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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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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6 章

山裏風大, 天上流雲浮動,月亮在雲層後忽隱忽現,跪在地上的袁巧鳶便在光影中忽明忽暗, 她看著她,眼裏的神采似乎也在希翼與破滅中交織。菱角跟在袁巧鳶身後不遠的地方,見主子跪了她便也跟著跪了下去。

李月樺扭頭看了眼身後, 外面只有兩個先前在家祠守院子的婆子,兜鈴和紫姝一直緊跟在她身後寸步不離。她轉頭對菱角道:“扶你家姨娘起來說話。”一邊低聲吩咐兜鈴去同顧林書說一聲,另外再從莊上叫兩個婆子過來幫著守著院子, 這才對袁巧鳶道, “外面冷, 有什麽事情,進屋去再說吧。”

“二奶奶。”袁巧鳶不肯起,“求您幫幫我!”她說著就磕頭, 菱角也趕緊跟著磕了下去。紫姝上前攔住了她, 半拉半扶地強迫她起身:“姨娘, 咱們二奶奶身子骨不太好,不能見冷風,您有啥事兒, 回屋去慢慢說不成麽?”

袁巧鳶這才聽話地回了房間。一進門她又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李月樺去扶她,無論如何她都不肯起身,她擡頭苦苦哀求:“二奶奶,咱們往日裏雖然沒有多少情分,可也是認識的。當日在伯爵府上, 我被江家姑娘欺負,也是您替我出的頭。我知道您心地善良, 如今我這樣,也只有您能幫幫我了!”

紫姝扶了李月樺在一旁落座,李月樺看著袁巧鳶沒有說話。見她神色間的考量,袁巧鳶有些急了,膝行兩步上前:“二奶奶,我也不求您旁的。只求您帶我回老宅,讓我見母親一面。”

“這我幫不了你。”李月樺道,“你肯定是犯了大錯,長輩懲罰你才會將你關進家祠。我若是帶你回老宅,豈不是忤逆長輩?再者說,你以前是顧家的表姑娘,如今卻是大哥的妾室,你的事兒我如何能逾越伸手?你若真是有什麽冤屈,我會將今日的事情回去告訴大嫂,她自會和大哥商量,由他們決定怎麽處理。”

聽了李月樺的話,袁巧鳶整個人沒什麽力氣的坐在地上,過了會兒才慘然笑道:“送我到這兒來做主的就是大爺,你若是告訴他,我哪裏還有什麽生路?”她半側頭看著李月樺,“我本也是好好的姑娘家,袁家雖然比不上顧家,也算殷實。我爹原本給我說好了親事,是母親要我留在顧家!留了我,卻又只給大哥哥做個妾室。當日想我進門時說的那些話,都不過是哄我開心的罷了!什麽得了一男半女就將我扶正,我進門半年,大哥哥連手指頭都不碰我一下!”

她越說越憤怒,一張臉漲得通紅,神色間怨恨益盛,“我比不得你,國公府嫡女,和你比起來,我賤如草芥!也比不得大奶奶,母親嘴上說著嫌棄她是行商的女兒,可那十裏紅妝,財帛動人心啊!

那我是什麽東西?納進門的擺設?我養了幾年的白釉,就因大奶奶肚子大了怕驚了她,說送走就送走,有人問過我沒有!

我犯了什麽大錯?我不過是想法子為自己爭一爭罷了!這就要將我關進家祠,就這麽毀我一生?!”

她說著突然起身撲向李月樺,伸手去抓她頭上的發簪。李月樺習過武,如何能讓她近身,輕而易舉就將她制服,袁巧鳶見沒有拿到發簪,又掙紮著扭頭要去撞墻。李月樺見她這般尋死覓活,果斷給了她一手刀,將她打暈了過去。

袁巧鳶腦袋一垂不再動彈,李月樺扭頭看向一旁嚇呆了縮在墻角的菱角:“來扶你們姨娘。”

菱角上前扶了袁巧鳶到榻上安頓。李月樺吩咐了紫姝一聲,一會兒就有婆子拿了布帶子進來將袁巧鳶手腳都縛住,又往她口裏塞了團破布防止她咬舌自盡。做完這些李月樺支走旁人,問菱角:“你們姨娘到底犯了什麽錯?”

菱角嚇得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是,是大爺遲遲不肯同姨娘圓房,又說,又說要在老家找戶人家把姨娘嫁出去,姨娘就,就給大爺下藥圓了房……”

“把你們姨娘看住了。”李月樺道,“她若真是有個三長兩短,你也脫不了幹系。”

菱角眼裏含著淚拼命點頭。

顧林書見李月樺回了房間眉頭緊鎖,起身迎她:“怎麽了?”

李月樺將方才的事情說了一說:“只怕她醒了還要鬧。看這樣子,她是想將事情鬧大,這邊兒沒了法子,就只能將她送回老宅。”

折騰了幾個時辰,天邊露出了幾絲魚肚白,眼看天都快亮了。顧林書見李月樺眼睛下面有著淡淡的青紫,拉了她往內室走:“先不想這些,先回去補個眠。我吩咐人一聲回老宅去報信,別的事情等睡醒了再議。”

李月樺躺下,卻沒有什麽睡意,背對著顧林書看著內墻發呆。昏暗的幔帳內,他摸到了她的手握在掌心:“別想了,我不會納妾,不會有這腌臜事兒來煩你。”

李月樺翻了個身,偎進他懷裏:“我沒說不讓你納。大戶人家,開枝散葉,子孫興茂才是家族興盛之相。”

顧林書一手抱住妻子,一手枕在腦後:“父親原本也是不納妾的。家裏那個曹姨娘,是那時候母親得了我不久,父親就要去嶺南治水,一走就是三、四年。嶺南多瘴氣毒蟲十分艱苦,我那時年幼,大哥又只年長我一歲多,母親帶著兩個孩子不便同行,就做主給父親納了曹姨娘,也好照顧他生活起居。”

李月樺安靜地聽著。

“父親從嶺南回來的時候,領了三弟回來。那時候三弟都一歲多了。母親嘴上不說,我卻知道她心裏辛苦。以前父親母親感情甚篤,從有了曹姨娘和三弟以後,就像隔了層看不見t的墻一樣,再沒有往日的親近。”顧林書偏頭輕輕吻了吻李月樺的額頭,溫聲道,“岳父身居高位,只得你一個獨女也未曾納妾。你便是不說,我也知道你深心裏,並不願我納妾。將心比心,誰又願意將自己的枕邊人和他人同享?”

她抱得他更緊了些,沒有說話。

“這事兒是母親做的不好。”顧林書繼續道,“她喜歡表妹想將她留在家裏,就該下定決心早早地定下親事,便是父親不同意許給大哥做長媳,小時候定給我或者定給三弟,都是正頭的親事。她卻偏偏要留她做妾,做妾便也罷了,又說了那些話,平白地讓表妹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人心貪婪,何況是大舅家……”

他嘆了口氣,到底是自己母親,他做兒子的也不好再多說什麽,輕輕拍了拍李月樺的背,“這事兒輪不到你做主,咱們遇上了,你處理得已經很好。剩下的事情自有長輩拿主意,你好好睡就是。我並非家裏的嫡長子,頂立門戶這種事輪不到我,我自己不願納妾,母親也挑不出什麽錯來。你不要胡思亂想。”

她依偎在他懷裏,感受著他的溫度和呼吸,聽著他的心跳。

失而覆得。

原本以為永遠失去了他,他還在,她以為自己就再無它求。他說的對,人心貪婪,她也是,擁有了又想獨占,她還以為自己會是一個有氣度的大婦。

她突然問:“那我若是,生不出兒子怎麽辦?”

“有大哥,再不濟,還有小四。你要生不出,等我百年後,從他們那過繼一個給我摔盆就成。”他有些困了,迷迷糊糊的回答,“父親就是納了曹姨娘,我們四兄弟,不也三個都是從母親肚子裏出來的?”他打了個哈欠,再度拍了拍她的背,“困了,睡覺。”

他閉上眼睛,片刻後又突然睜開,扭頭看向懷裏的李月樺,黑暗裏她正睜著眼睛看著他。

“沒有就沒有。我不是長子,不用承擔給顧家生長孫的壓力。岳父大人居國公之位不也只有你一個女兒,他尚有爵位承襲,我如今只有個虛銜,又無爵位世襲。最重要的是,人生凡事都有輕重,於我而言你最重,子嗣輕,我不會為了開枝散葉去納妾。”

她沒有再說什麽,往他懷裏偎了偎。

他強調:“我真不會納妾。”

她應了聲:“嗯。”

他有點急了:“我顧林書一口唾沫一個釘,說不納就不納。”

她仍是淡淡的:“知道了。”

他嘆了口氣,手腳開始不老實。她按住他的手:“你不說困了?”

“困什麽?”他翻身壓上,“我努努力早點讓你生一個,省得你沒事兒胡思亂想……”

顧林書派去老宅報信的人天蒙蒙亮就出發,快馬趕回去將事情告訴了樊氏。沒過多久,就見一輛馬車從昌邑出發,吱吱呀呀地往西而去。

袁巧鳶早就醒了,她說不出話,嗚嗚的喊著菱角,示意她拿掉自己嘴裏的布團。李月樺特地交代過,菱角怕她咬舌自盡,哭著道:“姑娘我也知道你難過,但也不能就這麽尋短見啊……”

袁巧鳶見菱角這個笨丫頭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她也沒有別的法子。眼下被堵住了嘴,手腳又被捆得緊緊的不能動彈。她勉強扭頭看了眼天色,外面已經大亮。

偏房的門被推開,進來個上了年紀的老嬤嬤。進了門她也不說話,帶著幾個粗使婆子將袁巧鳶擡了起來徑直上了外面候著的馬車,很快就回到了先前的家祠。

到了這裏老嬤嬤才讓人解開了袁巧鳶身上的束縛,對著袁巧鳶道:“姨娘,老身是顧家呆老了的教養嬤嬤了。家裏幾個姑娘小時候的規矩都是我教的。您原來的丫頭就不用了。從今日起,老身就在這兒陪著姨娘您。老身先同您告罪一聲,以後無論是吃飯睡覺還是洗漱出恭,老身都會寸步不離的跟在姨娘身邊。另外夫人讓我轉告您一聲,您安安生生的,這日子還有以後。您若是要再鬧,放火也好,上吊也罷,就是一卷席子裹了了事的事兒。”

袁巧鳶面如死灰的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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