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紀公園的後門下了車，本該到對面的站臺乘車。可是新景瞳卻沒有要走的打算。她低頭看著手表，不知道在考慮什麽。林川也只好等著她。

此時，太陽已經迫近地表。天際線橙黃一片，連帶著周遭大塊大塊的雲朵也被染了色。又是一個黃昏。

“你想去公園裏轉轉嗎？”

林川目光掃過被暮色籠罩下的園中的樹木，那是全然陌生的領域。

他表示讚同。

兩人從後門進去，隨著前方的人潮一直走。

新景瞳看起來很興奮，說道：“我以前經常來這裏，特別是夏天。”

“我家離得遠，沒來過。”

“真遺憾！整個市區不收費的公園我最喜歡的就是世紀公園了。夏天的時候會有一個不定期的驚喜。”

“是嗎。”林川倒不覺得有多遺憾。

他當然無法體會女生對於廟會、集市這類人群擁擠的場合的熱衷，也不理解她們面對磅礴宏大的活動時的震撼與感動。

繞著河堤，垮過拱橋，進入樹木深處。人群的嘈雜聲漸漸遠了，間隔的路燈把光亮一寸一寸地投在地面上，新景瞳在前方走著。林川不明白她為什麽要帶自己走這麽偏僻的路。

她不說話，他自然也不好問。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覺裏他們繞了公園一周。可最終，又來到了熙熙攘攘的河岸。

新景瞳側過身牽起林川，穿過人群，走到前面停了下來。“累了吧，你猜過會兒會有什麽驚喜？”

周圍的男女老少都在談論著，怎麽能不知道。“煙花。”

來不及聽新景瞳的話，只聽得前方大喊一聲“準備好了！”

剎時，一聲驚天巨響，一串光束向上飛升，飛到最高處砰然炸開，半徑幾米的天空圈閃閃亮亮，仿佛開出了花。一串接著一串，像是要把灰暗趕盡。

身邊不斷地傳來“哇——”的叫喊，感動、歡呼、喜極而泣。

林川轉頭，視線低下來看她。

她雙手交叉置在頜下，目不轉睛地仰望著天空，這姿勢像是祈禱。她臉上的表情很生動，像是笑又像是哭，像是激動又像是難過。而奇怪的是，前一秒還是鼓著嘴，下一秒又換成咬著牙，不經意間鎖著眉毛拉著嘴角。

真是好顏藝。

煙花什麽的已經無關緊要了，因為有更吸引他的。

她嫌麻煩把外套甩手到他的懷裏，林川立刻嗅到一陣清香。

剛剝開般很新鮮的金桔。

林川僵住，然後硬著頭皮把外套掛在自己的右手臂彎。像這樣幫女生拿衣服是第一次，他也明顯感覺到女生的衣服更柔軟，明明都是同樣的材料，為什麽摸起來像是花瓣的表面那樣的順滑呢？

她肩膀兩側吊帶上的蝴蝶結在風裏跳來跳去，和散開的頭發一起歡慶。她的裙擺一下一下無意識地擦拭他的手，皮膚上忽來忽去的觸感勾得心也有些絮絮地發癢。

這時，新景瞳扯了扯他的衣角，林川的註意力移向下。

她慢慢地靠近自己，伸出右手，牽住自己的左手。瞬間，林川的心臟像是爆炸般將熱流傳輸到全身各處，燙的發疼。與她貼合的左手，汩汩清流潺潺流淌，穿過手臂，越過肩膀，終至大腦。

林川完全失措，不知如何反應才好。

她偏過頭，帶著很淺很淺的笑看著他。

糟糕，各種喧囂：吵鬧、哭泣、大笑、叫嚷、擊鼓、吹奏、爆破···夾雜在一起，組成背景音，而他自己的聲音卻漸漸衰微，直至消失。

最後一支煙花結束的時候，新景瞳拉著林川撥開人群，一直走到無人處。

她不知道他的內心經歷了怎樣的波瀾，兩人此刻面對面站著，一時不知說什麽。

林川被風一點點吹醒，開口說：“這是什麽樣的意思？”

“啊！不要介意。”新景瞳忙抽出手在眼前擺動，笑著解釋，“當時氣氛太好，下意識，真的純屬下意識。少女漫改的電影裏不都是有煙火大會嘛，兩個人在煙花下告白什麽的很浪漫，我心裏也在想稍微試試看，但果然還是不行啊。”

前面還懂，後半部分林川就不明白她在說什麽了。但只從自己理解的部分來看，是氛圍影響導致她產生了想和自己牽手的念頭。

“沒關系。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是嗎？”

她居然在反問？而且看上去有點，失落？

“也不是，我可以理解的。”

“理解什麽？”

“女生對浪漫的憧憬、喜歡白馬王子之類的。”

“那你呢，你喜歡什麽樣子的女生？”

這問題來得猝不及防，事實上，林川沒有考慮過。戀愛啊，未來啊這種東西對他來說虛幻而不真實。只有一步一步在人生的路途上走下去才能知道和誰相遇、相戀，它們是逐漸清晰的，在沒有呈現之前做的任何假設、標準最後都會崩塌，與其這樣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想的好。

他搖頭，無法給出答案。

“那我換個問法好了。如果剛才，我因為喜歡所以想和你牽手，你會怎麽辦，拒絕還是接受？”

林川認真謹慎地想了想，“被拒絕的話對方會很受傷害。”

“因為不想讓喜歡自己的女生受傷害，所以和她牽手？”

“不是。”

“嗯？”

“你不是在問如果是你嗎？”

“對。”

“因為前提是你啊。”

聽到回答的新景瞳楞了一秒鐘，然後興奮地捂住嘴，笑得快流涕了。

林川不覺得自己的表述有哪裏出錯，新景瞳是自己有“好感”的人，自然是可以接受的，如果是其他不熟悉的女生，就不僅僅是事後一句“抱歉”可以解決的。

但事實上，他根本不懂，女生可以將最後那句話揣摩成什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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