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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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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4 章

與胡夢安見過一回後, 任煙煙便暫時冷卻了此事,不說如何處置,只是要人將她看守好。過了三四日, 崔硯池的病況好轉,趙太醫告辭家去, 任煙煙也終於把心放回了肚子裏。

崔硯池還未痊愈, 但精神已恢覆了一些,這日晚間他靠在床上看書, 見任煙煙坐在桌前說是處理家事,卻是一手執筆,一手托腮,兀自發了許久的呆, 忍不住摸下床,悄咪咪地走到了她背後。

“餵,筆尖的墨都幹掉了。”

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任煙煙一跳,任煙煙慌忙回過頭,見崔硯池在她背後一臉得逞的笑意,當即沒好氣地伸出了手想打人。

崔硯池敏捷捉住任煙煙的手, 笑著在她身旁的凳上坐下。

“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崔硯池大病初愈,身子尚虛,說著便禁不住咳嗽了幾聲。

崔硯池這兩天咳得厲害,任煙煙見他隱忍得肩膀都在顫抖,忙給他倒了杯熱茶。

“你還是回去躺著休息吧。”她望著崔硯池關切說道。

任煙煙平素任性嬌蠻,這兩日卻是溫柔似水,無微不至, 崔硯池知道她心疼自己這些時日受的罪,心中也是甘之如飴。

“不用了, 我也沒那麽孱弱。”

他笑著拉過任煙煙的手,任煙煙的手溫熱細膩,他戀戀摩挲著,只是問她剛才在想什麽。

這晚風清月白,閣樓外的金鈴子叮鈴鈴地響成一片,房內燭火明亮,任煙煙擡眸看崔硯池一眼,卻是久久不答言。

崔硯池披著件輕薄的長衫,夏天帶著涼意的風從窗戶吹進來,吹得他衣襟拂動如微波,他眸色一閃,思忖著說道:“是在想怎麽處置汐兒嗎?”

這幾日,崔硯池和任煙煙默契回避著胡夢安的話題,崔硯池的話如投進池塘的石子,打破了池面的寧靜。任煙煙不自在地一抿唇,笑容有些勉強。

“還是被你看出來了。”

崔硯池能隱約體會到任煙煙抗拒的心情,可那晚發生的事尷尬而敏感,他著實不好說什麽。

“汐兒這種錯,放在哪家都是要趕出去的。以你管家的能力,自是知道該如何處置。”

於情於理於法,任煙煙把胡夢安趕出去都沒有問題。只是……

“我知道歸我知道,但你呢?你覺得我該怎麽處置她?”她看著崔硯池的眼睛,緩緩問道:“你覺得我應該按著規矩,把她趕t走了事嗎?”

話說到這兒,任煙煙早從崔硯池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兩人相對而坐,崔硯池看到任煙煙眼裏那幾分試探的意味,不覺嘆了口氣。

“我?你怎麽反問起我來?我沒有什麽看法,但憑你決定。”

崔硯池一笑而言,盡可能回避開可能導致他們矛盾的話,可任煙煙並不滿意他這種明哲保身的做法。

任煙煙徑自起身走到窗前,銀釘般的星子掛在天邊閃爍,灑下一片瑩華,她對外遠望,瞧著地上橫斜斑駁的樹影,眸色漸深。

管家嚴明的人家心裏都清楚,像胡夢安這種貼身侍奉的侍女被主人家二話不說地趕出去,原因無非兩個,要麽通奸、要麽偷盜。

胡夢安這樣被趕出去,不會再有好人家願意收留她。而以她的身世,說是高擡一手放她條生路,也只能說是沒讓她死自己眼前罷了。

“我要是把胡夢安趕走,你會覺得我太心狠嗎?”

把胡夢安趕走無異軟刀子殺人,任煙煙回過頭,幽幽向崔硯池詢問,崔硯池坐在桌前無言思量了會兒,最後只是說:“煙煙,這話你不用問我,也不該問我。”

“是嗎?”任煙煙模棱兩可地一語,走到燭火暗淡處,拿起了小剪子修剪燈芯。

任煙煙側著身,崔硯池看不大清她的神色,但能明顯感覺到他們間的氣氛變冷了。

崔硯池嘆口氣,語氣頗是無奈,任煙煙皺起眉頭,正想追問崔硯池有什麽好嘆氣的,就被他忽起的一陣咳嗽打斷了。

其實此刻崔硯池並沒有多要咳嗽,不過是他見任煙煙臉色不妙,不想再和她糾纏下去,便想用這個由頭暫且將話題支開。

“唉,這幾天別的倒還好,就是每次咳起來都震得頭疼。”

崔硯池一邊咳嗽一邊抱怨,任煙煙擔心崔硯池的身體,一下便中了計。

任煙煙快步走到崔硯池跟前,崔硯池抓著任煙煙的手,順勢起了個不痛不癢的話題。任煙煙察覺到崔硯池是在顧左右而言他,一種難言的不滿頓時湧上了心頭。

“你要是頭疼得厲害,明兒就把大夫叫來看看。”

任煙煙不鹹不淡地說著,默默抽回了手。崔硯池有些驚訝地望著任煙煙,任煙煙忍耐了一會兒,終是忍不住陰陽怪氣地諷刺道:“不過我看你不是頭疼,是心疼。”

崔硯池被任煙煙戳穿,臉上的笑這便掛不住了。

“煙煙!”

崔硯池無奈地喚聲任煙煙,任煙煙卻只當沒聽到般側過了身子。崔硯池站起來擋到任煙煙面前,任煙煙低著頭左轉右轉地避開,崔硯池無法,幹脆伸出兩臂環抱住了她。

“煙煙,你心裏還是別扭,是不是?”

崔硯池好聲氣地相問,任煙煙介意他剛才的有意回避,只是氣惱地推他的手。

“放開!放開!”

任煙煙從崔硯池懷裏掙出去,隔著他幾步遠站定,兩人四目相望,崔硯池看著任煙煙眼裏的倔強與不滿,若說先前是假裝的頭疼,這一刻腦袋卻是真的開始隱隱作痛了。

兩人皆默然的時候,外面的蟬鳴也顯得呱噪了幾分,崔硯池躊躇一晌,走到長榻前坐下,笑著向任煙煙拍了拍床榻。

“煙煙,過來。”

任煙煙與崔硯池相處了這麽久,自是了解他的性子,崔硯池仍是副溫和的模樣,她大概猜到他接下來要做什麽,只是搖頭哼了一聲,說:“你又要耍花招,我才不過去。”

崔硯池被任煙煙警覺的模樣逗笑了。

他笑說:“你怕什麽?我還病著呢!”

崔硯池說得坦蕩,任煙煙臉上霎時有些發燒。她赧然一看崔硯池,不意崔硯池正含笑自得地望著她,她慌忙挪開眼,再想裝成冷冰冰的模樣,卻是不能夠了。

“快過來。”

崔硯池又向任煙煙一喚,任煙煙紅著臉走到崔硯池近前,原想在榻幾另一側坐下,崔硯池卻在她走過時抓住她的胳膊,一把將她帶進了懷裏。

“還要跑嗎?”

任煙煙猝不及防倒進崔硯池懷中,崔硯池的氣息一下子鋪天蓋地地籠在她身周,她倒在他懷裏,看到他眼裏俊朗風流的笑意,一時又是羞又是氣。

“你就說了你會耍花招!”她羞惱瞪一眼崔硯池,想從他懷中坐起,崔硯池卻是抱緊了她不許她動彈。

“這不算花招。”

崔硯池笑著反駁,見任煙煙安靜了,只是拿一雙漂亮清澈的眼睛不樂意地瞧著自己,方低下頭用自己的鼻尖觸碰著她的鼻尖,嘆息著道:“前幾日你自己也說這件事於我而言是無妄之災,既然如此,你現在又為什麽要和我不高興呢?”

崔硯池低沈溫柔的聲音像潺潺的溪流,熄滅了任煙煙心中因胡夢安而起的無名火。其實任煙煙也知道自己這樣是在無理取鬧,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地在意。

那時他是什麽心情呢?

就算只是一瞬的動搖,那他也有沒有過呢?

她明白自己不應當苦惱這些無謂的問題,不過即使是這種無謂的苦惱,她也無法擺脫。

“我知道這事你全然無辜,我只是……”

任煙煙坐在崔硯池膝上,靠著他肩膀低聲而語,她擺弄著他長長的衣帶,將他的衣帶一圈圈纏繞在指上,又一圈圈放開,還是做不到將那些話說出口。

許久,她松掉手裏的衣帶,仰起臉來問道:“如果我把她趕走了,你會怎麽辦?”

說來說去,還是回到了原點。

任煙煙這般別扭,崔硯池多少有些無可奈何。

房間又陷入了讓人不快的沈默,任煙煙眸色一暗,實在不想讓此事成為亙在兩人間的心結,她遲疑一剎,幹脆坐起身來,將話挑開道:“你會讓我就這麽處置掉她嗎?”

話說到這個地步,再一味回避只會生出不必要的嫌隙,崔硯池皺眉一望任煙煙,亦是擺出了嚴肅的神色。

“那樣你便會葬送掉一條人命,你希望我怎麽做?其實你我都清楚,胡夢安罪不當死。”

崔硯池說出任煙煙趕走胡夢安的後果,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任煙煙正是因為知道自己那樣處置胡夢安太過武斷,這幾日才那麽猶豫,可明確聽到崔硯池不讚成她那樣做的時候,她還是感覺到了不悅。

她冷冷說道:“所以如果我要趕她走,你會為她說情,是嗎?”

任煙煙並不擅長掩飾自己的情緒,她雖克制了,但不悅已經表現在了臉上。

崔硯池草草一點頭,不想再火上澆油,但任煙煙此刻見崔硯池為胡夢安心軟的模樣,心裏一下別扭得要命。

她沈下臉,站起身便想離開。

“你去哪?!”

崔硯池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任煙煙手腕,任煙煙用力將手往後一甩,氣得十分厲害。

“你管我去哪?”

任煙煙如此這般,崔硯池也被撩起了三分火氣。

“你這個笨蛋!聽我說!”他低斥一聲,起身握住任煙煙另一只手腕,硬逼著她看向自己。

崔硯池的語氣嚴肅,任煙煙不覺冷靜了幾分。她擡眼迎上他的眼睛,待見他眉眼像是真的著惱了,心中又不由生出些忐忑。

任煙煙一切想法都反應在眼睛裏,崔硯池看到任煙煙眼中的不安,即覺得她有些胡攪蠻纏,又覺得不忍。

他緩和顏色,略略放松握住任煙煙手腕的手,說:“我承認,如果你最後說要送胡夢安走,我會為她說情。但那不是因為我憐惜她,我對她有情,而單純是我不想看到你日後後悔。”

崔硯池的聲音沈穩篤定,有種叫人不能不認真對待的力量,任煙煙默然看著崔硯池,心裏的急躁亦被撫平了許多。

“煙煙,我相信你就算在氣頭上,不想輕易放過她,最後也會做出合適的決定。”

明亮的燈影在崔硯池黑色的眸中閃爍。

“其實怎麽處置胡夢安,你心裏已經有決斷了,不是嗎?一口意氣和一條人命,孰輕孰重你自是心裏有數,不用我來教你該怎麽做。”

“我知道,你就是再任性,也不會在這種事情上犯糊塗。”

的確,任煙煙其實早想好了要怎麽處置胡夢安,她問崔硯池這些,不過是為心中的猜疑所擾。

崔硯池明明白白地把一切剖給她看,她怔怔望著他,這幾日竭力隱藏的委屈一下湧了上來。

“我……”

她掉開臉,忍不住紅了眼眶,崔硯池輕嘆一聲,溫柔地握住她的後腦將她攬進了懷裏。

“我知道,你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去鉆那個牛角尖。你只是忍不住去想我的態度,忍不住想確認我對她毫無感情,是不是?”t

崔硯池字字說在任煙煙心尖,任煙煙低頭靠在崔硯池胸前,眼淚無聲地從眼角滑落。

任煙煙的淚越是落得安靜,便越是叫崔硯池心疼。

“煙煙,你不用有意無意地試探我,你我要怎麽說你才肯相信呢?”

“在我心裏,我們的感情從來只與我們兩個人相關。”

“至於旁人,我從不在乎。”

他低下頭,淺淺一吻任煙煙的額頭。

額上的觸感柔軟溫暖,任煙煙的眼淚在聽到“從來只與我們兩個人相關”這幾個字的時候落得更加洶湧。

她淚眼朦朧地看向崔硯池,摟緊他的腰。

“景初,我這幾日我老是控制不住胡思亂想,要是那晚她要是真的……我該怎麽辦?”

僅僅是設想,任煙煙說起時也止不住地發起了抖。

“我沒有那麽大度,我容不下她。”她埋在崔硯池懷裏悶聲坦白,又向他擡起頭,不無認真地說道:“而且我也在想,如果一切難以挽回,我也會真的會恨你。”

崔硯池對任煙煙的害怕既是哭笑不得,又深為感動。

“別犯傻了!”

他用額頭輕輕撞下任煙煙的額頭,又捧起她淚盈盈的臉。

“我不會的!”他拭去她的淚痕,語氣鄭重。

“我不會讓我們置於危險的境地,我知道於你於我,那都是不可承受的問題,所以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

“你看,我也真的沒讓那種情況發生,不是嗎?”

崔硯池的臉填滿了任煙煙的視線,他們有無數次像這樣呼吸相聞,只看得到彼此,可這一回,任煙煙仔細看著崔硯池的眉眼,只覺得這一次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樣。

她沒想到,原來她還可以在他的心裏更往近一步,近到那最澄明的地方,離靈魂最近的地方。

“煙煙,不要糾結沒有發生的事情,更不要用別人的錯來懲罰我們彼此。我們誰都沒有錯。”

崔硯池抵住任煙煙的額頭,既是寬慰,也是向她祈求。

是啊,他們誰都沒有錯。

如果懷疑愛,愛就不會一直存在。就這一瞬,任煙煙解開了讓她痛苦的根源。

“我知道了,我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她雙手摟住崔硯池脖頸,眷戀地在他唇上輕輕吻了一下。

任煙煙鄭重其事地向崔硯池保證,可話說出口到底有些害羞,她眼中的羞赧一閃而過,崔硯池知她釋懷,心情也跟著變得輕松。

嫉妒是愛的伴生,是愛之光明的陰暗側影,是愛之純粹的旁白例證。

崔硯池看著任煙煙的眼睛,吻上她柔軟的唇,一步步地逼著她後退,直到將她逼到了長榻邊。

“煙煙,說你愛我。”

崔硯池低聲說著,摟著任煙煙的後背將她放倒在榻上,不過給了她一瞬喘息的機會。

綿長而不容拒絕的吻叫任煙煙陷入了溫熱的暈眩,她幾乎能察覺到崔硯池在她腰間的手的熱度,她意亂情迷地投入他的懷抱,根本無暇思考他話裏的意味。

“唔……”

任煙煙迷迷蒙蒙地淺哼了一聲,便不再回應,可她這樣並不能讓崔硯池滿足,崔硯池吻上她細膩的脖頸,輕輕咬上了她的鎖骨。

“說。”他簡短地命令,同時手指不容分說地插入了任煙煙的指間,與她十指相扣。

細微的疼痛讓任煙煙微微蜷縮了一下,崔硯池在她上方熱切地看著她,她擡手撫上他臉頰,深深望進了他的眼睛。

“我愛你。”她終是喘息著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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