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後，林川和陳衍敷在教室做值日，五點才結束。

車棚裏，他們找到各自的車，開了鎖。

“今天來找你的女生是誰啊？”陳衍敷先將車拖到道上，整個身體撐在車前的扶手上。

林川拖開後排的車，好騰出道。“我爸的課代表。”

“九班的？”

“嗯。”

“怎麽樣？那女生。我剛從樓上下來就突然被她喊住，直接跑到我面前，特別著急。你不覺得她可愛嗎？”陳衍敷想從林川臉上觀察出什麽，但失敗了。

林川並不覺得大大咧咧的沈帆可以和“可愛”掛上鉤，如果實在要說的話，新景瞳可能是可愛的，但至於怎樣可愛，他說不清楚。

快到家時，媽媽打來電話。“小川，家裏拉面沒了。你回來時可以去超市買兩袋嗎？”

林川對著電話那頭的媽媽深感無奈，“媽，你明知道我不喜歡吃面。”

“那我有什麽辦法，爸爸今晚有飯局不回來吃。我又不想做菜。記得啊，豬骨咖喱的就好，上次買的番茄雞汁太多油了，”媽媽很快掛了電話，完全不顧那頭兒子內心的掙紮。

林川環顧四周，馬路對面就有一家便利店。他停下車靠邊鎖好，站在人行道上等綠燈。視線掃過樓與樓之間的縫隙，穿著聯袂校服的女生靠在墻上，探出頭查看。林川隨即想到了一種可能性，但，他是不會像電視劇裏的人物一樣去伸張正義的，即便是自己認識的人。就這麽想著的林川隨著人群往前走，逐漸縮短的距離使他看清了那是誰。

“喲！”沒想到被女生發現了，“你也要過來嗎？”

想起幾個小時前她的話，林川覺得自己不能假裝看不見。

她整個人被高大的房屋襯托著，看起來比真實的身材要瘦弱。林川距她不過幾步，可仿佛卻置於兩個世界，墻角細長的倒影是分界線。她的周圍被陰影覆蓋，而自己卻在陽光底下。適時，一陣風從側面吹來，她額前的劉海被拂起來跳動一會又靜了下來。

“站到這邊來”她用手指了指身後，笑著說，“太陽曬不著。”

其實西斜的太陽根本沒多大威力。五月末貼近傍晚的午後，空氣裏那些燥熱隨著風一點點消散。

林川沒有動彈，他的註意全在她拉得半開的校服上衣，不知道是灌進了風還是什麽原因，顯得很寬松，裏面是一件粉色的花邊短襯衫。再普通不過的藍白相間的校服，林川第一次覺得好看。

女生見他不反應，傾身上前拉著他的衣袖拖到陰影裏，然後自顧自地笑起來。

“你不回家嗎？”林川不知道笑點在哪裏，很茫然。

女生挺直了身體，看手腕上的表。“再過一會，等太陽完全落了。你呢，過來幹什麽？”

“到便利店買點東西。”

“正好，我和你一起去。”女生這就轉身，走到還殘留著餘光的空間。

欸，不是說太陽還曬嗎？

飛快地從貨架上拿兩袋拉面，林川到收銀臺付了款，然後站在一旁等女生。她伏在冰櫃前，挑揀著什麽，一會兒搖搖頭，一會兒抿抿嘴。林川看在眼裏，覺得這個時間場景，沒有什麽比“可愛”更合適她的詞了。突然，她看向林川，笑著拉上櫃門。而他的心與合上的櫃門一起，“砰”地響了一聲。

她手裏只有兩枚小小的類似雪糕的東西，付款的時候臉上的神情微妙地變了，眼睛一個勁地瞄過來。林川本來還在疑惑，見她的眼神在自己和臺上的機器之間循環往覆便明白了。他從口袋裏掏出錢，交給店員。

而她卻把其中的一枚遞到他面前。

林川覺得自己和她還沒有熟悉到可以分享零食的地步，擺了擺手說不必了。

“這是報酬。”她笑著說，鄭重其事地將胳膊擡得高一些，近一些。

林川從她手裏接過，不透明塑料外殼的包裝，比果凍大一點。

“我最喜歡這個了，你一定也會覺得很好吃的。”

牛乳布丁。

他不見得會喜歡。

家裏，空無一人。林川拿起桌子上的便簽，不由得嘆口氣。媽媽總是想哪出是哪出，就在讓他買拉面後一秒，突然想起一個許久未見的閨蜜，然後約她出去吃飯了。

既然這樣早提醒我不就好了。他隨手把東西扔在茶幾上，倒在沙發裏，又像想起了什麽，伸手摸進茶幾的袋子裏，碰到了軟外殼的包裝。

舉著那枚布丁，他失了神。腦海裏不斷地浮現出女生的臉。明明只是見過幾次面，她好像要占據他整個大腦似的。她清脆的聲音，笑的樣子，看他的樣子，俏皮的樣子···

但很快的，他甩開所有想法，“只是熟人而已。”

不管是她還是別的誰，也僅僅只能限於熟人而已。

林川有一套自己的處世哲學。他從來不想和人深入交往，對於那些來找自己傾訴、抱怨的人他一概不拒，當然也不會提出什麽建設性的建議，一句輕描淡寫的“加油”既表明自己的關心又能及時止住話題。既不願意主動，也不願意處於被支配的一方。換句話來說，他喜歡那種中間地帶。媽媽身上有一種像長大不的孩子似的脾性使他疲於應對，爸爸那種唯媽媽是大的性格更讓他覺得無比煎熬，他更像是一個人活著。陳衍敷之所以能成為“朋友”，是因為從小一起長大，在漫長的歲月中一點一滴積累起來的信任感。除此之外，他無法想象再去和誰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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