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 147 章(大結局)

關燈
第 147 章(大結局)

劫後餘生的夜晚, 清思殿的燭火燃至天明。

即使所有人都恭敬地圍繞在自己周圍,將自己奉為九五至尊,齊帝也認清了自己的失敗。

此時此刻, 他終於明白了自己追求的無人可以違逆的權力其實並不存在。

他是皇帝又如何?皇權在他手中孱弱至此,這殿中站著的每一個人背後代表的力量都有掀翻他的可能, 而到這地步, 哪還有什麽所謂天子尊榮,至高無上。

“陛下, 臣等蒙先帝厚顧,托付社稷,當是粉身碎骨亦難報先帝聖恩。而今賀氏叛亂,武賊危迫, 吾定遠將士惟願捐軀報國,匡扶社稷。臣叩請陛下下賜虎符,成全忠心!”

任遜畢恭畢敬地向齊帝請命,齊帝目光落在先皇遺詔上,放了幾十年的明黃錦緞顏色不減,他已沒有力氣去想任家怎麽得到的這封遺詔。

但聽皇後所言, 蘭陽這些時日一直潛伏宮中看護潞王,北境一月前就已開始準備南行糧草,這件事想來總歸與安平王府分不開。

階下韋相上前奏言:“陛下,定遠軍戮力同心,為君腹心之佐。若使前往平叛,定能還天下太平。”

韋相與韋皇後同出一族,武彥哲在時, 韋相多年韜光養晦,這兩年朝局變遷, 他重新走到臺前,因出身資歷兼優,頗得朝中文官敬重。

朝中文官因武家恃兵而驕,對北境也一向保持著警惕。

任家在朝勢弱,但此刻,韋相挺身而出為定遠軍背書,便意味著他們願意接納任家——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

也意味著齊帝已被文臣武將,宗室外戚徹底架空。

一個失卻了所有力量的皇帝無法再玩弄手段,只能識趣地成為一個象征。

韋相代表朝臣向北境示好,任遜立即投桃報李,提出潞王失母,不若交於韋皇後教導撫養。

殿中人人皆知,韋諸這是在許諾韋氏太後之位,也是在許諾即使日後新帝即位,北境也不會獨攬政權。

至於那個看似最重要的,看似能真正決定最後是誰即位的齊帝,這時被他們默契地忽略掉了。

因為他們都再清楚不過,一個沒有選擇的帝王是沒有資格對此提出異議的。

天色亮起,清思殿的殿門終於打開。一幹人等陸陸續續地從殿中走出。他們每個人神情不一,或嚴肅、或疲憊、或威武、或高貴,卻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他們眼神中都有一股堅毅的不為所動。

年輕的崔硯池和任煙煙還不具有這種神情,因此他們還沒有資格站在這裏,成為其中舉足輕重的一份子。

當日,齊帝頒發詔書,召任遜還朝,命定遠侯統領各軍禦敵。

北境軍隊盡數南下,給混亂不堪的中原帶來了希望。

李承燁兵敗,賀家父子自覺大勢已去,在京城四百裏外停軍不前。五日後,新林軍發生兵變,賀家父子在兵變中被殺,新任將領向朝廷獻上賀家父子人頭以求寬恕。

大敵當前,任遜將新林軍整合收編,收為己用。定遠新林二軍屢傳捷報,四方義兵冒起,武元魁回天無力,最後在除夕的爆竹聲中刎頸自盡,荒涼謝幕。

新的一年,大齊平定了叛亂,卻依舊動蕩不堪。

三月,齊帝重病,立潞王為皇太子。

四月,齊帝病逝,新帝登基,由韋太後與諸大臣輔政,定遠侯監國。

七月,安平王去世。

九月,青州地荒歉收,流民遍野,地方不穩。

宮亂之後,任煙煙與崔硯池一起留在了京城。崔硯池因勤王有功遷任中書舍人,得以指陳時政。潞王即位後半年,青州時局不穩,崔硯池遷任青州刺史安撫地方,任煙煙又跟隨他一起到了青州。

轉眼,這便過去了兩年。

青州四季分明,春天滿城百花盛開,別樣美麗。任煙煙和崔硯池在青州的住所在城南,後院和在南漳時一樣,臨著一座小山。山上漫山遍野開著桃花,從院中看去粉霞如雲,鮮明艷麗。

這日任煙煙在自家園中折下幾枝桃枝,用清水插瓶後給崔硯池送去,崔硯池在書房處理公務,見到任煙煙來,便將手中拿著的書信折起壓到了書下。

“勞煩夫人了。”

崔硯池起身向任煙煙迎去,輾轉打磨這些年,他出落得更為沈穩內斂,身上山間明月般的書卷氣卻是一如既往,未曾有分毫改變。

崔硯池欲從任煙煙手裏接過青釉瓶,任煙煙卻是莞爾一笑躲開手,向前走到書桌前親自為崔硯池換過了桌上的瓶花。

“今兒什麽日子,崔大人可還記得?”

任煙煙回過身巧笑嫣然地望向崔硯池,她鬢間的海棠花簪清雅閃爍,而她一雙清眸笑意盎然,比桌上淡粉柔媚的桃花還要艷麗多情。

崔硯池低頭淡淡一笑,五年,離與她初見的那日已經過了五年。

那夜在曲園的寶津樓上,他初見她的第一眼,她鬢邊簪著粉白牡丹,清貴漂亮,挑剔疏離。而今她褪去了那分少女的天真柔弱,可依舊明凈燦然,光艷無雙。

“似乎還差幾個時辰。”

崔硯池心下明知,卻故意不如任煙煙的願。他牽起她的手,只是溫文笑道:“我記得我當初走上虹橋的t時候,月影偏東,應是戌時三刻。”

任煙煙失笑。

“好,那我便戌時三刻再來問崔大人。”

她慧黠一笑,餘光瞥見書桌上扔著任遜寄來的信封,眸光不覺一凝。

“二哥來信了?”

如今定遠侯駐守北境,任遜在朝領中書令一職,與韋皇後和朝中大臣共同輔佐幼帝。

這一年朝中局勢處於一種脆弱的穩定,所以任煙煙在看到任遜來信的一瞬,便敏銳地感覺到了或有變化。

這些年,任煙煙對朝局態度已不是像她少時那般一味選擇回避。在安平王去世後,她和上官越甚至可以說在某種程度上替代了安平王,在朝廷與北境間來回斡旋,尋求平衡。

百密一疏,崔硯池不想還是被任煙煙發現了,他微微蹙起眉頭,道:“是,二哥信中想請我回京,為陛下講學。”

為陛下講學,即為帝師。歸京任職,看起來比在外漂泊要好,可任煙煙一下就想到了崔硯池皺眉的原因。

兩年後即是新帝親政之期,少年天子親政之時,總是免不了一番動蕩。

“你不想回京?”

任煙煙看出崔硯池的猶疑,她試探相問,崔硯池苦笑一聲,不置可否。

“煙煙,我知道如果可以選得話,你我都不願淌入那灘渾水。”

崔硯池攬過任煙煙的肩膀,兩人靠在窗邊低語,明麗的春光從窗口瀉入照在兩人身上,春和景明,恍如無憂桃源。

“屆時朝堂動蕩,紛爭難免。”崔硯池輕嘆口氣,有些煩惱地看向任煙煙,“我不願袖手旁觀,再見山河飄零。卻也厭倦爾虞我詐,明槍暗箭。”

這兩年,崔硯池為安撫青州地界的暗流湧動,夙興夜寐,宵衣旰食。這半年青州始穩,他們才得了些許松快的日子。

任煙煙很明白崔硯池的疲憊源於何處,但是……

“崔大人,我敢打包票,這次你拒絕,日後一定後悔。”

任煙煙柔聲說著,見崔硯池望向她的神情有些訝然,便抿唇笑著,並起手指輕點上了他皺起的眉心。

“士而懷居,不足以為士矣。不是嗎?”

任煙煙太了解崔硯池了,她知道他心懷抱負,知道他志在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也就知道他絕不可能抽身而去,偏安一隅。

而她,亦早已明白了如她只困於自身情愛,便必須接受她的命運交由他人擺布。

即使她現在依舊覺得人生渺小如塵埃,輕飄而不值一提,她也不願隨風揚塵,不能自主。

窗外青竹新長出的綠葉青翠鮮嫩,崔硯池思索看著竹葉隨風微動,心胸漸漸開闊。

誠然,士,本就該是安邦定國,不問危難的。而他如果一味留戀家室之逸,又怎麽擔得起呢?

“你說得不錯,如我拒絕,我的確遲早會後悔。”

崔硯池似是有些認命地無奈一笑,可看向任煙煙的眸光多了兩份歉意。

“只是這樣,又不知你會跟我一起面臨多少風雨。”

磨難的確叫人痛苦難耐,但人如果想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總歸要經歷些磨難。

崔硯池的手溫柔地在肩頭摩挲,任煙煙仰頭去望崔硯池,他的身影深深地倒映在她的眼眸,她伸手抱住他的腰,靠進他懷抱,熟悉的墨香撲在她鼻尖,她不覺笑了笑。

她想,管那些呢。

至少現在有春光。

至少年年有春光。

(完。)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