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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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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6 章

趁著閑暇, 李秋漣和曹婉坐在窗邊,就著灑進來的陽光在做針線活。

前些日子她們穿的都是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衣服,眼下雖然尋了些幹凈的衣裳給她們更換, 奈何衣裳不合身。兩人左右無事,就坐在一起拿針線將衣服改一改打發時間。

李秋漣放下剪刀,揉了揉有些酸的手腕無奈地笑道:“有些日子沒做大衣裳, 如今手上都生疏了。”

侯爵府和伯爵府府內都有針線局,有專職的繡娘做這些事情。她們出嫁前在家裏還會碰一碰女紅,出嫁後極少碰針線, 只在家裏孩子小時候做一點貼身的衣物。

曹婉放下手裏的針線, 朝著一旁的李月樺招了招手。李月樺走到母親身前, 穿上了她親手改的外裳,雖然是粗布衣服,仍難掩她的美麗。

李秋漣看著侄女:“這一天天的看著孩子們從小苗漸漸長大, 眼下都是大姑娘了。”

“娘。”江儷拉了拉李秋漣, “我的呢?”

“再等等。”李秋漣覆又拿起了針線, “還差一點。”

李月樺穿好了衣裳便去了一旁不聲不響地坐著。她坐的位置在花窗旁,恰好能看見外面的長廊。這會兒長廊上沒有人,只有灑進來一半的陽光在地板上印下方方正正的一塊光斑。

李秋漣看了眼李月樺的背影, 悄聲對曹婉道:“早上還好好的, 這是怎的了?”

江儷縮了縮脖子想走,李秋漣一個眼神定住了她:“你說,怎麽回事?”

“早上四哥來找八妹妹說話。”江儷苦著臉道出了實情,“正好顧九哥和顧十過來碰個正著,顧九哥板著臉走了, 再遇到他兩人就誰也不理誰。”

李秋漣拿衣服去拍江儷的腦袋:“這話也是能混說的?!你嘴上怎麽沒個把門的?”

江儷捂著腦袋躲避,委屈道:“是你要問的, 我說實話你又打我。”

“還說!”李秋漣低喝,“住嘴!”

“我還能同外人講嘛!”江儷跺腳,“要不是你非要問,我才不說!”

看著江儷跑出去,李秋漣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這孩子這麽大了,沒有半點穩重。這可怎麽放心讓她嫁出去?”

曹婉沒接話,看著李月樺的背影若有所思。

顧林書被段文玨的親衛請到後院,玉蘭樹下他擺了酒還有幾碟小菜,正在自斟自飲。看見顧林書他道:“上次在隋明寺後山沒有盡興,今日你再同我好好喝上兩杯。”

顧林書走到桌邊落座,提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二人碰杯皆一飲而盡。這酒又苦又辣,一入喉像刀割一般,一道火線燃到胃裏,顧林書道:“這酒好烈!”

段文玨笑了笑,又給彼此斟滿:“眼下條件有限,只能尋到這個酒。這是行商喝的酒,酒是劣酒,也是烈酒。”

一旁的玉蘭樹悄無聲息地落下一片花瓣,落到潭水表面,蕩起一圈漣漪。

外面傳來馬兒的嘶鳴聲,還有叮叮當當的敲擊聲,不絕於耳。峽州城地動和暴亂後百廢待興,一應事務仍由顧仲阮代理。他重開粥鋪、清淤、整掃路面、重修民宅、組織圍獵和捕魚,讓難民們以工換糧。因為反對開礦和地動後強征富商糧食救災的緣故,顧仲阮在百姓中有極高的威望和官聲,城裏的難民們對他自發的擁護和愛戴,峽州城短短兩日就變得井然有序起來。

“葛成義入城的時候擄掠了城裏所有的富商糧商,將洗劫來的糧銀全堆在東側院。”段文玨道,“我粗略看了一眼,糧食約莫有一庫之數,麻煩的是金銀。”

顧林書若有所思:“礦監稅府的銀子他也盡數劫了?”

“馬邦才我殺了。”段文玨冷漠地開口,“收覆峽州那夜在大牢裏發現了他,沒有留活口。我的人在礦監稅府翻出了馬邦才得賬冊。稅銀的賬冊有內外兩冊,內冊記錄的是真實的入庫數目,外冊是假賬,每年報到京裏的是外冊。實際入內庫的稅銀只有真實數目的十之一二。內冊除了真實的稅銀數目記錄,還有與各省間官員的銀兩往來、私下給皇貴妃娘娘及其家人的上貢。”

“賬冊我用油紙包了,就埋在旁邊的這株玉蘭樹下。”段文玨道,“等安全後你再挖出來。”

顧林書道:“你要走了?”

“範陽侯府的府兵會同朝廷前來接管峽州府的官員駐兵明日到達。”段文玨再飲一杯,“我私自帶兵離營,雖然攻下了峽州城t,然而功過相抵,還需回主營去同江維覆命。”

顧林書看著段文玨,以往他看他,只看見他侯爵府世子的身份,羨慕他身後和李月樺相當的家世,羨慕他們十幾年的情分。今日他看他,卻看見了他世子身份下肩頭承擔的那些沈甸甸的壓力,看見了家世帶給他的種種不得已。

顧林書舉杯道:“以往我羨慕你,現在我不羨慕你,但是佩服你。”

“羨慕我,我有什麽好羨慕的?”段文玨同他碰杯,嘴裏的酒越發的苦澀辛辣,“我想做什麽都無法隨自己的心意,處處受制,連自己心愛的人都娶不了……”

此話一出,兩人同時沈默了下去。

他看著通往前院的月門:“葛成義也不知走漏舅母他們行蹤的是何人,有人暗地裏送信範陽候的家眷到了峽州城,並且透露落腳在蘇氏鏢局。暗裏還有眼睛在盯著她們。我回營之後身不由己,這件事只能交給你。”

顧林書應下:“好。我一定護她們周全。”

幾杯烈酒下肚,兩人的臉上都帶上了醉色,眼睛雙頰血紅。段文玨道:“我也佩服你,文采出眾,聽聞你箭術也絕佳。為人……”他用力拍了拍顧林書的肩膀,“為人仗義!我五弟時常誇你!”

“我雖身世比不上你。”顧林書拍拍自己,又拍拍段文玨,他說話有些大舌頭,“自認旁的不比你差在哪裏!”

段文玨突然一把抓住顧林書到近前:“我不甘心!”

顧林書聞言突然一拳打在段文玨臉上,後者躲避不及,被他一拳打倒在地。段文玨扶著凳子晃晃悠悠坐起,顧林書森然道:“你不甘心也得甘心!”

段文玨不發一言起身撲向顧林書,兩人你一拳我一腳,在後院交上了手。

“夫人,夫人!”大丫鬟紫蘇慌慌張張地跑進花廳,“顧九爺和小世子在後院打起來了!”

曹婉大驚:“什麽?”

李月樺回頭,起身跑了出去。

聞聲前來勸架的鏢頭劉一和暗衛姚七分開了顧林書段文玨二人。他二人氣喘籲籲紅著眼睛坐在地上仇視著對方,兩人下手都極狠,臉上青一塊紫一塊不說,唇角都帶著血跡。

“這是做什麽?”曹婉到了後院,看著虎視眈眈的兩人,冷了臉開口。

兩人看見來人,皆想起身,奈何醉酒晃了晃又都同時跌坐在地。曹婉這才看見樹下石桌上的酒具和菜肴。劉一拿起酒壺聞了聞:“是行商去極北之地禦寒才會喝的烈酒。這一杯就能醉上半日,他們喝了一壺。”

話音剛落,顧林書哇的一聲扭頭沖向一旁大吐特吐。段文玨見狀哈哈大笑:“你不如我,你不如我!”

話音落往後一仰,躺在地上醉死了過去。

曹婉哭笑不得,吩咐人道:“扶小世子回房去休息。”再看顧林書,吐完往旁邊身子一歪,也醉了過去。

滄州。

李小六坐在主位上,面色陰沈。

這幾日朝廷的官兵天亮攻城,日落便鳴金收兵。與其說是要一舉拿下滄州城,不如說是在戲耍他們。即使如此,幾番消耗下來,他也已難以支撐。直到此時他才明白任鵬飛說的話,如果城外的主帥願意,攻破滄州只怕用不了一個時辰。

看著外面的夕陽李小六心裏煩躁的厲害,用力砸碎了手邊的茶盞:“他到底想要幹什麽?!”

“老大。”一旁的親信道,“飛哥說的對,咱們不是他們的對手,也同他們耗不起,不如趁現在還有機會,卷了細軟南下去漳南尋個地界一窩當土皇帝!”

李小六拿不定主意,看向一旁的顧林洲:“任鵬飛,你說呢?”

顧林洲心裏冷哼了一聲。朝廷平叛的軍隊南下之前,他讓他帶兵去漳南,他要做他的春秋大夢妄想當皇帝,眼下才對峙了三日,他就已經嚇破了膽,滿腦子只想著怎麽逃走。只可惜已經錯過了逃走的最佳機會,眼下想走,外面大軍圍城談何容易?

何況這般被圍了三日,他備下的這份大禮差不多也成了。就這麽一走了之豈不可惜?

顧林洲道:“你們都出去。我同六哥談談。”

其他人不知所措地看向李小六。顧林洲見狀心裏冷哼一聲。這些人平日裏說著服他的話,實則還是聽命於李小六。

李小六不耐煩地揮揮手:“出去,都出去!”

等到屋裏的人都走了幹凈,顧林洲才道:“六哥,眼下要想都走,已經辦不到。你要想走,就要壯士斷腕。”

李小六皺起眉頭:“怎麽說?”

“今晚把人都召集起來,就說這麽被耗下去遲早一死,不如集結所有力量,打開城門出去和他們拼了!”顧林洲冷冷道,“把城裏的難民全部趕到城門處,逼迫他們沖城。等到大戰開始時,你我同一兩個心腹借著夜色掩護從水渠離城。那時城外的水渠出口想來不會有人看守,即使有守備也不會如平日森嚴,我們大有機會脫身。”

李小六聞言神色變幻不定:“你要我拋下這幫兄弟讓他們去送死?”

“六哥。”顧林洲輕聲道,“他們不死,我們就要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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