在一臉擔憂地看著。

“不,大概率是只能這樣。”羅曼沈聲說,“還記得之前是怎麼說的吧。”

僅有一個人能成爲自己陣營的代表。

他們面前數米外的高塔塔門邊上分別矗立著兩座雕像,那身披盔甲、面容被觸手覆蓋的怪物騎士手持刀劍。劍尖交錯地擋在門前,儼然是閑人勿進的象徵。

“看到那邊的雕像了嗎?”祝槐問,“應該是某種審查,符合一定的標準才會予以通行。”

有些事只能由她去做。

她說著就要向前走去,忽覺手腕一緊。

“你會回來吧。”塞繆爾平靜地問。

祝槐安靜了一瞬。

她說:“會。”

他慢慢松開了手。

“不要擡頭。”祝槐說,“不要看,不要聽,不要去感知。”

她笑笑,“雖然我覺得說這些也沒多大意義——不過聊勝於無吧。”

“交給你們了。”

祝槐看了除塞繆爾以外的人一眼。

“希望我們都走運一點。”

她最後留下這一句話,就在他人的沈默中向前走去。雙方不約而同地省下了挽留和道別——免得那成爲某些不詳的徵兆,祝槐在同伴註視的目光裏來到那橫向交叉的刀劍前,然後,看到那兩尊守衛雕像猶如活物般的擡起了頭。

它們沒有眼睛,祝槐卻真切地感覺到有目光從自己臉上和身後轉過。緊接著,那刀尖分開成了足夠容一人通過的空間,塔門也自發旋開,她面不改色地走進門內,聽到用來攔路的武器在自己身後“嚓”地重新閉合。

眼前是一段古樸無華的旋梯。

她踏了上去。

階梯無窮無盡,耳邊只聽得到布料細微的摩挲聲與自己的腳步。從玩家聚集地到現在已經耗費掉不少體力,祝槐走走停停,她最終擡頭看到了猩紅色的天空——塔頂是露天的,一人多高的石墻阻擋了向周圍望去的視線,仿佛這裏是一片與世隔絕的空地。

地面上是石刻的法陣。

中間有一塊相對平整的凹陷,顯而易見,是給他們在初始點領到的信物用的。

不過,她當然不打算放這個。

或許是深潛者誤打誤撞佩戴過的關系,它的氣息暫時掩蓋掉了舊印的,那兩名“守衛”沒有察覺到異樣——祝槐丟下用來遮擋的鬥篷,露出藏在下面的盾牌,將它擺在了召喚陣的最中央。

她彎腰的同時,伸手觸摸了凹陷旁邊的溝槽,判斷出它們的用途。

是血槽。

祝槐嘖了聲。

白包紮了。

她當機立斷地扯開紗布,舉起匕首,向著剛剛止住血的傷口處再次劃了下去。

暗紅的液體從刀口落下,滴在血槽裏時就仿佛獲得了自己的生命,它們開始自發地爬行,蜿蜿蜒蜒繞出完整覆雜的痕跡。

那一刻,她清楚地感覺出空氣的輕微震動。

——邪神蘇醒了。

祝槐無端地意識到從那個方向投來的註視——與她先前望的是同一個方向,那命運般的牽引讓耳邊縈繞著的歌聲愈發|縹緲。而不單單是那裏,還有一處、兩處……

也許是信徒太過努力,也許是祂們察覺出自己的地盤上已經混進了奸細,隔著如此遙遠的距離,她依然感知著那隱隱傳來的震怒。

顫唞一陣強似一陣,從腳下的地面到頭頂的氣流,無一不在像正在經歷強烈的地震般猛烈地搖晃。

她聽到“哢嚓”的脆響。

盾牌出現了一絲裂紋。

完了。

祝槐心裏一凜,毫不猶豫地伸手按住盾牌的裂痕處,註入的魔力卻抵不過流失。她擡頭看了眼仍未成型的氣旋,心知這樣下去只會通向儀式的失敗。

【需要幫助嗎?】

04號樂呵呵地問。

“用不著。”她說。

“反正——”祝槐笑了,“用信物補足就行了吧?”

她沾了仍在流出的鮮血,直接在旁邊的地面上畫出了一筆。

兩筆、三筆——迅速勾出的扭曲五角星有著與盾牌上如出一轍的形狀,她緩緩去點中間的“眼睛”。

“對了。”她隨口問,“你們接下來會怎樣?”

【大概是離開地球,回到我們遙遠的時空連續體之外吧。】

04號幽幽道。

【唉,想想真寂寞啊。】

“是嗎?”

祝槐揚眉。

“那就再也不見。”

她的指尖落了下去。

在印記徹底完成的下一秒,它與流滿凹槽的血液一起泛起了耀眼的白光。

——舊印開光術。

偏僻的孤兒院裏,寄予厚望的女孩被教導了太多知識。

信徒崇敬又畏懼自己的神明,制造舊神之印的女神在口耳間隱秘地流傳。祂的名諱一度消失在記憶角落的塵埃,只有法術留存下來,時至今日終於被掀開塵封的一角。

意志與清醒的界限並不分明,僅剩的那點理智流失殆盡似乎只是錯覺,但祝槐依然一陣陣地眼前發黑。她不清楚自己能勉強撐到幾時,可直到死亡來臨的那一刻,她都會抗爭到底,爲此,就算是交出身軀或是性命也在所不惜。

祝槐站起身,望向遠處翻滾著的黑霧。

如果這是一盤高高在上的棋局,她就來當那個掀翻棋盤的人。

她是黃衣之王的祭品新娘。

……也是衆神所青睞的、最合適的容器與錨點。

這是她的起點,亦將是她的終點。

“……以我之身。”

她說。

“降臨吧,納茜卡姆波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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