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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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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3 章

崔硯池有職在身, 回京後略歇過兩天便趕回了禦史臺述職。他這一趟奔波勞碌,事務蕪雜,禦史臺依慣例放了他半月假期, 讓他可以一面在家休息,一面從容書寫報呈的公文。

任煙煙實在是受夠了之前擠逼焦慮的心情, 所以崔硯池回來後她就將所有事情都交給了他處理。她靜養在家, 至於朝中之事與各項應酬,一概推開了不應。

任煙煙這些時日來憔悴了不少, 崔硯池自是願意看到她放下心中煩惱,他每日耐心陪著她,特地吩咐了花郎即使有事需要稟報,也不要當著煙煙的面向他提及。

京城形勢微妙, 崔硯池回京的消息傳開後便不時有人想來府中拜訪。崔硯池一不想一回來就熱絡地與人來往,二顧及這些事情會打攪任煙煙靜養的心情,是以對送到府上的拜帖一律選擇了婉拒。

盡管就太子信王一事對外擺出了置身事外的態度,崔硯池心裏卻很清楚不到塵埃落定的那一天,自己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被扯進風波。

老王爺著人送信給崔硯池,要他抽空來一趟王府, 這一日崔硯池出門辦事,便趁著機會瞞著任煙煙前去面見老王爺。

“當初信王遇刺,是太子指使的嗎?”

老王爺在書房招待崔硯池,一陣寒暄後,崔硯池直白地向老王爺問出這個問題。

老王爺皺眉瞧一眼崔硯池,表情嚴肅地沈默了許久。

“太子有沒有指使刺殺信王,還是事情的關鍵嗎?太子與邊將勾結一事鐵證如山, 別的一切便都不重要了。”

齊帝不允許任何人覬覦他的帝位,即使是他欽定的接班人。且不論戕害手足, 就太子與鄧甫勾結一事就完全觸到了齊帝的底線。

不管是不是太子指使的人刺殺信王,現在齊帝對太子毫無信任可言,私心裏都會覺得是他做的。

崔硯池領會得到老王爺意味深長的提點,可是……,謝太傅說不可能是太子動的手。

謝太傅軟禁在家,每日都要接受皇城司的盤問。前幾日崔硯池想法子與謝太傅見了一面,謝太傅精神尚可,只是人有些憤懣。

“太子絕不可能做出殘害手足的事情!我教太子從小教到大,還能不知他的秉性?他可能一時糊塗犯下錯事,但絕無可能謀害兄弟!”

提到信王遇刺,謝太傅激憤不已。

“這些人每天反反覆覆地問我太子到底做了些什麽?什麽叫‘到底’?!不就是想讓我說信王的事與太子脫不了幹系嗎?”

“哈,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昔日東宮一幹幕僚下獄的下獄,問罪的問罪,謝太傅心急如焚,悲慨難當,他激動地向崔硯池一吐胸中不平,崔硯池好不容易才讓他冷靜。

“太子身邊天天圍著的皆是狼子野心之輩。唉,罷了,今日東宮有如此局面,我並不奇怪。”

謝太傅氣喘籲籲地坐下,恨鐵不成鋼地用拐杖重重杵了下地面,崔硯池小心翼翼地將話題拉回到他關心的重點。

“那老師,盧衡這個人……您知道多少?”

東宮事發的根由在於盧衡將至關重要的太子賄賂邊將的賬本交給武家,崔硯池不奇怪盧衡會背叛太子,他只是奇怪盧衡做出這種事情,從武家那裏得到的竟然只有錢財。

即使是一筆大到他無法想象的錢財。

崔硯池聽任煙煙說起過那日盧衡在街頭頹喪潦倒的模樣時,他不敢說自己有多了解盧衡,但盧衡的情形在他看來實在是裏外裏都透漏著古怪。

可惜那日任煙煙偶遇盧衡之後,雖然派人暗地跟蹤過盧衡,最後卻跟丟了,他這幾日派人重新去找,也始終一無所獲。

“盧衡?”

謝太傅歪頭看向崔硯池,不無輕蔑地搖了搖頭。

“我與盧衡來往不多,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些什麽,但這廝為人陰險詭詐,我最是瞧不上!”

“哼,這等背信棄義之流,日後必有災殃!”

太子在利州的空缺上與謝太傅意見相左,謝太傅希望太子不要太操之過急,太子不以為然,且早已不耐謝太傅時不時的嚴厲規勸,便有意無意地將謝太傅排除出了核心集團。

而那段時間,盧衡頗得太子歡心,太子可稱幾乎將盧衡奉為圭臬,對他言聽計從。盧衡為達目的不計手段,謝太傅覺得這人沒有風骨,又焦急太子受他蠱惑,多次作出急功近利之舉,對他向來鄙夷。

顯然,盧衡身上疑點重重,在這樁案子裏牽連甚廣,非常關鍵。

“景初,你在想什麽?”

崔硯池思索著有幾分走神,安平王屈指敲敲桌面,崔硯池收回思緒,皺起眉頭道:“我在想,信王t出事的時候,現場沒留活口,也沒留下什麽證據。”

“既無實據,又無口證,那當初發生了什麽,實則是一樁懸案。”

安平王啞然失笑。

“景初,你怎麽還在糾結這些?”

如果不是太子動的手,那或許便是信王自導自演。

信王誣陷太子,不也是手足相殘?不也是為了皇位?何況,信王前腳遇刺,後腳武家買通了盧衡檢舉太子勾結邊將,時間上未免過於巧合。

太子與武家經過去年度田之事後已勢同水火,武家當然願意看到太子失勢。

如果信王是被皇位迷惑雙眼與武家做了利益交換,那近日來發生的一切便值得好好玩味。

“即便你覺得此事上太子無辜,可太子勾連邊將,蓄養私兵,已經失盡了聖上信任。”

崔硯池沈默不語,安平王看出他不同的態度,進一步道:“陛下現在震怒非常,為太子說話拿不出證據,他是一個字都聽不進去的。”

“是嗎?”

崔硯池眸光一閃,從安平王這話裏推知出了他的真實想法,他輕輕答應一聲,心中已有了思量。

崔硯池如果沒想錯的話,安平王在此事上應是想要保下和他這些年關系親近的太子,卻不到願意像雍國長公主那般明晃晃地為太子站隊的地步。

不論是太子還是信王登上皇位,安平王都會穩坐宗室之首,所以安平王府實在沒有必要為了一個太子卷入齊帝敏感的儲君之爭上。

但武家……

武家早與太子勢不兩立,他們有想將太子置於死地的緣由,可若不止是他們呢?

武家想打倒太子,想奪回去年因李紹一案失去的勢力,想押寶成為新帝的心腹。信王想重新回到權力中心,想成為新的東宮之主。

信王和武家各有所需,他們如若聯手,力量不可小覷。這時候局勢微妙,一不小心就可能導向激烈的變局。

“景初,這次,你還是避開風頭為上。”

老王爺叮囑崔硯池,可崔硯池明白老王爺簡短的話裏包含的意味。

這不是關心,這是要求。

是通過他,對江北士族的要求。

“是。”

崔硯池明白地點頭答應,同時也是向老王爺允諾了江北士族不會在這個時候橫生事端,做出些無謂舉動。

秋來日頭漸短,崔硯池與老王爺話到此處,擡眼一望天色,萌生出了告退之意。

“不早了,我該回去了,煙煙還在家裏等我。”

聽崔硯池提到任煙煙,老王爺臉色放松了一些,他喝口茶,和藹地關切道:“煙煙最近休養得如何?上次她來,我聽得下人說她喘疾還未平覆。”

崔硯池道:“是,如今天冷了,似是又有些反覆。我請大夫來看過幾次,大夫說沒什麽要緊,只要放寬心靜養,註意別著涼就是。”

安平王知道太皇太後和嘉寧公主的事對任煙煙打擊頗大,便笑道:“你回來了,煙煙自然能放寬心。她這丫頭心思重,還得你多寬解寬解。”

“是。”崔硯池笑答。

崔硯池出去一個下午,回到家時已到了華燈初上的時辰,他與任煙煙吃過晚飯,晚間一起到舫齋消磨時間。

舫齋地方緊湊,兩人一人歪在榻上讀閑書,一人坐在書桌前回覆書信,兩相無言,卻是各得其樂。

立秋後的風帶上了肅殺之氣,任煙煙讀累了放下書閉上眼睛聽風,不知不覺起了困意。

崔硯池寫完寄回給江北的書信,擱筆望見任煙煙歪頭在榻上睡著了,臉上漸漸泛起柔和的笑意。

不知怎的,他覺得她安靜睡在那裏的模樣,很像一卷柔軟華麗的綢緞。

他放輕腳步走到任煙煙身邊,任煙煙呼吸綿長,纖長的睫毛在不甚明亮的燭光下的投影細密,顯得她有些疲憊。她白皙的手腕上帶了只做工精巧的嵌紅寶石的金手鐲,崔硯池輕輕取下她手裏虛虛拿著的書,看到她手腕處瘦得凸起的一截骨頭,心不由一緊。

她這幾月瘦得實在厲害,就是在他回來之後也沒有養好多少。

崔硯池發現,現在任煙煙的眉宇間總是有一抹脆弱,而這一點就連她自己也沒意識到。她近來總是出神,總是突然變得安靜,總被一股悵然所失的迷茫圍繞。

崔硯池坐在任煙煙身旁,他靜靜看著她,心裏有一點難受。

他不知道怎樣才能讓她變回以前那樣,他討厭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阿碧輕敲兩下舫齋的門,推開門探頭進來,崔硯池聞聲回頭,擡手給她比了個噓的手勢。

阿碧會意,立即壓低了聲音稟告道:“大人,韋公子說來找你喝酒了。”

韋諸?

崔硯池一楞,這才想起他與韋諸之前已經說好了今日一聚。

“這就來。”

他低聲答應著,回頭給任煙煙披件薄毯,起身走出了舫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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