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珞兒逐漸青紫的雙唇，魅冬才恍惚間記起了自叢宮主離開後，便無人再給小姐換血渡毒，一時間抿起雙唇有些慌張的說道：“我......我立刻去找慕容公子過來，您先在這裏照顧好小姐。”

而後就轉過過身神色慌張的跑了出去，可是當魅冬找到慕容曦禛的房子時，卻發現屋內壓根沒有他的身影，於是手足無措的站在門口處想著，忽然腦海中靈光一閃就擡起頭繼續往不遠處的靈堂跑去。

正端跪在鋪墊上緩慢的燒著紙錢的慕容曦禛，看著自己身側漂浮起的灰塵，就感覺到自己周身的力氣不似往日那般充足了，但心中一想到說不準未來的哪一天她醒過來時，就會再次對著自己走過來說著那句。

你為何將我這無相宮栽種的這般女氣，沒有了原本的那些威懾武林的氣場了。

不知不覺在這寂靜之中，慕容曦禛的眼角逐漸紅了起來，那銅盤之中越燃越旺的火苗就好似他對於琳瑯的思念一般，他只是懊惱畢生所學不能解你這一生之苦，那張從未帶有過多餘的情欲的臉上逐漸滑落了兩滴不該有的熱淚。

“從接近你的那天開始，我就一直在害怕著！最怕你我只有那麽一次交回，而剩下的數年的歲月中只能不斷的錯過，雖一早知道世事無常，但卻總還是想著能和你有僅存的一點兒念想，即便你心中的人從來都不是我......”

就在慕容曦禛說完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身後的門口出現了一聲兒略帶驚訝的聲音，緩慢的轉過頭去才看到一臉詫異的魅冬正站在那裏，一手還將將扶著那剛推開的大門說道：“小姐的鳩星毒發了，還請公子趕緊過去。”

聞言慕容曦禛迅速收起了自己的所有情緒，亦如往常那般不食人間煙火般的神醫，起身利落的走出了靈堂在門口處冷聲兒對著魅冬說道：“無論你剛剛聽到什麽都只能裝作不知道，否則你的結果自己清楚。”

而後魅冬就臉色微變了一下，恭敬的站在後邊跟著慕容曦禛往珞兒的住處走去。

只是當慕容曦禛看著床榻上的珞兒時，眉頭還是皺了起來，探著那若有若無的虛脈臉色就更加難看了，察覺到了身側一臉凝重的程昀後，他將珞兒的手放回了錦被中說道：“程將軍既然能夠在這裏，想必是琳瑯將所有的事情都跟你說了吧！”

慕容曦禛雖不怨程昀的所作所為，但心中卻也不怎麽喜歡別人傷害或是利用琳瑯，於是這說起話的語氣就有些冷漠了，礙於床榻上的珞兒卻又不得不將情況跟這位孩子的父親解釋清楚。

程昀雖是一名武將，但卻也不是一名不通心計的武夫，早在他當初答應了琳瑯的要求時，就已然做好了背負一切的準備，聽著慕容曦禛的話默默的點了點頭說道：“是的，但是對於珞兒身上的毒，還需要仰仗慕容神醫了。”

其實慕容曦禛也並非是要有意為難程昀，而是這接下來的話要做出的選擇實在並非常人可以接受的，生死一線全然在他程昀一人手中了，而自己也不過是做個導線藥引罷了！

“她原本就跟我沾親帶故，也算是我自己的親妹妹！所以客套的話也就不用說了，這鳩星毒本無徹底去除的方法，唯一能夠續命的就是隔幾日換一次血將體內的毒素減少一些，之前琳瑯的內功也是這樣散盡的，而現在的情況卻有了不同，有孕的身子比普通人運作快些，所以你可知道我說這些話中的意思？”

如今的他已然不是只會帶兵打仗的將軍，程昀在聽著慕容曦禛的話時，就已然先一步猜到了這最後的意思！緩慢的走到床榻邊上看著那對身外渾然不知的珞兒，他身為武將早就做好了馬革裹屍的準備，死對於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麽。

只是他不舍得要珞兒好不容易挺過失去姐姐的那關後，過不了多久就要面臨失去自己的痛苦。他知道她心中最想要的願望不過是簡簡單單的和家人在一起，可是如今看來就連自己也要失約了。

“我的武功沒有琳瑯高，所以我想知道最後的時間裏還有沒有機會親眼看到，我和珞兒的孩子出生！我不想丟下她自己去面臨那分痛苦，”話落間從不輕言流淚的鐵骨男兒，竟然顫抖的不敢擡起頭。

慕容曦禛看著程昀輕微顫動的肩膀時，心中的難過又豈能少過他，但卻只能默默的走到一旁打開準備好的藥匣，掏出準備好的金針和匕首說道：“生死有命，既然你有了取舍就不要在奢求過多，我要動手了！”

聞聲兒程昀松開了握住珞兒的手，坐在了慕容曦禛的身邊任由那三根金針刺進體內，可是當感覺到自己體內不斷有螞蟻啃食的感覺後，還是不免皺起了雙眉，由於他的武功沒有琳瑯皓，加之珞兒的身子又要為產期做準備，所以換的血就要比之前多。

不過才半根香的時間，程昀就已然臉色慘白冷汗直流。站在一旁的魅冬見狀擔心出現什麽問題，就走上前去輕聲兒說道：“公子，要不要一會兒換成魅冬來換血，我看程將軍這樣怕是性命都會出現問題！”

誰知此話一出後，慕容曦禛和程昀幾乎是同時脫口而出“不用！”拒絕了魅冬的提議，而後就見猶如雨下的汗珠越來越多的滲出了程昀的衣衫，那早已握的青白的雙手卻未有一次放松。

看著那逐漸變黑的金針，同樣是蒙蒙細汗的慕容曦禛皺著眉頭說道：“將右側的金針遞給我，”隨後就出手快速的將那變黑的金針抽出插進了新的，而轉過頭看到就在剛剛的瞬間程昀的口中就險些湧出鮮血。

魅冬看著卻不能伸手幫上一點忙，急的淚水就在眼眶中打轉，明明自己也可以幫小姐換血卻不知道為了什麽被慕容曦禛硬生生的拒絕了，片刻之後見程昀的眉頭逐漸舒展了開來，這才敢將懸起的心放下。

但也就是這片刻的功夫，程昀快速的推開了魅冬，朝著一旁的銅盆中吐了一大口的鮮血，這才敢坐回椅子上對著慕容曦禛問道：“如今這樣看珞兒臉色恢覆如常，是不是就說明剛剛的換血已經毒素減少了？”

見狀慕容曦禛的臉色卻沒有半點的好轉，只是陰沈著一張臉伸手遞給了他一粒藥丸，而後才拿起了珞兒的手臂塗抹了一層傷藥說道：“她是好了！你就不擔心一下自己的身體嗎，一次強行接受這麽多，我無法保證你可以親眼看到孩子出世。”

知道了珞兒的平安之後，程昀這才裂開嘴笑了一下坐在了她的床邊說道：“你們不是說命中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麽？如今的我只求的她安好就成了，至於其他的也不想去奢望了。”

聞言慕容曦禛默默的點了點頭，轉過身就收起了藥匣帶著一旁的魅冬離開了房間。

走在去往靈堂的路上時，一直跟在慕容曦禛身後的魅冬，終於是無法忍住心中的疑問，若是日後程將軍在出現什麽問題，只怕小姐就真的會撐不下去了，她看了小姐和宮主所經歷的一切，不想在看到什麽悲劇重演。

於是魅冬停下了腳下的步伐問道：“公子，剛剛為何阻止屬下替程家軍換血？”

走在前方的慕容曦禛瞬間也跟著停下了腳步，提著手中的藥匣子轉過身說道：“真的是枉費我教了你那麽多的醫術了，那換血的途中若是可以隨意更換，我又怎麽會舍得當初琳瑯僅憑一人之力承受了那麽多！”

而後就擡腳有些怒氣的走遠了，只留下楞在原地的魅冬一臉無措的回響著這句話。

約莫過了有四五個時辰的樣子，一直日夜守在珞兒床邊的程昀，終於是感受到了珞兒即將醒過來的樣子，只是他這一激動，體內猶如萬蟻啃食的感覺就更加嚴重了，慌忙間只得轉過身不斷捂嘴輕咳起來。

聽著耳邊的聲音，床榻上的珞兒終於是緩慢的睜開了眼睛，看著屋內熟悉的一切她知道自己在哪裏，也記起了之前發生過的所有事情，心中不甚就又開始抽疼起來，可當她擡頭看到了床邊那抹熟悉的身影時。

心中的抽痛就更加重了，他是她多麽相信的人，怎麽忍心選擇去欺騙她。

“程昀，時至今日你就沒有一句話想要對我說清楚嗎？”

背過身的程昀在聽到珞兒那有些沙啞的聲音時，幾乎脊背一僵甚至不敢轉過頭去看她，想必就在這幾天的昏迷當中，珞兒已將祭天臺的前後因果都想清楚了，可是他此時卻不知道該用什麽言語來安慰她了。

程昀只能艱難的壓下身上的痛楚，深深的嘆出了一口氣後，面色沈重的轉過身對上了珞兒那逐漸發紅的眼睛說道：“珞兒，你才剛剛醒過來，有些事情我們可以日後慢慢的說，我去吩咐她們給你準備些吃食。”

話落間就見程昀準備起身出去，只是他的衣擺卻被珞兒伸手及時抓出了說道：“我現在什麽都吃不下，只想知道當日在祭天臺上，為什麽你帶兵出現的那麽及時！不早不晚剛好在姐姐殺了歐陽瑾瑜後出現，卻不見你有一絲的悔過和詫異。”

在這幾天的昏迷當中，珞兒雖然躺在床上不能說話不能動，卻心智卻是十分清楚的，回想著當初一系列發生的事情，就不難看出其中的門道，一切的時間都太過於湊巧，巧到好似之前就安排好的一樣。

不會傷害到自己的迷藥，和一直守著自己滿含苦衷的魅冬，都是為了大婚的一天。

想到這一切抓著程昀衣擺的手就用力的顫抖了起來，珞兒眼角的淚滴終究還是滴落在了錦被上，她聲音帶著哽咽一句句的問道：“你該知道的......我自從和姐姐相認有多麽的開心！可是為什麽？我的一切你明明都知道，卻還是要選擇騙我。”

不知是因為身上的鳩星毒太疼了，還是因為珞兒的話真的是刺痛了程昀的心，他的眼睛也開始紅了起來，那張早已抿成一線的嘴唇此時更加泛白的閉著，他不知道此還能對珞兒說些什麽，只能這樣無言的背對著她說了一句。

“對不起！”

此話一出那之前緊緊握住自己衣擺的手，就像是失了力氣一般松落下去。

聽著身後逐漸明顯的哭泣聲兒，程昀終究還是轉過身想要伸出手擦掉珞兒眼角的淚滴，卻被那雙沒有什麽力氣的手一下打開了，看著那本應靈動的眼眸中此時出現的卻是失望和傷心，他知道自己和珞兒之間不會回到之前了。

珞兒看著眼中逐漸被淚水淹沒的人影，只能抽泣的說道：“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而後程昀只能僵硬的收回了自己伸出的手，步伐有些闌珊的走出了房間，當他跨出第一步的時候，才感覺到了此時的身子是有多麽沈重，當初的琳瑯還能堅持那麽久是有多麽的艱難。

只是走在長廊之中的程昀忽然間腿下一軟，就險些栽倒在地面上，不知何時跟在他身後的楚驍就立刻上前攙扶了程昀說道：“你怎麽樣，怎麽會傷成這樣的地步？”二人一同坐在了不遠處的涼亭中。

若不是一早楚驍問了給自己診脈的慕容曦禛，他還不知道程昀在這背後竟然付出了這麽多，誰知他剛剛準備去找程昀，就在這途徑的長廊裏碰到了，只是看著十分憔悴慘白的臉色，心中還是擔憂了起來問道：“你這可是那換血渡鳩星毒所至？”

程昀擡眼看著四周被清風吹動的紗幔，無聲兒的點了點頭，雖不知道師兄是從什麽地方知道的這件事兒，但此時的他肯過來看自己想必就理解了琳瑯的事情，於是緩慢的說：“師兄怎麽不問問我關於琳瑯的事情？”

此時楚驍最想知道的事情應該是這件才對，怎麽會一門心思追問自己鳩星毒的事情？

可聽到問話的楚驍卻不認同程昀的話，帶著一抹滄桑的笑容收起了手中的黑折扇，當他從慕容那處知道了鳩星毒和珞兒的事情，就已然猜到了其中琳瑯安排的一切，又怎麽會在徒勞無功的去問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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