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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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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任煙煙一通說罷,看起來是出了一口惡氣,心口卻還是堵得慌。

車廂陷入了難堪的沈默,崔硯池沈著臉不說話,任煙煙也賭氣坐著一聲不吭。

可任煙煙到底是個爽快性子,嘉寧的事情還沒弄明白,她暗暗掙紮了會兒,還是沒忍住。

“疏查那邊到底是什麽消息?”她別扭地問崔硯池。

崔硯池一直以來堅持的準則就是不讓自己被情緒牽著走,任煙煙先開了口,他微微一皺眉頭,即冷靜回道:“疏查的文書到了,晚上會先送一份到府上。”

他思忖一剎,又向任煙煙說:“形勢可能不大樂觀,你最好做好準備。”

不大樂觀……

這四個字從性格謹慎的崔硯池嘴裏說出來格外嚇人,任煙煙沒了使小性兒的心思,忐忑地稍稍傾向了他。

“多不樂觀?”

任任煙煙骨架纖巧,穿著男裝看上去就像個細皮嫩肉的俊俏小郎君,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分明可見其中情緒,她忽然湊近,崔硯池被她會說話的眼睛撲閃的心一跳,不自在地往後仰躲了些許。

夠了。

他理智地告誡自己,無甚表情地將韋諸的話簡單向任煙煙覆述了一遍。

任煙煙聽罷小臉皺成了一團,崔硯池一眼掃過,冷淡將手攏進了袖中,沒有說出來時路上想的那些安慰話。

他不想再給自己找些煩擾,他心裏裝的東西已經夠多了。

“那怎麽辦……”

任煙煙失了主意,她慌張詢問崔硯池,輕顫的聲音裏帶上了點哭腔。

崔硯池的心一緊,無可救藥地發現有些東西真的不是他想控制就能控制住的。

就比如此時他面對任煙煙。

“總之先回家吧,一切不落白紙黑字,皆只是猜想。”他不自覺放輕了語氣。

任煙煙不喜歡過問朝政,不代表她天真幼稚,懵懂無知。疏查形勢好轉,疏查王接下來要做的事情絕對是彰威鎮亂。兩國聯姻,雙方有利可圖,再不過順理成章。

預感到了不幸卻沒能避開,任煙煙想到嘉寧純凈怯然的眼神,一時間酸楚難耐。

接下來一路無言,夏末秋初的晚風有了肅殺之氣,任煙煙頭靠在車窗旁出神,風撩起碎發在她臉頰邊拂過,她擰著眉不讓自己哭出來,清麗俊俏的臉上有種死撐的倔強。

待回到家,天色已是暗藍到有些發黑,崔硯池下了馬車後回身去扶任煙煙,他向任煙煙伸出兩手,任煙煙抓住他手臂,落地後在放開手之前遲疑地看了他一眼。

她小聲說:“我害怕……”

任煙煙被安平王府嬌慣得無法無天,對待崔硯池向來傲慢張揚、毫不收斂,她乍然示弱,崔硯池一怔,不由起了憐惜。

這時候和她計較什麽呢?他默默嘆了口氣。

“不怕。”他柔聲回她。

任煙煙要哭不哭地抽了一抽鼻子。

她會如此,也是因為心裏太沒底。

韋諸的人還沒來,任煙煙和崔硯池只能繼續等。

按理說關心嘉寧這事兒的人是任煙煙,崔硯池不過就是捎帶著幫個忙的,但此時崔硯池自覺放下了堆積成山的工作陪任煙煙在臥雲閣等,任煙煙也默認了崔硯池應該在此。

任煙煙沒心情,回家後連衣裳也不換,就抱著膝蓋安靜坐在了長床上,崔硯池在她身旁坐著,拿了本書翻閱,卻也是根本就看不進去。

越是焦急的時候夜晚越是漫長,房中燃著的燭火一點點燒融,掛在燭身上凝成了燭淚,燭火搖曳,房中靜得難耐,崔硯池起身走到了窗前吹夜風。

任煙煙始終微低著頭,她的肩膀瘦削,銀灰的綢緞衣裳在腰間皺成一束,更顯得她單薄。

任煙煙緊鎖眉頭蜷成一團的樣子有點讓崔硯池心疼,他側身對著她,想說些寬慰的話,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銀鈴乍響,驚得兩人心頭皆是重重一跳。

“娘子,送來了!”

阿碧腳步急重地跑上閣樓,手裏拿著韋諸剛派人送到的信箋,任煙煙和崔硯池同時趕向樓梯口,阿碧將信箋往任煙煙的方向一遞,任煙煙擡手擡到一半,卻是忽然將手收回到胸前,不安瞧向了崔硯池。

崔硯池曉得任煙煙是不敢自己看,要他看,他不多言,直接從阿碧手上拿過了信箋。

“下去吧。”他吩咐阿碧。

阿碧從樓上退下,崔硯池轉向任煙煙,見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手中的書信上,便低頭利索地從裏面抽出了箋紙展讀。

任煙煙的心懸得高高的,她不敢看崔硯池手中的文書,就只是盯著他的眉眼,崔硯池讀著讀著皺起了眉頭,她仔細看著他神情的變化,心開始呼呼往下墜。

“郡主……”

崔硯池將信展到任煙煙跟前,任煙煙一眼掃到紙上“惟願許以婚姻,永修兩國燕好”幾字,眼睛硬生生一熱。

“疏查太遠了……”她哽咽說著掉過臉去,急走幾步到桌邊,坐下便開始掉淚。

疏查太遠了。

遠到嘉寧必是此生一去不回。

任煙煙一顆一顆地掉眼淚,她緊攥住膝頭的衣裳,抖索著不讓自己哭出聲,崔硯池瞧著不忍,放輕腳步走到了她面前蹲下。

“郡主。”他輕聲喚了她一聲。

任煙煙擡頭迷茫看向崔硯池,漂亮的眼睛裏滿是揉碎了的清光。

崔硯池看著任煙煙的眼睛,誠懇道:“天命雖至,但人事還未盡。”

人事未盡……

任煙煙楞了一霎,隨即悲傷地搖了搖頭。

“可是嘉寧她……”

“渺茫也要盡力。”

任煙煙想說在適婚的三女裏嘉寧勢單力薄,是顯而易見會被拿捏的那一個,可她話還未說出口,就被崔硯池穩重地打斷了。

崔硯池依舊是那副沈著裏帶著疏離的神情,但這回任煙煙不但沒感到反感,反而覺得從他的冷靜裏獲得了力量。

他說的對,渺茫也要盡力,不到下詔書,一切都還不是定局。

任煙煙仰頭淺淺一抽氣,強忍住眼中的淚,隨即像是命令自己一樣的倔強道:“不要哭,要幫她想辦法。”

“對,你要幫她想辦法。”崔硯池肯定地輕聲應和著,目光卻在跟隨著從任煙煙眼角緩緩滑下的晶瑩的淚。

他想,她真的比他以為的要堅強。

可任煙煙其實堅強得很吃力。

她前一剎下定了決心,後一剎轉念想到嘉寧的困境,眼淚就又忍不住湧了出來。

“可是我真的好難過……”她梨花帶雨地看向崔硯池,聲音都在輕輕的顫。

到底還是個未經風雨的小姑娘。

崔硯池無可奈何的一笑,放輕了聲氣安慰任煙煙道:“沒事兒,不怕。”

任煙煙不知是因為情緒太過緊繃還是怎的,說話間一直將手緊攥著衣裳,崔硯池見她用力到指間的骨節都隱隱泛白,便想讓她放松t一點,他手擡到一半,意識到碰她的手不合適,便硬生生轉向擡到她肩頭,安撫地輕輕拍了一下。

“不哭了啊。”他說。

任煙煙是在蜜罐子裏泡大的,從小到大不會有人對她的情緒沒反應,她也習慣了被人關心寵愛。

吃慣了糖,便多少戒不掉。

換做平常,任煙煙哭成這樣她身邊的人早圍著她哄了,任煙煙雖不指望崔硯池能向宜都王妃和阿碧婉兒一樣貼心,但現下崔硯池這笨拙的動作,就足夠引出她的嬌小姐性子。

崔硯池單膝跪著蹲在地上,恰與任煙煙齊高,任煙煙一張桃花面哭得濕漉漉的,她含著雙淚眼一望崔硯池,可憐兮兮地扯起了他衣袖擦眼淚。

真是,也不嫌這官服在外面沾了一天塵土臟的慌。

崔硯池啞然失笑,從袖中拿出了帕子遞給任煙煙,任煙煙淚眼朦朧地瞧著崔硯池這客客氣氣的動作,心裏一下泛起了一大片委屈。

他怎麽還能這麽冷靜,怎麽還能對她這麽冷淡呢!

她抽抽噎噎地滑下凳子,幹脆抵在崔硯池肩頭哭了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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