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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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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宿命

於菀除了身上幾處皮肉傷之外,並無大礙,她在第二天就出了院。

她拿到手機就給陳發了微信,打了電話,可是所有消息都石沈大海。等她回到自己租的房子休息了一天,依舊沒有得到回覆,她這才開始著急。

眼看於菀跟個無頭蒼蠅一樣要出門去,林素娟終於把陳昏迷的實情告訴了她。

於菀的不安得到了證實,她著急地問:“他怎麽樣,轉去哪家醫院了?”

林素娟說:“不知道呀……”她看了一眼於建慶,他黑著一張臉坐在一旁不說話。林素娟壓低了聲音,對於菀小聲說:“他爸媽沒跟我們打招呼就轉院了,我們也是後來過去看病房空了才知道。”

於菀心下一沈。

於建慶悶聲開口:“菀菀,陳不會有事的,等他好了自然會聯系你。”

於菀拿出手機翻找微信,說:“不管怎樣,我得去看看他,他是為了我才受傷的……”

林素娟握住女兒的手,說:“他爸媽現在估計不想看到你,你過段時間再說吧。”

於菀眼淚瞬間掉了下來:“我管不了他們,隨便他們怎麽想,我只知道陳現在還昏迷不醒,你們叫我怎麽放得下心?”

於建慶深深嘆了口氣,說:“菀菀,不是我們不擔心他,而是他們家不想和我們打交道。我跟你媽媽原本就覺得陳條件太好,你配他有些吃力,可我們不知道他爸媽原來是這副態度。這樣子的人家和門戶,你以後的日子怎麽好過得了?”

林素娟看著女兒默默掉淚的模樣於心不忍,索性道:“那你想看就去看吧,但是爸媽的話也要聽一聽的……我們是怕你受委屈呀。”

於菀擦幹眼淚,悶悶道:“我知道了”。

她回到自己房間,點開了李紹霖的語音電話撥了過去,她焦急地等待了一會兒,電話終於接通。

於菀問:“紹霖,陳現在怎麽樣?人還好嗎?”

李紹霖在那頭聽出了於菀的擔憂,安慰道:“嫂你別急,我哥已經醒過來了,只是……只是他現在還需要靜養,沒法看手機。”

“他哪裏傷到了?還要住多久?在哪家醫院哪個病房?”

李紹霖猶豫道:“除了外傷,臟器也有點受損,不過我姨夫姨媽他們已經聯系了專家會診,會安排下一步治療的,我也說不好還要多久。”

“臟器?很嚴重嗎?他現在是清醒的嗎?”

“醒是醒了,但他還沒有完全恢覆意識。”

“在哪裏?我現在過去!”

李紹霖支支吾吾道:“嫂,你要不過幾天再來吧?我姨媽天天守在這裏,她脾氣不太好,說話也不怎麽好聽…… ”

於菀沒吭聲,她情緒低落,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李紹霖又說:“你現在過來也見不到人,哥還昏昏沈沈的,沒法跟你說話。反正我每天跟你匯報情況,等他好一點了再喊你過來,怎麽樣?”

於菀別無他法,只能答應下來。

於菀爸媽在海市照顧了她兩天,見她沒什麽事情,也就準備回臨州去了,臨走前特意交待於菀趕緊找工作。

夫婦倆之前聽說女兒辭職後在學畫畫的消息本來就心有齟齬,此刻,於建慶更是對女兒的不爭氣感到氣憤。但是人才從醫院回來,他也不敢說重話,只是語重心長道:“沒有收入總是不行的,你還真想著靠陳過活了?”

於菀解釋:“我沒有想靠他過日子,我只是先休息一陣,我會去工作賺錢的。”

林素娟也勸道:“女人一定要有自己賺錢的能力,賺得多賺得少都行,這是你的底氣,不然時間一長,陳肯定會看不起你的。你前陣子不是還說想去國外學習嗎?我看真的沒有這個必要,你都三十歲的人了,不要瞎折騰。難道留學回來,工資就要高了?而且你一去幾個月,你不想爸媽,不想陳嗎?他條件這麽好,等你回來他還記得你是誰啊?”

一連串問題下來,於菀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一個,她無奈道:“媽媽,我說了我會找工作的,但是在此之前我想停下來好好想一下,行嗎?”

“你要停下來想什麽呢?我不曉得你有什麽好想的。”她見於菀不說話,繼續道:“工作找找總會有的,好一點差一點都可以。我們都是為了你好呀,你要知道一個人不獨立的話早晚會吃苦的…… ”

於建慶看著於菀的臉色,拉了拉林素娟的胳膊,說:“好了,我們趕緊回去吧,菀菀都要聽煩了。”

於菀看了爸爸一眼,面無表情地說:“沒有……你們隨便說吧。”

林素娟見她這副態度,不再往下說下去,憋了一會兒忍不住哽咽道:“你現在大了,我們說的話跟放屁一樣。”

於菀心中煩躁,但也不想再敷衍爸媽,她努力打起精神,認真道:“爸,媽,你們知道我不是好吃懶做的人,不管是學習、考研還是工作,我一直都很努力,甚至可以說沒有一刻敢放松自己。可是現在回過頭去看看,我好像一事無成,什麽都沒抓住。”

林素娟聽她這樣說又急了:“你瞎說什麽呢?你一直都是個優秀的好孩子,親戚朋友說起來都要對你豎大拇指的,你現在只是暫時失業,不要自己一個人瞎想。”

於菀笑了笑:“我沒有瞎想,也沒有在否定自己。我只是發現,一直以來我都是急著跟上大部隊去做點什麽,生怕自己落下。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到底喜歡什麽,又還能做什麽,所以我想改變一下。請你們允許我停下來休息,讓我想清楚了再去努力,好嗎?我保證,我不會停太久的。”

於菀說得誠懇,於建慶夫婦雖然心裏依舊不是非常認同,但兩個人不約而同都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等送走了爸媽,於菀感到無比心累,她一個人躺在床上放空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平靜下來。

之後幾天,於菀每天度日如年,巴巴等著李紹霖的消息。

於菀這才發現陳的情況竟然比她想的還要更加嚴重,一直等到過了一個禮拜後,他才轉入普通病房。李紹霖也終於告訴了於菀具體的醫院。

慌亂之中,於菀什麽都沒帶就過去了,快走到病房時她才想起來自己連基本的鮮花水果都沒買。

李紹霖已經在門口等著,遠遠看見她就迎上前來,對她說:“快進去,哥在等你呢。”

於菀不再猶豫,快步走了進去。

一室一廳的套間環境幹凈整潔,非常安靜,她放慢了腳步走進房間,一眼就看到了陳。

病床之上,陳穿著一身白色睡衣,正半坐著望向門口這邊。他臉色蒼白,身型消瘦了許多,那雙眼睛望過來竟然有些無神。

於菀的眼淚奪眶而出,她快走幾步過去,聲音帶著哭腔:“你怎麽不好好躺著?”

陳扯出一個笑來,聲音低低的:“我這兩天好多了。”

於菀坐在床邊,不敢觸碰他,她細細查看著他的身體,每看到一個傷口,心裏的難受就增加一分。

陳忽然伸手,在她臉頰上蹭了蹭,問:“還疼嗎?”

於菀摸了摸自己臉頰上的傷口,說:“早就愈合了,很快就能結痂恢覆了。”她看到他的視線又落在她的脖子上,她忙說:“那裏也不疼了,我的傷口都很淺,一點也不嚴重。”

陳看著她不說話,也沒什麽笑意,那只手停留在她的耳朵上,輕輕捏了捏。

他說:“你過來,抱抱我罷。”

於菀的眼淚更加洶湧,她往前坐了一點,伸手環抱住他,小心翼翼不敢使力:“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我一開始收不到你的消息,我都快擔心死了。”

“我已經沒事了,”他停了停,“就是眼睛有點受影響,視力還沒完全恢覆,所以不能看手機。”

於菀心中一驚,趕緊去看,那雙總是帶著情誼的桃花眼和剛才一樣無神,還有些失焦。她克制住擔憂不安的情緒,溫柔地撫摸他的臉,問:“那現在還難受嗎?看得清嗎?”

他微笑:“看得清,只是有點模糊,醫生說過段時間會好的。”

於菀忐忑的心總算平覆了一些,叮囑道:“那你一定要聽醫生的話,配合治療、配合休息。”

陳嗯了一聲,把她摟進懷中。

於菀靠在他的胸口,聞著他身上消毒水混合著藥品的味道,喃喃低語:“你會好好的,一切都會恢覆成原來那樣。”

陳沒有說話,只是更緊地抱住了她。

於菀每天風雨無阻去醫院看陳,和陳的父母也遇到過幾次,他們倒也沒有為難她,只是除了一開始的寒暄,之後全程當她不存在。

王靜只在於菀向護士打聽可以準備點什麽吃的給病人時,才主動跟她說了句話:“陳有專門的營養師,你什麽都不用做。”於菀只好訥訥點頭。

她原本以為陳父母這樣的態度估計會持續很久,沒想到不久之後,王靜竟然主動找到於菀去隔壁走廊談話。王靜氣場強大,這樣單獨的相處讓於菀倍感壓力,她只能強裝鎮定回答她的問題。

“陳之前給你安排了國外的交流學習?”

“嗯,是的。”

“他的助理昨天來過了,說你的簽證已經辦好,你現在就可以直接過去。”

於菀遲疑道:“阿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開始準備了,學校、生活、同伴,陳一切都已經給你安排好了,你只需要收拾好你的行李。”

“可是陳現在身體還沒好完全,我想等他好了再過去。”

“簽證是有時間限制的,你得盡快,”王靜看了她一眼,“我看你還是趕緊走吧,反正你現在留在這裏也沒什麽用。”

於菀抿了抿唇,說:“阿姨,這是我的事情,我自己會有安排。”

王靜冷冷道:“是嗎,你自己的事情?我怎麽看都是陳在出錢出力呢?”

於菀眼眸一閃,但還是勇敢地直視王靜淩厲的目光:“阿姨,我很感激陳對我的幫助,這件事我會跟他商量的。”

王靜沒有再說話,轉身離開。她下了樓,坐進車裏,陳文欽正等著她。

陳文欽問:“她願意走嗎?”

王靜說:“當然不願意。”她回憶昨晚陳的態度,感到有些奇怪,“不過我看兒子的樣子是想讓她出去的,還在給她找陪讀……我真是看不懂了,兒子既然要跟她結婚,怎麽這個節骨眼還讓她出去?”

陳文欽倒是笑起來:“熱戀期就經歷異國和時差,咱倆可能小看了他們對彼此的信任。”

王靜不以為然:“年輕人太高估自己了,我倒要看看他倆誰先放棄。”

陳文欽半調侃地問:“如果半年後他們還準備結婚呢?”

王靜沒好氣地說:“那我也無話可說了,他們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她又加了句,“不過也好,多一點留學背景,她現在那個學歷真是拿不出手。”

陳文欽說:“好歹也是普通人家實打實考出來的一本,可以了。”

王靜瞪了他一眼:“你怎麽話風變了,這麽快就不跟我統一戰線了?”

陳文欽說:“你仔細想想,我們這樣反對有用嗎?”

王靜冷哼一聲,半晌才開口:“我就是膈應,你看看她遇到的這些破事兒……真有這麽個兒媳,我這輩子都膈應。”

陳文欽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好啦,陳自己選的,我們能有什麽辦法?”

王靜撣開他的手:“可別,說不定他倆過幾個月就分了。”

陳文欽笑:“好好好,那我祝你如願。”

那邊,於菀回到病房就問了陳出國這件事情,他也不驚訝,說:“我昨天已經知道了,本來想等那邊的房子搞定了再告訴你。”

於菀驚訝道:“什麽意思?你也想讓我現在就走?”

陳見她一臉不安,拉住她的手解釋:“這不是我們本來就計劃好的嗎?那邊也快開學了。”

於菀猶豫:“你這樣子我怎麽能走呢?我想留下來。”

“我已經沒有危險了,身體也在一天天好轉,你不用因為我而停下腳步。”

於菀沈默一陣,抱住他,聲音悶悶的:“可是我舍不得你,我想看你完全恢覆了再出去…… ”

陳摸了摸她的後腦勺,眼神溫柔:“我也舍不得你,所以我過一陣子就會去找你。”

於菀問:“一陣子是多久?”

“很快。”

“很快是多久?”

陳輕笑著放開她,低頭在她嘴唇上親了親:“在你很想我的時候。”

於菀終於露出一個笑容:“好。”

十一月的佛羅倫薩秋意已濃,城市宛如一副油畫,街道建築皆是藝術。

於菀來這裏學習和生活已經兩個月了,陳怕她一個人過來人生地不熟,特意找了一個年輕姑娘陪她同行。那位姑娘在學習和生活上都幫了她不少,兩人一起上課一起做飯,一起認識不同的人,於菀很快就適應下來。

在來之前,她對這座藝術之都充滿了幻想,畢竟是傳說中文藝覆興的搖籃、歐洲文化的發源地。來之後,她才發現輝煌的藝術背後,是臟亂的街道和遍地都是的小偷,以及吵吵嚷嚷的本地人。這些和她之前的想象大相徑,也難怪很多國人真正來歐洲走一圈,才發現濾鏡破碎一地。

可是走馬觀花的旅游和深入本土的生活感觸又有所不同。一開始的不適感褪去之後,於菀有些愛上了這座城市。這裏雖然沒有國內那麽安全,也沒有國內那麽方便,但佛羅倫薩的每一個角落都適合用腳步去丈量,無論是老橋的黃昏,還是米開朗基羅廣場的日落,亦或是各類美術館和教堂,無不散發出一種極致浪漫的美麗。這座城市承載著藝術,也屬於藝術本身。

她習慣每天和陳分享自己最尋常的小事,比如路邊看到的風景、偶然吃到的冰淇淋,當然,還有她畫的畫和上課做的散碎筆記。

陳在休息了一個月之後就陸續開始工作,現在已經回公司正式上班。因為他的忙碌,以及時差的問題,兩人的交流漸漸沒有之前那麽頻繁。最近一次的視頻還是在一周之前。

於菀隱隱有些失落,但這是異國情侶必須要面對的孤獨時刻,她沒有告訴陳。

一個尋常的周五,於菀獨自上完課離開學校,像平常一樣找了家餐廳吃東西。出來時天色已暗,她踏著石板路在老城裏隨意閑逛。

天空零星飄著雨絲,已經有了一絲寒意,她不由裹緊了身上的風衣。

在經過共和廣場時,她看到廣場中央的旋轉木馬旁圍滿了人,她今天有時間,便慢慢走近過去。

只見人群圍成了一個圓圈,拿著手風琴演奏的音樂人站在最中間,旁邊是一群隨性跳舞的年輕人,四周還分散著跳雙人舞的對對情侶。他們的舞姿各式不同,卻和音樂聲和諧地融為一體。

動人的音樂和恣意的舞姿,於菀喜歡這種自由而灑脫的感覺。

一曲完畢,響起了熱烈的歡呼聲,緊接著下一首又開始了。這次是所有人都耳熟能詳的世界名曲歡樂頌,加入跳舞的人也越來越多。有一個胖胖的男人見狀主動打著拍子帶領大家手挽手踢步,原本散漫的舞蹈逐漸開始整齊起來。

於菀原本站在邊上看,身旁的一個女生也是中國人,兩人相視微笑後,她邀請於菀:“要不要一起?”

於菀被這氣氛感染,欣然道好,挽著這位陌生姑娘加入了人群。眾人挽成了一個大圈,伴隨著音樂聲踢著整齊的步伐,又繞著圈圈蹦蹦跳跳。

就這樣,於菀和這個中國姑娘一起連著跳了三四首才停下來,兩人都有些意猶未盡,可是對方還有事情,只能道別先行一步。

跳了幾圈下來,於菀感覺身體暖暖的,她站到邊上休息了一會兒。

雖然現場的音樂熱情似火,但是天公卻不作美。眼看著雨越下越大,逐漸密織,不少人紛紛躲雨四散開去。沒一會兒,廣場上的人就走了大半。

於菀站在旋轉木馬下面沒怎麽淋到雨,她伸出手,冰涼的雨滴落在她的掌心,剛才的激動心情仿佛還在延續,她有點不想回去。

雨水帶著冷意沁入她的身體,逐漸撲滅她方才的暖意,於菀將手輕輕握起,放進了口袋。

她在這一刻忽然很想念陳。

她想給他打個電話,哪怕只是給他聽聽雨聲。這遙遠的來自佛羅倫薩的雨聲,伴隨著悠揚的手風琴的音樂,也許能將她這一刻的惆悵和心動一齊傳遞過去。他又會說些什麽呢?

可惜不會有答案了。

因為現在已經太晚,國內的他早已入睡。

沒多久,連音樂聲也停止了,手風琴手不再演奏,他也在收攤準備離開。

浪漫是一剎那的感覺,稍縱即逝。想念的時刻夾雜在日常生活之中,像把鮮活的樹葉做成書簽,無數個細胞死去,慢慢失去水分,徒留壓扁的枝幹藏進厚厚的書頁,無處可尋。

於菀望了望天空,轉身往回走。

走了幾步,身後傳來一陣鋼琴聲,竟是《Lalaland》中高司令彈奏的那段鋼琴曲。於菀不由心中一晃,她幾乎是瞬間就想起來那個黃昏,那架鋼琴,還有那時的她和陳。

如果他此刻就在身邊,如果……

她暗笑自己又開始幻想,兀自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

可是剛才的曲子逐漸減弱,幾秒之後,響起了那首她更加熟悉的《夢中的婚禮》。

於菀的腳步在音樂聲中逐漸慢了下來,直到停在原地。

她徹底走不動道了。

陳向她求婚的場景,每一個細節都在她的腦海中慢放重播。那樣普通的日子,沒有任何準備,只是在那一刻,他想要說那句話,他就說了出來。於菀在當時並沒有覺得特別,卻在之後每一次回想起來時都感到無比心動。

於菀忍不住轉過身去。

怎麽會這麽巧呢?有人竟然連著彈奏了這兩首曲目?

她這才註意到被旋轉木馬擋住的小亭子裏面放著一架電子琴,此刻,有一個身材高大的亞洲男人正在裏面彈奏。

於菀一步步往回走去,那個亞洲男人的側臉越來越清晰。

她的心臟也跟著越跳越快。

她不可置信地加快了腳步,直到她走到了亭子前面。

男人停下了手中動作,擡眸看了過來。

那張英俊的臉龐已經恢覆了往日的神采,望過來的眼神依然和從前一樣冷靜,可是這種內斂克制之下,還藏著無法掩飾的溫柔。

於菀前一秒思念到極致的人,此時此刻,以一種難以置信的方式,神奇地出現在她面前。

陳落地佛羅倫薩時,聯系了和於菀一起的姑娘,對方告訴他,於菀剛剛下課,還沒回去,按照平時的習慣,她會在老城裏逛逛。

陳隨後就去酒店放好了行李。出門前他看了一眼於菀的微信,聊天記錄停留在晚安。這個點,國內時間已經入睡,於菀不會再發消息過來了。他勾了勾嘴角,將手機放回了口袋。

陳漫無目的地走在佛羅倫薩夜晚的街道。

他想起於菀每天發來的不同照片,她把他曾經看過的風景當作新奇的發現分享給他,他註意到那些尋常的景色在她口中總是會有一些他意想不到的評價和細節,每一次都刷新著他的記憶。

現在,他再次來到這裏,走過他自己走過的路,去重新感受她的感受。

這於他而言有一種隱秘的樂趣。

他刻意沒有聯系於菀。

那雙長久存在於他記憶中的小鹿眼,曾無數次闖進他的腦海,揪住他的心臟,他後來把這叫做宿命。他忍不住想,既然是宿命,那麽,宿命會讓他們再次不期而遇嗎?

就像曾經發生過的無數次一樣。

他無意識地想要去驗證這個幼稚的期待。

天空飄著雨絲,陳循著音樂聲朝共和廣場的中央走去。他素來不喜歡湊熱鬧,但今天獨自一個人在街頭巷尾走了許久,突然就被這種歡樂的氣氛打動。

他站在外側靜靜地看著跳舞的人群。很多人喜歡推崇外國人的松弛感,他卻覺得國內的廣場舞和眼前這種也差不太多。他對此沒太大興趣,看了一會兒就準備離開。

腳還沒動,他忽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那笑聲夾雜在音樂聲和嘈雜的人聲之中,非常細碎,可是就這樣被他捕捉到了。

他朝人群中間看去,掃視過一張張陌生的人臉。終於,他停了下來。

只見於菀穿著卡其色的風衣,左手挽著一個中國姑娘,右手挽著一個當地男人,正繞著圈圈蹦蹦跳跳。她的臉上洋溢著自信的笑容,看起來無憂無慮。

陳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臉上原本很淡的笑意慢慢加深。

直到雨越下越大,人群逐漸稀疏。

他註意到旁邊的小亭子裏放著一架電子琴,一個高瘦的金發男人正在演奏。可能是因為剛才人群的聲音太大了,以至於完全淹沒了他這一方小小天地。不過他看起來並不在意,獨自沈浸在自己的音樂中。

陳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對方的英語磕磕絆絆,陳加上手勢才說明白自己想試一試,他從錢包中拿出十歐元遞給對方,對方連連擺手,笑著讓位給他。

陳表示了感謝,在電子琴前面坐下來。他側頭看了一眼於菀,只見她隨意把手插進了風衣口袋,正慢慢往相反方向走去。

陳並不著急,他回憶了一下,憑著記憶開始彈奏《Late For The Date》,這一次沒有任何卡頓,他在那天之後一個人練習多遍,已經記住了曲譜。

電影故事裏的男女主角在想象中度過了愛情事業都美滿的人生,可是最終陪伴在彼此身邊的人並不是對方。於菀說這也是 Happy Ending,他卻覺得遺憾。

他知道他們不會這樣。

他們會在現實世界相擁、接吻,他們還會有很多未來的故事,一切都是真實的,一切都是可以緊緊抓在手裏的。

就像他在之後彈奏的《夢中的婚禮》,那才是屬於他們的結局。

他在漫無邊際的思緒中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站起身來。

他已經看到了他的女主角。

他微笑著朝她走去,在她開口之前深深吻住了她。

就像他腦海中無數次想象的那樣。

漫天雨滴氤氳在他們周圍,他們在微涼的雨裏接吻,眼眸濕潤,嘴唇火熱。直到滿腹思念將彼此分開,他們凝視著對方,兩個人的頭發和睫毛上都已沾滿了水珠。

於菀問:“你過來為什麽不提前告訴我?”

陳沒有說話,望著她的眼眸滿是深情。

於菀又問:“你來了多久?你怎麽找到我的?”

他嘴角微微上揚,卻依舊沈默。

於菀忍不住笑起來,雙手摟住他的脖子,眼神專註地從他的眼睛移到他的鼻子,再是嘴唇,明明才分開兩個月,卻好像好久不見。

他終於開口,聲音低沈:“於菀,我愛你。”

她突然想起之前自己曾經問過很多次都沒有得到答案的問題,這一次她依舊沒有忍住。

“為什麽?”

為什麽會愛我?為什麽是我?

雨水落在他們肩頭,就像很久以前的某次偶遇,就像不久之前的某次分離,海市發生的一切都已經深深印刻在他們的腦海。

於菀眨了眨眼,水珠滴落浸入她那雙小鹿眼。

那個夏天的相遇早已成為過往,陳的記憶在不可抵抗地回到過去。

“可能要從那個暑假開始說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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