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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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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石城的城郊有條赤石河,魚量豐富,有不少漁夫撒網捕魚,就地販賣,價錢比在城裏要便宜許多</p>

最近黃娘身體有點虛,夏就贏想買幾條魚回家讓她補補身子</p>

一早忙完了手邊的事情,她便一身輕便的前往城郊</p>

來到河邊,只見一群人圍攏在河岸旁議論紛紛,個個神情凝肅,似是發生了什麽大事,她好奇的湊上前去</p>

一看到她,眾人像是看到什麽臟東西似的跳開,她倒也不以為意,反正自從她“死而覆生”後,大家對她都是這樣的態度,而且他們閃開了也好,她什麽都看仔細了</p>

岸邊的草地上躺著兩具泡水的屍體,一男一女,一條紅布將兩人的手緊緊縛在一起</p>

不用說,這肯定是殉情</p>

她做了那麽多年的禮儀師,什麽難看的、殘缺不全的屍體都見過,對她來說,這真的只是一小塊蛋糕而已</p>

她上前,合掌向兩人的遺體行了個禮,嘴裏念念有詞</p>

有位捕魚大叔壯起膽子上前,問道:“夏姑娘,你……能處理嗎?”</p>

夏就贏點點頭,“有什麽東西能先將他們的遺體蓋住嗎?我想他們不希望別人看見他們的樣子”</p>

幾位漁夫也不是第一次在河裏撈到屍體,很有默契的馬上取來兩件更換的外衣交給她</p>

她用外衣將兩人發白腫脹的遺體蓋住,低聲道:“放心吧,再沒人能將你們分開了”說完,她問著圍觀的眾人,“有沒有人認識他們?他們是赤石城的人嗎?”</p>

一位大娘從人群中探出頭來,怯怯地道:“如果沒看錯,那應該是葉家的女兒淑娘跟郭家的兒子青陽”</p>

“大娘,你認識他們嗎?”夏就贏問道</p>

大娘點點頭,“真是造孽,想不到他們就這麽一起走了”</p>

“都怪淑娘她爹……”另一位婆婆嘆道:“為了區家大筆的聘金,竟然棒打鴛鴦,誰不知道淑娘跟青陽是一對呢!”</p>

“那有什麽辦法,誰教郭家是窮佃農”</p>

“就算窮也總比嫁給克妻的男人好吧?”</p>

“唉呀,這事真不是咱們能說的呀”</p>

夏就贏聽聞過區家的事,但因為跟她沒有什麽關系,她並沒有特別放在心上,如今聽他們說什麽克妻的男人,指的是區家的誰嗎?</p>

她正想再問,有個男人氣喘籲籲地跑來,沖著人群氣急敗壞的問道:“真是我閨女?”</p>

“老葉,應該是你家淑娘沒錯”有人回道</p>

老葉氣怒的上前,一把撩起蓋著遺體的外衣,看了那兩具屍體一眼,頓時臉一沈“真是這不要臉的賤蹄子!”</p>

罷才有人去找他,說他女兒死了,他還不相信,沒想到是真的</p>

聞言,夏就贏好傻眼,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父親見到女兒遺體該有的反應</p>

“好好的區家不嫁,居然跟郭家的窮小子殉情?丟臉!真是丟臉!”老葉氣得抓起草地上的一根短棍,就要朝葉淑娘跟郭青陽遺體上打</p>

見狀,所有人都忍不住驚呼</p>

夏就贏一個箭步上前,不知哪來的力氣,竟一把抓住老葉的手,兩只眼睛像要噴火似的瞪著他</p>

老葉剛才氣昏了頭,沒註意到她也在場,這會兒狠狠嚇了一跳,急著抽手,木棍也跟著掉了“你、你不是夏家的……”</p>

夏就贏目光嚴厲的直視著他,“他們丟臉?你才丟臉!你這是個當父親該有的樣子嗎?!”</p>

突然遭到斥責,老葉楞住了“什麽?你……”</p>

“為了聘金,硬要破壞女兒的戀情,你不只丟臉,還無恥!”</p>

其他人都被她勇敢正義的行為一震,個個瞪大了眼睛看著她教訓老葉</p>

被一個小輩教訓,老葉的臉不知該往哪裏擺,連退了兩、三步,氣怒的指著她,聲音微微顫抖的道:“你、你說什麽?”</p>

“你會有報應的”夏就贏說得氣憤</p>

“是他們自己要尋死,關我什麽事!”老葉拉不下老臉,死不認錯,張牙舞爪的,“他們一個誘拐別人家的閨女尋死,一個不要臉的跟男人不幹不凈,我……我才是受害者!”</p>

“要不是你貪財,他們會死嗎?”夏就贏直指著他的鼻子</p>

“我讓她嫁到好人家,有什麽錯?”老葉漲紅了臉辯駁道:“我養了她十七年,她竟然這樣回報我?”</p>

“你簡直強詞奪理!”</p>

“哼!”老葉冷冷的瞪著女兒的遺體,“既然她想當郭家的人,就去當郭家的鬼!她的屍體就讓郭家去收吧!”說罷,他邁開大步走了</p>

他才離開不久,郭青陽的父母也收到消息急急忙忙的趕了過來,一見兒子的屍體,夫婦倆哭得肝腸寸斷</p>

“孩子呀,你們怎麽這麽傻?怎麽這麽傻?”郭大娘淒厲地哭喊道</p>

“唉呀,人死不能覆生……你們就節哀順變吧”</p>

“是啊,你們可要保重身體呀”</p>

旁人紛紛勸慰著他們夫婦倆,但還是安慰不了他們傷透的心</p>

夏就贏心想,郭家這麽窮,肯定沒有餘錢可以為兒子治喪,再說老葉擺明了不肯幫女兒收屍,要將女兒的後事丟給郭家,這對郭家來說絕對是雪上加霜,難以負荷</p>

她不知道便罷,如今讓她撞上了,豈有置之不理的道理</p>

打定主意後,夏就贏走上前,“郭大叔、郭大娘……”</p>

冰家夫婦一看到她,皆是一楞</p>

“你們放心,淑娘跟青陽的後事由我來處理”夏就贏說道</p>

此話一出,不只郭家夫婦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就連一旁圍觀的人也都驚呆了</p>

夏就贏眼底有著憐憫,真摯誠懇地道:“就算無法風光大葬,但我也不會委屈他們的”</p>

聽她這麽說,郭大娘忍不住放聲大哭</p>

夏就贏讓郭家夫妻賒賬買了兩副薄弊,將郭青陽跟葉淑娘入殮</p>

知道這趟活兒不但沒錢可賺,他們還要貼銀子進去,黃娘雖然不是很讚同,但也打心裏可憐這兩個孩子,倒也沒說什麽</p>

可是夏長壽一得知女兒免費為人治喪,而且一次還兩個,氣得從賭坊趕回家</p>

“你這賠錢的丫頭!”他氣呼呼地吼道:“老子都沒錢可賭了,你還借錢幫人治喪?!你究竟是怎麽想的?!”</p>

看著夏長壽,夏就贏想起了老葉,他們都是沒擔當又殘酷的父親,可惡又可恨</p>

“爹,咱們這行當是一種功德,就算沒錢可賺,既然碰上了,也沒有不幫忙的道理”她續道:“我碰上了這事,那表示我跟他們有緣,註定要幫這個忙,不就兩副薄弊,其他的東西都由我一手包辦,花不了多少錢”</p>

“都是你這晦氣的丫頭!”夏長壽不滿地道:“自從你活過來之後,整個赤石城都不敢找福全治喪!”</p>

黃娘聽了沒好氣地反駁道:“孩子的爹,你說的是什麽話?贏兒能活回來,那是老天垂憐,說不定就是平日咱們積累了陰德,你怎麽……”</p>

“你這個蠢女人,都你教出來的好閨女!”夏長壽罵完作勢要打妻子</p>

夏就贏一個箭步上前,擋在黃娘面前,兩只眼睛直勾勾的瞪著他,“你敢?!”</p>

迎上她那無畏堅毅的目光,夏長壽不由得一驚,他從不曾見過女兒這個樣子,老實說,自女兒“還魂”之後,他其實一直對她心存畏懼</p>

他總覺得女兒雖然活了過來,但已經不是從前的她,似乎有個他不認識、天不怕地不怕又強悍的女人住在女兒身體裏</p>

“爹,”夏就贏冷肅地道:“我知道你以前會打娘,但我告訴你,要是日後你再對娘動手,我絕不會饒過你”</p>

她的警告教夏長壽心裏一顫,可他怎麽能在女兒面前表現出害怕的樣子?他眉心一擰,臉一沈,故作鎮定地道:“你這個不孝女,居然敢威脅老子?”</p>

“我不是威脅爹,是勸告爹”夏就贏唇角一勾,“福全葬儀的事,不是爹作得了主的”</p>

“你……”</p>

“爹若想有得吃有得穿有得睡,日後可得收斂著脾氣”說完,夏就贏便拉著黃娘走開了</p>

夏長壽看著女兒的身影,氣得咬牙切齒,“好你個死丫頭,不管你是何方神聖,我夏長壽還是你爹呢,走著瞧!”</p>

在夏就贏的幫忙下,郭青陽跟葉淑娘順利下葬了</p>

正如她所保證的,她雖然無法將他們風光大葬,但也沒委屈他們</p>

她為他們整理儀容,還幫葉淑娘畫了個漂亮的新娘妝,並為他們換上新衣,讓他們能體體面面的上路</p>

不只如此,她兩天兩夜不眠不休的幫他們糊了一間溫馨的宅子,教他們能在另一個世界組織家庭</p>

為此,郭家夫婦萬分感激</p>

在為兩人治喪的過程中,夏就贏發現郭家真的非常窮苦,他們是小佃農,郭大叔幾年前傷了腳,至今不良於行,無法負荷粗活;郭大娘要照顧兩個十二歲及十歲的孩子,還有年邁多病的公婆,根本幫不了農務,也因此郭家的生計重擔幾乎都落在郭青陽肩上</p>

如今郭青陽死了,家裏老弱病殘,無以為繼,生活堪慮,說來這全是因為區家跟老葉的一樁“交易”而起</p>

一個用金錢買人家如花似玉的女兒,一個為了錢逼女兒撇下愛人出嫁,這不是交易,什麽是交易?</p>

說來,老葉跟區家都得為這件憾事負責</p>

於是,夏就贏決定到區家一趟,為失去經濟支柱的郭家爭取一些賠償</p>

第一天到區家求見當家的,家丁說他出城辦事,不在府中</p>

由於前一晚她特地打聽了一下,知曉婚事是由區家太夫人作主,於是第二天再上門,她求見的人是太夫人</p>

區太夫人早已得知葉淑娘跟郭青陽殉情之事,這些日子心裏都慌得很,如今負責治喪的夏就贏突然求見,她心驚不已,哪裏敢見她</p>

就這樣,夏就贏又撲了個空</p>

可她不死心,第三天又再來</p>

“姑娘,求求你別再來了,我家太夫人不會見你的”家丁一臉為難</p>

“我一定要見府上的太夫人,請她到郭家向青陽跟淑娘致意,以告慰他們在天之靈”她相當堅持</p>

“唉呀,”家丁面有愁色,“你……你這不是為難我們嗎?”</p>

“是啊,夏姑娘,我家太夫人怎麽可能去他們的靈前致意呢?這不就等於承認是她害死了他們嗎?”另一名家丁此話一出,立刻驚覺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馬上改口,“不不不,他們是自己尋死的,不關我們太夫人的事”</p>

“小扮,你就再幫我……”</p>

“滾!”</p>

她話未說完,大門裏傳出了男人的斥喝聲,緊接著一個身穿青色繡竹葉暗紋長袍的男人走了出來,正是周適才</p>

周適才聽說夏就贏連著三天都來打擾,為了討好岳母大人,他拍胸脯保證會趕走她,雖然他對從陰曹地府回來的女人有所忌諱,仍舊硬著頭皮出來處理</p>

夏就贏疑惑的看著他,“你是區府當家的?”</p>

如果老葉就是要女兒嫁給這個男人,也難怪她寧可跳河尋短了,這男人都能當葉淑娘的爹了,居然還想糟蹋一個年輕的女孩?想到這裏,她不自覺板起臉來“老葉就是要逼淑娘嫁給你?”</p>

“葉家女兒要嫁的不是我,我是區府的姑爺周適才”他回道</p>

“原來你是區太夫人的女婿……”她挑挑眉,“那好,勞煩你去跟區太夫人說說,請她到郭家向死者致意”</p>

“荒謬!”周適才冷哼一聲,“尋死是他們自己選的,關區家什麽事?”</p>

“要不是區家以聘金利誘老葉,淑娘也不會被逼到走投無路”夏就贏續道:“再說,區家明知道淑娘已心有所屬,為什麽還要棒打鴛鴦,壞人姻緣?”</p>

“你胡說什麽?誰知道葉家的女兒早已跟郭家兒子好上了?”他輕蔑的道:“要是咱們知道,還會想娶她進門嗎?”</p>

“就算區家事前不知情,現在也該為這件不幸的事做出一點彌補吧?”她據理力爭</p>

“彌補?”周適才不以為然地哼笑道:“你該不是來討喪葬費的吧?”</p>

“我是來要郭家的安家費”夏就贏神情凝肅地道:“若區家不怕冤魂作祟,可以不付這筆錢”</p>

聞言,周適才身子一繃,“你少在這兒胡說八道!我警告你,你要是再不走,我立刻報官!”</p>

她沒有漏看他眼底的心虛和不安,心生一計,決定給他一個教訓</p>

“青陽,淑娘……”夏就贏突然看著他身後,神情嚴肅地勸道:“別怨恨,千萬別成了厲鬼”</p>

周適才看著她的表情,再聽她說這樣的話,背脊一聳,一股寒意自腳底直達頭頂</p>

兩名家丁聽見她說的話,也嚇得臉色慘白,不自覺倒退三步,雙手在胸前合掌</p>

大家都知道她是死了又活過來的人,自古就有傳說,去過陰曹地府的人就算回來了也不算是完整的人,能夠游走在陰陽人鬼之間,看得見那些人們看不見的東西</p>

“你……你別在這裏裝神弄鬼……”周適才表面上力持鎮定,可是他那顫抖的聲線完全透露出他的驚懼“快!你、你們兩個快把這邪門的女人趕走!”</p>

兩名家丁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上前</p>

夏就贏見他們嚇得臉色發白,一陣竊喜得意</p>

就在此時,一輛馬車慢慢駛了過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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