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接下了朝廷的采購案，應天麒在宴請完路斑的隔日便到藥倉內視察，務求藥材的存量足以應付交貨的需求</p>

這個采購案路斑給了他三個月的時間，可以陸續交貨，到最後共需交出五萬份以上的金瘡藥，藥材所需的分量非常驚人，京城也只有應家與綦家接得下來，所以應天麒絕不允許其中出了什麽問題</p>

他十分認真的邊看著成堆的藥材，一邊聽著藥倉管事的報告</p>

“……於老承諾下一趟船會再送來我們所需的藥材，目前已到的有川芎一千五百斤、馬錢子七百斤、當歸七百斤、升麻一千五百斤、白芷一千五百斤……”</p>

應天麒點了點頭，這些藥材要應付五萬份金瘡藥是不可能的，但這足以做出一萬多份金瘡藥，第一次交貨給路斑應該沒有問題，何況之後他們仍會持續采購，於老也會陸續將藥材送來，只要材料的來源不斷，那麽這筆生意的成功可謂十拿九穩</p>

然而，在這之中，偏偏有一樣藥材不足量</p>

應天麒走了一圈藥倉後，濃眉緊緊地鎖了起來，“怎麽止血草只有一百斤？”止血草可是金瘡藥的主藥，其中止血的成分都靠這種草，即使換了其他配方，效果也沒有止血草那麽好，如果只有一百斤，其他的藥材就算足量了也沒有用</p>

藥倉管事面有難色地道：“少主，我們已經盡全力在收購了，但現在不知是怎麽回事，市面上的止血草大缺貨啊”</p>

“於老那邊呢？”應天麒的心微沈</p>

“於老是北方的大藥材商，但止血草南方才有種植，而且大多仰賴向異族進貨，於老說了，他即使拿得出止血草，也不及我們所需的十分之一”藥倉管事嘆了口氣</p>

“這麽重要的事，你們怎麽沒有及時稟報我？”應天麒不滿地問</p>

藥倉管事的臉更苦了，“少主，不是我們不稟報，是根本來不及原本我們收購得好好的，誰知止血草半個月前突然像斷貨了一樣，極難收購，我們想稟報，但您去了外地啊……”</p>

應天麒微瞇著眼，想起半個月前他剛接到於老，接著便隨於老去外地巡視了一個藥園，回來後又馬上聯系了路斑的事，所以藥倉的延誤稟報確實不能完全怪他們</p>

“止血草雖然不是普遍的藥材，但市面上一向貨源充足，怎麽會缺貨……等等！”半個月前？於老？</p>

應天麒突然想起在金玉酒樓時，綦瑤臨走前那個勢在必得的笑容，他突然領悟過來，表情變得十分精采</p>

這應該就是那小妞妞的報覆吧？在京城裏也只有她有這般能力可以直接從異族那裏搶貨，很幹脆地讓京城裏的止血草斷貨要知道，綦家在南方已然經營數百年了</p>

應天麒搖頭苦笑，喃喃自語道：“綦瑤啊綦瑤，我還是小看了你的手段”</p>

他的隨身小廝小四站在旁邊，一聽到綦瑤的名字，眼睛立刻發亮，“少主，您的意思是止血草會斷貨，是綦小姐造成的？”</p>

“除了她還會有誰呢？我搶走了於老，她定然會報覆的”應天麒幾乎已經確定就是她了</p>

“綦小姐真是太厲害了，又美麗又有能力，京城的女子哪個能及得上她呀！”提到才貌雙全的綦瑤，小四滿心崇拜，“少主，您與綦小姐自小對門而居，與她交情不是一般的深厚，要追求她也比別人多了絲機會，要不您——”</p>

“我追求她？”應天麒眉毛一挑，不以為然地道：“她追求我還差不多”</p>

“少主明明就和綦小姐很配啊……”小四表情古怪的咕噥了一陣，“難道少主是嫌綦小姐已經二十歲了，年紀太大？”</p>

“若是我喜歡的人，就算她的年紀比我大，我也不在意”應天麒認真地道</p>

“所以少主您真的喜歡綦小姐？”小四興奮了起來</p>

應天麒微微一頓，臉色沈了下來，居然有種惱羞成怒的感覺</p>

小四沒發現主子臉都板起來了，猶自鼓吹道：“那就快去追啊！綦姑娘美麗聰慧又落落大方，到時候被人搶了，您就欲哭無淚了”</p>

“我知道你崇拜綦瑤，但不要把本少主我也牽扯進去”應天麒終於忍不住敲了下小四的頭，“你口中美麗聰慧又落落大方的女人搶光了市面上所有的止血草，讓我們的生意進行不下去，你知不知道？”</p>

小四低嗚了一聲，可憐兮兮地揉著自己的頭，不敢再說他知道自家少主非常愛面子，因為與綦家小姐一直旗鼓相當，互相較勁，要他主動承認喜歡綦小姐，根本不可能</p>

應天麒看著小四那副模樣，好氣又好笑地道：“不過你倒是沒全說錯，本少主的確要快去追她，還得追到她家門前”</p>

“真的？”小四哭喪的臉馬上變得喜孜孜的</p>

這表情簡直沒自尊啊……應天麒忍不住又給他一記栗爆，並道：“不追到她家門前，我到哪裏去生止血草？到時候我被她搞倒了，以後叫你上街去要飯！”</p>

“小姐啊，你今兒個怎麽看起來這麽高興？”玉兒送了一壺熱茶到大廳，卻見綦瑤靠坐在窗邊的太師椅上，帶著一抹淺笑望著大門的方向，不禁疑惑地問著</p>

“我很高興嗎？我一向都這樣子啊”綦瑤聞言馬上收起了笑容，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p>

不過玉兒的腦袋瓜左偏右偏、橫看豎看，越看越不對勁，搖著頭道：“不對不對，小姐今天看起來好像在期待什麽似的……嘖嘖嘖，還特地穿上了新的粉色襦裙呢！”</p>

像是被人說中了什麽，綦瑤站起身來，遠離了窗口，否認道：“我……我才沒期待什麽呢”她……她才不會承認自己在期待那個人來，對，她才不期待！</p>

小玉正待再問，門房突然來到大廳，朝著綦瑤稟報道——</p>

“大小姐，應家的少主求見”</p>

綦瑤美目一亮，“讓他進來”</p>

待門房去帶人，綦瑤整理了下心情，順了順頭發，抿了抿紅唇，確認混身上下看起來都很完美後，便又擺出那副冰清玉潔、不容侵犯的高傲姿態</p>

“原來如此……”玉兒在旁邊看到這幕，差點笑出來，“小姐真是太假惺惺了……”</p>

綦瑤瞪了她一眼，玉兒馬上機伶地說要去泡茶，接著溜得不見人影</p>

天知道她才剛送來熱茶，根本就是想留機會給綦瑤與應天麒獨處</p>

此時門房已領著應天麒進到大廳</p>

綦瑤無暇與自己的小丫頭計較，全副註意力都放在了應天麒身上</p>

“應少主今日前來，真是令寒舍蓬蓽生輝啊！”她微彎唇角客套著，好像真的在恭維他似的</p>

“小妞妞，你明知道我會來找你”應天麒哪會聽不出她的暗諷，只能嘆息道：“這次算你厲害，居然來這麽一招釜底抽薪，讓我即使接下朝廷的大案子，也只能抱著滿倉的藥材望之興嘆啊”</p>

“喔？我聽不太懂應少主的意思呢”她的美目一凝，方才的笑容馬上收了起來，“尤其在你叫我小妞妞的時候，我更是聽不懂”</p>

然而落在應天麒眼中，她這反應倒顯得可愛，是兩人爾虞我詐交手時唯一的清流，純然無偽的反應，讓他樂此不疲地逗她</p>

不過今天顯然不能再這麽玩下去，他只好硬生生地改口，“小妞——好吧，綦大小姐、綦姑娘、綦當家，現在全城的止血草應該都在你的倉庫裏吧？請問可否賣一些給區區在下鄙人不才小弟我呢？”</p>

“止血草，我藥倉裏堆得像山一樣，但我為什麽要賣給你？”他的來意她自然明白，不由得拿喬</p>

“看來我攔截了於老，真是把你給得罪狠了”應天麒搖頭苦笑，“我當然不會讓你白白付出，除了藥材我會以高價進貨之外，我還會奉上一條你亟需知道的消息”</p>

“我亟需知道的消息？”綦瑤疑惑地望著他</p>

“沒錯，你來看看這個”應天麒由懷裏拿出一份卷宗，在桌上攤開來，招她過來一起看，“這是我趁於老酒酣耳熱之際套出來的東西他承認自己以前做過人牙販子，趁著戰亂拐帶小孩賣到外地，畢竟當年京城以南雖亂，但北方仍算安定，而且只要說這些孩子來自京城，那價錢就可以翻上好幾倍於老鋌而走險，賣了好幾年孩童，因為人數眾多，賣過哪些孩子，他自己都不清楚”</p>

他聚精會神地敘述著，沒看到綦瑤望著他，原本犀利的美目轉為動容，甚至有著一絲無措</p>

“而我手上這一份，是他印象中買量比較大的大戶我猜想當年菡妹妹及卉妹妹如果真落到了於老的手裏，憑她們的出身，價格一定不會低，買得起她們姊妹的人家財力必然不俗，這幾個大戶可能性較高，我便全紀錄了下來”他讓她大致瀏覽一遍後，大方地將卷宗交到她手裏</p>

她甚至還沒答應將止血草賣給他</p>

“你……”綦瑤難以形容她所受到的沖擊她原本搜括市面上所有的止血草，就不是想向他勒索什麽，只是想要求他讓她接觸於老問個清楚</p>

不過她問的事情太敏感，很可能激怒於老，到時候也許會害應天麒的生意沒得做，所以這個要求並不是沒有風險，然而應天麒卻把這些事都替她做好了，而且比她想象中的更好，讓她一時不知該怎麽反應，只能呆呆地看著他</p>

“小妞妞，你這副呆樣我好幾年沒看到了”應天麒輕笑起來，沒有人知道他有多愛看她這個表情“我知道你在想什麽，菡妹妹、卉妹妹同樣和我一起長大，她們對我來說也像妹妹一樣，你一直沒有停止尋找她們，我又何嘗不是？”</p>

他只提到了綦菡、綦卉，卻沒有提到她的名字，綦瑤莫名地心焦了起來</p>

“那我呢？”她想都沒想就開口問了，“你把菡兒、卉兒當妹妹，那我呢？”</p>

沒料到她問得這麽直接，應天麒怔了一下，隨即眼帶笑意地回答，“我倒是從來沒有把你當成妹妹你沒聽我從小叫她們菡妹妹、卉妹妹，卻叫你小妞妞嗎？”</p>

他用暧昧及勾引的眼神放肆地看著她，並用低沈誘人的嗓音賣了個關子，“……你希望我當你是什麽？”</p>

綦瑤這才發現自己似乎洩露了什麽心緒，當下有些慌亂，不過長年在商場上打滾，她很快就收拾起心情，故作鎮靜地回答，希望他不會瞧出她的不妥，“……那自然是當成可敬的對手了！”</p>

“可敬的對手？”他玩味地看著她，“你這麽說，那就是了”</p>

他這句話把剛才兩人之間那種微妙的男女之情給輕描淡寫地帶過了，綦瑤松了口氣，心中卻有幾分失落</p>

不過這次他真是幫了大忙，她真心地向他道謝，“……謝謝你”</p>

她的真誠讓應天麒勾起唇角，“要得到你這一聲謝謝可困難著，生意都差點讓你斷了，你是否該好好補償我？”</p>

“我明天會派人把止血草送到你們的藥倉去”她鄭重地承諾</p>

“欸，這止血草是我高價買的，不能算是補償”應天麒朝她搖了搖手指頭，這次他默默被她擺了一道，若是這麽好搞定，哪裏還有資格繼續和她玩下去？</p>

“那你想要什麽？”綦瑤柳眉微皺，總覺得他俊朗的臉上充斥著不懷好意</p>

丙然，應天麒有些壞心眼地笑了起來，“小妞妞，你知道嗎？我一直很想念你小時候甜蜜蜜地叫我麒哥哥，逗得你開心了，還會湊上前來親我一口……”</p>

“應天麒，作你的春秋大夢！”</p>

“哈哈哈哈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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