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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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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外面的人皆朝這處看來, 姚允之和孫韶見是顧林書臉色均一冷。同安一別之後,這還是顧林書第一次遇到孫韶。

“呵。”姚允之輕呵,“我道是誰, 原來是你。”

顧林書隨意拱了拱手:“姚兄有禮了。”他看向孫韶,“有禮了,孫兄。”

孫韶站在姚允之身側, 目光陰冷地看著他。

“啊,江南神童對吧。”姚允之一擊掌,“十二歲就中了秀才, 素有才名的顧林書。”他語氣中滿是挑釁和譏諷, “如何, 神童,這對子,你有什麽下聯不如說出來, 大家品鑒品鑒?”

外面的人見狀交頭接耳, 議論紛紛。

煙巧看著顧林書, 目光裏帶著三分乞求,楚楚可憐。

姚允之見顧林書不言語,臉上譏諷之色更甚:“如何啊, ‘小神童’?正好借此機會讓我等見識見識你的‘才學’。”

顧林書原本不想趟這趟渾水, 姚允之三番兩次的挑釁,激起了他的好勝之心。他挑了挑眉,漫不經心道:“若論別的,我要同你謙虛一二。在下確有一聯。”大廳裏安靜了下去,所有人都凝神在聽。顧林書慢慢道:“此聯是:桃燃錦江堤。①”

廳裏幾個老學究細品片刻, 忍不住拍案叫絕:“好對!好對!”

“意境深遠,桃燃似火對了煙鎖之靜, 十分精妙!”

“五行皆全,平仄工整,妙哉妙哉!”

“妙啊!堪稱千古絕對!”

煙巧細品顧林書的下聯,越品眼睛越亮,盈盈起身一福道:“煙巧佩服!可否容煙巧上樓,與公子詳論?”

一旁的周玉哈哈大笑:“自無不可,姑娘請。”

大廳內響起陣陣惋惜的感嘆,嘆息又錯過了這一次和煙巧共論的機會。姚允之臉色漆黑如同鍋底,冷冷地瞪著顧林書。顧林書嗤笑一聲,遙遙對著姚允之大聲道:“姚兄孫兄,承讓了!”

姚允之一轉身,揮揮手吩咐手下關上了房間的窗戶。

姚允之在桌邊坐下,越想越氣,忍不住用力一拍桌面,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生什麽氣?”孫韶替姚允之續滿酒,“不過是個樂伎,按照她的規矩來,是附庸風雅。可沒說只能按照她的規矩來。”

姚允之擡頭看著孫韶,慢慢露出一個了然的笑容,覆又恨恨道:“這個姓顧的,三番兩次壞我的事,屬實可恨!”

孫韶舉起酒杯道:“既然是個眼中釘,那就拔了吧。”

剛到掌燈時分,天邊落下了最後一抹紅霞,暮色從四處升起,灰暮藍的天空下,府裏的下人們提著點亮的紅燈籠,用長長的竹竿挑了起來掛在長廊下。侯府正門掛上了兩個大大的鼓肚紅燈籠,照亮了門廊下的臺階。

李月樺剛剛邁進範陽侯府的大門,後面門房趕緊道:“姑娘留步!”李月樺停下腳步轉身,門房奉上一個朱漆盒子,“這是世子爺差人送過來的,說是馬球比賽贏的彩頭。”

雕花金飾包了四角的長條形朱漆盒子四面鑲嵌了極為精美的螺鈿,燈火下閃爍著盈盈的光芒。盒子裏襯著紅緞,中心擺放著一個極為漂亮的金鑲寶石梅花紋穿花分心。

那金絲只有發絲粗細,盤功精巧,朵朵梅花栩栩如生。

李月樺拿起分心,翻過來一看,後面刻著齊榮齋的印記。

這般做工的穿花分心,沒有三四個月的時間是無法完成的。他應是早就已經準備好,只是今日才尋到這個機會送過來。

她本想往裏走,又停下問門房:“這東西什麽時候送來的?”

門房恭敬道:“就在您回來前一會兒。”

“誰送來的?”

“世子爺身邊的百萬。”

她聞言轉身出了門,天色漸晚,侯爵府外這條長街上更是人煙稀少。她站在侯府的門廊下左右張望了幾眼,就見前面的轉角處大榕樹下露出了半張馬車。

馬車是深灰色,停在遠處大榕樹的陰影下,若非留意仔細去看,並不容易被發現。

看見李月樺過來,百萬從車上跳下,陪著笑臉道:“八姑娘好。”

車上的段文玨聽見外面的聲音,撩起了車簾不由得一怔,李月樺正站在樹下看著他。地面樹影斑斕,晚風吹過輕輕晃動。她就立在那晃動的樹影中,似動非動。一旁屋檐下的橘色燈火映照在她的臉上,溫婉柔美,讓他的心不由得朝著不知名的地方陷落。

他穩住被拆穿的窘迫:“八妹妹。”

她道:“你既然來了,就進去坐坐,在外面這麽守著成什麽樣子?”她覺得自己話說得重了些,又往回補了一句,“現在雖然天氣暖和些了,到底外面寒露還重。”

他應了一聲:“好。”

他下了車,兩人並肩而行。他忍不住扭頭去看她,卻見她低頭看著地上兩人的影子,隨著他們的前行,影子也在前行,恰如元宵節那日一般,在青灰色的地磚上被拖得緩緩長長。

他道:“今日馬球會,你玩的開不開心?”

“還好。”

“今日去的人太雜了些。過些日子,我讓母親自己組織一次,咱們不請那麽多宗親外戚權貴夫人,就親朋好友聚在一起,到時候放開了好好玩一玩。”

“你。”李月樺停下腳步,擡頭看著他,“你實在不必對我這麽好。”

他安靜了下來,定定地看著她。

片刻後他慢慢地開口:“我怎麽想,你一直都知道,對不對?”

她偏過頭,看著路邊侯爵府的高墻,朱紅色的飛檐在夜空裏劃出了一條清晰的線。這裏沒有掛燈籠,灰色的墻磚和漸深的夜色融在了一起。

“四哥哥。”長久的沈默後,她終於開口,“我知道不知道,甚至我怎麽想,根本不重要。

爹爹和我說,越是顯貴的家族,結親看的,就越不是什麽情愛之類的小事,看的是宗族的盤根錯節,是前朝的派別和立場。婚事有時候不是簡簡單單地只是一樁婚事。再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低下頭,“我也做不了主。”

他同樣沈默了片刻:“是宗族的盤根錯節也好,是前朝的派別和立場也罷。你我原本就門當戶對,兩家又有親,哪兒又會有你說的那些困難和阻撓?”

“那,那你也不能逼著我說什麽,我說了又不算。”

“算不算的,也不用你考慮。那是我應該去爭取的事。”他溫言勸著她,“我只是想知道你怎麽想。你若願意,我自然會去努力爭取。你若……你若心系旁人,你同我直言,我……”

他到底是說不出就此放棄她的話。

她想起父親的囑咐:“……到了如今這個位置,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不t得不如履薄冰小心謹慎,不能給人留下把柄,也不可讓人妄加議論。你行事素有分寸,更加不可感情用事,授人以柄。”

她輕聲道:“四哥哥,你這是為難我了。”

夜風輕拂,吹得榕樹沙沙作響,新葉悄悄在月光下舒展。

她又陷入了沈默,看著地上兩人交錯的影子。

他想起河邊她和顧林書相視一笑的一幕,欲言又止,最終壓下了心裏想說的那些話。

有些事情不拆穿,便可假作不知,假作不知就不會在彼此之間留下一根刺。他希望她和他在一起和和順順,沒必要因為一時的情緒,用言語留下裂痕。

“回府吧。”他囑咐她,“你剛才還說,外面寒露重,就不要站在長街上受風了。今日時辰不早,我還是過幾日再上門看舅母。”

段文玨身後的小廝四方看著前面一對璧人的身影,忍不住懟了懟長隨百萬的胳膊,沖著前面兩人努了努嘴,滿臉都是笑容,用口型說道:“可算……”

百萬趕緊伸手捂住了四方的嘴,用力瞪了他一眼。

兩人正在這裏拉扯,卻見前面段文玨突然轉身回返。兩人有點傻眼,回過神來的百萬趕緊撩起車簾,讓段文玨上車。

灰木馬車駛離了長街,走出去了很遠,段文玨才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只覺心中沈悶,憋著難以呼吸又有些微疼。他用力深呼吸,終究是沒忍住一拳砸在車廂壁上。

顧林書吃醉了酒,歪歪扭扭地被天香樓的雜役扶出來,長隨林祿見狀趕緊迎上去:“爺,怎麽喝得這麽醉?”

周玉也醉的不輕,被他家裏的仆役迎上了車。

林祿將顧林書背上馬車。他坐不住,林祿一松手,他就軟軟地滑下去橫躺在椅子上。林祿怕車行過程中將他晃下來摔到,幹脆在地上鋪了狐皮墊子,扶他在墊子上側躺著給他蓋上了毯子。將他安頓好林祿才出來對車夫道:“回吧。”

車夫揚起馬鞭,馬車離開天香樓,駛向永興門大街。

南水門大街熱鬧非凡,出了南水門大街之後,兩側漸漸地安靜下來,零星還見幾個鋪子亮著燈在做生意,旁的鋪子已經關門休息。

馬車減速過了永興門,斜刺裏街道旁的陰影裏竄出來幾個渾身邋遢滿身酒氣的醉漢攔在了車前。一人上前緊緊拽住韁繩,口齒不清地道:“你,你們別走!”

“你們幹什麽?”林祿怒道,“放手!”

旁邊一人醉醺醺地瞪大了眼睛看著林祿冷笑:“別以為……嗝兒,換了件衣,衣裳,爺就不,不認識你了!還錢!”

說著一手朝林祿抓來。

林祿防備不及,被人一把抓住領口拽下車,還未等他開口,幾人就圍上來舉拳將他暴揍。

剩下的人一人拉住車夫不讓他動彈,另幾人竄上了馬車,林祿從人群縫隙裏看見這一幕嚇得肝膽俱裂狂叫出聲:“救命!救命!”

恰逢永興門換值,守門的士兵聽見動靜提著馬燈照向這處,見長街上停著一輛馬車一動不動:“什麽人?!”

林祿不要命的狂呼:“軍爺救命!我們是官眷!”

小隊長揮了揮手,一群士兵抽出腰間配刀圍了過來,那些流浪漢見狀紛紛收手,打了個呼哨朝著兩側房子的暗巷裏逃了進去。

小隊長見狀果斷下了命令:“追!”

林祿得了自由,一骨碌從地上爬起,顧不上自己滿臉的血和身上的傷,趕緊撩開車簾往裏看,幸好他怕顧林書摔倒,將他安頓在地上用毯子裹了,那些竄上車的人慌亂黑暗中撩開車簾見車裏沒人,又恰逢永興門換值巡衛及時出現,顧林書這才逃過一劫。

小隊長舉著燈照著林祿:“你說你們是官眷,哪家的官眷?!”

“軍爺,我們是工部左侍郎顧大人的家眷!”林祿顫顫巍巍摘下腰牌遞過去,“方才途徑此處突然被襲擊,大人,我,我要報官,我要報官!”

小隊長提著燈看了看腰牌又照了眼馬車裏,見車廂地上躺著一個華服少年,語氣神態客氣了許多:“原來是顧大人的家眷,受驚了,某這就將事情報上去。”

林祿驚魂未定,如驚弓之鳥般坐在車上。直到五城兵馬司派了巡捕前來,他才緩過了神。

“什麽?”袁氏聽見報信大驚,“你說什麽?!”

盧伯道:“二爺在永興門處遇到了暴徒襲擊,林祿報了官,同二爺一起被帶回兵馬司問話去了!”

袁氏幾乎站不穩,顫抖著聲音道:“書兒可有受傷?!”

“沒有受傷,沒有受傷。”盧伯趕緊道,“綠松回來說,二爺只是吃醉了酒,現下還沒醒,林祿被打傷了。”盧伯道,“夫人,二爺還醉著沒醒,咱家得去一個能主事的人啊。”

“快。”袁氏也回過神來,“讓顏兒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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