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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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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8 章

天空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 天地間一片潮濕。灰藍色的暮氣籠罩著整個草原,唯有地上燃燒著的篝火驅散了些許寒涼。細碎的雨絲落到火焰上,時不時發出嗤的一聲輕響冒起幾縷白煙。

段文玨一襲黑衣坐在篝火前, 面前橫放著厚重的配刀,雨絲朦朧看不清他的臉,他定定地看著眼前的火光, 安靜地恢覆著體力。

顧林書坐在他的對面,同樣一言不發。雨絲濡濕了他的頭發和衣服,他一動不動。他的配刀橫放在手邊的草地上, 雨水映著火焰把皮革的刀鞘洗出了暗金色的光芒。

他們從市集出發追出來已經一天一夜。段文玨帶著自己的親衛隊先行緊綴著孛日帖的馬隊不放, 一個時辰後顧林書和李昱廷騎快馬帶著獵鷹和獵犬追上了他的腳程, 三人碰面後李昱廷帶著幾個隨從轉去了中軍大營傳消息求援,顧林書和段文玨追著對方一路跟到現在。

兩人都沒有心情交談,都回避了李月樺的話題。不許設想她落到對方手裏眼下是如何的處境, 但是內裏的焦灼和憤怒就像熔融的火焰一樣灼燒著他們的內心, 讓他二人看上去分外凝重。

對方極為擅長隱藏行蹤, 也幸好顧林書帶來了獵鷹和獵犬,他們才得以遠遠地綴在對方身後。

眼下他們已經十分靠近草場邊緣,快要走出寧國邊境進入外部的範圍。

天色越來越暗, 隱約能看見擎黃在空中盤旋著指示著對方所在得位置。看樣子對方也紮了營在休息。連續一天一夜的極限狂奔不僅人受不了, 馬也到了極限。

草原的另一側,孛日帖瞇著眼睛看著天空的那個黑點,他知道自己被對方跟上了。這一天一夜那只蒼鷹一直在頭頂盤旋,只可惜它飛得實在是太高,沒有辦法將它射下來, 只能任由它在他們頭頂為後面的人指著方向。

孛日帖扭頭看向篝火旁的李月樺,她被捆住了手腳坐在草地上, 雨水讓她濕漉漉的,火光映著雨水給她鍍了一層暖橘色的微光。

真是個美人。

孛日帖拿著刀在李月樺身旁落座,切下了一大塊烤熟的兔子肉扔在她懷裏。李月樺拿起兔肉,一聲不吭的吃了起來,她大口吃著肉,絲毫沒有寧國那些貴女的飲食儀態,她從昏迷中蘇醒以後神情就一直很鎮定,沒有哭喊沒有抽泣,安靜得像個啞巴。

孛日帖饒有興致的打量著她,眼看她吃完了一個後腿,他又切下一大塊遞給她。她擡頭看了他一眼,接過去繼續大口大口的吃。孛日帖解下腰間的酒壺遞過去:“馬奶酒。”

李月樺依然沒有拒絕,就著酒壺喝了一大口。

孛日帖道:“不愧是保國公的女兒。”這時候不哭不鬧,安靜觀察環境,有機會便抓緊時間吃喝補充體力。他想起自己曾經綁過的那些寧國貴女,無一不是一路上哭哭啼啼,柔弱得像是被獵到的小兔子。

這可不是只小兔子,這是只小母狼,弄不好就要被她反咬一口。

李月樺擡頭看了眼天空,夜色降臨,已經看不見擎黃的身影。

孛日帖道:“你的人跟在後面。”

李月樺放緩了吃東西的速度,拿起馬奶酒又喝了一口。

孛日帖指了指身後一望無際的草海,黑夜裏稍遠處是看不透的黑暗,很遠很遠的地方隱約可見天邊有陰影起伏,那是北蒙山山脈,“再往前走就是外部的草場了。”

李月樺明白他的意思,再往外走,出了寧國的國境,草海裏有外部的馬隊,到了那時後面跟著的人就成了孤軍深入,極為容易被撲滅。

馬奶酒在嘴裏有些腥甜,她咽了一口,看著遠方的黑暗。

可同樣因為已經到了國境線,這裏散布著許多中軍的斥候小隊。

赤剎海內場的兵力分布如同一個圈,繞著地勢範圍環布。內場中心反而是中空地帶,但是交界線處,中軍嚴格執行著斥候小隊的換防。

他們越接近國境線,和斥候小隊碰面的幾率就越大。

李月樺看著孛日帖,心裏思忖著他是否知道這一點。這幾年休養生息,往來商隊頻繁,邊境上也不曾發生過大規模的摩擦,中軍一直嚴格守著約束,這些斥候小隊仿佛隱形了一般,就像獅子藏起了獠牙。

孛日帖未必知道斥候小隊的存在,但他依然十分警惕。他在篝火旁閉上了眼睛休息,不顧飄落的雨滴。營地外圍散布著護衛,潛伏警戒著。

段文玨睜開了眼睛,提起刀站起身。他一動,周圍的護衛紛紛跟著起身,顧林書拿著刀也站了起來。

段文玨道:“夜裏沒法靠擎黃指明方向只能靠獵犬追蹤,眼下雨越下越大,不能被對方甩開太遠,否則雨水洗刷掉了氣味,咱們就跟丟了。”

顧林書沈默著上了馬,段文玨和他並肩而行。護衛們放開了獵犬,由著它們在前方嗅聞著指明方向,他們跟在其後,在黑暗中幽靈一般跟著。

篝火旁的孛日帖突然睜開了眼睛,他站起身道:“走。”

他拿起彎刀用刀背拍了拍李月樺示意她起身,她沈默著服從的上了馬,他將她禁錮在懷裏,敞開身上繡滿圖騰的披風,將她牢牢罩住。

草海裏傳來輕響,出現三個身穿輕甲的寧國士兵。他們呈箭頭形散布站立,為首的人皺眉看著孛日帖一行馬隊:“什麽人?”

孛日帖的護衛道:“我們是哈布爾部族的人,這是我們的首領孛日帖大人。我們從邊城市集而來,如今要回自己的王庭去參加秋日圍獵。”

他說著遞上了證明身份的文書還有通關文書。為首的士兵接過去看了看,並沒有賣賬,指了指孛日帖的懷裏:“那個女人是誰?”

李月樺沒有動,她的後心窩處被匕首牢牢抵著,她知道只要自己有所動作或者呼救,他就會下手殺了她。

孛日帖遇到了中軍的斥候小隊。

斥候小隊一共十二人,眼前只有三人出來盤問,也就是剩下的九人在黑暗裏悄無聲息地包圍著這一行馬隊。

孛日帖慢悠悠道:“這是我夫人,淋雨受了些寒。”

為首的士兵道:“掀開披風看看。”

孛日帖仍是慢慢道:“我夫人受了寒,不便見風,可否通融一二?”

為首的士兵反手握緊了腰間的配刀刀柄,警惕地看著孛日帖堅持:“掀開看看。”

孛日帖看了看左右,跟著他的護衛們無聲無息地散開,將那三名士兵圍住。

孛日帖笑了笑,掀開了披風露出了李月樺。

三名士兵一看李月樺是寧國貴女裝束,立刻抽出了腰間的配刀,幾乎與此同時,四周圍的護衛也朝他三人撲了過去。

黑暗裏傳來破空聲,幾寸長的弩箭陰毒地讓人防不勝防,孛日帖的護衛瞬間好幾人中箭,此時斥候小隊的其餘九人才從黑暗裏顯出身形,提刀撲了上來。

孛日帖並不戀戰,他早先上馬,見狀一夾馬腹,馬兒疾奔而出。

兩名斥候立刻搶了孛日帖隊伍的坐騎跟了上去。

段文玨顧林書一行人遠遠看見了前方的火光,獵犬也興奮地發出了吠叫聲,他們加快速度趕了過去,正好看見斥候和馬隊的廝殺。

一行人提刀下馬加入戰局,有他們的加入,很快就將外部的人擒獲。他們也從斥候處知曉了李月樺方才就在此處,段文玨用刀抵著俘虜的脖子,眼神冰冷:“說,你們要把人帶去哪裏?”

俘虜並不懼怕,看著刀笑了笑:“再往外走就是我們的地盤了。你們那個保國公的女兒,會被送到王庭作客!”

段文玨收刀上馬,獵犬正沖著孛日帖離開的方向狂吠著,眼見主人出發,獵犬們按捺不住如離弦的箭一般沖在前方帶路。

雨勢越來越大,打在臉上冰冷,長夜慢慢消退,天空露出了一絲魚肚白。獵犬已經疲憊地伸著長長的舌頭喘息著,但就在前方,出現了三個黑色的身影。

後方的人精神皆是一振,顧不上節省腳力,催促著馬兒加快跟上。

孛日帖聽見了後方起落的馬蹄聲,他回頭看了一眼,一直咬著他的兩個斥候後面出現了新的追兵,他自知孤立無援恐怕是無法逃脫,索性停下了腳步,用匕首抵著李月樺的脖子面對著身後t眾人。

顧林書段文玨追到了近前,二人皆跳下馬,往前走了幾步,孛日帖道:“留步。”

他說的雲淡風輕,匕首用力往李月樺的脖子裏壓了壓,瞬間見血。

兩人同時止步。

“看來我今天是走不掉了。”孛日帖坦然地笑了笑,貼近李月樺的臉龐,眼睛卻緊盯著前面的人,“走不掉也沒關系,我這條命,遲早都要落在這片草海上。不過我要走,也不能白走,得拉著人陪我上路。”

“你放了她!”段文玨道,“我們放你走。”

“呵。”孛日帖冷哼,“我只要放了她,只怕你們就要給我個透心涼吧。”

“我用長樂候世子的身份作保。”段文玨焦躁地看著李月樺頸間的匕首,看著那深深的傷口和鮮血,“只要你放了她,必然保你平安無事!”

孛日帖道:“你讓那些護衛們先離開。”

段文玨看了看身側,吩咐護衛和斥候退出一射之地。

顧林書沒有動,孛日帖擡起下頷指了指他:“他怎麽不動?”

顧林書道:“她是我妻子。”

孛日帖點點頭,露出了不懷好意地笑容:“好。”

他等著所有人退到了一射之地之外,眼前只餘顧林書和段文玨。

“她是你妻子,你要留在此處也可,可你們二人,我雙拳難敵四手,實在是信不過你們。”孛日帖眼裏閃著陰毒的光,“要我將她放了也行。你二人要給我能安心走的機會。”他從懷裏掏出一個瓷瓶扔過去,“這瓶裏是蛇毒。吃下去會讓人手腳無力,兩個時辰後如果沒有解藥就會毒發。你們吃了,我就放了她。”

李月樺急道:“別聽他的!”

孛日帖一用力,她頸上的傷口又深了些。

段文玨道:“我二人若吃了這毒手腳無力,如何還能轄制你?”

“也對。”孛日帖陰毒地笑著,“那你二人便擇一人吃下這毒藥,留下一人接應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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