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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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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院落之外, 那扇斑駁的木門遭受著猛烈的拍擊,砰砰作響,仿佛隨時都會在這股力量的沖擊下四分五裂。

月桃身軀一顫, 面露惶恐:“定是官差搜過來了。”緊咬下唇, 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娘子, 您從後門快走,奴婢去攔住他們。”

說完, 毅然決然地迎向那即將崩潰的木門。

明薇及時拉住了月桃,輕輕搖頭:“他們能如此拍門, 定是早已將整個院子團團圍住了。”

月桃臉色瞬間蒼白, 急忙往後跑, 小心翼翼地攀上小窗向外窺探。

果然,後門處站著幾名官差,目光如炬, 守住了唯一的退路。

月桃驚慌地收回目光, 跌跌撞撞地跑回明薇身邊,雙手緊緊攥住她的衣袖, 聲音顫抖:“娘子,這可怎麽辦?”

聽說明家女眷是被判流放到嶺南。嶺南偏遠惡劣,聽說,流放去此處的, 大多都死在了路上。

娘子身子骨本就不好,又懷有身孕, 怎能熬得住?!

月桃越想越怕。

“砰!”木門終於不堪負重, 倒在了地上。卷起一片飛揚的塵土,彌漫在空氣中, 與緊張的氣氛交織在一起。

一群身著官服,腰跨配刀的官差,逆著陽光站在院子門口,黑壓壓的一片,氣勢洶洶!讓人不由自主地膽顫!

月桃全身抖得厲害,雙手緊抱住明薇的手臂,小聲道:“娘子,我……我們躲屋子去。”鴕鳥地以為,只要她們躲進屋子裏,將門窗鎖起來,就會安然無事。

明薇安撫地拍了拍月桃的手,深吸一口氣,上前,不卑不亢鎮定地問。

“諸位官差大人,可是有事?”

為首的官差見狀,眼中閃過一抹欣賞。他朝著身後的官差打了手勢,官差們瞬間退後幾步,濃重的壓抑感輕緩了些。

他微微拱手,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恭敬:“夫人可是明家二娘子?”

月桃抱著明薇手臂的手一緊,明微抿了抿唇,點頭:“我是明薇。”

那官差微微頷首,退開一步,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明二娘子,請隨我走一趟吧。”

明薇垂眸,手指緊緊絞著衣角。

即使她與明家不親,即使她所謂的父母對她毫無溫情可言,然而,他們犯下的罪行,她卻要一並承擔。

真的,好不甘心!

明薇強壓下胸口的郁氣,扭頭看了一眼月桃,對那為首的官差,道:“我的丫鬟早已離開明府,她不是明家的人,官差可否行個方便,放她離開。”

那官差還未答話,月桃已急了,紅著眼圈,一臉的堅定。

“奴婢不走,奴婢要跟著娘子,娘子去哪,奴婢就去哪。”

明薇皺眉,很不讚成:“月桃,聽話。”

她是明家的女兒,即使她再不想認,她身上仍是留著明家的血。這場罪罰,她逃不掉。月桃卻可以。

當年,她嫁到安平侯府時,就已將月桃的賣身契從洛氏手上要來了。

月桃哭著搖頭:“娘子不要丟下奴婢。”死死抱住明薇的手臂不撒手,生怕一松開,明薇就不見了。

明薇輕嘆了一口氣,沒再說什麽。心想著,待後面尋個機會,讓胡建將月桃帶走。

清晨的陽光已有了絲炙熱,青石路面被烤曬得慘白,路旁凸起的每一顆石子都鑲著陰影。

明薇身著一襲鵝黃衣裙,從院子走出來,身後是一群全副武裝的官差。黑色的盔甲在陽光下閃著寒光,兵器緊握,肅殺的氣氛撲面而來。

此時正是早膳時分,西雀巷南街一些早膳攤子前,三三兩兩的人群,紛紛放下碗筷,躲進屋子裏。

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這方寂靜。

馬蹄聲由遠及近,伴隨著一聲急切的呼喊:“且慢!”

薛曄風塵仆仆趕到,滿臉焦急擔憂,目光緊緊鎖在明薇的身上。翻身下馬,幾步上前,擋在了明薇與官差之間,如同一座堅不可摧的山岳。

“林誠,你們這是做什麽?”薛曄看著那首的官差,沈著臉,喝道。

林誠絲毫不懼,敷衍地一拱手:“我等奉命行事,前來帶走明家二娘子。陛下今早下的旨意,薛將軍想必也知曉了吧。薛將軍莫不是要違抗聖旨?!”

他故意將“違抗聖旨”四個字說得很慢,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錘般砸在薛曄的心頭。

薛曄勃然大怒,大步上前一把拎起林誠的衣領:“林誠,你別給老子來這一套!”

他也知皇命難違,但他更不能眼睜睜看著明薇被帶走。

明薇見狀,嚇了一跳,忙勸道:“薛公子的好意,我心領了。薛公子不必如此。”

她已虧欠他良久,違抗聖旨這個罪名,怎能讓他背負?否則,她會一輩子良心不安的。

薛曄側頭看向明薇,面上閃過痛苦和掙紮。他恨自己人輕言微,勢力弱小,無法保護心愛的人。

昨兒,蕭暨白不是已將事情攬下了麽?聽說還被罰了八十軍棍。以陛下對蕭暨白的寵信,這事應該是已過去了。為何明家之事還會牽連到她的身上?

薛曄強壓下怒火,松開手,朝著林誠一鞠身。

“我知你們是奉旨行事,但明二娘子身體抱恙,實在受不得天牢之苦。可否先暫且讓明二娘子在此處,待到流放之日再……”語氣中帶著一絲懇求。

只要先將人保下來,他再去安平侯府,他相信,蕭暨白不會這麽狠心的。

若是萬一蕭暨白不願,那他就道出,她懷有身孕之事。他想,蕭暨白是不會讓他的子嗣,出生在流放之地的。

林誠絲毫不為所動,這時,街道盡頭一輛低調而華麗的馬車正徐徐駛來。林誠眸光閃爍了幾下,終是將到口邊的話吞了下去。

薛曄並沒有見到林誠的異樣,見林誠久久不答話,急了,脫口道:“明二娘子乃是我的未婚妻,是我薛家之人。”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四周一片死寂,仿佛時間也凝固了。

明薇驚愕地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薛曄。隨後想到,這應是薛曄為救她,想的計策。心中不由感激不已。

薛曄直挺挺地站著,目不斜視。其實在那話說出來後,他就慌了。特別是在感覺到落在他身上的那道柔軟目光後,更是心慌意亂。

後悔自己口無遮攔,又心生期盼……

這個秘密在他心裏藏了很久很久了,他想讓她知道。特別是在得知了她懷有身孕後,這個念頭更加強烈了。

“砰!”

一聲重物擊打在木頭上的悶響,像是破空而來的驚雷,瞬間將周圍的靜謐撕得粉碎。

眾人這才驚覺,路邊停著一輛馬車,車轅上刻著安定侯府的章紋,顯得低調又奢華。

藍色的車簾子靜靜地垂著,夏風輕輕吹拂,偶爾掀起一角,露出車內一片黑沈壓抑的景象,仿佛藏著什麽駭人的魔物,隨時會跳出來,將眾人吞噬。

林誠一改先前的倨傲姿態,快步上前,半躬著身子,臉上堆滿了獻媚討好的笑。

“屬下,拜見侯爺。”

車內一片寂靜,仿佛無人存在。

許久後,車簾內傳出一道清淡而低沈的嗓音,帶著絲絲繾綣之意。

“過來。”

林誠心下一喜,侯爺這是接受他的投誠了。

擡步正要上前,車內一個黑沈物件擲出,砸在了林誠額頭上,林誠臉色一白,連叫都不敢叫喚一聲,默默退到一邊。

駕車的胡建白了林誠一眼,這蠢貨,還想拿這討好侯爺呢,也不怕侯爺弄死他。

竟敢對夫人下手!

從馬車上跳下來,走到明薇面前,恭敬地道:“夫人,侯爺請您上車。”

明薇面露排斥之色,正要拒絕。

胡建低聲道:“夫人,侯爺在等著您呢。”說著,他不著痕跡地掃了林誠一眼,似乎在暗示明薇,只有上了蕭暨白的馬車,才能避免被林誠抓走。

林誠這回學聰明了,忙換上一副笑臉,對著明薇點頭哈腰:“原來是侯夫人,真是屬下有眼無珠,還望夫人不要見怪。”

明薇嘴角微抽,在眾人異樣的目光下,她硬著頭皮走向馬車。剛走到馬車邊,突然,車簾輕輕掀起一角,一只修長白皙的手伸了出來。

明薇只覺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暗,人已坐在了馬車內。

“薇娘子!”車外傳來薛曄焦急的呼叫。

車內氣溫驟冷,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寒意襲來。

“啪!”馬鞭在空中劃過一聲破響,馬車動了起來。

明薇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沖,眼看就要一頭栽到地板上。突然,一道勁風刮過,她落入了一個硬朗結實的懷抱中。

熟悉的松柏冷香縈繞在鼻間。

明薇擡頭望去,只見黑暗中一雙雪亮的眸子正緊緊盯著她,宛如荒野中餓極了的頭狼。她心中一顫,下意識地伸手一推。

蕭暨白悶哼一聲,跌倒在地板上。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明薇蛾眉微蹙,怎麽會有血腥味?他受傷了?疑惑地看過去。

昏暗的光線中,他端坐在地板上,雙手規矩地放在腿上,微微闔上眼,看著矜貴又清冷。卻不知,蕭暨白薄唇慘白沒有一絲血色,額角青筋突起,冷汗一滴滴打濕鬢角。

明薇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搖晃的車簾不時漏出路旁的景象,明薇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馬車正在緩緩前行。她心中一驚,看向閉目養神的男人。

“你要帶我去哪?”

蕭暨白輕淡地擡眸,清冷的目光落在明薇精致的小臉上,眸底不自覺地漾起一圈淺淺的漣漪。微皺的眉頭舒展開來。

“回家。”

“家?什麽家?”她家不是在西雀巷麽?那馬車還走什麽?

明薇突然想到什麽,臉色一變,想去叫胡建停車,倏地一下站起來,因起得太急,“砰!”頭撞到車頂橫柱,痛得雙眼直冒金花。

蕭暨白見狀大驚,盡管他後背傷口裂開疼痛不已,但他仍然強忍著痛,站起身來,小心翼翼地將明薇扶回到長凳上,輕柔地撫摸著她撞痛的頭頂。

“怎麽了?撞到了哪裏?是這裏嗎?還是那裏?”聲音柔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明薇疼得身子一抖,不由自主地抽了口氣:“嘶。”

蕭暨白全身頓時僵住,從來處變不驚的他,此刻竟慌亂得不知所措。手指猶如被火舌子燒到一般,飛快地縮回。

“很痛嗎?我會小心的。”他有些懊悔自己的魯莽。

明薇不滿地揮開蕭暨白再度覆在她頭頂的手,掀開馬車簾子,“停車。”想要下馬車。

胡建扭頭,見到已挪到車門邊的明薇,不禁嚇了一跳。

停車是不可能的,若是讓夫人下了馬車,侯爺就會讓他躺著回去。

胡建眼珠一轉,道:“夫人,恕屬下不能停車。侯爺受了重傷,需要去看大夫。不能耽誤時間。”話音剛落,馬車內傳來一道痛苦的呻吟。

胡建心中暗笑,侯爺先前還死要面子撐著。現下急了吧?他就說嘛,臉面哪有心愛的姑娘重要?想要哄姑娘,就得不要臉面。

心裏的小人暗戳戳地搓手,面上卻焦急地扭頭對著車內大喊。

“侯爺,侯爺您撐住,屬下馬上將您送到醫館。”

明薇聞言,猶豫了。

看到明薇有所動搖,胡建再接再厲。

“侯爺昨兒被陛下罰了八十軍棍,本應該靜養的,可侯爺放心不下夫人,硬是撐著,要看西雀巷。大夫說,侯爺傷到了臟腹,若是救治不及時,可能……”

胡建越說越誇張,甚至還抹起了眼淚。

馬車內,蕭暨白聽到胡建如此誇大其詞,額角青筋直跳。正打算開口訓斥胡建幾句,見得明薇一臉愧疚地轉回身來,緩緩挪到他面前。

“你……你還好嗎?”

聲音軟糯像是一道清風,吹拂進蕭暨白的心裏,讓他身心大美,只覺後背火辣的痛也都消失了。

蕭暨白面上絲毫不顯,假裝虛弱地想要坐直,又因力氣不支跌落下去。

“唔……”他痛得面色發白,呻吟出聲。

明薇看到這一幕,心裏不由得相信了胡建說的話。

成婚三年,她自是知曉他有多要強,從不在人前示弱,如今痛得這般……那定是傷得極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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