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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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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我已經簽字畫押了, 還請侯爺簽字畫押,然後將這和離書給到我。”

大燕律法,和離需要夫妻雙方在和離書上簽字畫押, 才生效。

蕭暨白捏著紙張的手指驟一緊, 低眸看去, 那和離書上果然已有一行簽名, 還按了手印。

她就這麽迫不及待麽?!

俊朗的五官如被罩上了一層寒冰,烏黑的眸子深邃得像是灘濃得化不開的墨。

蕭暨白冷著臉, 硬邦邦地道:“沒有筆墨。”

明薇一呆:“那我就在這院門口等一會,侯爺簽好字, 派人送來即可。”

蕭暨白渾身的氣息更冷了, 薄唇抿成鋒利的弧度。

“書房也沒有筆墨。”

胡建將馬匹安頓好, 走近來,正巧聽到了這句,驚得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把自己摔倒了。

一雙冷眸睨過來, 胡建立馬低下頭彎下腰做出一副在地上尋找東西的樣子。嘴角卻早笑得裂到耳朵根了。

這種話, 也虧得侯爺一本正經說得出口。

明薇第一反應是不信,可看蕭暨白一臉的嚴肅, 又不似說謊的樣子。而且,蕭暨白這人,她是知道的。

覆禮克己,最是講規矩了。誰都可能說謊, 他不可能。更何況,他不是早就盼著擺脫她麽?現在她遞上和離書, 不是正合他意?

恐怕他早高興壞了吧。說不定, 今兒簽了字,明兒就會迎他的心上人, 明璃,進門了。

“那侯爺什麽時候簽好字了,請派人送過來。”

蕭暨白微皺了下眉頭,板著臉沒有說話。

他一向話少,明薇只以為他是默認了。笑著福身一禮,道了句謝,便告辭了。

淺鵝黃的裙擺劃出一道漂亮弧線,像是一朵悄然綻開的牡丹,飄然遠去了。

進到書房,蕭暨白端坐在案前,看著案桌上攤開的紙張,良久,伸手取過筆架上的毛筆。黏了些墨汁,就要簽字。

胡建呼吸一窒,一顆心被一根細繩提得高高的。

侯爺真的要跟夫人和離麽?

這一筆下去可就是夫娶婦嫁,再不相幹了。

在落下時,筆頓住了。筆尖開始微微顫抖,一大滴墨滴落在白紙處,暈染開了一團刺目的濃黑。

蕭暨白薄唇緊抿,放在紙張上的另一只手,五指一攏,薄薄的一張紙瞬間被揉成一團。拋向胡建。

“臟了,將這給夫人送回去,讓她再書寫一份送來。”

胡建手忙腳亂地接住。正準備轉身,又聽得蕭暨白道,“明日再送去。”

胡建了悟,“是。”是得明兒再送去,剛侯爺才說了,沒有筆墨,結果沒一會就落了一大滴墨在紙上。

那不是自個打自個臉嗎。

**

墻外一棵石榴將一部分枝葉伸進了院子,紅色的石榴花開在層層疊疊的濃茵翠綠裏,像一個個紅彤彤的小燈籠。

風吹來,那紅一會歡快地躍出來,一會又害羞地縮回去,仿佛一個個調皮的孩童。

明薇坐在廊下的團錦花紋的軟椅上,問“月桃,房子找得怎麽樣了?”

“東區有一戶一進的小院子出售,不過戶主去了洛陽,要過幾日才回來。”

明薇沈吟了一會,道:“嗯,你盯著些,待那戶主回來了,就將那院子買下來。”

“娘子,您真的要跟侯爺和……和離嗎?”

“嗯。若月桃想留在侯府,我可為你安排。”

明薇其實是希望月桃留在侯府的,有胡建照顧著她也放心。跟著她漂浮不定,甚至都不知道未來會在哪裏。

“不要,奴婢要跟著娘子。娘子去哪,奴婢就去哪。娘子不能丟下奴婢不管。”月桃紅著眼圈,不安地緊緊抓住明薇的手臂。

“好了,別哭了,我帶著你。”明薇輕柔地為月桃擦去眼角的淚。

月桃氣惱地別過臉去,“哼!奴婢生氣了,娘子就知道嚇唬奴婢。”

兩人嬉鬧間,一個小小的人影從院子門口急匆匆地跑進來。

是蕭問梅。

她頭發亂糟糟的,似乎摔了一跤,身上還沾著草屑泥土。小臉蛋上掛著兩線未幹的淚痕。

見到明薇,蕭問梅嘴巴一扁,哇地一下哭了出來。

“堂嫂……嗚嗚……”

洪亮的聲音,驚得停留在石榴樹上采蜜的幾只蝴蝶,揮舞著翅膀飛走了。

明薇焦急地問:“問梅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蕭問梅一頭撲進明薇懷裏,哭了一會,才抽抽嗒嗒語無倫次地道。

“嗚嗚……堂嫂,母親被抓了,他們說母親與細作有關,嗚嗚……”

明薇一臉詫異:“二嬸怎會與細作有關?”她以為細作那事已經過去了,怎麽還有後續?

月桃一拍腦門,道:“奴婢那日就想說的,後來,忘記了。”

被王丫的那事打斷了,後又得知娘子在寫和離書。還未回過神,又出府去尋出售的院子,便把這事給忘了。

明薇則是數日都呆在這偏僻的閉閣,消息閉塞,更是什麽都不知了。

蕭問梅從明薇懷裏擡起頭,小手擦幹臉上的淚,手上的泥土糊到了臉上,弄得一張小臉更是成了個小花貓。

“堂嫂,母親說她想見你一面。”

明薇從袖兜裏掏出帕巾,為蕭問梅拭擦著臉上的汙漬,聞言,手上動作微一頓。

她與林氏一向不睦,林氏怎麽會找她?

月桃也是一臉的驚詫,用嘴形無聲地道揣測:“二夫人該不會是想報覆娘子吧?”

莫不是看到娘子安然無恙從細作風波裏抽身,侯爺又還將執掌中饋之權給了娘子,雖然娘子沒有要。

心中記恨,所以想喚娘子過去,罵娘子一頓出氣?

明薇對著月桃輕輕搖了一下頭,伸手將蕭問梅的頭發裏的草屑一一摘去,輕柔道。

“好,問梅帶堂嫂去吧。”

路上,經過蕭問梅語無倫次的描述,還有月桃在一旁解釋,明薇終於弄清楚了是怎麽回事。

原來是因為二叔蕭福,也就是蕭問梅的父親,喜好賭錢,在賭場欠了巨額債務,還不起。債主要卸掉蕭福一只胳膊。

蕭福害怕了,回來哭求林氏。但林氏哪能拿得出那麽多銀子。她又死要面子,不肯將這事說出去。

於是便答應了債主的要求,時不時提供一些侯府的信息。畢竟這是一場不用付出代價的買賣,怎麽都劃算。

本來林氏是做得極隱秘的,但這次王三一家暴露,蕭暨白徹查,於是順藤摸瓜就查到了林氏。

聽完後,明薇好一陣噓噓。

難怪林氏不擇手段也要抓牢侯府的執掌之權,是因為一旦換了人,她挪用侯府的款項幫蕭福還債,還有與那債主的聯系都會被抖出來。

林氏被關在宗祠刑堂,有侍衛把守,明薇說明原因後,侍衛才放了行。

刑堂內昏暗空曠,地面是暗沈的,只有一門一窗,窗子開得很高幾乎要到屋梁上,狹小的窗子透進來一縷微弱的陽光。

灑在斑駁的滿是泥灰的土墻上。

一個單薄的微微駝背的身影背對著門,站在墻邊,仰著頭,看著窗外的一線天空。

“母親。”蕭問梅哽咽著聲音,“堂嫂來了。”

林氏轉過身,臉上帶著一抹似笑非似哭非哭的表情,“你一直很恨我吧,我有今日你是不是很歡欣。”

明薇蛾眉輕蹙:“若二嬸喚我來,只是說這些,那我走了。”說著,轉身就往外走。

“等等!”林氏一慌,喚住了明薇。咬了咬牙,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這些年是我對不住你……”

明薇大驚,“二嬸,你這是做什麽?!”上前要將林氏扶起來。

林氏搖頭,有些耍賴,“你不原諒我,我就不起來。”

“好,我原諒你,有話你起來再說。”

林氏這才起身,“我是出不去了,宗祠是不會放過我的。只是可憐了我的問梅,今年才十歲。又攤上那麽個爹。”說到傷心處,林氏抹起淚來。

蕭問梅也跟著哭。

“二叔呢,怎麽不見他?”

說到蕭福,林氏恨得咬牙切齒,“那個殺千刀的,若不是為他,我怎會落到今日這個地步?那日他跪在我面前求我,說再也不賭了,只要我幫他這一次。他就從此以後洗心革面,去做正經事。”

林氏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眼中是滿滿的怨恨。

“我信了。他也老實了半個月,後來被我發他又偷偷去賭了。那個沒良心的,一看到我被帶走,就立馬撇清關系。還還……”

林氏數度哽咽,“還將我給休了。”

明薇錯愕地瞪大眼,扭頭看向月桃,月桃默默地點頭。

二爺休了二夫人,又躲出去至今未歸的消息,在府裏傳遍了。

林氏雙手捂臉,狠狠抹去臉上的淚。

“那個天殺的,我是不指望了。問梅近來喜歡你,求你看在問梅上回為你出頭的份上,對問梅照顧一二。”眼中露出祈求。

蕭問梅哇地一聲,哭出來,撲進林氏懷裏,“母親,女兒要跟著你,女兒跟你一起住在這……”

林氏厲喝:“住口!”

猛地一下用力將蕭問梅推開,蕭問梅被推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雙目懵懂,臉上還掛著淚水,怯怯地喚。

“母親……”

月桃心軟最是見不得這些,頭側到一邊偷偷抹眼淚。

“二嬸為什麽不找老夫人呢?”

林氏與老夫人一向要好,這事她該是找老夫人才是,再不濟也該是明璃。

林氏面色一陣青一陣白,拳頭狠狠捏起,須臾,又松開了。

“若你還是恨我,我給你磕頭。”說罷,一咬牙撲通一聲跪下去,伏身就要磕頭。

明薇嚇了一跳,忙將林氏扶起來,解釋道,“二嬸誤會了,我不久就要離開侯府,可能沒有辦法照顧問梅。老夫人一向和藹,二嬸又與老夫人素來交好。”

林氏冷嗤一聲,“她不會幫的,這種事,她躲都來不及。”細作之事,連宮中的太妃娘娘都知曉了。

薛氏一向自私自利,恐怕早跟她割席了。

更何況,薛氏本就不喜調皮搗蛋不聽管教的蕭問梅。

明薇沈思片刻,終是應下了,“我只能答應,在我還在侯府時,我會盡我所能。”

林氏喜極而泣,“多謝你。”面上露出深深的愧疚。

在明薇牽著蕭問梅離開前,林氏提醒道,“你要當心明璃,她就是個瘋子,為達目的會不擇手段的。”

**

夜色如水,更深人靜,重門疊戶的層層宅院裏闔無人聲。草木間傳出陣陣蟲鳴之聲,忽高忽低,連綿不絕。

葳蕤樹木掩映的閉閣,窗間透出明亮的燭火,點點螢火似也被吸引,在窗子邊盤旋游飛。

屋內,明薇就著燭火,專心致志地繡著一塊鴛鴦織錦。

她想過了,離開侯府,買院子就基本將那五百兩花光了。她需要掙錢,可她又身無所長,唯一會的便就是這刺繡了。

“娘子,夜深了早些去睡吧。這夜裏繡東西,對眼睛不好。”月桃溫聲提醒。

明薇頭也不擡:“很快就好了。”

月桃沒有再勸,她知道,娘子一旦倔起來,是誰都拉不住的。

只怪她無用,什麽都不會,不能為娘子分解一二。

月桃鼻子一酸,娘子身子才好了一些,可不能再累壞了。

想到房裏的那根還未用完的人參,便去了外間,架起爐子熬參湯。

明薇淺淺打了個哈欠,手指揉了下眉心,繼續低頭繡著。

五顏六色的絲線在她白嫩的手指間靈活地穿梭,讓人眼花繚亂。沒一會兒,一對栩栩如生的鴛鴦就在那錦緞上顯現。

明薇用小剪刀將線條剪斷,扭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看著手上繡好的繡品,滿意地笑了。

一只微涼的手按在她肩膀上,輕柔又有力的按壓,讓明薇舒服得嘆了口氣。

月桃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

“月桃……”

笑著轉過頭,在見到面前的人後,整個人如被驚雷劈了。

“侯爺?!怎麽是你!你怎麽來了?!”

這麽大半夜的,他們不是都和離了麽?

明薇臉色大變,急急地後退,仿佛面前的男人是什麽可怕的洪水猛獸一般。

蕭暨白劍眉輕皺,勾起的唇角沈下去了,指尖微微蜷起,收回。

深邃的黑眸從明薇秾麗的小臉,移到精巧的鴛鴦織錦上。

曾經的記憶湧上腦海。

那是成婚第一年,有一回,明薇繡了一條色彩鮮艷喜慶的鴛鴦帕子,送給他,說是讓他日日帶在身上。

那時的他,只當每月去琴院是任務,哪有那個閑心,只淡淡掃了一眼,道了一句:難看。

就拂袖而去了。

他似還記得,那時,她唇邊的兩個甜甜的梨渦,消失了。一雙雪亮的眸子也黯然地熄滅了。

蕭暨白心中微微酸悶,像是有一個充滿了氣的球,在裏面滾來撞去。

“很美。”蕭暨白幹巴巴地讚了一句。

明薇卻根本沒聽到,她想到白日送出去的和離書,心中一喜。

難道他是來送和離書的?

隨即又輕蔑地撇了撇嘴。

呵!這般著急,連一個晚上都等不了呢。

明薇將鴛鴦織錦放在桌子上,正色問道,“侯爺可是簽好字了?”

蕭暨白眉心微一抖,眸光閃爍了兩下,看向燭臺上燃燒著的燭火。

“還未……”

那他還做什麽?竄門子麽?

“夜深了,男女授受不親,侯爺該回東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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