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想起來，墻上可是長滿了臉菌。

“吃了就可以永遠年輕了。你吃吧！”被分開的妹妹鬼似乎更強勢一些。

洪淵氣急了，伸手一下扼住了一只女鬼的脖子，手指一探，插入了她的咽喉，就像插進面團裏的手指一般，輕而易舉。他反手一擰，一顆腦袋咕嚕嚕的滾到了地上。

另一只女鬼淒厲一聲痛苦的尖叫，回擋在空蕩蕩的密道裏。

“妹妹！”

喊聲裏面飽含著說不清楚道不明的情感。

像是要解脫，像是不舍，像是憤怒。

餘下的那只女鬼的肚子癟了下去，跪在地上，抱著被洪淵掐死女鬼的身子。她幹瘦凹陷的臉漸漸融化，變得血肉模糊，只能看見臉上兩個黑漆漆的窟窿，陡然看向我和洪淵。

“為什麽？為什麽你們就那麽殘忍？”她說著哈哈一陣大笑。

我有點懵，肩膀上的痛還刺痛這我的肉體和心靈，到頭來，卻變成了我們殘忍。

她緊緊的抱著女鬼的身子，身子一抖一抖，像是抽噎。

“都說我們姐妹是怪物。可是，真正是怪物的是你們才對！這個世界，骯臟可怕。我們才不是怪物！我們才不是！”

洪淵提著劍，劍指女鬼。

“你有什麽臨終遺言，快說吧。”洪淵的眼睛裏只有殺伐的血腥氣。

女鬼張著大嘴巴，哈哈大笑，嘴裏流出了渾濁的棕褐色的液體。

“你的世界，只有殺戮嗎？”

洪淵一楞，我也是一楞。

誰會想到，一個樣貌血肉模糊的女鬼，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洪淵的劍並沒有收，已然指著她，只是劍身上的黑色鬼氣收了起來，只留著淡淡的紫光。

“如果沒有殺戮，我怎麽保護好我心愛的人？如果我懦弱的像只蟲子，我的夫人，早就死在你們的指甲下了。”

女鬼臉上的兩個窟窿對著洪淵，雖然沒有眼珠，沒有神色，但是還是能夠感覺到她的目光。

她久久的看著洪淵，冷聲說：“世界上沒有什麽真愛。都是互相欺騙，互利互惠。你所謂的愛啊，也只是因為一己私欲。相伴到老，也只是互相利用排解寂寞。如果你的另一半一無所有，沒有樣貌，沒有才華，沒有金錢，沒有地位，沒有房產，沒有土地，一無所有，唯有一顆愛你的心，有多少人會選擇在一起相伴呢？你說是不是？只有我們姐妹是真心實意的對彼此，可是呢？佛祖不是說麽，都是空相。我們出生，就被當成是怪物，人人喊打，就連我們的母親也嫌棄我們，將我們丟在尼姑庵，可是我們做錯了什麽呢？”

女鬼緊緊的抱著懷中的妹妹，腐爛的手指摸了摸懷裏人的臉頰，那張本來蒼白的臉也開始腐爛，手上的腐肉和臉上的腐肉漸漸融合成一團。

她低喃說：“我們，永遠要連在一起。無論何時，無論何地，我都不會拋棄你。即便因為彼此，我們被整個世界唾棄，我都不會離你而去。好妹妹，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她的話句句深情。

我沒想到，這些話會是出自一個全身腐化的女鬼口中。

不是說鬼都是不講道理的生物嗎？

“尼姑庵裏的姑子嫌棄我們，不給我們剃度，明裏暗裏的嘲笑我們。本以為，收留我們的老尼姑有著一顆仁慈的心。”

她說著，身子越發的顫抖，似乎回憶起了最為悲傷的回憶。

“可惜，就連慈悲之心都是假象，都摻雜了虛榮。老尼姑收留我們姐妹，只是想證明自己的仁慈。在利益面前，假仁假義變得支離破碎。我們姐妹生得還算漂亮，青樓的老鴇來買我們，那老尼姑表明上拒絕了，可是背地裏卻將我們賣給了老鴇。還給我們摳上了一個盜竊的罪名，明著把我們趕出了尼姑庵，實際上是把我們姐妹賣給了青樓。”

“她把我們拉到野地，月亮很亮很亮，她背對著月亮，對我們說，佛門聖地容不得我們這樣的妖怪，該哪裏來的，就去哪裏。我們姐妹兩張嘴，說不過老尼姑的白齒紅唇。她說，偷東西的妖怪，尼姑庵裏留不得。”

她說的很淡然，但是我的心，卻跟著一陣刺痛。

“在青樓，男人們玩弄我們姐妹。就像是玩弄一件玩具一般。即便為老鴇掙再多的錢，在她的眼裏，我們始終是怪物，兩只供男人玩樂的淫蕩的怪物。”

我和洪淵都沈默了。

好像有許多話要說，卻梗在喉嚨裏，怎麽都說不出來。

她的肉順著臉開始腐爛，連脖子也開始腐化，不過她的故事還沒有講完。

是說給我們停，也像是說給自己聽。

“那夜。雨很大，我和妹妹逃了。在雨裏泥水裏連滾帶爬的逃了。我們始終相信世界上有一絲善良的存在，會收留可憐的我們。我們跑到了寺廟，就是這間寺廟。廟裏只有三個小和尚，還有一個童顏不老的主持。聽說這間廟很有佛性，主持德高望重，福德無量，所以容顏不老。”

她嘆了一口氣。

“主持和藹的笑容，融化了我們姐妹的心，我們被收留了下來，做雜工。很累很苦算不了什麽，但是佛門清凈地，不準許女人的逗留。主持說，帶我們去個避難的地方，他收留了很多女眷，都是可憐人。我們相信了她的鬼話，被騙到了這裏。世界，真的是骯臟不堪……”

她的話還沒說完，氣息漸漸的若了下去。

“妹妹，我們是一體啊。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死了，我也……”

女鬼在我的面前化為了一灘腐肉，兩個女鬼交融在一起，若不是身上的衣服，根本分不出地上那灘腐肉是來自兩個人。

我還靠著墻，想要起身，卻發現根本無法動彈。女鬼的腐肉血水馬上要流到了我的屁股底下。

我急說：“洪淵救救我！我怎麽起不來了？”

洪淵看向我，一楞。

“好多嘴！”他脫口一說。

我轉臉一看。

墻上那些臉菌都無比的巨大，一個個張著嘴巴咬住了我的衣服。

怪不得我動彈不得呢！原來是被吸住了。

洪淵伸手將我猛的一拉。

“哢嚓！哢嚓！”

一聲聲撕裂的聲音。

我的外套徹底被墻上的菌給咬破了。

還好，外套是洪淵的，並不是我的。

他將我拉起，慣性的作用下，我一下跌入了他的懷裏。洪淵的氣息撲面而來，我軟趴趴的倒在了他的懷裏，有氣無力的說：“真是嚇死我了！這些臉菌竟然變異了。”

“對不起，雪湛。又讓你受苦了。”

他將我緊緊的摟在懷中。

鼻息裏滿滿都是他身上的味道，讓人安心的淡淡的森林的香氣。

“洪淵。”

“恩？”

“以後，別再趕我走了。你死了，我也……”

我學著剛才女鬼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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