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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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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中之中的星辰悄然轉移,一切原本的軌跡卻出現了意外,只是處在當中的人卻不知。

第二年年末入冬,慕容曦禛的身子已然行動不便,但卻還是每日抽出僅剩的時間去後宮之中看望一下剛滿兩周歲的麟兒,珞兒看著那逐漸瘦弱的身子,心中的擔憂也越來越多,背過身對魎秋問道。

“這兩年一直都是你跟在慕容的身邊,我這個有名無實的妻子反倒是什麽也沒有做,只是!他這每況愈下的身子究竟是個什麽情況?”話落間眼神之中的擔憂毫不遮掩,可這樣本來簡單的問題卻唯獨難住了魎秋。

一年多之前她被珞兒安排在慕容曦禛的身邊侍候,本來就是無相宮的公子,所以她也沒有拒絕,一切的平靜都只持續到那天晚上,她悄悄路過公子的房門口,聽到了裏面的聲響,但卻怎麽也沒有聽到人的回應。

未免出現什麽問題,她這才情急之下推開了房門,卻看到書架的後面出現了一條跟無相宮類似的暗道,她提著宮燈緩步的走了下去,待深入地下時,才看到了倒在血泊之中的慕容曦禛,那流在地上的汙血和七星續命燈,她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酸澀的眼睛流出了淚水,魎秋卻只能伸手將慕容曦禛艱難喘息的頭抱在了懷中,小心翼翼的問道:“公子這是要瞞了所有人,來強行逆天改命嗎!”話落間眼前浮現了近一年發生的一切,公子的計劃微妙步步為營,但卻沒有一處疏忽。

可片刻之後停在魎秋耳邊,卻是那微弱的聲音說道:“天機不可洩!切記。”

而後就見慕容曦禛伸手扶著一旁的墻壁站了起來,步伐踉蹌的往暗道外走去,魎秋跟著走了兩步後就停住了身子,轉過頭看了一眼暗室地中擺放的七星續命燈,那燭火燃燒的越來越旺,公子的願望也就可以達成了是嗎?

心中的涼意逐漸遍布全身,魎秋調整了自己的情緒後快步走了出去,此後的一年內她默默的幫襯著慕容曦禛隱瞞此事,就連與她最好的姐妹魅冬都沒有告訴,如今面對珞兒的詢問,她的心中卻開始泛起了酸澀,竟有一種脫口而出的沖動。

遠處正在陪著麟兒玩耍的慕容曦禛擡眼看到後,就舉了舉手中的古玉說道:“父王今天將這個賜給你,你母後若是知道了,必然會很開心的!還不快去給她看看,”說著擡手就拉著那還幼小的孩子走了過去。

珞兒見狀也不好強行追問什麽,連忙蹲下身子看到了麟兒手中的古玉說道:“這些年來,我們母子承了你不少的好處,就光麟兒就從你那討了許多人求不來的珍寶,他才這麽小!你又是何必呢。”

還沒等到慕容曦禛回答,窩在珞兒懷中的麟兒就舉著古玉笑嘻嘻的說道:“父王今天說了的,這個古玉本來就是要給我的,只不過是提前送給我當做生辰的禮物了,母後你高興嗎?”

珞兒低下頭接過古月,指尖磨砂到了上面的沈龍二字,秀美微微的皺了起下耳邊就聽到了那一貫平靜的聲音說道:“不過是一塊俗物而已,你又何必這般介懷!放在合適人的手中才會有適當的作用,天氣有些冷了,你們都多穿些衣裳,我得回去了。”

話落間珞兒轉身就看到了披著裘皮抱著暖爐的慕容曦禛,被魎秋攙扶著走在剛剛下過小雪的甬道上,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會與這遠離世俗的人走的這般近,看著地上深深淺淺的腳印,她也沒有想到他會如此的真實。

轉過年來的初春,正在寢宮中陪著麟兒的珞兒,卻突然聽魅冬說身子一向安好的慕容曦禛竟然病重了,慌亂之下她將懷中一臉懵懂的孩子交給了魅冬,只身一口氣跑到了遠處的寢殿,看著跪在外圍的一眾禦醫,她知道魅冬的消息不是騙自己。

曾經仙風道骨的青衫神醫墜入凡塵,那個陪伴自己將近三年的人也要離開了。

珞兒擡手呵退了周圍的宦官和宮女,撩開布簾就看到了床榻奄奄一息的慕容曦禛,這三年中她每日每夜的誦經念佛為的就是求的身邊的平安,但到最後還是這種結局,她從未有現在這般的痛恨自己。

她哽咽著坐在了床邊,拉起那修長的手說道:“不是神醫麽?怎麽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照顧自己呢,這麽瞧著,你也沒有比我們這幫俗人聰明到哪裏去,”珞兒的語氣雖然極盡平淡,但眼中的淚水卻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留了下來。

察覺到了手上溫熱的感覺,渾渾噩噩的慕容曦禛這才費力的睜開了眼睛,看到了哭紅的珞兒一副怪異的表情坐在床邊,不知為何他竟然發笑了起來,想要伸出手幫她拭幹淚水但卻沒能舉起手來。

不由得又搖了搖頭,看來這鳩星毒的毒素自己還是低估了,不過才短短幾日的功夫,自己竟然連手都提不起來了,慕容曦禛嘆了口氣說道:“你怎麽還是這麽愛哭,生死都是註定的,你應該學會接受才對。”

是啊!經歷了那麽多人的離開,自己應該早就習慣了才是,可她的心中卻越發的空蕩,整日裏擔心這個離開自己,午夜夢回又像是個瘋子夢到了離開的人回來,但都不敢笑的太大聲,仿佛是上天知道她過的開心再賜下什麽磨難一般。

“我早就在三年前學會了接受,所以才退居後宮之中誦經念佛,原本祈求著上天會善待我僅剩的親人,但如今看來我終究是個不大得人意的,不爭不搶不奢望,到最後卻還是只能有我自己一個人。”

話落間那緊緊握著的手就突然松開了,珞兒眼神中的空洞比三年前更大,她失魂落魄的站起了身一步步的往門外走去,慕容曦禛看在眼中但卻不知道說些什麽才能安撫她,算盡了一切但都無法避免她受到的這些傷害。

一直侯在門外的魎秋看著珞兒神情呆滯的走了出來,心中就已然知道了裏面的情況,緩步跟了上去喚道:“娘娘?無論結果如何,公子都不會希望您是現在的這番模樣,您還有麟兒要照顧呢!”

珞兒聞言果然停了一下腳步,而後背著身子無聲的點了點頭。只是在沒有看到的地方時,那蔓出眼眶的淚水還是留了下來,仰著頭仍有淚水中眼角中的流下去,那灰色的天空就像是三年前的她一樣,早就沒有什麽彩色可言了。

第二天珞兒獨自在寢宮中緊緊的抱著懷中的麟兒發呆,魅冬一趟趟的將慕容曦禛那邊的情況傳過來,說是清晨時分他嘔出了大片的汙血,人也陷入了短暫的昏迷之中,口中卻只是喃喃的重覆著一句‘琳瑯!’

聽著斷斷續續的消息,一直面無表情的珞兒的眼角終於緩緩滑落了淚水,而被她緊緊摟在懷中的麟兒卻伸手幫她擦了擦眼淚說道:“娘親,是我幹爹爹生病了嗎?他是不是也像麟兒一樣不肯聽話吃藥,惹得娘親你傷心了。”

珞兒哽咽著只是說出了兩個字“對,他沒有麟兒那麽乖,”而後就一把抱住了那瘦小的身子閉上了眼睛,任由眼淚瘋狂的流了下來,她答應了慕容曦禛,在他離開之前不許踏進他寢宮半步,只能壓下心中的酸澀坐在這裏。

消息就這樣一直持續到了晚上的亥時,聽著外邊的狂風聲兒,躲在她懷中的麟兒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兒開始哭鬧了起來,可此時的珞兒卻不知道該怎麽去哄麟兒,以往的這個時候都是慕容過來三言兩語將不聽的麟兒勸服,反倒是自己這個親娘毫無威懾力。

就在珞兒雙眼無神的時候,寢宮的大門突然被人推開了,魅冬滿身被雨水打濕噗通一聲兒就跪在了她的面前說道:“小姐,慕容公子......剛剛去了!他臨終前用僅存的清醒告訴屬下,讓您忘掉這些不好的回憶,人總是要往前走的。”

珞兒聞言緩慢的站起了身,她知道慕容是怕自己在他離開之後,會像是三年前的樣子做出一些瘋狂的事情,所以才會在最後清醒的時候還叫人告誡著自己,可這份恩情她又要怎麽才能還得起。

“他去的時候......痛苦嗎?”

魅冬紅腫著眼睛擡起了頭,片刻後就低了下去哽咽的說道:“屬下不知,公子臨終的時候避退了所有人,說是想要安靜一下!不喜歡太多人圍著他,所以在最後的時候沒有人知道是什麽情形。”

這果然像是慕容的風格,不留給任何人最後念想,就這樣一個人輕輕松松的離開。

珞兒命人留在寢宮中看著麟兒,而後就帶著魅冬緩步走到了慕容曦禛的寢殿,看著那均被攆出來的大臣和禦醫,她一直緊繃的心仿佛有了一絲龜裂,顫抖著手推開了那扇曾經她推開過無數次的房門。

擡頭看著床榻上仍像是熟睡的清瘦男子,她腦海中回想著從相遇到如今的所有回憶,而壓在她心中的一個疑問,到最後也沒有機會向慕容問出口,小心翼翼的坐在床榻邊伸手替他撫了撫面上的幾縷青絲。

“事到如今,你是不是可以告訴我,三年來為什麽會拼盡一切幫我和麟兒?那年麟兒生辰的晚上,我們坐在禦花園中飲酒,你就說錯了話將你心中深愛的女子說了出來,只是清風拂過微醉的我卻沒聽清,你又不肯再說第二遍。”

只是無論珞兒輕聲細語的說了多少遍,那端詳躺在床榻上的慕容曦禛都沒有做出一聲兒回應,許是身邊真的太過寂靜,讓她本就酸澀的心中更加苦澀的厲害,深深的吸了口氣後緩緩的走到一旁的書案上。

看著上面整齊羅列的張張紙筏,珞兒哽咽著伸手拿了起來,待她看到上面寫了無數遍琳瑯的名字時,才恍然大悟的明白了最後一張紙上寫的那句詩‘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的意思。

而後心中壓抑許久的情緒,就像是決堤了一般湧了出來,她艱難的壓下情緒推開門離開了房間,正巧就與剛剛擡起頭的魎秋對上了視線,忽然想到想必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只有自己現在知道吧。

“一切都按照皇上臨終時的遺願處理,所有人都不要跟著我,我想自己待一會兒。”

話落間擡頭看著外面狂風暴雨的天氣,珞兒擡起頭看了許久就渾然不顧的走了出去,拿著油傘的魎秋瞬間就走了出去說道:“娘娘雨這麽大,您還是打著傘吧!”但卻都被她一手推了回去。

魎秋見狀無法只能轉過身要魅冬暗中跟了過去,自己留在這裏處理明天慕容曦禛火化的問題,也不知道是該誇公子的心思算到了一切,還是說這是命運的無情,明明是個雷雨交加的日子,偏偏公子卻在不遠處的青山上早就命人搭好了靈棚。

而聞訊進宮的楚驍和仇塵子、楚瑤三人,卻在剛走到東宮門口的時候,就看到宮們之中瞬間湧出了大量的都城禦軍將王宮裏三層外三層的圍住了,以往的的鎧甲之外卻穿上了刺眼的喪服,所到之處的朱紅也都被白布包裹上了。

楚瑤被這陣仗嚇傻了眼睛,左手緊緊的抓著仇塵子的胳膊問道:“難道......慕容走了?”

聽著前方寢宮前傳來了一陣陣巨大的哀嚎聲,仇塵子沒有給楚瑤一句回覆,只是迎著頭頂的暴雨,臉色青白直挺挺的跪在了冰冷的青石地面上,一旁的楚驍擡手看著遠處策馬狂奔的身影伸手用力的揮了揮。

陳雲用力勒緊的手中的韁繩,這才微瞇著眼睛看清了幾人的模樣,便大聲的說道:“怎麽是你們幾個,皇上剛剛駕崩了!我要去聯絡城中和城外的駐軍,一會兒你們聽著喪鐘聲兒才去前殿,不然禮官怕是不讓進去。”

隨後看著遠處趕過來的一隊程家軍,陳雲就快速的又駕著馬跑了出去。

楚瑤悄然走進楚驍的身邊說道:“哥,慕容真的走了,我們還是先去看看珞兒吧!”話落間就舉著手中的傘站在了仇塵子的旁邊,從來都不曉得他也會這樣,只能緩緩的蹲下身子將他的頭攔進了懷中。

大結局

她不知該說些什麽才能安撫仇塵子,只能舉著傘陪著他在這雨中跪著。之前不理解男子的兄弟之中,而今看到哥哥和仇塵子之後,楚瑤的心中也是感慨萬千,聽著耳邊不斷敲響的沈重喪鐘的聲音,她知道嘴上說不在乎的人,心中卻最是在乎的緊。

珞兒孤身穿著淡薄的衣裙走在雨中,擡起頭看著夜空中越下越大的雨滴,那一聲聲的喪鐘仿佛像是擊打在了她的心口上,讓人一陣陣的抽疼著,腦海中不斷浮現著從最開始的回憶,她卻越發覺得自己蠢的可憐。

一切明明都是那麽明顯了,可是她卻從來都沒有註意過,只是一味的自欺欺人。

突然間她頭頂上的雨滴被擋住了,珞兒詫異的扭過頭就看到了冒雨給她撐著傘的魅冬,一臉焦急的站在雨中說道:“小姐,初春的雨太傷身子!您快些跟我回去換身衣裳吧,不管什麽事情都會慢慢過去的。”

低下頭看著魅冬拉著自己的手腕,珞兒微微用力就掙脫開了,語氣極為平靜的說道:“你早就知道了吧,慕容肯留在都城陪了我三年,全部都是因為姐姐的緣故!不論是對麟兒還是古月的江山,他嘔心瀝血也都是為了姐姐,而我對此卻什麽都不知道。”

一句半緣修道半緣君,就已然將慕容藏在心底裏的話全部說了出來,他潛心佛法修身養道以此來掩蓋他對姐姐的情感,但另一面又無法徹底將姐姐忘掉,索性就替姐姐守著自己,為的是要姐姐在九泉之下安心。

珞兒轉過身看著魅冬一言不發的站在原地,她知道自己猜對了,自己就像是一個傻子一般被耍的團團轉,到最後卻一步步的踩著自己親人和朋友的血肉往上走,心中卻還安然自得的追求什麽安穩。

頓時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珞兒反手指著自己猙獰的說道:“是我!原本該死的人就應該是我,我一心一意的想要保護身邊的人,到最後他們卻都是因為我離開飛,我才是那個最應該死掉的人。”

魅冬察覺到了珞兒的情緒有些不對,連忙丟下了手中的油傘,用力的拽住了她的手臂卻被一股大力甩到了地上,只見暴雨之中電閃雷鳴,她定定的站在暴雨之中指著蒼天,怒罵著這大半輩子的心中所受的苦。

聽著珞兒那句句帶著怨恨的話語,魅冬倒在水泊之中也心痛萬分,她不能說是最了解珞兒的,但卻也可以說見證了她經歷的一切,從金靖祁的死到宮主再到戰死疆場的程昀,最後到慕容曦禛的離開。

已經將她心裏最後一道防線擊潰,明明想要守護最愛的人,卻反倒落了個孤家寡人結果。

看著珞兒逐漸青白的臉色,魅冬撐起身子緩緩的走了過去,抱住了她早已冰涼的身子,耳邊卻聽見她臉色蒼白念叨著的一句話“現在我算是明白了,人啊這一生,時也,命也,非吾所能啊,什麽爭啊搶的,到最後都逃不過這個結局。”

感覺到自己肩膀上一下沈,魅冬就看到珞兒暈倒在了自己的懷中,只能伸出手輕輕拍在了珞兒的頭頂喃喃自語道:“是啊!這一生我們都經歷了太多太累了,餘下的日子就好好的歇歇,有冬兒陪著您呢!”

這場暴雨一直下了整夜,到第二天早晨的時候卻又晴空萬裏了,魎秋派人過來說自己要去完成慕容留下的遺命,窩在暖炕上的珞兒聞言緩緩的點了頭,就看到一旁的魅冬端著藥走了出來說道。

“小姐不過去送公子最後一程嗎?”

回答魅冬的卻是無盡的沈默,自從那夜暴雨之中將珞兒救回來,她整個人就大病了一場,再也沒有了往日中的精神,下令命宮中所有的人都以素簡為主,而她自己也越來越喜歡一個人待在屋子中看著窗外的景色。

瞧著外邊開的極好的杏花,珞兒仿佛看到了那一年中幾人初次登上雲霄山莊的日子,那個時候的自己才是真正快樂,沒有煩惱,沒有憂愁,也不用現在這樣活的小心翼翼,整日裏都跟在此生中最重要的人身邊。

一陣微風吹過了窗戶前,魅冬怕大病初愈的珞兒受涼,擡手就要將窗戶關上,卻被她擡手攔住了喃喃道:“我了解的他不喜歡繁雜,他自己選的日子也必是極好的,就讓這縷微風帶著杏花替我送他離開吧......”

三個月後,古月第四十三代國君珞兒重新執掌權位,君號萱琳。

看著滿山遍野盛開的梅花,楚驍回想到了之前他和慕容曦禛來這裏祭拜程昀和琳瑯的時候,世事無常,誰都能料到不過才剛轉過年來,坐在涼亭之中品茶的二人就一個站在外面,一個躺在了裏面。

仇塵子看著楚驍觸景傷情的樣子,深深的嘆了口氣後,從自己懷中掏出了之前慕容曦禛交給他的信遞了過去說道:“這封信是慕容在一年前交給我的,許是那個時候他就已經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了,要我在這個時候轉交給你,說是你看到後就會明白一切。”

楚驍皺起了劍眉伸手接過,只是當他看到那書信的內容後,就猛的咳嗦了幾下轉過身就坐著馬車瘋魔般的跑了,徒留下仇塵子一人看著皇陵喃喃自語起來“認識你了這麽久,從來都不知道你也會是大方的人。”

掏出腰間準備好的上等佳釀,對著皇陵舉了舉而後就倒在了皇陵的前面。

由於之前幫程昀換血渡毒時,楚驍耗損了自身的內力,坐在馬車之中顛簸了許久,待月上梢頭的時候才趕到了落楓橋,當他擡手撩開車簾的時候,整個人就好似被人點了穴道一般定在了原處。

而他逐漸泛淚的目光卻看到落楓橋下,那一抹熟悉佳影輕撫著梨花枝嗅著花香,許是由於楚驍腳步的聲音,使得站在花海之中的女子感覺到了異樣,轉過頭詫異的問著“你也是來這兒赴約的嗎?”

頓時楚驍就紅了眼眶顫抖的走了過去,這三年之中的多少個日日夜夜,他曾無數次的夢到過這個場景,只是夢醒時分原本近在咫尺的人就消失了,那種失去的痛苦歷歷在目,可如今的他竟然有些不敢伸出手去驗證這是不是夢境。

嬌小的女子看著來人只是定定的不說話,只能自顧自的上下打量起了來人,瞧著那一身月白色的衣衫和腰間的黑色折扇,的確是很像師傅要自己找的人,於是她嘴角微翹將手中一朵梨花遞了過去說道。

“我叫琳瑯,師父說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會有一個人在這裏等我,是你麽?”

楚驍接過梨花,輕輕的伸出手將她摟在了懷中耳語道“我一直在這兒等你回來!”而後他就聽到琳瑯笑了,一如她離開的那日一樣,巧笑嫣然勾引心魄,即便現在的你把我全都忘幹凈了,但只要我記得你就好。

坐在馬車上他擡眼看著與之前大不相同的琳瑯,眉眼之中不再有那駭人的戾氣,取而代之的只有少女的嬌俏,或許這就是慕容信上所說的一個全新的琳瑯,這一次他只想陪著她過些平凡安穩的日子。

當楚驍帶著失去記憶的琳瑯回到王宮中的時候,正在批閱奏折的珞兒看著那熟悉的背影緩步走進來的時候,手中的朱筆就已然掉落在了宣紙上,此時的她再也沒有女帝的半點兒氣勢,趴在琳瑯的懷裏失聲痛哭著近三年內的所有。

片刻過後琳瑯俯下身子將她眼角的淚滴拭去說道:“師父說,沈龍谷有個人在等你,你明日就去見見吧!”聞言珞兒的心中就平生出了一個極其不可能出現的想法,當初姐姐是自己親眼看到的,那是不是就也可以說他也沒死。

沒有等到第二天,珞兒就孤身騎死了三匹快馬,僅用了三天就將原本七日才能到沈龍谷的行程提前了,看著沈龍谷前的毒障,她快速掏出了琳瑯的閉氣丸,穿過毒障看著四周的翠綠的植物與毒物。

只是當她剛剛準備走進竹屋的時候,就被那一聲兒就被一聲熟悉到不行的咳嗽聲吸引。

“真乃妙計,此陣法若是放到戰場上那定是所向睥睨啊!”

珞兒盡量放輕自己的腳步聲兒,走入園中果然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背影,眼淚瞬間激紅的眼眶,其實上天還是憐憫她的不是嗎?她雙手漸漸收緊來平覆自己的慌亂,但聲音還是帶著哽咽說道:“程將軍歸來晚矣,還不快點滾過來給朕領罰!”

話落那看著兵書的人影頓住了,就連手中的竹簡都掉在了地上,他從沒有想象過自己與珞兒重逢的樣子,本就用不上力的雙手艱難轉動著輪椅看了過來“珞兒,我回來了!”

一別數年,終究是緣到情定,大喜大悲過來,珞兒才回憶起當初慕容曦禛的那一句。

逢,則緣聚,離則緣散。

世間萬物於鏡中空相,又終諸相於無相。

莫要說破,莫要看破。

番外:花開相依莫相離

自從珞兒將程昀從沈龍谷接回王宮之後,原本已經消沈了好幾天的麟兒,在見到自己真正的爹爹很是欣喜,就不斷的將自己私藏了很久的小玩意通通找了出來,早已將之前被珞兒訓斥的委屈拋到了九霄雲外。

“你這是想要給師兄他們置辦成親的事兒了?”

珞兒猛的一擡頭,這才看到剛剛還在遠處的程昀,此時就已然找到了自己的面前,嚇得她手一抖就將原本寫好的清淡抹下了重重的一道,而後就只能連連嘆氣的說道:“經歷了這麽多,他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這步,我覺得下個月月初就是個極好的日子。”

順著那手指一點,程昀果真就看到了那被塗塗改改很多遍的紙上,寫滿了她挑選出來的黃道吉日,只是住在沈龍谷近兩年的時間裏,失憶的是琳瑯而不是他,那個人所做的所有事情他全部都記得,此生不敢忘卻。

那時的他抱著必死之心準備與妙玉同歸於盡,但卻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待他醒過來的時候就躺在了沈龍谷中的床上,看著一邊白發蒼蒼的老人時,他心中湧起了不好的預感,而後得知的事情也正如他猜的那樣。

慕容曦禛將自己從疆場上自私送到了沈龍谷,並要求南海老人去解開自己身上的鳩星毒,但畢竟天命難為,老人拼盡了全力也只是將自己從鬼門關拉了回來,而這雙腿卻因為毒素的原因永遠站不起來了。

待內傷恢覆的差不多了,程昀便坐在早已準備好的木輪椅上,跟著年邁的老神醫每日去谷中的龍潭祈福,只是當他看到上面的名字是慕容曦禛時,壓在心裏的疑問還是脫口問出,打破了這原本平靜的水面。

“老神醫,程昀一直想問您為何這般舍命搭救我?”

就算自己不精通醫術,但對於這鳩星毒的由來還是聽說過的,平常人但凡是知道的都會退避三舍,為何這早已遠離塵世的南海老人卻對自己這般悉心照顧,全然沒有退卻擔憂之意。

話落間只見那雙蒼老的手停頓了下,聲音帶著無盡的滄桑說道:“那是因為救你的人不是我,而是我那苦命的兒啊!”低頭看著那逐漸漂流到龍潭中央的福燈,他這才知道了這其中所發生的一切。

南海老人本就是江湖中有名的玄學道士,自從痛失愛妻便避世江湖,藏身沈龍谷。

他擅毒擅醫,卻只能與自己那苦命的孩子師徒相稱,只為保全他那命格中坎坷的生死劫,慕容曦禛五歲時險卦所示姻緣劫斃命,他無奈苦思多日,最後只能逼著幼小的孩子擺著續命燈,生怕哪天自己去了,他無法順利的活下去。

當他收到慕容曦禛的來信時,蒼老的手就晃晃悠悠上了一卦,卻是死卦,這個傻孩子!救了別人害了自己,他知道慕容必然做了最壞的打算,但是這天底下怎麽會有眼睜睜看著孩子不救的父母,他沒有辦法只能在房中擺上了七星續命燈,只為扭轉那逆改天命的代價。

三年後才剛轉春,琳瑯昏昏沈沈的醒了過來,但也因鳩星毒毒性過大,導致她的記憶全無,這也反倒是省去了自己的麻煩,按照慕容信中所說,編造給她了一個簡單的身世,只是對於慕容自己的存在卻只字未提,他知道那個傻孩子怕琳瑯知道了內疚一生。

那一夜龍潭旁,他向往常那般繼續坐在那裏折著花燈,將慕容曦禛的生辰八字寫在上面準備祈福,可卻聽到琳瑯從後面急急忙忙的跑過來說:“師父!那屋裏一直恍恍惚惚的七盞續命燈滅了。”

我知道這是天命,無解。低下頭嘆了口氣繼續折著花燈,拉著對此渾然不知的琳瑯一拋手就全放了出去,有琳瑯送你走完最後一程!吾兒,應該是高興的。

珞兒擡頭見許久程昀都沒有回應,便想著伸出手輕輕的將陷入回憶當中的程昀叫回來,誰知這一晃程昀的眼中就滾落下來一滴淚水,這下她也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兒,轉過頭叫魅冬將麟兒帶了出去。

“程昀,你怎麽了?是我選的這個日子不好嗎?”

程昀哽咽的收起了自己的所有情緒,卻不能將慕容曦禛的事情透露給珞兒半句,因為那是他最後的心願了,所以只能裝作感嘆幸福的不易說道:“沒有,日子很好!只是這一切我們說了不算,還是先問問楚驍和琳瑯吧。”

果不其然在成親這件事上,楚驍的看法和程昀竟然出奇的一直,就連一向對這種問題不管不問的仇塵子也覺得有些太早了,珞兒雖然十分的不理解但最後還是認同了楚驍的做法,畢竟有太多的事情她都不清楚。

雖然成親的事情沒有成功,不過楚驍卻辭去了朝中的職務,帶著忘記一切的琳瑯收拾行囊準備回到雲霄山莊去,那裏才是他們真正的歸宿,只是在剛剛走出城門的時候,楚驍就張口說道。

“這一去,不知道我們還要多久才可以回來,你陪著我最後再去看一個人吧!”

二人將馬匹綁遠處,一步步走著上路來到了皇陵的面前,當琳瑯看著墓碑上‘慕容曦禛’的名字時,不知為何她的心就會抽疼了一下,那種酸澀的滋味兒是她從來沒有過的,於是走到楚驍的身邊問道:“他是你的朋友麽?那我和他是有之前見過麽?”

原本這樣一個簡單的問題,對於楚驍來說是很好回答的,可是卡在嗓子裏的話卻怎麽也說不出來了,當初慕容曦禛要仇塵子轉給自己信中就曾囑咐過,此後世間再無慕容曦禛,只為那時梨花樹下的她是輕松快樂的。

楚驍不想要琳瑯看著自己落淚的樣子,微微上揚著頭將她拉入了懷中緊緊的抱著。

從來都十分繁忙的都城門口,此時卻被兩個吵架的人死死的擋在了中央,偏偏礙於四周的禦林軍壓制,所有好事兒的百姓卻只能站在遠處觀看這場爭鬥的結果,眼尖的布衣看著就那女子巾幗不讓須眉的勢頭,就下了賭註必然是女的贏。

“這馬路又不是你開的,憑什麽就只有你走得我就走不得了!”

“我的大小姐,你從無相宮跟我跟到了這裏,跟了整整三年了!你就不想過回你之前大小姐的生活嗎?現在我要過回我四處流浪的日子了,你就不要再跟著我了,再說,我這麽一大老爺們怎麽帶著個小姑娘闖蕩江湖啊,”話落間仇塵子頗為無奈的翻身下了馬。

誰知那楚瑤也跟著他下了馬,二人一同氣哼哼的站在了程昀和珞兒的面前。回想著前幾天送楚驍和琳瑯離開的時候,也不見得有今天這對冤家的趣事兒多,程昀看破沒說破,也沒有打趣仇塵子,擡手就命魅冬端著準備好的虎符和令牌走了過來。

仇塵子見狀微微皺起了雙眉問道:“不是程昀,你這是什麽意思!想要圈住我嗎?”

程昀聞言哈哈大笑了起來,反手從自己的懷中掏出了一封書信拍在了仇塵子的胸前說道:“想要圈住你的人可不是我!”說著還望楚瑤的那處飄了一眼,言語之中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只是面前的這個酒葫蘆卻是一副全然不在乎的樣子。

真真是叫一旁的珞兒為楚瑤捏了一把汗。只是隨後仇塵子的目光就轉向了木盤之中的兩樣東西之上,嘴角一笑伸手就拿過了令牌說道:“大千世界還有我太多沒有見識過的,經歷了這些要繼續過回我原來的生活,這令牌我留著了。”

隨後擡手就接過了宮女遞過的酒杯,豪爽的與程昀對飲三大碗後應聲而碎,不拘一格的少俠翻身上馬抱拳鄭重的說道:“程昀珞兒你們好生珍重,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們有緣江湖再見了!”

話落間仇塵子快速的翻身上馬大喝了一聲後,馬鞭一揚人影就已經駛向了前方。

珞兒眼看著仇塵子已經跑出了很遠,頓時就急的走過去推了一把還在裝著生氣的楚瑤說道:“你別裝了,他人都跑遠了!你在不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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